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海破冰-斗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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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邹总的办公室最吸引人的是墙上挂着的巨幅合影照片。其中上到中央级的领导人,下到国内一二线的演艺界、体育界明星,都曾到过邹总旗下的酒店,并且照片上与邹总显得亲密无间。这一切都彰显着这位邹老板拥有极强的人脉。

    李宏宇和邹总的会谈很短暂,大概只有二十分钟的样子,但李宏宇达到了自己的目的。邹总答应了高端饮品可以进入自己酒店体系的要求,还当着李宏宇的面,专门打电话交代了其手下主管营销采购的负责人邹晓明。不用说,这邹晓明自然是邹总的亲戚,属于绝对的嫡系部队。另外,当李宏宇表示请邹总引荐一下当地工商局一把手宁局长的意图后,邹总也爽快地答应了。

    李宏宇知道,其实这一切暗地里都是单总做了工作,没有发小的这层面子,邹总绝对不会买自己的面子。

    手里有了一些筹码,李宏宇便开始了下一步的计划——去跟乐源公司的老板郝长春谈判。

    从名字就可以看出郝长春是地道的东北人。李宏宇见了郝长春,不动声色地打量了此人一番。郝长春四十来岁的年纪,穿着浅灰色的西装,浅灰色的衬衫,没有系领带,人长得高高壮壮的,头发很短。此人虽是东北人,可听不出东北口音,说的是一口纯正的普通话。

    郝长春没在接待室跟李宏宇谈事情,而是开车把李宏宇带到了仓库。一进门,就看到仓库里堆放着满满的箱子,都是念川牌的胡萝卜营养米粉。郝长春对李宏宇的态度很冷淡,而李宏宇也能觉察到,这是郝长春主场气势的充分利用。

    “李总,你能当家吗?如果能,咱们就谈一谈,如果你也当不了家,那我就不多陪你了。你知道,这些货卖不出去,我资金也紧张,我要多卖几箱饮料来保证能正常给我的员工发工资。”郝长春把一只脚搭在箱子上,边说边低头看手机。

    “郝总,我知道之前跟你打交道的黄志刚副总有些地方做得不到位,他离职并不代表公司会对你们不负责任。如果不想解决问题,我也不会跑到你这里来跟你扯皮,你说是不是?”李宏宇没直接表态,但表示了自己具备解决问题的权限。

    “其实我的要求很简单,把积压的库存退货。我不会耍无赖,要求你们全部给我退掉,这些货你们给我退掉一半就成,另一半,不管今后能不能卖出去,我都不找你们麻烦。”郝长春叹了口气,转身拉了个包装箱坐了下来。

    李宏宇笑了笑,也学着郝长春的样子弄了个箱子坐在郝长春对面,道:“郝总,做生意最终是图利,不是图赌气,对不对?就算我把货给你全退掉,你也没得一分钱的利,反而搭上了时间成本,这里外是个亏本买卖啊。你想不想继续变成赚钱的买卖?”

    李宏宇刚说完,郝长春哼了一声,道:“李总,你光说大实话,我要不图赚钱,当初进这货压在这里,我有病啊!是现在这些货卖不出去,我才想退掉的,如果能卖出去,又有利润,我当然不想赔本。对了,说到这儿我就来气。那好时和好利两兄弟直接就用一批价格往外出货,我这边的二批都要造反了!”

    “这个你别着急,我跟你谈妥了后,就把那两兄弟的代理权砍掉,然后把那些二批也砍掉,你下面的二批我也砍掉……”

    李宏宇正想继续说,没想到郝长春直接从箱子上站起来,“我知道了,你是来跟我谈把我砍掉的!那我刚才说的退货一半可不行,你要把货给我全退掉。”

    李宏宇摆摆手,道:“误会了。我要是来砍掉你,刚刚就不会跟你谈做生意是为了获利了,我总不能以高于你进价的价格回收你的货吧?”

