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话就像走马灯一般，在舒意的脑海里肆意盘旋，每个字都是淬了毒药的尖刀，一刀一刀凌迟她的心脏。
“没有她，我拿不到如今的一切。”
“你连枕边人都算计，你觉得她知道后会怎么想？”
“舒意一定会恨你！”
……
换做以前，或许她还能理智地告诉自己：程晏行不就是这样的人么？不择手段、性子阴晴不定、身边的女人来来去去，不是众所周知的吗？
可现在呢？是对他存了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吗？还是以为经过这几个月的相处，已经能摸清他的脾气、看透他的心？
多么可笑，多么讽刺啊。
那些她认为的理所应当，实际上不过是他步步为营的策略之一。
“舒意？舒意！能听到我说话吗？”
耳边隐约传来急切的呼喊，舒意的脑子里轰然一片，眼皮似乎有千斤重，身处看不见的漩涡，她觉得自己在不断下沉。
呼啸而至的黑色卡宴打出一个漂亮的侧弯，稳稳停在医院门口。
“怎么回事啊程二，走之前不是还好好的吗？”
徐盈接到电话后就坐不住了，车子一来，她立马快步冲了过去。
舒意蜷缩在男人怀里，面色苍白，额前冷汗涔涔，看起来状态很不好。
程晏行抱着她，大步流星往里去，一边低声回了句：“是我不好。”
“你他妈又干嘛了？人家现在是孕妇，能不能稍微上点心？”
徐盈气得乱喊，男人顿了顿，好半天才开口：“我跟晏灵说话，被她听到了。”
“啊？”徐盈一愣，“你们说什么了？”
“……我跟晏灵说，没有舒意这一纸鉴定报告，我拿不到如今的一切。”
“程二你……你是不是傻啊？！”
徐盈简直要被这个弟弟蠢哭了：“你要气死我吗！这种话心里想想就好了，干嘛说出来？灵灵现在正是叛逆期，你以为她能理解大人的苦心？舒意更不用说了，你等着吧，我看你是好日子到头了！”
男人沉默无言，只是脚步越发快了。
病房里，医生护士早已严阵以待，十几分钟的基本检查之后，徐盈总算松了口气：“情绪激动导致的暂时性昏迷，孩子没事。”
参与检查的医生们收拾了器材，自觉离开了。
“等她醒了，好好解释一下吧。”徐盈拉开椅子坐下，无奈地揉着太阳穴。
她看得出来，程晏行是真的挺喜欢舒意，可这傻小子活到33岁，压根没谈过恋爱，更别提迎接一个崭新的小生命。
儿时得不到父母的疼爱、成年后又一直在商界摸爬滚打，是野心支撑着程晏行走到今天，他要超越父辈的成绩，打出自己的天下。
只是，谈恋爱跟做生意完全不是一回事，算计怎么可能换来真心呢？
“程二，你老实说，亲子鉴定这事儿，你之前是不是动过心思？”
男人靠坐在床边，紧紧握着舒意的一只手，眼中仿佛揉进了浓重的黑雾。
“……我没有。”他嗓音低沉：“就算有，顶多也就是顺水推舟。”
“你这话毫无说服力，那么多顺水推舟的事，怎么偏选了这一件？况且这一次，你拿到的东西也太多了。”
徐盈轻声细数：“除去舅舅在程氏的实权，你还一锅端了他残留的旧部，天盛的合作自然也落到你头上，从舒正军夫妇那边，你还可以继续追查对程氏不利的幕后黑手。”
“哦对了，再加上把灵灵拉入正轨。”
徐盈皱着眉头，啧了一声：“程二，我看你这回算是完了，人家一石二鸟，你倒好，直接捅了鸟窝！”
程晏行的面上终于有了波澜：“姐，你能不能别说了。”
“哦，现在嫌我烦了？我告诉你啊，你怎么作死，我不管，要是小意跟大外甥有个什么万一，我就——”
她一脸嫌弃地瞪了他一眼，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解剖一个人可比解剖一只鸡简单得多。”——他这位不得了的医学高材生表姐，当年就是靠这句话行走江湖，成了医大的传奇人物。
程晏行完全相信，他要是再犯浑，徐盈绝对第一时间提刀赶来。
“行了，等下我还有个会诊，不跟你闲扯了。”
她伸了个懒腰站起来，冷不丁听见一句低哑的询问：“我要怎么做，她才会原谅我？”
“现在不是原不原谅的问题，程二，你要先让她相信你。”
徐盈走到门口，拉开房门：“我真诚地建议你，小意醒来之后，她问一句你答一句，别自说自话，也别增加个人感情色彩，只要她肯相信你，这事儿就能翻篇。”
这话说得简单，可人人都明白，重建破碎的信任哪有那么容易？
“咔哒”一声，房门关上了，整个病房又只剩下他们两人。
程晏行反复考虑着徐盈刚才的话，俊逸的眉拧紧又松开，视线飘向躺着的人，眼底的自责和担忧便又浓了几分。
他不曾有过这样患得患失的体验，这个在商场上杀伐果决的男人，此刻就像等待公布成绩的小学生，心中焦灼而又忐忑。
傍晚时分，舒意终于有了动静，她是被饿醒的。
刚动了动手指，就感觉手腕一紧，接着是一道惊喜的男音：“你醒了？”
是他。
“没吃午餐，是不是饿了？韦妈炖了鸡汤送来，尝尝？”
保温桶的盖子打开，浓郁鲜美的香味迎面而来，碗碟碰撞的声音清脆悦耳，舒意吃力地睁开眼，看着面前忙碌的身影。
是他。
可是为什么，忽然觉得很陌生？
程晏行调整好情绪，这才弯腰扶她，可就在伸出手的瞬间，他看到舒意眼中那抹明显的抗拒，她本能地缩起身子，往旁边挪了挪。
男人修长的双手僵在空中，连唇边的淡笑都消散了。
他很想说点什么，可千言万语堵在胸口，竟是一个字也说不出。
“……我自己可以，不用麻烦。”
舒意闭了闭眼，不去看他：“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你可以出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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