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Sami带路，傅靳然拉起乔雯就往左手边的办公室跑去。

    混乱间，冲上三楼的武装分子不由分说开枪扫射！很多乱跑的人尖叫着中枪倒地，傅靳然关上门，转头看到Sami带他们进到了一间领导的办公室。

    乔雯怔住：“Sami，出口在哪里？！”

    Sami说：“跟我来。”

    傅靳然和乔雯半信半疑地跟其进到内间，尽头贴着金色纹路墙纸的墙上挂着一张非主流的画，再无出口。

    站在前面的Sami上前抬手去碰那幅画。下一秒，画往里倾斜了七十度角，出现一个入口。

    原来这是一个机关。

    Sami回头：“快走吧。”

    傅靳然和乔雯面面相觑，随Sami走了进去。

    进去后，傅靳然迅速把墙推回去，这堵墙是空心的，追进来的武装分子十分讶异人怎么会突然不见，翻墙倒柜地搜寻。

    三人继续往前。

    秘道越来越窄，高度也越来越矮，最后只能匍匐前进。

    Sami告诉二人，这里通往的是这栋楼地下车库的下水管道。

    “你是怎么知道这个密室的？”乔雯问Sami。

    Sami一边匍匐往前一边说道：“如果不是忽然闯进来这些武装分子，我已经成功躲过他们，从这里逃走了。”

    他没有正面回答乔雯的问题，只是说明了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栋楼里。

    黑暗中大约摸索了两三分钟，Sami停了下来，挪开出口的铁杆门，爬出去后，拉乔雯和傅靳然出来。

    三个人站直身体，柳暗花明又一村，他们已经来到地下车库。

    暂时是摆脱了恐怖分子的监控范围，可外面还有杀手和警察。乔雯迅速锁定一辆车，正要迈步走过去，被傅靳然拉住：“你做什么？”

    “开一辆车，从这里离开啊。”乔雯回头。

    “就这么冲出去，迅速成为众矢之的，根本逃不掉。”傅靳然迅速否定她的方案，皱眉说道。

    恐怖分子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失控引爆炸弹，就这么待在大楼里也是危险。

    进退两难之际，Sami见他们两个人都定格了，不禁慌了起来：“那怎么办？难道真的逃不掉了吗？！”他可不想从绝望中好不容易看到希望逃出生天，到头来发现根本是一场空。

    越是危急时刻越要冷静，这是乔雯本能的反应。她闭上眼睛，脑细胞迅速转动起来。

    “你们在这里等我。”乔雯睁开眼睛，凝眉转身。

    傅靳然拉住她：“你去哪里？”

    “放心，我会小心的。你们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就回来。”乔雯拍了拍他的手，她一时之间解释不清楚，只能让他先相信她。

    她目光笃定，逼得傅靳然无法再坚持，他稍稍松开手，乔雯一下子就跑走了。

    背影一如一年半前在巴黎时，飞快地不见。

    连道别都显得匆匆。虽然他从没想过要道别。

    傅靳然拉Sami躲到一辆车子后面，地下车库里总有不知道从哪儿飘来的阴冷的风，吹进他们的胸膛，心被狠狠揪紧，仿佛下一秒就要炸裂。

    这边乔雯快步跑出地下车库，来到入口处悄悄往外看。她想确认一下封楠是不是在外面。

    像出现这样的情况，警方出现在了外面，很快救护车、医疗队也会来待命的。万一不幸发生，救灾救援是第一要务，否则舆论势必会成为比事故本身更可怕的余震。

    而封楠的医疗队真的就在附近……

    乔雯迅速搜索，眼睛果断锁定住穿着白大褂站在人群中十分显眼的封楠，心里一阵欢喜，他真的在！

    现在就只要想办法联系到他就行了。

    乔雯下意识地低头拿手机，这才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拿。

    乔雯目测和大部队的距离有一千米，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大楼内。而他们刚刚制造的动静自然更加引起他们的关注。

    什么扔石子、心灵感应、猫着腰绕过去，各种各样的想法统统都在乔雯的脑子里过了一遍。就在她左右为难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她的目光太过强烈，封楠真的往她这边看了过来！

    乔雯赶紧抓紧时机，挥手示意。

    封楠大惊，迅速看了看自己左右两边，然后低下头。

    乔雯侧过身隐藏在黑暗中，满心祈祷封楠能赶紧想办法开车过来。她都想好了，有封楠在，她和傅靳然还有Sami装扮成病人，就不会引人注意。

    等待的时间总是焦灼的，乔雯不时地探出一只眼睛看一下，又迅速缩回来。只盼封楠能再快一点。

    这时一辆黑色的桑塔纳迅速开进来，出现在乔雯的面前。乔雯欣喜上前：“封……”