    听完李宏宇的话,郝长春又坐回箱子上。

    “我想把代理商全都砍掉,在成都不设代理,公司来做直营,以商超为主。这也是你这边的优势,说白了,我是想来和你谈合作,咱们一起把本市的直营做起来。我不是来砍人的,是来招安的。”李宏宇打了个形象的比喻。

    “嗯,有点意思。”郝长春琢磨了几分钟,忽然像想起什么似的,急忙道:“哎呀,这会儿我火消了,咱们找地方吃饭细聊吧。刚刚怠慢了,你也别计较。”东北人性格直爽,郝长春毫不隐瞒自己的情绪。

    当下,李宏宇被郝长春领到了一家著名的火锅店。这家店是老字号,用的不是电磁炉,而是铜火锅加上碳,整个店里是热火朝天。

    “你不怕越吃越上火?”李宏宇落座后开起郝长春的玩笑。

    郝长春一边倒高度白酒一边说:“火锅加白酒,负负得正了,来,干!”说完,一口杯大约有三两的酒直接灌进了肚子里。

    李宏宇知道,今天这场酒是少喝不了了,换句话说,这郝长春开始从酒场考验自己了。中国的酒场文化是很奇特的,尤其是北方人,评判一个人行不行,酒场表现至少能占三分之一的比重。

    李宏宇也仰头干了满满一杯白酒,放下杯子喊了声:“痛快!”

    “李总,说说你的计划吧,你也能看出,我郝长春不喜欢绕弯子。”郝长春一边给李宏宇倒满一杯酒,一边说。

    “我的计划是把你纳入到公司直营体系里来,我们专心做商场和超市。我知道,在这方面,你是原来几家代理商里最有优势的。咱们联合组建一个直营事业部,人员工资公司来发,公司产品的供货底价我也让你知道,在商场和超市产生了利润之后,公司和你进行分成。”李宏宇说到这里,停下来,看着郝长春。

    郝长春掏出烟,先是扔给李宏宇一支,又自顾点上一支,吸了一口后,吐出一口烟,道:“那我必须先问清楚两个问题。”

    “好,你问。”李宏宇此时也并不含糊。

    “这个事业部,谁是总经理?我是什么职位?”郝长春说完看着李宏宇。

    李宏宇笑了笑,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担心我在你上面给你再安个婆婆,让你早请示晚汇报。呵呵,放心!总经理你来做!但是,我要派财务过来,这个财务是硕分老板的亲信,任凭你多大诱惑,也收买不了的那种。”李宏宇这个策略,既解决了郝长春要权的问题,又有效对他采取了制约。

    郝长春点点头,觉得李宏宇给自己的答案是满意的,但他很快问出了第二个问题,让这场利益谈判进入了白热化。“那你刚刚说利润进行分成,这分成比例是怎么样的?”郝长春再次跟李宏宇碰碰杯,酒到嘴边却只轻轻抿了一口。

    “那你认为怎么分合适?”李宏宇并未急着亮牌,而是想探探郝长春的底。

    郝长春是个精明人,当然知道李宏宇不先出价是为了掌握主动权,但他也自有策略。他把杯里的酒喝到了一半的位置,指指杯子说:“诺,就这样,五五。”

    李宏宇心里说了句:“老狐狸,给我打太极呢!”当下低着头吃肉,并不作声。

    “李总,我这渠道可是自己以前用钱砸出来的,光疏通关系也没少花钱,这个你应该清楚吧?既然咱们未来是一家人,那么公平分成,也不为过吧?”郝长春为自己的理由做了一番解释。

    “嗯,你说得很合理。”李宏宇话说到这里,郝长春心里暗自高兴,一仰脖子,剩下半杯酒也下肚了,但没想到,李宏宇下面的话,让他差点把咽下去的酒吐出来。“所有人员的工资,外加进场费你来承担,我同意五五分。”李宏宇说完,拿起刚刚郝长春递给自己的烟,点着了火。

    “这可不行,这不合理。”郝长春转转杯子。

    “既然你刚说咱们未来是一家人,公司把底价都告诉你了,你又是事业部总经理,自己赚钱养活自己的团队这也合理啊。”李宏宇笑眯眯地说。

    “李总,别开玩笑了,工资和进场费可是你刚刚答应由伟业公司来承担的。”

    “那郝总,既然这样,你怎么还好意思开口说五五分成呢?”

