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这份突然袭来的凉意还是这份寂静让左漆的手臂上生出不少鸡皮疙瘩。
左漆这些时日已经适应了这样的环境，摸索着走出帐篷。
“湖伊？”左漆隐隐看着营地的不远处有一点点微光，这种光芒及其淡薄如果不是因为在这样的黑暗中很容易被忽略。
听到了左漆的声音，湖伊转过身子，这时左漆终于看清楚了她的样子，她的双眼犹如倒映着碧色的星辰。
“你怎么没有睡觉？”湖伊此时的的双眼让左漆想起来在夜晚出没的黑猫。
湖伊没有直接回答他，他也走了过去发现那惊人的凉意正是诞生于她的身周。
左漆见对方只是转过头来却迟迟不肯说话，又试探性的闻到：“湖伊？”
“左漆，今后你准备去那？”湖伊开口时从她的嘴里竟然冒着寒气，左漆见状走上前去轻轻的用手掌覆上她的手臂，犹如寒冰一样的质感让他的指尖感觉到微微刺痛。
“你身上怎么了？”
“没事。”
“真的没事？刚刚你问什么？”因为太过在意湖伊现在的情况，左漆刚刚完全没有听清楚她在问什么。
“从这里出去以后，你要去哪里？”
“我唯一的安排就是先回家一趟，之后的事情就不知道了。”
在听到他回答以后湖伊一时也没有再说话，左漆微微愣了一下又说道：“你有什么安排吗？”
湖伊在游鱼之空和他们相遇，她提出来的只是让他们带他离开孤峰，至于在离开之后她又有何打算从来没有和他们提起过。
一想到在离开这里之后就要与其他人分开，他倒是还从中诞生了一些不舍出来。
现在左漆坐在她的身边，虽然靠近之后寒意更甚，但他好像全然不在意。
“暂时，没有。”
左漆察觉到湖伊的声音中带着深深的迷茫，一时也不知道该接着说什么。
“那更想去人类世界游历，还是回精灵之都？”
精灵之都在大陆的正中，想要到达那里还要途经几个国家，是一段十分漫长的旅行，但以精灵生命的长度来讲却又是不值得一提的时间，正以为如此精灵族没有像人类一样在大陆的四处建立城邦，除了来往的商人和战争中前往前线的士兵，其余大多数人类一辈子也没有走出自己国家一步。
人类的生命太过短暂，百余年的时间匆匆一瞬就消失不见，所以他们在活着的时间里拼命扩展生命的宽度，每时每刻都活的极为辛苦，年迈时回首也由衷的一叹：至少这百年过的极为充实。
而修道派对比寄生派，在生命的长度上又有那么一点点优势，他们在晋元之后就有了一百五十年的寿命，并且随着修为越来越强大寿命也大幅度的增长，但目前来看无论是怎样的大能之士都没有度过五百是岁之大关，仿佛人类的极限就在于此，再难逾越。
“应该，暂时还不会回去。”
“那就是游历大陆喽。”
湖伊点头，在上一次继承王佐精灵之后，她的所有计划全部被打乱，作为王佐精灵她的前方又在哪里？她现在应该以怎样的心态去见她将辅佐的一国之王，她既然诞生于这个国家那么至少也要去见见这个国家的王吧。
“王佐精灵，能去哪？”一个陌生的声音从他们的身后响起，左漆想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这是万恶之人的声音，因为他这些时日很少说话，所以左漆对他极为陌生。
王佐精灵？左漆一愣，旋即不可控的惊讶的张大了嘴，刚刚他说的就是王佐精灵吧！
王佐精灵极为罕见，每一位王佐精灵的诞生就象征着一个国家的兴盛，或者这个国家将有大幅度的进步，他们从万千精灵中诞生，同时受到人类和精灵的敬仰。
湖伊也望向万恶之人，她在黑暗中的视力比左漆要好上不上，此时万恶向着他们走过来。
“为什么要叫你万恶之人？”湖伊突然开口问道，左漆这才想起来他们还从来没有给湖伊讲过这件事情，这也是她第一次问起。
万恶的神色凝固在湖伊的眼底，仿佛是碰触到了对方的逆鳞，但湖伊的眼神并不退让，依然在等着对方的回答。
“果然精灵都是这么的不善解人意。”万恶的神色突然好转，紧张的气氛一时也好转了不少。
左漆现在坐在湖伊的一旁，他虽然没有看到万恶的眼神，但也隐隐察觉了在湖伊散发出来的凉意之外，还有一丝丝仿佛一触即发火药气息。