    摇下车窗的人不是封楠。

    乔雯瞪大眼睛：“封易？！”

    “我说过我还会来找你的。”封易耸肩，“只是没想到是这种情况。”

    “你，你怎么会……”乔雯震惊地往外看，只见封楠还站在原地。

    “我怎么会出现这不奇怪吧？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才奇怪。你是从里面逃出来的吗？”封易连发炮仗，但很快发现现在不是一个讲话的好时机，“快上车吧，我哥不方便直接过来，就叫我代劳了。”

    封易招呼她先上车再说。

    乔雯上车，示意他往里开。

    “托你的福告诉我哥在这边，我只能去见他。结果我哥被紧急召唤，我跟着过来，居然歪打正着地来当你的救兵了……”封易看着乔雯，啧啧称奇。

    乔雯自己也想不到，给封楠打的温馨电话，竟给自己打来了这危急时刻的救兵。不过她没工夫和封易探讨这神奇的峰回路转，“你少说废话，知不知道现在这里很危险？！我们想安静地离开不引人注意，不然……”

    “我们？”封易挑眉，随后乔雯示意他停车。

    顺着她的目光，封易看过去——

    是咖啡馆里的男服务生，某人嘴里的男朋友。

    旁边还有一个人，像是从大楼里刚刚逃出来的样子。

    乔雯喊：“快上车。”

    傅靳然推着Sami上车，关上门后，他盯着开车的封易：“……是你？”

    封易瞥了一眼后视镜，“去后备厢。”

    短暂的缄默后，乔雯迅速反应过来，看向傅靳然。

    傅靳然收回敌意的眼神，没说什么，按着Sami从车上下来去到后备厢。

    “你打算怎么带我们出去，不引起他们的怀疑？”一辆车从被恐怖分子挟持的大楼里开出来，外面驻守的警察一定盘问，事实上他是怎么正常把车开进来的都没有交代。

    乔雯迅速脱掉身上的警察制服，扔出窗外，并把头发扎起来，飞快地转变外形。眼看着车子就要驶出去了，她着急地推封易的肩，“你说话呀。”

    “等一下你什么都不要讲，听我说好了。”封易从后排拿过一件外套盖到她身上，流露出和他年纪不相符的自信。

    两人说话间，车已经开出了地下车库，乍然显现在明亮之中。

    乔雯立刻低头。

    果然有警察将他们拦住。

    封易用地道的阿拉伯语低声说了什么，并指向不远处的封楠，警察最后点点头，示意他们快点开走。

    封死的警戒线随之给他们的车子让出一条道来。乔雯竖起耳朵，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只听旁边的封易暗暗踩油门，毫无意外地开了出去……

    2

    午后的光线不时地折射在她的脸上，一点一点灼热滚烫。

    “可以抬头了。”封易提醒。

    乔雯缓缓抬起头，真的看到两旁的街道已经不同，自己成功离开了危险范围。她抿唇长长地呼了口气，有种黑夜到晨曦的感觉。

    “你刚刚和警察说了什么？”乔雯把外套挪开，问封易。

    “也没说什么，就说我是来接女朋友的。”封易好整以暇地露出日本式假笑，回答了某人的问题。

    乔雯盯着他三秒，伸手揪过他的耳朵：“是吗？”

    “啊……疼，疼疼。你松手！你放手！有你这么对待救命恩人的吗？！”封易帅气的五官立刻揪成一团，放声大叫。

    “救我的人，是你哥哥封楠。要不是他，你也没办法顺利地带我出来。”乔雯基本的智商还是有的，才不会被他这个小破孩给骗了，“封楠教你什么说辞了，那警察巴不得秒放行的样子。”

    封易用力搓自己的耳朵缓解疼痛，没好气地瞥她一眼：“……其实真正救你的人是你自己。”

    只要搬出乔雯的战地记者身份，警察为了不牵涉外交的政治敏感，只要确认她的记者身份，自然是放她离开为上策。而作为远近闻名的医疗队队长的封楠来确认她的身份自然不必怀疑。

    确实如此，乔雯自己身处其中，倒是把这茬儿给忘了。

    “不过说你是我女朋友这件事，我确实也说了，合理化我的出现，这样更能让人信服。”封易看向前方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刚被揪的耳朵红得不像话。

    乔雯伸手作势又要捏他耳朵，看到他本能地缩起脑袋，不由地嗤鼻一笑。

    没有经历过生死，便不知还能活着微笑是多么值得庆幸的事。

    而对她来说，这是又一次的险象环生。

    乔雯告诉自己不要去想那些仍在大楼里希望活着离开的人质，她能和傅靳然全身而退地带出Sami，已经是上天眷顾。只能期望警察能有所作为，将他们解救出来吧。

    “好像有人跟踪我们。”封易的话拉回出神的乔雯。

    她回头，果然有一辆黑色轿车紧跟不舍。

    “别停，继续开。”如果他们不跟上来，倒是奇怪了，从地下车库出来，他们在人群中自然也看到了，估计已经猜到出来的是他们，所以追过来要执行刺杀任务。乔雯皱眉，好不容易拉着Sami从死亡窟里逃出来，可不能在这里掉链子了。

