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乔雯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的事了，她摸着凌乱的头发坐起，发现自己在封易的房间里，而房间的主人躺在身旁睡得正香。

    当下乔雯就把他给踹下床了。

    封易大叫着从地上缓缓爬起，扶着受伤的腰：“乔雯你疯了！”

    “你怎么会睡在我旁边？我们……”乔雯面色凝重，努力回想昨晚的片段。

    “我们……”封易暧昧一笑，爬上床，凑到她面前又流露出无赖相，“你不记得……啊！疼疼！”

    乔雯揪住他的耳朵就是三百六十度旋转，吓得封易赶紧缩回脑袋，后退三尺，乖乖地站着：“是你抓着我的手一直不肯放，我没办法才在你身边睡下的。这床有一米八宽，你总不至于让我睡地下吧！”

    乔雯打量着某人委屈的模样，记忆开始一点点清晰。

    “放心，虽然我很想做些什么，但我封易是个谦谦君子。封家的人不做这么没格调的事，所以我就是摸了你的小手而已。”封易右耳朵被揪得通红，一脸正气的模样显得有些滑稽。

    乔雯看向墙上的时钟，已经是早上七点，她掀开被子下床。

    今天是傅靳然出院的日子，她得马上赶回医院去。

    “先陪我吃了饭再走。”封易跳上床，飞快地拉住乔雯，“不许说不，我知道今天傅靳然要出院，还有……陆遥的事。你可别忘了，昨天晚上是你主动来找的我，招惹了我想这么睡醒就走？我不答应。”

    “你……”

    “我什么我，刷牙洗脸，衣柜里有你尺码的衣服。你弄好再下来吧。”封易完全不给她开口说话的机会，大步流星地往门口走去不忘回头叮嘱，“对了，后花园我养了一条藏獒，你可别想着从窗户跳下去逃跑。”

    乔雯觉得昨晚悲伤过度一时冲动答应封楠做好事的决定就是错误的。

    可是说好不再见面的他，为什么会准备她穿的衣服？

    乔雯打开衣柜，看到挂得整整齐齐密密麻麻的衣服，上边还有吊牌，每一件都是她的尺寸，不禁久久怔住。

    其实封易没有未卜先知的本事，这些衣服都是他这几天憋着不去找她时买的，每天跑到百货商场里去看到漂亮的女装就买下来，弄得所有女装柜台的导购员都认得这个帅气多金的小男生，纷纷遐想被他宠爱的女主角是哪位幸运儿。

    他把衣服带回家铺在地上，想着如果乔雯穿上它们一定很漂亮，思念就这么周而复始，心绪难平。

    下楼来的乔雯还是穿着自己的衣服，她没有换衣柜里的衣服。

    那些衣服就是封易美丽的邀请，一旦碰了，底线也就消失了。乔雯坐在封易的对面，“那些衣服不适合我。”

    封易脸色沉了一下，但没有说什么，只是把舀好的粥推到她面前：“吃早点吧。”

    乔雯低头，刚喝了几口粥，阿姨从门外跑了进来，冲封易说：“小少爷，不好了。”

    “什么不好了？”封易皱眉。

    “门外有很多记者围着，怎么赶都赶不走。”阿姨紧张地揪着围巾，手里还拿着修剪花枝的大剪刀。

    封易和乔雯四目相对，他拿过放在一旁的手机，飞快地打开网页，神色一凛。

    乔雯问：“怎么了？”

    封易把手机递给她，只见上面全是她和封易在酒吧的照片。

    她被他强吻的照片；门口她被他拥抱着大哭的照片；甚至还有他之前去公司楼下找她的照片。

    铺天盖地，密集排版。

    头条全都是——

    “上海最年轻的富二代之神秘女友浮出水面”“封家二少的高挑情人”“封家二少为她买醉拒美”之类的香艳关键词。

    原来门口的这些记者是冲着他们来的，乔雯把手机扔在桌上，横生这样的枝节是她没想到的，看着面前嘴抿成一条直线的罪魁祸首：“原来你这么红的。”

