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问，秦父却是不肯就此作罢，在他看来，呆在秦羽墨身边的人，都不会是省油的灯，像是刚刚的询问，他只当楚禾已经知晓来龙去脉，但故意问话气自己而已。
他无声嗤笑，对楚禾问：“她头上的伤是我打的，你有意见吗？”
楚禾了然，张口反问：“秦先生，对自己的亲生女儿下这么重的手，你未免有些过分。”
“我教训自己女儿，和你有什么关系？”秦父从没遇见过敢如此质疑他的人，肝火上涌，对楚禾横眉冷对。
他摆出长辈的架子，楚禾也不愿吃亏，抓紧手包，出声道：“秦老爷，按照你的行为，在法律上已经属于故意伤害罪，我想，身为羽墨的朋友，我还是很乐意替她操持其中章程。”
“和我讲法律？你是什么东西。”秦父不以为然。
“如果秦先生不怕，那就请回去静候法院传票，人证物证俱在，秦先生想狡辩恐怕有几分难度。”沉静不带感情的声音突兀响起，仔细听去还有几分沙哑，楚禾回头，发现秦羽墨已经苏醒，正撑着床铺想起身。
楚禾随手放下手中提包，上前扶着她小心坐起。
刚醒来的秦羽墨脸上血色尽褪，呼吸稍重，足可见秦父下手之狠，她将自己大半个身子倚靠在楚禾肩头，眼底浮现讥讽：“秦先生，你爱护自己名声大半辈子，如果不想在这最后关头落个身败名裂，还是早点回去为妙。“
秦羽墨肖父，特别是眉眼，足有八成像，秦父和她对上，有瞬间只觉是和自己对视。
说实话，在他的子女中，秦羽墨和他最为相像，如果加以培养，定是个不错的接班人。
只可惜……
秦父瞳孔微一收缩，把不切实际的想法收起，看向互相倚靠着的两人冷笑连连：“在外面流浪几年，翅膀硬了不少。”
秦羽墨沉默以对，对上他们，说再多都是浪费口水。
挤在病房内的人又是如退潮般离开，秦羽墨强制压住的感受开始更加猛烈的朝她袭来，眩晕感和呕吐感交替着出现，本就不好看的脸色更是面无人色。
“我去给你叫医生。”楚禾被她激烈的反应吓到，把人在床上安置好，转身出去叫人。
“有可能是颅内出血，建议立刻安排做脑部CT。”医生摘下听诊器，神情严肃的做下诊断。
颅内出血，楚禾神色复杂，她想不到亲生父亲居然可以对自己的女儿下这么重的狠手。
既然有问题，楚禾当机立断做出决定：“现在就安排检查，找出适合治疗的方案。”
“不用。”秦羽墨伸手拦住，闭目缓神，然后说：“我就是想到自己是他女儿，感到恶心而已。”
“就算是这样，也要彻底检查。”楚禾不放心，挥手让医生去安排事项，桩桩件件，处理起来有条不紊。
秦羽墨看着如今的楚禾，忽的想到自己当初刚见到她的第一眼，浑身狼狈，蜷缩在脏污的墙角，哪里有如今的淡然。
看来，时间真的是个能改变人的东西。
她想着，昏昏沉沉间再次睡过去。
与此同时，刚从医院下班的苏梅再次被陆正南扣住，带到附近的茶馆。
看着周围笑的亲切和蔼的服务员，苏梅视觉都已经产生疲惫，无力的扒拉着面前的茶杯，对他说：“陆先生，楚禾已经回来，你也看见过，还来找我做什么？”
陆正南端起面前的茶杯轻抿，动作带着大家族的矜贵：“楚禾五年前经历过什么，这五年的时间，又是怎么过来，我全部都要知道。”
这错过的五年，是他和楚禾之间的鸿沟，如果不能够及时解决，再想靠近楚禾，没这么容易。
苏梅看着手里的茶叶在茶水中沉浮，不屑撇嘴，现在知道有什么用，乔乔该受的罪都已经受过，难道他还能把过去那几年的伤痛给抹去？
“乔乔已经有自己的生活，还请陆先生不要去打扰。”古人都信奉门当户对，如今看来不是没有道理，因为家境的不同，两人之间的观念都会产生偏差，勉强在一起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苏小姐，还请你告知。”陆正南知道苏梅偏颇楚禾，想从她嘴里得知消息，不会简单，便双手十指相扣，搁在桌上，身子微微前倾，已经拿出谈判的态度。
苏梅哪里经得住他这架势，没撑多久，就抵不住压力开口了：“好，我告诉你。”
说明白了，陆正南也会知道自己做的事情有多么可恶，到时候也没那脸再去缠着楚禾。