    “你车技怎么样？”

    “十六岁就偷学开车了，还可以吧。”封易开始左右变道，脸上跃跃欲试的冲动让乔雯觉得，他和陆遥的冒险精神不相上下。

    杀手们知道自己被发现，也不含糊，追上来直接就撞向了车尾，试图将他们逼停。

    乔雯皱眉：“糟糕，傅靳然和Sami还在后备厢。”

    封易躲开他们的追击，但只能甩开一时半会儿，随之又会被追上。

    就在这时，乔雯看到傅靳然把后备厢的盖子打开了，他抱起Sami往路边纵身一跳！黑色轿车因为惯性，对着已经被撞到变形的后备厢再次用力一撞！

    乔雯最先反应过来，跨过腿在封易踩刹车的脚板上用力一踩！

    车轮摩擦地面发出的惊天响声，连带着和后面车子追尾的刺耳碰撞，如平地一声雷。

    因为之前的车速，傅靳然和Sami跳车后，两辆车硬是再行驶出五百米的距离，强大的惯性逼得乔雯和封易也几乎要撞向挡风玻璃，她死死地按住封易直到两辆车都停了下来。

    剧烈的追尾后，两辆车之间冒出白色雾气，乔雯听到自己喘着急促的气息，四周仿佛一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冗长的石子街道，目睹这场车祸事故的路人，纷纷躲了起来，或不关注或找个隐蔽的地方继续观看。

    乔雯从封易身上挪开一些，打量他煞白的脸色：“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没，没。”封易回过神，看着乔雯，神情怪异，不知道是想哭还是想笑。

    “没事你就给我打起精神来。”乔雯扯开他和自己互换位置，趁着后面的人还没回过神来，赶紧掉转方向去载上傅靳然和Sami。

    可当她掉转车头回去后，却寻不到傅靳然和Sami的踪迹了。

    坐在副驾驶座的封易不停盯着后面，他皱着眉拍了拍身旁的她：“他们追上来了，他们追上来了！”

    看着刚才两个人跳车的位置，此时全无人影，乔雯心急如焚，她死死地盯着街道旁，大喊他们的名字。

    “你听到没有！他们追上来了！”封易缩回脑袋，拉过乔雯大喝！

    “我必须找到他们！”乔雯恼火地甩开他的手，漂亮的脸蛋此时满是戾气。

    “他们很可能躲起来了，你现在停在这里一点用处都没有，还会让我们被抓走！”封易直视她的眼睛，分析情况不让她意气用事，“如果他们安全了，我们被抓了，你说该怎么办。”

    “可是……”

    “没有可是。”封易厉声打断她的话，义正词严的样子霸气十足。他推开她的手，握过方向盘启动钥匙。

    偏偏这紧急关头，发动机熄火了，像个被打败的狮子发出呜咽的声音。

    封易猛捶方向盘，第一次骂了脏话。他立刻越过乔雯的身体，将她那边的车门打开，将推她下车：“快！”

    封易弓起双腿，一个弯腰飞过坐垫，随着漂亮的落地，他抓起乔雯的手就飞快地往街道里的商铺跑。

    这条石子街道的商铺套用英式风格，古褐色的墙壁和地上灰色的石子相辅相成，每一间门面都不大，但长度很长，并且通向后面的次街，这样蜿蜒交错的巷弄很适合藏身。

    当然，这也是封易和乔雯跑进去后才知道的。

    当他们穿过一间卖绸缎的布店，抵达后门时，那些凶神恶煞的杀手紧随而至，将店里正在购物的客人粗暴地拿枪推搡到一旁。

    封易拉着乔雯慌不择路地绕着巷弄跑了一段路后，突然在一根电线杆旁停下。

    他问她：“你会爬树吗？”

    “什么？”

    一分钟后，乔雯和封易一上一下出现在电线杆上面，低头看着那些坏人从自己脚下骂骂咧咧地跑过去。

    等他们走后，两人滑下来，乔雯拍了拍双手，看向封易：“你还挺聪明。”

    封易不屑挑眉，又恢复他这个年龄该有的嘚瑟：“这就叫聪明？不过是最简单的灯下黑。”

