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了？”

    神奈川点了点头。

    如果说神奈川早已经见过自己，那么初见他是那种不易察觉的熟悉感就有了源头，而且他似乎对自己当时的情形异常的了解，就好像他当时就在那里一样，只是现在左漆无论怎样回忆都找不到有关于神奈川的那段记忆。

    “你还是没有回答我父亲是如何得到王兽的。”左漆突然放弃了对自身的追问，在他看来他现在能够站在这里，至少自己还活着，至于自己究竟是不是已经死过一次与其问面前的这个人，不如回到家中仔细的问问父亲和兄长，但是王兽是如何得到的，这件事或许连父亲都不会告诉他，他也常常纠缠于这个问题，可是父亲一般都是敷衍两句，草草的了事没有多余的下文。

    “王兽已经有了相当的智慧，本身除了强大实力外还拥有着漫长极尽永恒的生命，它们臣服于人类和人类签订契约的可能几乎为零，按照你的说法，我的体内拥有着一直完整的王兽，那么它为什么甘愿成为我的一部分？”

    “不是愿意成为你的一部分，而是你是它的一部分。”神奈川露出一个用意不明的笑容，紧接着说：“彻底将王兽吸收？你是不是太过自傲了。”

    左漆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还没有弄懂对方的话，他又继续开口道：“孤峰盛会开始了，你的儿戏也到了终点，该回去了。”

    左漆抬起自己的眼睛看着他，周围的全部在时间的流逝下渐渐褪下了颜色，连漆黑的颜色都仿佛从中脱离出来变成昏暗的和迷离的。

    “那你呢？你怎么会在这里？如果你认识我，那就不可能是这里关押的神明。”

    “我就是神明啊。”

    “长绝并不能阻挡你？或者真正的禁锢你？”

    “它不需要阻挡我，这里并不是牢笼，而是我最终的归宿。”神奈川如是说道，他其实一开始就知道他们对于长绝有着不小的误解，但他一直没有刻意点明，他喜欢看见一个思维在他面前完全透明的人对于某件事琢磨不透的样子。

    “可是妖力一族，不，应该说是天外遗族他们流传下来的使命是错误的？”双亡将神明禁锢子啊这里，让世人免于惩罚，逃脱天劫。

    “确实是双王创造了这里，目的也正如你说的一样，可是禁锢一个神明就能阻止世界意识对人类的排斥？为什么呢？其中有什么因果吗？还是只是你们一厢情愿的想法？”

    “什么？”

    神奈川一只手扶住额头，不知道是不是左漆的错觉就在神奈川的手指触碰到他自己的额头时，左漆也同样从自己的额头感受到了凉意，和异常真实的触感，然后神奈川咧开嘴将刚才的笑容变得更加狰狞，只是他的手掌挡住了他的一边嘴角，让左漆有些琢磨不透。

    “人类总是无妄无知，总是抓着那怕是最后一根稻草安慰自己，你的兄长不正是这样？明明知道就算是你复活过来，也注定成为众矢之的，而且你在强大的实力面前根本没有办法保全自己，可就算这样他也愿意选择走上和你同样的道路，自己失去所有的可能，也要让你活过来，他不顾一切的保全你的性命，可是对你来说其实什么都没有得到，活着不如失去——成为跛脚牧师，成为牧师追寻的终点，无数人觊觎你的能力，你自己却只能使用其分毫。”

    “相比我，你更像是被囚禁在王兽之中，成为了王兽的一部分，而这一切还是你兄长的恩赐，你必须背负着对他的负罪，继续活下去，在其中挣扎，像是水中的困鱼。”

    神奈川的话语声停下了很长一段时间，左漆只感觉到内心一声声悸动，让他心脏不堪重负，呼吸困难，好像自己的喉咙和肠胃纠结到一切，鲜血凝固，神奈川的眼神被怒火点燃，然后蔓延而出，让左漆动弹不得，后背死死的贴着墙壁，到这时左漆才察觉到自己已经回到了孤峰那个狭窄的长绝里。

    “你，究竟想说什么？”左漆从嘴角挤出这句话来，他的额头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汗珠，眼神却并没有在剧烈的疼痛中变得涣散，反而是越加的坚定，眉头紧紧的触到一起，在他的眼角流下了一片阴影。