    封易一怔，不好意思地耸耸肩：“我也没想到自己一不小心就成网红了，没办法，现在这个信息时代，我这样的天之骄子很难低调。”

    “你！”乔雯“噌”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如果不是他昨天那个莫名其妙的吻……

    “算了，你带我从车库出去吧。”看在他喝醉的分上，她就不计较了。况且现在她只想赶紧回医院去。

    成功绕开记者，溜出小区后，乔雯上出租车前严肃警告封易不管用什么方法赶紧把这些新闻给压下去。

    2

    陆遥的床位已被撤掉，重新铺上了洁白的床单。

    她走得太过决绝。

    在刚才来医院的路上，乔雯坐在车上才静下心来回想这些年和陆遥的点点滴滴。

    她在人群中出手救她的样子；她们彻夜坐在异国他乡的楼顶饮酒的样子；她们抱在一起睡在贫民窟忍着饥寒说笑的样子。

    ……

    乔雯从小到大没有什么朋友，所以她格外珍惜陆遥。可惜命运不公，她别无选择。

    掏出电话，她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没有拨打陆遥的电话。

    她知道即使打了她也不会接。

    冰岛，一个千里之外的地方，她要逃到离她最远的地方，永远不见。千言万语，最后乔雯只打开了短信，发出了两个字：“保重。”

    如今看着她躺过的床位，乔雯吸了吸鼻子，让自己的情绪慢慢平复下来。

    傅靳然已经换下了病号服，穿好了衣服。他听到动静回头，淡淡扬唇：“回来了。”

    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她只是出去一晚，他只是等她回来而已。

    乔雯迟疑地在门口站了会儿，上前：“昨晚我……”

    “不用解释，我明白。”傅靳然示意她不必再说，而他眼下的乌青掩饰不住一夜未眠的独撑。乔雯踮脚环过他的脖颈，抱住。

    她昨晚只顾自己伤心了，甚至想着一醉方休而鬼使神差地去了CHAO酒吧。

    她是肆无忌惮地哭到睡去，他呢？

    “我去帮你办出院手续，你等我。”

    乔雯给傅靳然办手续的时候，封楠来了。他给乔雯带来了钱成华被抓捕归案的好消息。

    乔雯惊喜不已，暂时忘却了因为封易的尴尬。

    “太好了。”

    封楠笑容儒雅，看向傅靳然：“是啊，加上今天傅靳然出院，真是双喜临门。”

    乔雯签完字，伸手要从傅靳然的手里提过包，傅靳然皱着眉拒绝：“我没那么娇弱！用你来提包？”

    这时封楠伸手：“那就让我提吧。毕竟你现在还有伤在身。”

    傅靳然看了一眼他，手轻轻松开，包落在封楠的手里。

    封楠开车，载两人回乔雯的家。

    车到时代广场被拥挤的道路给逼停，封楠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方向盘，看向后视镜欲言又止。乔雯注意到他的眼神，慌乱地别过头，就这样看到望向车窗外的傅靳然视线落在广场上的LED大屏幕上。

    她和封易“接吻”的照片被放大数倍于屏幕上，某娱乐新闻在下方不断滚动报道。

    乔雯的脑袋一下子就炸了。

    她还没有解释过这个误会，误会就以爆炸的方式造成不可收拾的地步。

    时间仿佛定格在这一刻，世界停止转动。

    身后的车开始不停地按喇叭，封楠回过神来踩下油门，车缓缓往前。

    傅靳然收回视线。

    乔雯攥紧衣角，很想要开口说点什么却不知道从何说起。她甚至都无法解释这个照片的来由。就在车内气氛异常沉默时，傅靳然开口说话了：“我们中午吃什么？”

    “什么？”乔雯怔了怔。

    “我说，我们中午吃什么。今天我想在家里吃。”傅靳然看向她，眉眼温和，一点生气的模样都没有。

    “哦……好。”乔雯木木地点头，心虚到不行，明明她没有做错什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的不安竟顺理成章地变成了心虚。