    乔雯推他脑袋，大抵是封楠的缘故，和他虽然只有两面之缘，但有着天然而来的熟悉感，又或许是他性格的关系，总之一点也不像是刚认识的样子。

    暂时躲开了他们的跟踪后，乔雯思索该去哪儿找傅靳然和Sami，封易斜眼看她：“你现在想什么都没用，我们现在先管好自己才是最实际的。”

    乔雯瞅他，她明明什么都没说……

    “行了，先找个地方吃饭吧。我从早上就没吃饭，现在真的很饿。”封易拉过乔雯的手，“再不吃……你就要从我的尸体上跨过去了……”

    “……”乔雯想不通正经翩翩的封楠怎么会有这样一个说话夸张的弟弟。

    两个人返回刚才的布料店，稍稍比画一下，就利索地买了两套现成的当地长袍，各自换装，化身当地人，将之前的扎眼遮盖起来。

    随后，他们又钻进对面的一家面馆。

    3

    面馆不大，鹅黄色的墙壁上挂着当地人信奉的吉祥挂饰。右手边的墙壁挂着菜单牌，上边用阿拉伯文写着十几种面，每一种后边会有一个数字。

    乔雯刚想解释，只见封易拿起手边空桌上的白色小本，迅速写上数字，然后问她：“你要吃哪个？”

    乔雯怔了怔说随便。

    封易在自己写的数字旁边又写“×2”，“那就和我吃一样的好了。”然后他示意乔雯坐下，自己撕下纸条一直往里走，通过橱窗递进去。

    萨塔人工贵，特别是格旦。一些中小店的老板一般都不会请员工，而是自己动手。客人进来选中哪个，直接在本子上写下代表的数字递进厨房，老板就可以为客人下厨了。

    乔雯问封易：“你说你是高中刚毕业，那你的阿拉伯文是……”

    “我不仅会阿拉伯文，我还会其他的语言。”封易不以为然地耸肩，“我哥没告诉你，我的IQ有168吗？”

    “……你哥只是说他有个很聪明的弟弟。”

    乔雯突然明白他的臭屁是打哪儿来的了。

    封易很健谈，说到自己之所以学那么多种语言，就是因为从小有环游世界的梦想，看看世界到底有多大，拖了这么久总算在今年高考后开始了实行。

    萨塔不是他的第一站，也不会是他的最后一站。

    “要不是你打小报告，我想我应该不会见到我哥，也早就离开这里了。”封易还不忘再次吐槽一下乔雯，顿了顿又歪头一笑，“不过也因为你，我亲眼见识了在电影里才会出现的恐怖分子，还经历了……这么刺激的事。”

    他不过是一个花季少年，未来有无限可能，然而今天她连累他陷入不可预测的危险中。在明亮的灯光下，乔雯忽然被汹涌而至的后怕给困住，她张了张嘴，好半天才发出声音：“对不起。”

    “你为什么要道歉啊？”封易愣住。

    面来了。

    乔雯递过筷子，低头说没什么。

    封易大口大口吃着面，看来是真的饿了，在热气腾腾中，乔雯用叉子来回拨弄着面条，却不怎么想吃。她不时地抬头越过封易的肩看门口，看外面的动静。

    “你怎么不吃？”封易注意到乔雯的凝重。

    “我……”

    “不吃饱，怎么有力气跑？”封易伸手握过乔雯的手，替她撩了满满一叉的面条，送到嘴边：“啊——”

    他的手很大，很温暖，白皙修长的手指能完全将她的手包裹，和傅靳然的有力不同，这是一种轻柔春风的感觉。

    乔雯傻眼，小破孩这无比诚恳的样子实在让人受不了。她的脸红一阵白一阵，本能地往后退：“……你放下，我自己吃。”

    封易却一本正经地眨着一双清澈大眼：“乔雯，你是在害羞吗？”

    “……”

    “还是说你男朋友根本没喂过你吃饭啊？”封易像捕捉到什么有趣的事情一般，狡黠眯眼。

    “你才几岁啊你，少装深沉了！”乔雯推开他讨厌的脸，作势重新挑了挑面条。

    末了，她抬头瞥见封易嘴角扬起的笑容，不得不承认他是一个明媚耀眼、足够迷人的男孩，是该活在那种偶像剧里的人物，现在不过是不小心闯入了杀戮片。

    “你真的不害怕吗？刚才他们如果开枪，你很有可能被打中。”能在危急关头保持头脑冷静，不是谁都能做到的。他冲她吼的片段、推她下车的片段、拉她奔跑的片段，她或许很长时间里都会记忆深刻。

    “生死有命，自有天定。”封易喝完最后一口汤，咧嘴豁然，“我哥说的。”

    “你哥说的。”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重合上这句话后，相视一笑。

    封易把空碗挪到一旁，倒吸了一口气说：“看来你和我哥关系很好啊，连他这句座右铭都知道。”

