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茜原就脸皮薄,平日遭人嘲笑也都是暗地里,公众场合被人品评她的旧事,还是头一回,当下恨不得羞得一头撞死算了。
恨,蚀骨的恨意,那份愤恨和不甘,如地狱之火燃烧了郑闻的眼眸,他挥手,把酒桌上的东西拂落了一地,这座华丽的殿堂,实在是多一时一刻都不想留,起身便要带母亲一同离去。
“三位殿下,郑将军好歹也是你们的义弟,身为郑国皇子,兄弟相残,三个哥哥合起火来一并欺辱最小的弟弟,这话要是传扬出去,好说不好听。”清竹不能看他们母子继续吃亏,柔夫人胆子小,郑闻嘴又笨,她若不反击,怕他们没完没了,“收郑将军为皇子是郑恒王昭告天下的大事,不是任何人可以任意评论的。”
本来横在几位皇子之间最大的分歧,就是他们不明白为什么父皇会无缘无故,认一个爹都不知道是谁的野种,眼下清竹将郑国国君搬出来压他们,三位皇子当时哑口无言,大殿中死一样的沉寂。
“方才陈大人称呼你清竹姑娘是吗?”半盏茶的功夫,大皇子轻蔑一笑,“倒别说,长得还真是天生丽质的美人,以姑娘这等样貌,跟着一个阎罗丑鬼一般的杂种岂不可惜了,莫要太委屈自己,不如弃暗投明随了本皇子,将来的荣华富贵招收即来。”
他这样说无非是想嘲弄郑闻,以便进一步惹得他发怒,如果他先动手,自己就有理由让侍卫要了他的小命,还可以安一个对皇子不尊的罪名给他。
郑闻的心眼子哪里有清竹转的快,适才听到清竹当众替自己解围,已经感激不尽,他从小到大受了多少人的嘲讽污蔑,从来也没人帮他们母子说半句好话,可她却不计前嫌,关键时刻,就好比一个落入水中的人已经看惯了他人冷漠不救的眼神,就在这时,有人朝他扔了一根绳子,他抓住那人就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绝不会放弃。
“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精明能干如大殿下,怎么能以貌取人呢?”清竹看到郑闻眸底凝结的怒意,怕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心神做出傻事,那时就算是大罗神仙来也无计可施,“再说,我瞧郑将军英武非凡,不是普通男儿,将来必是定国安邦的栋梁之才,任何女子跟了他都是自己的荣幸。”
郑闻原本四分五裂的心,被她的话震动得颤抖起来,温柔玉般的男子眸子里积满柔情,就那样欣赏不远处端坐的女子,看得心旷神怡。
“哼哼!清竹姑娘还真是牙尖嘴利,你认识郑将军多久如此替他遮风挡雨,难道不知四弟心中早有青梅竹马的恋人?死心塌地跟着这个丑鬼,最后吃亏的恐怕是你自己,希望姑娘将来不要后悔!”大皇子瞧出清竹对郑闻的情意,故意离间两人的关系,哪个女子能这样袒护一个男子,除非有特别的情缘,但如若有这样的情义怎能容得下其他女子?
“就是,”二皇子过了许久终于插进话来,“姑娘不如就跟了我吧,在下好歹也是相貌堂堂,名正言顺的皇子,总比不知从哪里蹦出来的丑八怪强上许多。”
“还是从了我吧!这等美人明珠暗投,又是何苦呢?”三皇子也来凑热闹,他们一方面是垂涎清竹的美色,想要将这等佳人据为己有,另一方面,想逼迫郑闻,若是他被醋意熏昏了头,做出不理智的事来,他们最为乐见其成。
清竹虽然气愤,表面上并没有动怒,心里盘算着如何应付三个将自己视为肉骨头的野狗,可她能克制住自己的心情,那边久久观望她的郑闻,早就沉不住气,他见清竹半日没有说话,又听得所谓哥哥们的污言秽语,简直不堪入耳。
眼见心爱的女子为自己受辱,实在按耐不住熊熊的怒焰,“啪!”一声将酒桌拍击得粉碎,一旁吃吃喝喝,偷看热闹的大人们被他冷不防的一下,吓得胆战心惊,栗栗危惧。旁边离皇子们最近一桌上的大人,顾不得多想,一张包子脸皱成了苦瓜,只得硬着头皮问了一句,“郑将军,有话直说便是,不要因为哥哥们的几句玩笑话,伤了往日的和气。”
这话明显偏着三位皇子,郑闻本就在火上,不知如何宣泄,眼下更是如同一头脱缰的野马,横冲直撞过来,那大人也是个武官,堪堪躲过几个回合,就已经躺在地上起不了身。
“来人啊,将不知好歹的郑闻给我拿下,乾坤殿是何等地方,一个小小将军竟然挑衅闹事,成何体统?”正愁没机会以公报私,终于得到一个时机怎能放过?刚才真心期待郑闻将那人打死才好。
“是!”隐藏多时、时刻待命的一对禁卫军终于从暗中走了出来。他们今日得到大皇子的命令,在此围捕郑闻,时机成熟,便轰然领命。
双方均没有先动手,僵持不下,都在等待对方先出手,这样自己更加占理。大皇子不见手下出招,已经心急,平日父皇宠着、护着这个杂种他不得下手,今日好不容易得到千载难逢的时运,旁的也都不管了,只要能结果了他就行,要赏要罚就等父皇的最后裁决吧!