    封楠清了清嗓子：“那我开车去超市吧？”

    “不用了，先送我们回家吧。等一下我自己去买菜。”乔雯扯了扯嘴角，迅速低下头。

    她想，如果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那就不要让宁静僵持太久，这样暴风雨的程度才不会严重到突破天际。

    封楠有些担心地应声说好，在送到他们家楼下后，趁着交接行李包的时候偷偷地拉住乔雯：“真的没事？”

    “没事。”乔雯尽量展现轻松的表情调侃，“你还怕他打我啊。”

    封楠皱眉。

    “你回去吧，顺便让你那个弟弟把这件事尽快解决，我才是真的没事。”乔雯见傅靳然已经上了楼，从他手里接过行李包赶紧追上去。

    进屋、换鞋、坐下，傅靳然一直沉默。他不想进房间躺下，乔雯便从房间里拿出一条毯子，给坐在沙发上的他盖好：“你休息，我去买菜。”

    “嗯。”乔雯起身去厨房倒了一杯水回来递给他，“那我去买菜了？”

    “嗯。”

    “……你有特别想吃的东西吗？”

    “没有，你看着办吧。”傅靳然依旧语气温和，只是不看她。

    “……好。”乔雯咬唇，拿上包出门。在玄关穿鞋时听到傅靳然把电视机的声音开得很大。

    她住的是老小区，离超市很近，不过五六分钟的路程乔雯走了十分钟。路上的低头族好像都在关注这新鲜出炉的新闻，有些眼尖的人认出她来，对其指指点点。

    乔雯像受惊的鸵鸟恨不得把脸埋进胸口，绕着路走。在超市里又以各种迅速买菜走人。

    关上家门时乔雯才敢如释重负地喘上一口气。

    傅靳然依然在看电视。

    乔雯提着袋子进到厨房，一边分食材，一边偷看正襟危坐的某人，“我买了很多东西，都是你爱吃的。”

    “嗯。”

    尽管听出他的敷衍，乔雯还是努力继续挑起话头：“今天中午有红烧排骨、韭菜炒鸡蛋、葱香鳗鱼，还有……”

    “好。”

    又是一个字，连多一个字都不肯给。

    乔雯把排骨倒进大碗里，几乎要被这种不痛不痒的挤兑压抑疯了。然而做菜是不能带有情绪的，她这样心不在焉的下场就是切西红柿时切到了手。

    “啊……”短促而尖锐的疼痛感惹得乔雯轻呼出声，她看着左手食指鲜血像温泉水一样泛出来，鼓成小山包。

    出神间，一只手伸过来：“怎么了？”

    乔雯抬头，傅靳然皱眉察看她的伤口，神情关切：“你等一下，我去拿创可贴。”

    傅靳然转身间，乔雯从后面拥过他：“你看到的都不是真的。你要相信我。”

    “我是很生气。”傅靳然推开她的手，拿过架子上的药箱从里面找出创可贴，替她包扎，“看到照片的那一刻我气得要命，我想问你以你的身手会拒绝不了封易？我想问你是不是比起我这个落魄的男人，你对热情多金又帅气的小男生心动了。我想问你……我太生气了，因为太生气所以忘了你为了见我整整逃了一年的时光，忘了你明明已经安全了还要跳下车回头来找我，忘了你义无反顾陪我进入被恐怖分子包围的大楼，忘了你在以为我带着Sami走了还坚守对我的感情，忘了你一直都很爱很爱我。”

    他抬头，漂亮的招魂眼少了刚硬的戾气，多了极尽的温柔。

    该死，他又一次让她出乎意料了。

    男女之间相爱的关系是很微妙的，在这样微妙的关系里维系和信任是长久的两座基石。最让她感动的不是他的深明大义，而是他说出了那么多她爱他的瞬间。

    乔雯咬唇，哽咽着破涕为笑：“我还以为你使脸色给我看呢……”