    “我和你哥的关系没你哥的医术好。”乔雯浅浅一笑。

    “那我和你呢？”封易黑眸一亮，“今天过后，我和你的关系，一定能比你和我哥的关系好了吧。”

    乔雯没放在心上地扑哧一笑：“说什么呢，我和你哥是朋友，我把你当弟弟，这怎么能比呢？”

    像是烟火刚要绽放又迅速泯灭了，封易眸色一沉，“没有血缘关系乱认姐弟都是耍流氓。”

    乔雯差点没把面从嘴里喷出来，抬眸间迎上封易人畜无害的笑容：“你这么漂亮，就别当女流氓了吧。”

    “封楠跟你说我什么了？”乔雯警惕地瞪眼。

    封易望着她不说话，脸上带笑，眸光沉沉的，透着像他这个年纪的稚嫩和不像他这个年纪的成熟。

    两人吃完面从面馆里出来，乔雯决定先回咖啡馆等等看，如果傅靳然和Sami平安，应该会回去。

    乔雯和封易回到咖啡馆，没想到咖啡馆上锁了。

    乔雯站在门外拉动挂上铁链的玻璃门，没有看到陆遥的人影。她皱眉，想不出来陆遥会去哪儿。

    封易拿出手机，问乔雯要不要给陆遥打个电话。

    乔雯伸出手的片刻又缩了回来。

    封易了然地把手机放回口袋，变戏法一样地掏出笔和纸，飞快地在上面写了什么，然后从门缝下塞进去：“我把我的电话留下了，如果傅靳然回来了他就能看到。天快要黑了，一直站在这外面等也不是办法。”

    乔雯站了一会儿，只好同意了封易的话。

    两个人又重新开车上路，封易要带乔雯回封楠家。

    行驶到一半，被连番撞击受了重伤的车子终于不堪重负，熄火停下。乔雯和封易只能弃车走路。

    夜色已经全黑，路边连路灯都没有，偶尔有乌鸦从天空叫着飞过，两个人走在一旁，像极了走在鬼街上。

    封易拿出手机打开照明灯，警惕地看向四周：“你说，会不会突然出现打劫的坏人啊？”

    乔雯看向前方：“放心，我保护你。”

    “你？”封易像听到了一个大笑话，忍不住大笑几声，蓦地发现在安静的长街上这样笑太突兀了，这才清了清嗓子，“真是谢谢你了，乔大记者。”

    乔雯原谅他的不屑口吻，也是，封楠一定和他说了很多关于自己的事，可封楠也不知道她之前是做什么的，一个羸弱的女记者说这样的话，自然都会被视作调侃。

    现在的她，只是担心傅靳然和Sami。

    看不到尽头的前方，像是黑色的幕布把白天发生的事用快切镜头重新回放了一遍：傅靳然和Sami的失踪那么诡异。

    如果不是被敌方掳走，那就是他们自己离开的。

    白天，容不得她深想，只是担心傅靳然和Sami的安全。而现在……没有人知道，她心里更担心的是，她一直不想去设想的那个想法。

    傅靳然是故意的，故意带走Sami的。

    4

    “这是战争的真相，萨塔人民有权利知道真相，我希望找到Sami后，你能把他交给我。”

    “真相是残忍的，战争已经开始，人民知不知道有那么重要吗？”

    “真相就是真相，真相是拿来公开的。”

    “找到Sami再说吧。”

    ……

    找到Sami再说吧。

    当初的搪塞回答，现在……算是给出答案了吗？

    露易丝查到傅靳然现在的身份——

    是美国KS安保公司的头号王牌，因完成任务的零差错高质量深受老板托塔木信任，在圈子里也很是有名的。一年半以前他从特种兵部队退伍后直接进入公司。

    来萨塔之前人还在巴黎度假，所以这次来萨塔估计是老板托塔木亲自下的命令。

    对她的情真意切，那一脸隐晦无奈最终为她妥协的态度，那些都还滚烫在左侧心房，到头来或许还是抵不过任务，抵不过一个Sami。

    可乔雯是矛盾的，她试图打消这些念头，万一下一秒傅靳然就带着Sami来找她了呢？

    “你在想你男朋友。”封易一个响指打在乔雯的脸前，她侧目，立刻被他恶作剧的光照给刺到眼睛。

    “你是在想，他万一就此消失了该怎么办吧？”这时，封易幽幽的声音像鲜活的鬼魅一样飘进乔雯的耳朵。

    乔雯心下一沉，按下他握着手机的手，盯着好似无所不知的他，眉头紧锁。

    “能把你们从那栋大楼里救出来的人，一定不是简单的人物。既然不是简单的人物，从车上跳下来应该是有把握的。再说了，我们及时返回，人就不见了，他自主离开的可能性很大。白天当你意识到他们是安全的情况下依然神色不对……我看到你对那个什么Sami，很紧张的样子。”封易表示这并不难猜，他顿了顿，正视乔雯，“可能你也不是一个战地记者那么简单吧。”

