我知道哪些男人的眼神邪恶,也看得出哪些女人不好惹。我知道广州旅客喜欢问“小姐,有没有奶茶”,而海南旅客则是“亚子汁”(椰子汁),北方人要酒,小朋友要冰激凌,女孩要酸奶,让我们无语的人会说:“小姐,有燕窝吗?脑白金有吗?韩国菜?来点莲子羹吧……”
一开始,每次都会让我有想死的冲动,而后来我就应付得得心应手了,天天常常夸奖我口才了得,反应一流,不愧是服务业的好手。而我每次都有掐死她的冲动。
她一天到晚都在抱怨,语气中的怨气也越来越大,我知道她怕是不想干了,应该是想当少奶奶去了。不过凭凌振翰对她的痴心,当少奶奶绝对没问题。
“现在想想,还是幼儿园好混。现在成天累得我这身细皮嫩肉都粗糙了,职业病都出来了,关节咔吧咔吧地响。”天天叫唤着,见我不理她,又在我撅着换鞋子的屁股上使劲拍了一下,说:“老板娘,您的员工累成这样,你都一点表示也没有?”
“累吗?累就对了,舒服是留给死人的。”我收拾了一下就往外走,她又拦着我道:“求顺风车。”
“振翰兄呢?”
“说是有事。哎……对了,好像丁少自从4月以来消息越来越少了,你没问过吗?”她皱了皱眉头,“不会是死了吧!”
“啪”,我一巴掌拍在她脑袋上,她被我打得一愣,然后带着哭腔撒起泼来:“好啊你戴小花,为了男人你打我,我就讲错句话你就打我呀,我真白疼你了……真是白眼狼啊……呜呜——”
我气得涨红了脸,指着她说:“以后不许乱说话!”
“说一说又不会死!”
“再说一个死字试试!”
说真的,天天这妞在男人面前游刃有余,吆五喝六,却就服我管,在我面前越来越像小娘子了。回去路上,她不停地拨着凌振翰手机,就是无人接听。
“这家伙,敢不接我电话!”
“别是……”我斜眼挑眉看她。
她脸一红:“他敢,老娘阉了他!”
“哎,丁少的事,你帮我问问吧,我都有点难受了,他也真狠心,一年都不理我,要是不死,还真对不起我……”我叹气道。
“会不会是另结新欢了?”天天忧心道。
“男人……真是狠心。我就是再病,也一定会给他电话。如果他真有了别人也该跟我说一声。”
她点点头,小心翼翼地看了我一眼,见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连忙宽慰道:“你这傻女人,别净往坏处想,兴许是死了呢!”
我斜眼过去,然后她就咬住舌头不再说话了。
第二天是传说中的休息日,但我仍然被拖去培训,因为貌似要考核给我加薪了。天天说她有事耽搁了,要过会儿才到。我看了一会儿课本,发觉早晨没吃饱,于是打算去餐厅弄点吃的。一进去,就发现里面气氛很诡异,我老远就看到娇滴滴的一女人正跨坐在某背对着我的男人的身上,正姿势优雅地给他喂着甜点。而那女的好巧不巧正是聂思。这情形平时在餐厅遇见当然没什么,但是如果女人是聂思,那么就显得巨突兀,我心想,果然女人再装,神女久了还是会把持不住的,这就另结新欢了,啧啧……真矫情啊。
我轻松地朝便利售卖点走去,而聂思正巧抬头看见我,眼里的笑意大盛,都放出光彩来。我鄙视地瞧了她一眼,顺便瞅了下被她坐着大腿的男人,顿时悲剧了,那男人赫然是我男人!
我脑子短路了一瞬间,在所有人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就于五秒钟之内遁走,消失于公众的视线中。
跑了很远我才停下来,脑子仍处于死机状态,然后我刹住脚步,也不管脏不脏,径直地在一个花坛上坐下来,捋一捋思路。
不对呀,我跑什么?刚才那个人真的是丁下柳吗?他……回来了?不来找我却让那聂思坐大腿是怎么回事?谁来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我不淡定了,站起来再次回到餐厅里。这才一会儿,餐厅里人就更多了。众人见我杀回来,刚才那种诡异的气氛更盛,还主动给我让出一条路。我径直走到仍然调笑着的男女面前。
丁下柳看到了我,眼睛里满是笑意地注视着我,跟从前一样温柔,就好像他腿上的只是一只路过打酱油的小猫小狗。
我冷着脸,盯着他,然后朝聂思说:“你给我下来。”
她漠视了我一眼,看看丁下柳依然笑着盯着我的样子,然后把手放在他脖子上,更贴近了一分。
我不再坚持,我看得出来问题出在男人身上。
“丁下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花,又见面了。想我了没?”他的声音依旧好听,只不过看得出他的人有些虚弱,这丝病态却让他更显得柔媚入骨,一个男人怎么会给人这种感觉?如果不是在现代,我真要怀疑他这一年是不是练了什么葵花宝典之类的……
我心里咒骂着,压了一肚子火,听到他还一副没事人的样子问我想他没,身上挂着一个曾跟他有过肌肤之亲的女人,我真想手上有一把刀,砍砍砍……把他们砍成肉泥,搅拌和成肉渣。但表面上,我依旧冷冷的,没有理他。
“脾气见涨了,呵呵,才一年不见……”他的眸子亮了起来,声音也更加动情道,“小花长大了,更加明艳动人了。”如果他身上没挂着个女人,恐怕我听到这久违的声音,早就哭着扑上去了。
我的眼眶开始热了起来,声音有些不自然道:“丁下柳,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凝视着我,爱意浓浓,丝毫不加掩饰,要说不在乎我了我还真不信。可是他就是很不一样,而且一点没有把聂思推开的意思。如果说你被人陷害我可以听你说出误会,我最讨厌被人误会,也讨厌误会别人,可是你说啊!你澄清啊!