    短暂的沉默后,郝长春再次开口:“六四分,我拿四,这总行了吧。”

    “可以,但这样你要承担广告费。”李宏宇再次用了一个置换条件,把郝长春的条件挡了回去。李宏宇估计,如果自己再不开价,郝长春会失去耐性,于是说道:“其实分成比例不重要,重要的是双方赚到钱。在这上面你多做点让步,我让你的高端饮料产品全线进入本地餐饮大王邹总的酒店体系,这条路我已经打通了。我看,咱们就三七分,你拿三成。”

    “不行,太低了,虽然我很需要餐饮渠道做高端饮料,但是你这个比例对我来说实在难以接受,要么你再给我加五个点,我拿百分之三十五。”郝长春对李宏宇提出的能让他的饮料进驻高端酒店是有兴趣的,但他还想给自己再争取部分利益。为了能威慑一下李宏宇,他用了一锤定音的技巧,站起身子对李宏宇说:“我去个洗手间,你也考虑一下,这是我的底线了。如果可以,咱们确定合作意向,如果不成,那咱们喝这场酒算交个朋友。”说完,他转身向洗手间走去。

    看着郝长春的背影,李宏宇笑着摇摇头,自顾夹了一块羊肉送进嘴里大嚼起来。等到郝长春重新回到座位上,李宏宇笑眯眯地看着他,道:“我考虑了一下,刚才我提出来的三七分确实有些不妥。”

    “你看,你看,李总,我就说咱们兄弟合作还需要多考虑吗?”郝长春脸上涌起了笑容。但紧接着,李宏宇的话让他感到了不可思议。

    “我认为咱们应该二八分,因为我刚才忘了,餐饮大王邹老板还给我介绍了工商局的一把手关系。咱们合作了,这些关系都能用得着,但人家若帮忙,我总要感谢人家的。刚刚酒喝多了,把这事给忘了,就二八分,这么定了。”李宏宇故做懊恼状地用手在自己脑门上拍了两下。

    “李总,你变卦太快了,刚刚还说三七呢,这会儿变二八了,算了算了,我服了你了,三七就三七吧。”郝长春没料想,自己上趟洗手间,刚刚争取来的利益连本带息又被李宏宇吃回去了。

    “那行,明天签合同,我把帮你进驻餐饮大王酒店体系的条款也写进去,不能让你太吃亏。”李宏宇呵呵笑了一声,然后主动和郝长春碰了杯酒。

    “李总,你是谈判高手,兄弟自愧不如。说实话,你我都心知肚明,三七合作都能接受,就想看看对方到底还有什么高招,没想到你还真让我学了不少东西。先是可以答应我任何条件,然后用自己开出的苛刻条件来推翻我,接着又用极端升降价让我回归到你最原始的出价,实在是高明。”或许是喝多了酒,也或许是最终达成了合作,郝长春一席话,将整个谈判做了揭秘。

    李宏宇却笑笑说:“这些都不重要,不在于技巧多高明,最重要的是你我都想促成这笔合作,这才是真正的要点。”

    “痛快!”郝长春买完单,两人相互搂着出了火锅店的门,而他们相互暗自观察了一下对方的脚步——稳健无比。

    酒场运用好了,就是一个好工具。男人之间的润滑剂,促成了李宏宇和郝长春之间的这场成功的洽谈。

    搞定了郝长春,后面的事情就是清洗好时和好利两兄弟及其他两家代理商了。李宏宇充分运用了刚刚被自己招安的郝长春,实施了一套简单有效的策略,仅用了一个月的时间,就把成都本地市场做了完全净化。