    乔雯扶额，被一个十八岁的少年说中所有的事情的滋味，真是五味杂陈。她在培训学校里有身体训练的课程，也有管理表情的课程，老师给的评价是：她绝对是把所有的事情都写在脸上的那种人。

    不管多少年过去，弱点还是弱点。

    就在这时，不远处射来一束光。

    乔雯立刻抽过封易手里的手机，用手指按住光源，挡在封易的身前警惕地看过去。

    那束光也迟疑了一下，照到他们脚边，然后慢慢地往上边探。

    “原来你真的会保护我啊。”乔雯后脑勺传来封易偷笑的声音，她狐疑地转过头，只见他挥手喊出封楠的名字。

    对面的人迅速跑了过来：“封易，乔雯！”

    真的是封楠。

    乔雯推了一下他的肩膀：“你一个人跑出来做什么，不知道格旦现在晚上很危险吗？”

    “就是知道很危险，我才出来接你们啊。”封楠招呼两人赶紧回家，白天出的乱子惹出了好大的动静，现在入夜后警车五分钟一班巡逻各大街道，看到可疑分子不由分说都会被直接抓起来。这种草木皆兵的情况下，大家都怕惹麻烦不敢在街上乱走。

    “对了，后来事情怎么解决的？”遇到封楠了，乔雯不忘询问大楼里后续的情况。

    封楠说：“唉，还能怎么解决，政府是不可能向恐怖分子妥协的。狙击手直接枪决了绑着炸药包的男子，人质死了七个，剩下的或有受轻伤或安然无恙地被解救出来。”

    狙击手枪决？乔雯想到那个信誓旦旦拿自己做人体炸弹的堵门男人，觉得很意外：“大楼没有炸？”

    封楠声音更沉了些：“狙击手先枪决了挡在他前面的人质。”

    明白了，用最小的损失来挽回更多人的利益。

    封易不带一丝感情地评论：“大楼没有炸，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乔雯站在封氏兄弟中间，被他们的步履匆匆夹带着往前，她是沉默的。

    三个人刚拐进居民楼内，就听到开着警笛声的警车开着车头大灯出现，那缓缓开过去的卡车上站着黑压压的一群提枪士兵。

    封楠住在二楼，A字形钥匙插进松散的钥匙孔，提一下门把手霍地门就打开了。两室一厅，约莫六十多平方，美式风格，沙发旁的老旧罩式台灯仔细一瞧，面上有好几道划痕了，暗暗的橙光从划痕里透出来，照亮尘埃。

    “这是我一个学长借我住的屋子，他是美国人，早年在萨塔结过婚，后来又离婚了，这间屋子一直没处理，早年都是租出去的。现在战事，也就没人要租了。”封楠一边招呼乔雯坐，一边进厨房做饭。

    封易紧挨着乔雯坐下，乔雯不解地指着一旁的空位：“那边不是有空位吗？”

    “挨着你坐，你才好知道你男朋友打没打电话过来呀。要不然……你不怕我偷偷地摁掉吗？”封易斜眼反问。

    乔雯白他一眼。

    任凭外面刀枪火海，内里柴米油盐，日子该过还是得过。脱下白大褂的封楠做起饭来也是毫不含糊。

    “红烧茄子，麻辣豆腐，玫瑰红烧肉。”封易如数家珍地点头，“可以啊，老哥。你对你的那双手视若珍宝，这可是难得下厨。看来我是沾了谁的光，才有这样的口福。”

    “你别听这家伙瞎说。”封楠微微一笑，把盛好的白米饭放到乔雯面前，“这个玫瑰红烧肉你多吃点，里边的酱是国内的玫瑰豆腐乳汁，可香了。”

    饭香总有治愈人心的特殊魔力。乔雯看着这一桌热气腾腾的饭菜，被暖得一时说不出话来，只是点头。

    “说实话，看到你今天居然出现在大楼里……我也是吓坏了。”封楠见乔雯神情沉重，以为她是还没从今天事件的阴影里走出来，双手搓大腿，“不过，乔雯，你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又是怎么逃出来的呢？”

    乔雯抬头看向他：“算是意外出现，幸运逃出吧。”

    封易嘴里已经塞进好几块肉，皱眉说道：“哥，你这是让人好好吃饭还是不让人好好吃饭了？能不能好好让我们吃顿饭！”

    “是是是，是我不好。”封楠见状，忙摆手，“乔雯，吃饭吧。”