“还婆婆妈妈的做什么?谁先拿下郑闻的狗头,立头功一件,来日我能登上大典,定会重重赏赐!”大皇子口不择言的信口说了一句,殊不知就是因为这就话给自己惹来祸端。
禁卫军终于围了上来,一场恶斗一触即发。
正在这时,突听殿外有太监尖细沙哑的喊声从门口传来,“皇上驾到!”
众人先是一愣,随后仓惶跪地,好好的宴席最终以这样一个场面结束。
山呼万岁是虚声,明黄的龙袍,成群的奴仆,高高束起的金冠,散在肩上的头发看起来充满放.荡不羁。郑恒王虽然略显老态,但步伐坚定从容,真不愧是当今天子,霸气十足。
“都平身吧!”清清冷冷的声线听不出喜怒哀乐,高高在上的威严是动人心魄的天家气象,“朕不过是身子不适,迟来了一会子,好像错过了很多大戏。”
一旁随行而来的男人也跟着帮腔,“乾坤殿向来是个是非颇多的地方,看来今日的阵势不小,连禁卫军都出动了。”
众人知道今日出了乱子,都不敢起身,枪打出头鸟,谁也不愿让皇帝拿自己开刀。清竹耳尖,一下子便听出与皇帝同行之人定是在北秦参加文武大会的高僧天一。最先说话的那个人是谁,听他称呼自己为朕,普天之下能自称朕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一国之君,但他的声音如此耳熟,好像适才在哪儿听过一样,记忆犹新。
“起来说话,同样的话朕不想再说第三遍!”郑恒王虽然只是平淡的口气,但在场人耳中,早已掀起地动山摇的冲击波。
于是所有人立时站起,生怕晚了一会儿就会招来厄运,他们也不敢抬头,没有皇帝的允许,斜视君王是掉脑袋的罪名。郑恒王是个下手无情的冷清君王,处事果断,聪明理智,即位十多年来一直尽职尽责,从没犯过什么大错。
“老大,到底发生何等大事,你连贴身的禁卫全都带来了?”语气淡定,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天威。
“父皇,儿臣不孝,不该私自带侍卫过来,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老大你说吧,朕看你满腹牢骚,还是赶快说出来,免得憋坏了。”
大皇子觉得时机成熟,再不说恐怕错了机会,恐难搬倒郑闻这个父皇面前的红人,“适才父皇未到之际,四弟借着酒醉将身边的官员一通恶打,差点没将他殴打致死。”一定要找准时辰,一次就将他废了,不给任何喘息的几乎,免得日后夜长梦多。大皇子说这番言论之时,不断用眼梢瞥向他的两个弟弟,示意他们出手,共同抵御外人。
别看他只用眼神传递信息,却有人早就看在眼中,不动声色地默默分析每个人的嘴脸。
“老四,”郑王面对郑闻时却是难得的温柔宠溺,“这件事你怎么解释?”
“儿臣不想解释,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这件事情是我所为不假,但起因并不在我,父皇不妨问问其他人,适才到底发生了怎样的事。”不是郑闻想要隐瞒,自是他自己都不知道怎样解释才好,毕竟大皇子、二皇子与三皇子,都是真正意义上的金枝玉叶,自己只不过是为人卖命的一条走狗罢了,言语不当,御前失宜,出言无状,只怕到最后吃亏的只有自己。
这是个一石二鸟的对策,既可以打太极不与“皇兄”产生表面上的矛盾,又可以知晓哪些人可以留为己用。赵高指鹿为马的故事不就是同样的道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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