    李宏宇实施的策略也没什么技术含量,其实就是暗中收集实打实的好时和好利两兄弟低价违规出货的证据来取消其代理权。这种事情,由公司总部出面不太合适,总部内部也难免不会有两兄弟安排的眼线,所以,刚刚被招安的郝长春便承担了这项任务。这样安排一方面可以考验一下郝长春结盟的诚意,另一方面,也更显得对郝长春的重视。

    郝长春旗下的公司有五六家,他用这些公司在好时和好利两兄弟这里完成了团购的小批量进货,批发的小批量进货,甚至零售也小批量进了货。而兄弟俩为了甩货,竟然把零售和批销价格都进行了统一,换句话说,买一袋产品和买一千袋产品在兄弟二人这里拿货都是同样的价格。也难怪除了他们兄弟俩之外,其他经销商都做不下去了。

    李宏宇专门面见了兄弟两人。手里握着明确的违规证据,李宏宇自然是很强势地消去了兄弟两人的代理权,而为了不做得太绝,也为了挽回一些当年由黄志刚管控不力造成的两兄弟的损失,李宏宇还是承诺了用兄弟两人进货成本的一半金额把库存全部回收。当然,这期间也涉及了许多相关保密条款的制定。总之,谈到最后,兄弟二人也觉察出如果不按照李宏宇的规则来,就要承受一场必然输掉的官司。做生意的人其实最怕的是官司缠身,那样一弄,损失的不仅仅是钱,而是商场的信誉。于是,在这场纠葛持续了一个月之后,两兄弟清空了库存,也拿到了一些现金。李宏宇趁热打铁地用异曲同工的方法把另外两家公司的代理权也收了回来,清空了除了郝长春之外的所有库存。

    当然,为了不让郝长春有额外想法,李宏宇安排了人手紧锣密鼓地配合着郝长春把他饮品公司的蓝莓系列和果醋系列的饮品全都投入了邹总的高端酒店,邹总只象征性地收取了点进场费。李宏宇向单总申请,进场费也都由伟业公司替郝长春承担了。

    那么收回的库存太多了怎么办?李宏宇联络了当地一家烟酒周刊的媒体,轰轰烈烈地搞了一场捐赠活动,把差不多四分之一的库存捐给了灾区的困难家庭。这么做,一方面让这些产品继续造福社会,另一方面,也用来抵了一部分税,还附带地建立了伟业公司在公众面前的良好形象。

    接下来,李宏宇加快了进度,按照和郝长春的合同,成功组建了商超事业部,借助郝长春原来的资源,把念川胡萝卜米粉全线进驻到了成都本地的各大超市和商场,形成了直接对消费者的销售。而且,经过梳理后,借着通货膨胀、人工成本和粮食成本增加的由头,比以前的零售价格还略有上涨了一些。

    在成都之外的城市,由于库存积压并不是特别大。李宏宇申请了一笔促销费用,在行情相对比较旺的国庆和中秋双节期间,大大搞起了促销活动,替原有的经销商们消化了一些库存。尝到甜头的经销商们纷纷接受了公司新的代理价格政策。在这些区域,没有总代理,只有平级的经销商,对于他们的各层级的客户对象,李宏宇都制定了相应的价格空间。李宏宇还很创新地让郝长春同时担负了市场督导的责任,在闲暇时候,去周边检查经销商执行公司代理策略的情况。这招就好比让一个调皮捣蛋的孩子担任纪律委员一样,这孩子自然也得以身作则了。

    之后李宏宇采取了和平解约的方式,把贵通公司的代理权收了回来,同时现存货物也全部收回,运费由伟业公司承担,产品放在成都直营体系进行代销,按照两个月为一个周期,和贵通公司老板进行结算。而且李宏宇专门交代了财务部,每次结款前一天,不管是不是休息日,都一定要及时把钱打到对方账户上,贵通公司的老板因此对李宏宇大加赞赏。

    “如果你们什么时候开发贵州市场,我依然还优先跟你们合作。”贵通公司老板的这句话,也代表了李宏宇在渠道梳理方向算是取得了完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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