    乔雯挤笑，他们不一会儿就往自己的碗上夹了好多菜。

    晚饭后，乔雯看着封易把床上的枕头被子往隔壁封楠的房间里搬，略表歉意：“占你房间了，抱歉。”

    “其实我可以和你共用一间的。”封易抱着枕头笑眯眯地说。

    乔雯还没发话呢，封楠忽然就从封易身后冒出来扯他耳朵，“你个臭小子，小小年纪学到这么口无遮拦的，给我滚过来！”

    “封楠你给我放手！别以为你是我哥，我就不敢对你动手啊！”

    “你动一个试试！”

    “你给我松手听到没有！”

    ……

    两个人将兄弟互殴的前奏演绎得足够精彩，晃过乔雯眼前。

    5

    乔雯站在窗边，能直接看到封易放在茶几上充电的手机，始终安静黑屏。她双手捂脸，心烦意乱地蹲下身来。

    她和傅靳然的手机都丢在大楼前的车里了。

    现在的她，就像在大海中央，靠着一块木头漂浮着，四周的茫茫让人无限绝望。

    这时乔雯扫到桌上的笔记本，她起身走过去把笔记本打开，插上网卡，看到今天恐怖分子险些炸楼的事已经成为头版头条，而放大的照片里能够清楚看到那些隐藏在人群中的杀手的脸。

    “你在看什么。”重新进来的封易见乔雯在上网，便凑过来，不料乔雯噌地站起来，直接撞到他的鼻子，“啊……”

    乔雯没管这些，快步走到客厅，拿过电话就打给露易丝。

    “露易丝，我等一下发照片给你，我希望你帮我查一下照片上的几个人。”

    “恩，好。”

    乔雯把照片上的杀手圈起来，做了些处理，然后传到露易丝的邮箱里。这些人和阿罕麦德没关系，却又能及时地找到Sami，他们到底会是谁……

    “喂，你就没什么要和我说的吗？”封易见某人跟个机器人一样，丝毫没注意到他鼻子被撞歪的这件事，有些气愤难当。

    “有。”乔雯回神，“你怎么还不回去睡觉？”

    封易把手放下来，指着自己的鼻子，“你欠我的鼻子一个解释！”

    “……你的鼻子怎么了。”乔雯蹙眉。

    “……”封易把手里的牛奶放下，决定自认倒霉，“行，当我没说。”

    肇事者乔雯一头雾水，她重新看向屏幕，正在沉思间突然感觉到右脸颊一股温热凑近。

    “就是他们几个撞我们车的？”

    “嗯……”乔雯侧过脸，只觉唇上一瞬间撞上了那温热。

    两张惊愕的脸，不约而同地瞪大眼睛看向对方。

    乔雯第一次狼狈地从椅子上摔下来，跌倒在地。

    封易感觉自己唇前的软绵忽地被收走了，他僵住弯腰的这个姿势，像被定格了。

    两人之间仿佛能看到一个无形的气球，飞速涨大，“啪”地炸了。

    乔雯憋红脸，又气又恼，她盯着他一张想笑又不敢笑的脸，拍地而起：“封易，你是不是故意的？！”

    封易缓缓站起来，一脸委屈无辜地指着乔雯：“是你把我初吻夺走的哎。”

    他的着重音“你”字直指某人的恶人先告状。

    “你！”乔雯“噌”地从地上弹起来，气急败坏地上去就抓住封易的肩膀就地给他来个靠背摔！

    被摔的封易眼冒金星，痛苦地在地上左右翻身：“乔雯你……啊，我的头，我的头……”

    “怎么了，怎么了？”封楠循声跑过来，见到封易躺在地上，乔雯气呼呼地站在一旁，满脸懵。

    “私事！”乔雯说着就动手关门，把封楠直接关在门外。

    “封易你给我起来！”

    “我的背……我的脊椎……”封易五官皱成个包子，好像真的被摔得不轻。

    乔雯才不吃他这一套，蹲地举拳头：“你再不起来，信不信我……”

    说时迟那时快，封易突然伸出手抱过她圈在自己怀里。

    “信不信你再亲我一下？”封易将小男生的耍赖和成熟的撩妹技巧融合得很好，他歪头望着恼怒要发飙的乔雯，收起笑容，“乔雯，你得负责。”

    “负，负什么责？！”乔雯很丢脸地结巴了，“刚才那只是意外！”说着她就要从他的魔兽怀抱里挣脱出来。

    封易的力气也不小，箍着要逃走的她，“乔雯，我喜欢你。”

    乔雯愣住，对上他深邃的眼睛，竟找不到一丝开玩笑的痕迹。突如其来的告白让她很尴尬，很多话到嘴边都堵在了喉咙里，最后憋成了一句：“你瞎说什么呢……”