“五年前，楚禾她在你公司楼下看见……”
茶馆里的古筝声不断，前来喝茶的人也都低声细语，在这安静的气氛里，苏梅的声音显得略大，给陆正南带来的冲击更是不小。
苏梅对楚禾在国外的情况如何，到底是不太了解，只是含糊其辞的大概说说，可陆正南已经可以通过这只言片语的猜测到楚禾当时所面临的情况。
在国外想要好好生存下来有多困难，陆正南知晓的一清二楚，最苦的那几年，他身兼三份兼职，刷碟子，端盘子，什么都干过，那压力他身为男人都差点承受不住，更何况是带有身孕的楚禾。
等到苏梅说完，陆正南“唰”的从位置上站起，脸色阴沉不定，看的苏梅心生惧怕。
暗想不会是自己态度惹恼他了吧，但脸上还是强装镇定，看着陆正南慢慢转身，离开茶馆。
“诶诶诶，怎么就走了？”苏梅叫唤几声，顿了顿，又发现自己这桌还没结账，心里骂了声卧槽，对陆正南的幽怨更是上升了不止一层。
这家茶楼的东西可都不便宜，她这月的工资还没下来，哪经得起这么折腾。
可是看着送到面前来的账单，苏梅咬咬牙，拿出自己的存款。
陆正南脑海里回想着苏梅说的话，整个人的神经近乎麻木，原来后来的消失和态度的转变，究其原因还是因为他。
而他却在这些年恼恨楚禾这么久，现在看来就像是个笑话。
他忘记自己怎么坐上车，换挡，踩油门，都成为下意识的行为，直到车子稳稳停在楚禾楼下。
坐在车上出神许久，他蓦地回神，下意识就想推门下车去找人，可向来杀伐果断的人，在这时候陷入犹豫。
下去后，说什么？说他对不起她，不该和别人有亲密接触，说不好意思，这么多年都让她在外漂泊……
陆正南摸出香烟，在车内点燃。
胡思乱想不知过去多久，窗口传来“笃笃”声，他回头，错愕，困扰他多时的人竟然就站在外面看着自己。
他把香烟掐灭，推门下车，看着一身正装的楚禾，眼神明灭不定：“你要去上班？”
楚禾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装扮，说：“我刚从医院回来。”
“医院？谁受伤了？”陆正南抓住关键点。
“秦羽墨。”楚禾答。
“她怎么回事？”陆正南不由得多问，秦羽墨和徐越有着牵扯不断的关系，他不能视而不见。
想到今天在病房里气焰嚣张的人，楚禾忍不住嘲讽：“还不是有些自视甚高的人，想着要操控一切，甚至出手伤人。”
这人是谁，陆正南已经明了，肯定又是秦家那想着要操控所有人的老爷子。
“他做了什么？伤的严重不严重？”陆正南问。
楚禾摇头：“全身检查过，没什么大问题，就是需要休养几天。”
“那就好。”
“……”
关乎别人的话题说完，两个人之间开始沉默。
楚禾攥着包的手开始在上面不安的揉捏，指尖有些泛白，陆正南不动声色的收入眼里，心里暗笑，这么多年，无论她有什么变化，这个习惯还是改不了。
“有时间吗？”陆正南开口打破沉默：“借用你几分钟时间。”
“不……”
“不会很久，就几分钟。”
楚禾拒绝的话没来得及出口，就被他打断，她沉默的看着陆正南，心里面纠结更甚。
她可以在心里面不断的说服自己事情已经过去，就不用再纠结，也可以在遇见陆正南的时候如常对话，但是她还做不到，能够什么都没发生似得，和他去谈论什么。
她脸上挂上笑意，刚想坚定拒绝，却被迎面而来的怀抱打乱所有刚组织起来的语言。
带着清冽薄荷味的怀抱熟悉又陌生，楚禾靠在里面，微微闭眼，下定好大的决心才把人推开。
“陆先生，如果你有事就说，不用动手动脚。”她的感情还没断干净，楚禾怕自己对陆正南死灰复燃。
陆正南被拒绝，心里黯然，但还是道：“楚禾，我曾经责问过自己，世界这么大，比你好的人数不胜数，我为什么就要看中你，后来，我等在别墅楼下，你接通电话的瞬间，我才明白，原来喜欢你，没有任何缘由，在我心中，你便是那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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