    “吓吓你也不为过吧。”傅靳然挑眉抱臂，“我现在可是公开被戴了绿帽子的。”看着她战战兢兢坐立不安的模样，还是挺带劲的。

    “……”乔雯哭笑不得，从没见过一个男人说自己戴了绿帽子还说得那么坦然无比的。

    “放心，我们会好好的，就算为了Jack和陆遥，我们都要一直好下去。”玩笑过后，傅靳然的大手放在乔雯的头上，宠溺摸头。

    乔雯伸手想要拥过他，却被他用手指头戳中额头，无情推开：“别想着卖乖，好好烧菜，味道不好，旧罪新错一起罚。”

    乔雯默默无语地重新拿起菜刀，受伤后他好像换了一个人。

    事实上，乔雯对做菜并不拿手，在报社工作后大部分时间都在食堂或者路上解决了，偶尔做的也就是煮两根面条。

    这几道菜对她来说可是大菜。

    傅靳然笑眯眯地回到客厅，默默挪到乔雯放包的单人沙发上，伸手搜出她的手机，翻到上面封易的号码，迅速编辑一条短信发出去，然后立刻删掉。

    几分钟后，坐在家中书房看着投影布上偷拍的照片的封易收到了来自乔雯的短信：晚上七点攀岩馆见。

    封易微微一怔，乔雯主动约见面？

    为了照片的事情，她一副要把自己给吃掉的样子，难道是为了当面惩罚？封易胡思乱想了一圈也没有想出头绪来，便欢快地跑去楼下的储物间翻找攀岩的装备。

    3

    晚上六点五十分，露易丝敲开乔雯的家门。

    这会儿，乔雯刚伺候傅靳然切好饭后的水果，马不停蹄地又跑去给她开门，露易丝进门见某人系着个围裙，跟个陀螺一样，不禁笑了：“傅靳然，也只有你能让我们乔雯变成家庭主妇还毫无怨言了。”

    傅靳然十分淡定地啃着苹果：“你来了。”

    露易丝叹了口气，走过来坐下，看着面前这两个人：“我能不来吗，你们伤的伤……总之，我得来看看，有能帮什么忙的地方没有。”

    伤的伤，走的走，不好提到这个敏感的字眼。露易丝摆摆手示意乔雯坐下来歇会儿：“看你这忙里忙外的，坐下来喝口水吧。”

    事实上乔雯从中午开始就没歇过，傅靳然一直支使她忙这忙那的，一不顺心就拿伤口疼做挡箭牌，他有尚方宝剑在手，乔雯即便是将信将疑也只好服务到底。

    “请问傅先生您还有什么指示吗？”乔雯屁股刚贴到沙发，就看到傅靳然的眼睛看过来，立刻笑眯眯地站起身问。

    “没有了。”傅靳然重新直视前方，乔雯这才在露易丝身边坐下。

    露易丝撩拨她凌乱的刘海，啧啧两声：“你什么时候成了这副逆来顺受的样子了，真是不认得了呢。”

    “你过来难道是说风凉话的。”乔雯斜眼。

    “当然不是，我来是带你出去，我们两个姐们说说私房话。”露易丝迅速地看了一眼傅靳然，后仰过去给乔雯解围裙。

    乔雯怔了怔：“出去？”

    “去吧，放你三个小时的假。”傅靳然故作漫不经心地附和。

    乔雯有些懵，不明就里地被露易丝半推半拉地带出门去，门刚关上，傅靳然就掀开毯子，关掉电视，起身也准备出门。

    没错，露易丝是他找来的救兵，既可以陪乔雯说说话又可以把乔雯支走。

    这满城风雨的新闻，他不可能真的坐视不理。

    七点，傅靳然准时出现在攀岩馆。

    封易戴着蓝色的棒球帽也到了。

    傅靳然望过去，某人正满脸欢喜地四处环视，直到看到他，脸上的喜悦渐渐隐退。

    “你怎么在这里？”封易皱眉。

    傅靳然眉目清冷：“因为是我约你来的。”