    “那天在咖啡馆逗你，你还真信了，去给我做了饭。我吃了以后对你就很有好感。我差点往后仰要倒了，你眼疾手快地按住我的椅子，那一刻你的脸就印进了我的心里。一见钟情这玩意儿很俗，却实实在在地在我身上发生了。今天第二次见到你，短短一天，我和你经历了之前十八年没经历过的人生。吃面的时候，你问我为什么不害怕，我借用了我哥的话。可我真实的答案是：我不是不害怕，只是牵着你的手我忘记了害怕。”这么多话像是憋在他心里很久了，他一股脑儿地全都说了出来，末了略皱眉咬唇，“乔雯，现在姐弟恋很流行的。”

    “……”乔雯脑子很晕很晕，封易的手划过她的脸庞，她立刻像触电一样爬起来，往后退，“这个流行我是赶不上了，我有男朋友的。”

    “他根本就没办法让你开心。”封易皱眉坐起。

    乔雯看着他孩子气的否认，悻悻一笑，语重心长地问道：“你知道什么是喜欢吗？”

    喜欢一个人，开心不开心本来就不是由自己说了算。

    “本来不知道，认识你后，我就知道了。”封易认真回答。

    那天在咖啡馆和她分别后，他就划掉了日记本上接下来所有的计划，心心念念的苏丹、墨西哥也不想去了。她，一下子成了自己全新的计划。本来想经过封楠驻扎的临时医院远远地看一眼就走，不想她提前通知了封楠，封楠给他抓了个现行。因为她心情变得极好，所以封楠的质问和唠叨一概乖乖接受，没有反驳半句。

    封楠觉得奇怪极了，问他怎么突然怪怪的。

    他心情愉悦地说他不是怪怪的，而是有点飘飘然。

    第二天要和封楠告别去咖啡馆找她，封楠却接到紧急电话要出任务，他不放心跟去看看，结果就这样遇到了求救的她。

    他的心猛地抽紧了，主动向封楠提出自己开车过去。

    当下他也觉得自己是疯了，只是想奔到她的身边，顾不上其他。

    看到她为了傅靳然不管不顾后边的追兵，他自诩高智商控制情绪极好却第一次气得发疯。

    看到她面对他的调戏很容易脸红的模样，他心里就像漾开了一朵朵莲花。

    他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

    四目相对，乔雯心乱如麻。

    这时，外面不明就里的封楠一个劲地在敲门：“封易，乔雯，你们到底怎么了？！有话好好说——”

    乔雯回神起身，拉起封易，把门推开，将他推进封楠的怀里，再次将门关上。

    房间里总算清净了。

    可乔雯的心跳扑通扑通乱个不停，唇间还残留意外之吻的那么一点让人懊恼又泄气的感觉。

    她像做错事的孩子，泛着沉甸甸的心虚，不知道这种心虚是因为封易的告白，还是因为自己居然被他的那番话给搅乱了心房。

    乔雯告诉自己先把这些放下，现在最重要的傅靳然的下落，可她一直等到深夜都没有等来傅靳然的电话。

    傅靳然故意带走Sami不告而别的想法，似乎越来越真实，这让乔雯受不了。墙上的时钟显示凌晨两点，她决定再去陆遥的咖啡馆看看陆遥回来了没有。

    没想到她推开门，一个身影跌进门里来。

    定眼一看，又是封易这个家伙。

    “……你坐在门口做什么？”乔雯皱眉，他揉着睡眼抬头看她。

    “我，怕你做噩梦啊。”封易站起来，“我哥说你晚上很浅眠，经常向他要安眠药。”

    “……”乔雯瞥了他一眼，“我看你是怕我偷偷溜出去吧。”

    封易咧嘴一笑：“知道你还问。”她这么挂心傅靳然，他用脚指头想都能知道她肯定无法安心入睡。

    “你坐在这里也没用，你拦不住我。”几个小时之前告白的尴尬余温未消，乔雯故意回避他的眼神。

    “我知道，所以我没打算拦你。”封易想到那个过肩摔就心有余悸地皱了皱眉头，“我要和你一起去。”

    “谁要和你一起去！”见他像个牛皮糖一样贴上来，乔雯果断拒绝，“万一遇到危险我还要分心保护你，你别添乱了。”

    “你如果不让我和你一起去也行，我现在就叫封楠起来。你把我们兄弟两个都打趴下，再出这房门吧。封……”封易说着就要大喊。

    乔雯一把捂住他的嘴巴，望到他眼底闪过的得意狡黠，满脸黑线，自己一定是上辈子欠他了的……

    “你给我安静，听话。”

    “好。”封易拉下她的手，笑容慵懒如月。

    “……”乔雯将自己的手抽出来，将帽檐压低，没有注意到封楠的房门是半掩的，在看到他们离开后，缓缓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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