他正准备接下湖伊的话时，万恶却又接着开口：“因为我曾经被视为这个国家的荣耀，后来却被这群曾因为这份荣耀而骄傲的人押上万人审判席，他们审判了了，将我流放，并且发誓要让我一世不再获得任何尊重，他们唾弃我，将曾经刻下的我的名字刀剑熔断，要亲眼看着我被打下地狱，仿佛这样还不够，因为他们知道这世间本就没有地狱，这样的诅咒豪用处，然后他们终于找到了惩罚我的方式，他们要将我彻底驱逐出这段历史，再不承认我的名字，彻底的遗忘我——所以从哪以后他们称呼我为万恶之人。”
左漆一愣，万恶的声音并没有带着多少沉重，仿佛是在讲一个事不关己的故事，甚至在末尾那嘲弄的声音让左漆感到不适，他敏锐的察觉到万恶之人似乎并没有承认自己的恶，而是‘他们’审判他，惧怕他，唾弃他，但这一切都与他所做的恶无关。
“那你做了什么？”好在湖伊接着开口问他，不然左漆势必会咆哮而起，质问他，将赤裸裸的现实摆在他的面前，告诉他这世间所有人都为他而耻。
“我最大的恶，无非是打破了他们的幻想，将他们眼中的神邸一样的男人彻底颠覆过来，曾经这个男人剑尖所指必是正义，他嫉恶如仇同时也拥有然所有人恶惧怕的力量，在他的庇护下这个国家得以存续，他曾统领国王之军亦被称为国王之矛。”讲到这里的时候，他话锋一转，左漆仿佛看见了他戏谑的眼神，接着说道：“但是刚刚所说的那一切只是他们所看见的表面，而在这之下，他们将我的名字刻在自己的剑柄上以这个人为榜样却不知道他之所获得斩奸除恶的力量，都是来源于恶，没有万千的生命在他的脚下，国家将不得存续，国王军将成为溃败之师，人类将大败精灵都之战，人类不愿意看到所有荣光背后的一切，所以选择了自欺欺人，他们审判了万恶之人，仿佛自己还能继续保持光鲜的表面，归根结底答案只有一个——他们还沉浸在少年时的幻想，相信这世界上存在着绝对的正义，这份没有根源的正义也绝不能因为恶而燃烧，就像火种诞生于人世那一刻起就再也没有熄灭过一样，他们胆小的发颤，却祈求这样的正义？”
这一大段话左漆甚至都没有听清楚任何一句，仿佛他的大脑在这之前就已经停止，他唯有注意到湖伊的脸上流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然后听到她说：“人类就是如此啊。”
年少时的幻想？
左漆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他，在听到湖伊的回答之后，更加觉得一阵恶寒。
从来没有一刻，那刺骨的寒冷气息从他四肢中袭上，然后他的脊骨上结着冰花，胸膛上凝聚着寥寥的雾气，而喉咙也被这份严寒堵住发不出任何反对的声音。
万恶的双眼扫过左漆的身周，仿佛对他的反应十分的受用，嘴角露出一些玩味的笑容来。
小二和刺客背靠着帐篷，他们早已经醒来多时，在听完万恶的一番话之后表现出来的动作倒是要比左漆淡定的多。
“王佐精灵，你现在知道该怎样辅佐人类世界的王了吗？你知道我为什么被称为万恶之人了吗？”他没有过多的在意左漆，在他的眼里看来他不过是被正义的幻想所愚弄，是最不值得有任何交际的那一类人，只是他有些遗憾，委托人竟然因为这样一个人交给他这样的任务。
湖伊依然在思索中，她开口的声音让左漆一愣，他突然感觉到害怕，如果面前的这个精灵真的是王佐精灵，而且她还赞成了万恶之人的话，那么这个国度是不是会再一次迎来那彻骨的绝望？
“我不知道，你虽称不上万恶，但我认为你口中的‘他们’也没有你形容的那样可怕，在漫长的人类历史中他们往往都是褒奖改变历史的英雄，同时又谴责他。”
万恶突然笑了起来，双眼直视湖伊问道：“是不是因为精灵有着同一性，你才给出这样的答案。”
湖伊微微的皱眉表示没有听懂他在说什么。
然后万恶又开口：“作为王佐精灵你们的传承是不是都来之一处？我发现你们甚至连记忆都有着高度的统一，那么你们看待事情的眼光是不是正因为这样而相同？你的这句话我曾从另一个王佐精灵的嘴里听过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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