    “你？”封易顿时有种上当的感觉，他闭眼侧过脸去，“你找我做什么，该不会是想要找我算账吧？”

    “不然我找你喝茶吗？”傅靳然冷冷地瞥他一眼，阴冷地怒道，“你现在跑还来得及。”

    “我敢作敢当，凭什么要跑？”封易冷笑反问。

    傅靳然点头，面露欣赏之意，这个答案在他的意料之中，虽然这个家伙第一眼看到时就觉得很讨厌，年纪小，对乔雯的喜欢表现得不依不饶，但做他的情敌，有资格。

    “好，C区。比谁更快爬上去摸顶。”傅靳然指着面前的道具墙，“我让你十秒。”

    “不必了，你有伤在身，我可不想占你便宜。”封易傲娇拒绝。

    真是年少不知天高，傅靳然苦笑摇头，和他绑好安全绳，各就各位。

    傅靳然说：“谁输了，就要听谁的。”

    封易不服气：“谁怕谁。”

    两个身形高挑、俊容非凡的男人比赛的场景是养眼的。很快吸引攀岩馆里的女生们闻声过来观摩。

    傅靳然喊“321”，和封易同时出发。

    几乎是五六秒的速度，傅靳然立刻就把封易甩出了一大截。他矫捷的身手丝毫不像有伤在身。封易大吃一惊，听到底下众人的惊呼，自己也不由地张大了嘴巴，他是在和一个人比吗？分明就是一只能飞的鸟！

    封易内心的世界观分分钟崩塌，他自诩运动精神极佳，攀岩更是拿手的项目，可是却被傅靳然秒杀！

    封易摸到顶，一脸怨念地听到某人在旁边得了便宜还卖乖：“我说过让你十秒钟的，是你自己不要。”

    “……”

    傅靳然带着得意直线降落，收获一众迷妹的崇拜目光。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只使了三分之二的力而已。

    封易跟着降落，和他一起解开安全绳，悻悻道：“我知道你要我做什么，不用你吩咐。乔雯一大早就和我说了。”

    傅靳然睨他：“一大早说的，到现在新闻已经发酵出新的高潮，你仍然没有动静。”

    封易不动声色，答得飞快：“压新闻，公关需要时间。”

    傅靳然冷冷抬眸：“你根本是不想办吧。”

    不等封易答话，傅靳然突然伸手揪过他的脖颈！

    封易瞪大眼睛，只觉得一张脸瞬间逼近，然后——他被亲了！

    此时鸦雀无声，还没有散去的女生们集体一个动作，那就是捂嘴瞪眼。

    这明明辣眼却又让人浮想联翩的画面像被冻结在那儿一般，又纷纷被闪光灯记录下来。

    当事人封易一把推开傅靳然，错愕不已，错愕到连质问都堵在喉咙口上不去下不来。

    唯独傅靳然淡定地用大拇指抹嘴，投去警告的眼色，幽幽道：“你亲了我女朋友，我必须得亲回来。这样才公平。”

    他居然能想到用这种方法来报复，也算是天下第一奇葩了……封易血液直接冲向头顶，他的脸红了、绿了、紫了，最后反感地往地上吐了一口口水，“傅靳然你丫就是个浑蛋！”

    傅靳然像个在感情里辜负了对方的浪子被骂，他目送某人快速离开的背影，转身看向各位看官装作才发现被注目许久的模样，故作无辜地解释：“哎，你们别拍了，我们只是在打赌，玩真心话大冒险！你们别拍了！”

    然后跑掉。

    做完该做的事后傅靳然看手表，发现时间差不多了，便打车回家。

    另一边，因为乔雯不愿意离开小区太远，露易丝便带着乔雯来到小区对面的咖啡馆里坐着，丝毫不知道外面已经悄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露易丝点了两杯卡布奇诺，乔雯一直心不在焉地注意时间。

    露易丝无奈吐槽：“你这样黏着他就不怕他嫌你烦吗？”