“这一年我想了很多,鬼门关也走了一遭,现在我还是想过以前那样轻松自在没有约束的生活。”
他说要过自由自在的生活的意思,是不是就是在跟我说拜拜?
我这会儿才真正震惊了,从一直缓慢的思考中迅速回转过来。
“我们,分手了?”我的语气竭力不那么艰难,可是眼睛里已经蒙了一层雾气。他望着我,然后轻轻撇开聂思站起来,面对面的俯视我。
“没关系的女朋友,我们不必分手,我也可以爱你。”在我大惑不解又迷茫的目光下,他淡淡地朝我暧昧一笑,“你知道,绅士从来不让爱他的女人伤心。”
我顿时手尖能量暴涨,脑子里只有两个字,动手!
高高的扬起了手,在空中颤抖着。我差点儿就当场哭出来了,看着他依旧笑盈盈的样子,和很久很久以前,我们第一次见面,他对我露出的颠倒众生的笑容重叠起来。
是了,他本就是这样一个人,一个30岁的人,过了29年的放荡人生,我凭什么以为我那一年可以给他留有多少美感?
是我自己天真……
我热泪盈眶,但所幸都没有掉下来。我的手缓缓放下来,然后一句话也没有说,直接转头就走了。
一出门,碰见了闻讯而来的天天和凌振翰,我哭得毫无形象可言,见着天天就如同找着支撑点扑上去抱住了,张口就嚎:“天天,这个世界玄幻了……”
她似乎早就得了消息,心疼地抱着我,拍着我后背:“他大病初愈,脑子兴许不正常了,等等就好了,大不了在他脑子好的时候,我们一起排挤他,别哭了!”
我边哭边流汗,真服了天天,这是什么说辞……哄谁呢?
凌振翰一脸的愧疚,“嫂子,丁少他不知道怎么了,昨天我们接他回来的时候我们就看出他变了,大概……大概是药物造成的吧,这个这个……嫂子别哭哇,丁少跟你说分手了吗?”
“这还要说吗?他都跟聂思公开那样了……我恨死他了!”天天扶着我,我说要回家,她给了凌振翰一个大瞪眼,然后陪我回家了。
“男人真不可靠!身体不好的时候想找灵魂伴侣,身体一好了,就开始寻花问柳!真是够现实够贱的啊!”天天柳眉倒竖地骂着。
“要我说他真是够恶心人的,找谁不好非找聂思!成心寒碜人吧!”她继续骂着。
“我说戴小花,是不是你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他回来报复你啊?”她质疑我道。
有没有搞错?我哭丧着脸,使劲摇头。
晚上我坐在房间里给他打电话,他好听的声音依旧愉悦。
“小花?”
“在干吗呢?”
“呃……”大概我轻快的声音让他有些不明所以,他愕然了,然后缓缓地说,“在泡澡。”
“我也是。嘻嘻!”我轻快道,“你说我们没有分手,那我们还是男女朋友吧?”
“呃……”
“你要来我家看我吗?”
“呃……小花,不要这样。”
“男朋友是要看望女朋友的。”
“小花,成熟一点。”
“你不是不会让爱你的女人伤心吗?作为男朋友关心一下女朋友不可以吗?”
“你又没有不舒服,为什么要看。”
我突然带着哭腔:“我今天很不舒服啊……”
“小花,你已经是大人了……”
“我生病了,你来看我。”
“……什么病。”
“发烧。”
“现在?”
“马上就会发了。”
“……”
“我去冲冷水。”
“戴小花,你够了啊!”