    “就像是对你一样，世界对人类的惩罚从来没有停息过，你们无法前进分毫，无论那边都是走投无路，你们觉得双王已经为你们处理好了后事，为你们安排了发展的道路，可是事实却是人类在苟延馋喘而已；你们以为凭借两个人类的能力就能彻底困住神明，能彻底逃过天劫，不如说是你们别无他法只能姑且这样欺骗自己；你们鼓捣出寄生之法，幻想这是人类的最后稻草，它将给人类带来繁荣的未来，可是你们也渐渐沉睡在它带来的噩梦。”

    “魔化。”左漆竟然明白了神奈川所说的寄生所带来的噩梦是什么，但现在他更加惊讶于自己的身体，碧色的光芒闪耀，他的双手乃至全身都是如此，神奈川带给他的压力竟然在这样的变化之后渐渐得以好转。

    “你，今天将走出孤峰将穿越千里回到你兄长的身边，可是你从此没办法在直视他的双眼，很快你就会发现对于他负罪感你甚至不愿意再见到他，你的负罪感来自于你根本不愿意再活下去，那怕你的生命是拜他所赐，你将重新走出家门行走于大陆之间，可是你知道你终将回到他的身边，因为不久以后他的死亡也将带来，接着是你的父亲，身边的人接二连三的死去，却独独留下从王者的国度重新回来的你，在那时你终于发现了世界待人的残酷，最后你将回到这里来，只有这里什么都没有也明白了这里只是人类最后的避难所。”

    左漆刚刚得以好转却在对方更加激烈的言辞中再次陷入窒息中，他恍惚觉得自己的身体被撕扯成两半，眼泪止不住的滑下他的脸颊，就算在这样的痛楚中左漆也清晰的听清楚了他的每一个字。

    “我之所被称为神明，不是因为诞生于世界的意识，也不是我遵从它的意志，更加不是因为长绝是我的宿命，我曾被称为天外一族，因为我诞生于这个世界之外，真正的原因是我所感即是真理，所言即是事实，你的宿命从现在去已经注定，这并不是因为其他人也不是因为你自己，而是因为我。”

    “我之所以留在这里是因为和我和双王定下的契约，他们的灵魂将在千万年之后彻底成为我手中的玩物，越是强大的食物他们衍生出来的意志越是完美，他们的灵魂之种就是千百万来人类的极致，而我答应他们的是——将镇压‘世界意识’让它不能诞生执行世界意识的‘指引者’，不过这个契约只到千万年以后，到了那时人类将直面世界意识的怒火，再无存续的可能，双亡并不能救人类与水火之中，他们所做的仅仅是让人类走向了更为悲惨的未来。”

    对方的笑容此时左漆已经完全看不清楚，对于他所说的话只是一知半解，但现在的他根本发不出任何的疑问，只是认真的拼尽全力的记下他所说的一切，左漆知道他们这一行，所有的谜团终于揭开。

    为什么他自己到这里来？因为神奈川早已经认识他，为甚瞎子他们会来到这里，全部是来自于他的一句话，其中的千百巧合和运气也是因为他“所言即是事实”。他需要他们出现在长绝里，于是那怕有着奈落之河相隔他们也安全无恙的到达这里，双王最终的归宿也终于得知，长绝之下镇压着真正的秘密——世界意识。

    所有的一切左漆都了然于胸，可是神奈川接下来的一句话又将他彻底打入了深渊，其中彻骨的寒意从黑暗中侵袭而来——“但是现在，你会彻底忘了刚才我所说的一切，我更喜欢人在其中挣扎，疑惑不解的样子。”

    神奈川指着他，在他额头的汗珠中按出一个手指印来。

    那一刻左漆察觉到自己身边有着无数的颜色从身体里涌现出去，渐渐的填满了周围的一切，原先空无一物的地方渐渐充实起来，无数模糊的意象让左漆头晕目眩，大脑在这一刻停止了一切的思考，他身体骤变，仿佛在惊人的热气中变成升腾的蒸汽，眼前剧烈的光线让他禁不住闭上了双眼。

    左漆大吼着！

    不！

    不！

    不要！

    可是一切在下一个瞬间来临的时候已经成了为“事实”，他茫然的看着周围的一切，那是一个空荡的平台，他依稀记得这里被称为长绝，可是这个名字代表着什么？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雪莉他们呢？

    所有人全部消失不见，只留下左漆一个人独自细细的回想曾经历的一切，他最后的记忆是在长绝的门前，还没有踏入半步，可是自己究竟是怎么突然出现在这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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