    乔雯露出醉人的甜笑：“能有个人黏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三个月的时间恍如隔世，面前的这个女孩，收起身上所有的棱角和光芒，平凡得不像话，和之前在萨塔的时候判若两人。

    露易丝感叹爱情的魔力：“之前一副要出家的样子，现在是实打实要成家的样子。唉，真是不认识你了。不过看到你和傅靳然经历这么多波折，现在还能好好地在一起，真心为你们感到开心。”

    乔雯抿唇，喝到嘴里的咖啡都变甜了。

    “话又说回来，你和封易亲嘴是怎么回事啊？乔雯你玩劈腿啊？”露易丝以为傅靳然叫她过来是接乔雯这个叛徒走的，却看到一团和乐的场景。

    乔雯差点没把嘴里的咖啡吐出来。

    “我没有。”乔雯满脸黑线，却也一时语塞，“这件事是个误会。总之……我没有劈腿……”

    露易丝的八卦心态是不在乎事实的真相的，或者说比起事实的真相，她更在意乔雯自带的桃花体质：“乔雯你说你，我不比你长得差啊，为什么你在萨塔随随便便就能捡一个小帅哥对你这么穷追不舍呢？关键这小鲜肉居然是上海大医院的高质素富二代……”

    乔雯盯着露易丝眉飞色舞地说了一堆，终于忍不住无情打断：“改天我把封易介绍给你认识，你亲自当着他的面去八卦吧。”说着起身要走。

    露易丝立刻拉住她，讨好求饶，“好了好了，我不说了行了吧，你坐下！”

    露易丝拍了拍乔雯的手背，从包里拿出一个小袋子：“喏，这个还给你。”

    小袋子里装的是傅靳然的别扣。

    乔雯望着这个别扣笑了，露易丝挑眉：“现在对你来说，傅靳然的身份只剩下一个了吧？”

    “什么？”乔雯反应慢半拍。

    “未来老公啊。”

    乔雯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她推开露易丝凑过来的脑袋，闷声瞪眼：“露易丝你应该跳槽去当娱记！一定比你现在有出息！”

    “哈哈，我也这么觉得。”

    露易丝拖着乔雯坐在咖啡馆里又聊了一些在萨塔的琐事，便在门口分别。

    傅靳然收到露易丝报告行踪的短信时，已经换回之前的居家服，盖好毯子，手里端着大麦茶，完全没出去过的模样。

    可乔雯从玄关处进来时，却是一脸阴沉和惊愕。傅靳然睨了三次，无法避免某人充满杀气的眼光：“怎么了？”

    乔雯把手机扔到他怀里。

    傅靳然拿起来一看，哦，现在网络传播的速度真是比想象中还要快，不过是一会儿的工夫，他和封易的亲吻照已经变成最新的头条了。

    “露易丝是你的帮凶吧？她三番两次拉着我不让走，演技太拙劣。”乔雯盯着傅靳然，倒吸一口凉气恍然道，“原来你之前和我说的那些好听的话都是哄我的，你就是打着暗度陈仓的主意！”

    傅靳然皱眉，“暗度陈仓这个成语好像不是这么用的吧？”

    “……你少给我打岔！”乔雯被怼得一时语塞，又瞪着眼道，“你说，你根本就不相信我和封易对不对！所以你才会瞒着我偷偷去找他打击报复！”

    如果是换成以前的傅靳然，遭到误解，他要么沉默走人要么高冷反驳，可这样的结果只会把情况弄得更糟。现在的傅靳然很清楚，非常时期必须保持内部团结才能化解危机。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放下茶杯起身，郑重其事地说道：“不，我是去解决问题的。”

    乔雯怒极反笑：“解决问题？去亲封易？”她看到推送消息的时候确认了十遍，才相信照片上的男男对嘴，其中一位是……是，他！

    “对。”傅靳然点头，重新拿起沙发上的手机，飞快地往下拉，嘴角邪魅勾起，“你看，出效果了。”