“你等着,我去淋一会儿,从头开始淋。”
然后我就把电话挂了,真去冲凉了,开春天气还很冷,我却一点也没有知觉,好长一段时间后,我觉得我要冻僵了,哆嗦地爬出去,继续给他打电话,发现手机上有许多通未接来电。
我拨了过去:“喂,好了,你可以过来了,我病了。”
他那头怒气滔天地朝我狠狠甩了一句脏话,然后我很委屈地哭了,隔了半晌他很无力地说了一句:“好吧,别哭了,开门吧。”
开了门他果然就站在外面,我委委屈屈地朝他怀里扑去,他一把抓住我。看到我一副哆嗦的落汤鸡模样,他眼神阴郁,把我丢进房间床上,找了条干毛巾给我,又找遥控器开空调。
我痴呆地望着他,突然觉得很害怕。那完全不是我要的丁下柳的样子。
他的动作是在照顾我,可是完全没有了以前那种温柔的触感,我觉得生硬得可以把我硌死。
我浑身疼痛,然后看到我的手臂变成了红通通的样子,我才意识到,我是真发烧了。
他皱着眉说:“带你去医院吧。”
我缩了一缩,好陌生。我怯生生地说:“不去了,我妈妈快回来了,她会照顾我,你走吧。”
他眉头皱得更厉害了,站起来朝我严厉地说:“拼命叫我过来的是你,赶我走的又是你,你到底脑子里在想什么东西!”
我难受得要爆炸了,拼命忍着浑身的疼痛,说:“我错了……你快走吧。”
他猛地一推我,我跌回床上。我紧紧闭上眼睛,缩进了被子里。
“戴小花,既然你这么闹,我们就说清楚分手吧。”
“分手……”我恍然如梦地坐起来,歇斯底里地朝他大叫,“丁下柳,凭什么你说分手就分手,我们这个队伍是两个人,当初要组队的也是你,你怎么能说散就散!你撂挑子时有没有想过……哆啦A梦的感受?”
“因为我是队长!”
我知他很擅长秒杀人,不过这次的对象是我。
他在这种情况下诡异的冷幽默……我噎住了,我承认,他是队长,他主导的关系,就是他说了算。
我拼命忍着的眼泪肆意流淌着,我缩在被子里不理他。我不知道我在想什么,我总是在他面前就失去了理智。我不想被他骗一骗就上钩,又骗一骗就甩了。
可是我似乎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阻止不了。他说我在闹,我像个疯婆娘一样地跟他装疯卖傻,寻死觅活。他一定鄙视死我了吧……
“丁下柳,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他没说话,只坐在我对面的椅子上,皱着眉看着我。
“小花,你一直是个可爱的女孩,我也一直很尊重你。不过现在我要过回我的生活,我知道你是接受不了的。所以与其让你成天以泪洗面,还不如干脆分开。以后我们还是朋友,可以一起玩,我也会保护你,像对凌振翰他们一样,但是,我不是你男人。”
我惨然一笑,问道:“不是我男人,那是什么?”
他语塞,然后说:“可以作为兄长,我把你当妹妹。”
“哥……下柳哥……”我笑了起来,笑出了泪花,“我好意思叫,你好意思应吗?”
他冷着脸,站起来说:“这对我来说再正常不过的事了,没什么好意思不好意思的。”
我缓缓地翻过身,脑子里一下子进来了许多的画面,从我们最初的不相识到至今的不相认,太多的甜蜜和温馨,让我越来越空虚,越来越害怕。我满面泪痕,闭上眼睛说:“我现在倒宁愿你其实是死了。”
“死?不是要给我殉情吗?”他在背后笑着问。
“也许陪你去死,我的感觉会比现在充实许多。好了,你走吧……哥。”
后面没了声音,我的疲惫很快使我陷入了半昏迷似的沉睡,真想就这么睡死了算了。背后有开门的声音,我下意识地睁眼喊了他一声,看到他惊慌失措地回。我脑子昏昏沉沉的,只顾着流眼泪。他转身又要走,我朝他背影喊一声,道:“丁下柳,是你先走的,你再转身时就不要怪我也背对着你。”
他顿了一下,没动,但之后还是缓缓地推开了门。
“哥……”我又喊住了他,带上了哭腔。我真的很黏人,很烦人,我若是男人也不喜欢我这样的。我恨透了我现在的样子,可是我就是不能放任他在我眼前离去。
他转过身,大步地向我走来,像端锅贴一样把我从床上抱起来揉进怀里。我几乎不能呼吸了,他贴在我耳边说:“我们分手,好吗?”
好吗?他这是在求我……
我闭着满眼的泪水,咬着唇重重地点点头。他抱了我许久,我有一瞬间以为他就会这样抱着我,一直一直不撒手了。可是他还是放开了,离开了他的怀抱我立刻就冷了起来。他在我额头亲了一下,向我告别。
我一直闭着眼睛。听到他转身离去,我追了一声:“喂。”
“小花……”
“不要是聂思,换个人好不好?我受不了……如果你不想我死得早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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