    乔雯半信半疑地看向屏幕，评论的数量不断增加，而评论的内容都是说这是封易花花公子的酒后游戏，男女不限，玩得挺嗨等等诸如此类的话。更有甚者说新闻媒体断章取义，报道失实。

    舆论风向神奇地把这两件事合并在一起，用“不过是富家子弟的玩闹游戏，看官们被耍了”的中心思想淡化了之前的报道。

    乔雯不可置信地看向傅靳然：“……你料到会这样？”

    “我一个人料到可不行，还要封易一起料到才行。”傅靳然点破这不是他一个人的功劳。

    乔雯明白了，即便是傅靳然想要这种效果，但凭他一个人的力量哪儿能办得到？这些默契的评论，是傅靳然这家伙对封易施压的结果。

    事情能这么快得以解决，乔雯自然是开心的，可是看着面前用如此脑洞大开的方式解决问题的傅靳然，请原谅，她有些适应不了，有些……笑不出来。

    傅靳然瞄着某人别扭的神情，坐下往后仰去，“怎么，把你从富二代女友的神坛上拉下来，觉得可惜了？”

    乔雯倏地往他身边坐下，打量他一如往昔棱角分明的脸，“傅靳然，我只是没想到你为了我，会做出这么奇怪的事情来。”

    傅靳然缓缓侧目，眼底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我可是会做更奇怪的事情，你忘了？”

    “喂，你干什么，傅靳然，你腰上还有伤呢！”

    “医生说了，多运动对伤口复原有好处……”

    “你……”

    随着衣服以抛物线的曲线落在地上，乔雯的嘴被严严实实地堵上，乖乖就范。

    他要从她的身上讨回解决问题的利息，这样才不吃亏。

    4

    上海终于进入深冬，钱成华被捕并交代了所有的事情。

    所有的所有，终于结束了。虽以惨烈的方式，好在结局还算圆满。

    乔雯唯一的愧疚是陆遥带着恨意决绝地离开。

    这些天她努力地把陆遥尘封在心底深处，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照顾傅靳然身上，可是她心里知道，陆遥做到了。她就是要用这种方式让自己心里永远都有一个窟窿，怎么样都填不满。

    那天傅靳然也看出了乔雯的心事。他拉着她去深冬的山上跑步，他们一口气跑到山顶。这期间傅靳然一句话都没有说，直到站在最顶端，乔雯喘着气，看到冉冉升起的日出。

    艳光如火。

    “有时候好好地告别，只为更好地相见。”

    那是傅靳然开口说的第一句话。

    乔雯听到了，却没有回头。她只是怔怔地望着那轮日出，然后紧紧地握住了傅靳然的手。

    下山的时候，傅靳然推乔雯在内里走，乔雯看着自己的脚尖：“在萨塔的时候，你告诉了陆遥所谓巴黎的真相，那时我以为我们真的走到了尽头。”

    傅靳然垂眸。

    “到后来我才知道，我们在萨塔的重逢对你而言，是多么艰难的面对。是我害死了你最好的战友。”乔雯驻足站回上一个台阶，看向傅靳然。

    傅靳然摇头：“真正的凶手是托塔木，不是你。如果不是你的那一枪……可能我也死了。”如果不是她的那一枪，他提早降落直升机，连同他自己都会死去。

    真相永远是残忍的，他亲眼看到的真相不是最后的真相，他差点想要亲手杀了她来完成自己对战友的承诺。

    他皱眉苦笑，满怀庆幸：“还好，还好我们没有失去彼此。”

    乔雯伸手抱过他，用力点头。她曾经恨他夺走了她的梦想，恨他让她任务失败颠沛流离，她站在自己的立场看不到全部事情的真相。她差一点，就失去了今生唯有的爱情。

    盘旋的山梯，旁边就是浓密深不可测的树木。

    他们终于在最好的时候，拥抱在一起。

    “我们快点下山吧，时间有点赶。”傅靳然忽然说。

    “什么时间？赶去哪？”

    “巴黎。”

    “巴黎？你……什么时候订的机票？”

    “昨晚你睡着的时候。”

    “现在这个时候去那里干吗？”

    “娶我最爱的女人。”

    “你最爱的……”乔雯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你没有忘记过你的誓言？”

    “从来没有。”

    “那为什么是今天？”

    “我知道你很想嫁。”

    “嗯，很想嫁了，只想嫁给你。”

    5

    知道乔雯要去巴黎，封易和封楠坚持要来送机。乔雯挽着傅靳然和他们道别。

    封楠说：“乔雯你去了巴黎后还继续当记者吗？”

    乔雯看向傅靳然：“不知道，可能会和他开个花店，每天看着巴黎夕阳西下，然后去香榭大道走一走，过过平凡的生活。”

    封楠点头：“远遁江湖，红尘相伴，这样挺好，挺好。”

    相比封楠的彬彬有礼，满口祝福，封易则黑着脸把下巴抬得高高的。乔雯拍了拍他的肩，打趣道：“喂，怎么说我也做过你的绯闻女友，我要走了，你不说点什么？”

    “我没什么好说的。”封易别过头。

    乔雯伸手使劲摸乱他的头发，看到他大怒瞪眼，她才笑笑收手：“我可是有话要对你说。”

    封易一愣，闷声道：“什么？”

    “好好念书，听你哥的话，别再去酒吧那种地方鬼混！”乔雯严肃警告。

    封易无语地推她走，“谁让你婆婆妈妈了，赶紧走吧！”知道她要走，他郁闷了一夜都无法接受，好不容易说服自己来相送，可不是来听她充当长辈训导的。

    傅靳然拎过乔雯的衣领，把她重新圈回怀里，看向封楠：“那我们走了。”

    封楠挥手，封易愣是别着头，偷偷用余光目送他们转身。

    突然封易感觉到怀里一暖，他怔了怔，是乔雯毫无预兆地折返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短促几秒，封易听到她说：“封易，再见了。”

    再见了，带给我快乐、烦恼、感动和惊喜的少年。

    封易呆在原地许久，心里的芥蒂莫名地被这个拥抱释怀了，他哑然失笑，恍然想哭，就在刚刚，他放下了一个深深爱过的女孩。

    猝不及然，又仿佛准备已久。

    “走吧，封易。”

    封易回神，望着哥哥封楠，终于放下了强挤出的笑容，也拍了拍他的肩：“哥，下次记得赶早。”

    封楠愣住，含糊摆手：“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不懂就不懂吧。”封易耸肩。

    没有人看到封楠眼底暗暗苦涩的落寞。

    这个世界上每时每刻都会发生爱情，有些爱情是双方的热闹，有些爱情是单机的坚持，而有些爱情无须被人知道，包括自己。

    独角戏，只是感动了自己，也为难了自己。

    飞机上，傅靳然闭目养神。

    但乔雯却觉得奇怪。

    “傅靳然，你怎么了？不舒服吗？怎么和封楠他们告别以后你好像一直不对劲。”

    “你才发现我不对劲？”

    “……”乔雯有点摸不着头脑，“那你为什么不对劲呢？”

    “你刚刚抱了别人。”

    乔雯欲哭无泪，“傅靳然，以前怎么没发现你醋劲这么大？”

    “因为以前你还不是我的合法妻子。”

    “现在也还不是吧？”乔雯心里裹了蜜一样。

    “是吗？所以你就可以当着我的面为所欲为了？”傅靳然说着忽然扭过头来，将乔雯直逼到窗口。

    “傅靳然，你要干吗？这可是飞机上……喂，你矜持一下行吗？后面还有小朋友看着呢……”

    “我亲我媳妇，合法行为。”

    “……”

    飞机缓缓加速，穿越云层，穿越四季，穿越整个时光。

    窗外蓝天白云，窗口玻璃上，映着他们甜蜜的样子。

    余生终是你，还好就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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