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旅馆的小木窗望出去,可以看到窗外连绵的高山和整片绿色草地。
她放下行李,点了一根烟,坐在窗台上看天边残留的夕阳。
到底从什么时候起,这种病症开始折磨她?
从她有记忆开始,她已经忘记父母的样子。只记得被寄居在姨妈家,她永远是被取笑和虐待的对象。
在饭桌上她不敢夹自己喜欢吃的菜,因为要留给她的表弟(姨妈唯一的独生子)吃。如果她稍稍壮胆多夹一口菜,姨妈的巴掌会立刻扇过来。
没有像样的衣服,她从来被当假小子养着。姨妈嫌去理发店理发花钱又麻烦,每次都是她亲自操刀,剪到最短,可以一年半载不用理发。
她从来没有感受过父爱母爱的滋味,幼年的记忆只有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因为随时都有被打骂的危险。
她内心极度缺乏安全感。保持距离关闭心房是她认为与人相处最常态的沟通方式。
陈思逸想起不愉快的童年,很烦躁的甩甩头,用力吸一口烟,丢在脚底,被光脚丫踩成碎末。
她口里骂咧一句:“妈的!”
烟尾残留的火沬子烫疼了她,她倔强的咬咬牙,碾压似的将烟头揉成稀烂一摊。
也不管脚底下的伤,利索的脱去长裙,放下有些松散的发髻,从背包里拿出黑色蕾丝睡裙就进了浴室。
她蓦地想起,刚才踩烟的动作,很像那个男人,那个叫肖峰的男人。
他确实有些不同。
她之前接触的男人只会如狼似虎般扑向她,从不拒绝她的要求,从不。
这就是他和他们的区别。
什么才是真正属于他的?
她若有所思,此时手机响了。
“师傅,你什么时候回来?”是她徒弟小凡的电话。
陈思逸接起电话,对着镜子里穿着紫色文胸的自己慢条斯理地欣赏着。
“就这几天吧。”
“去云南干嘛不带上我?”
“干嘛要带上你?”
“你不在做什么都没劲。”
“给你布置的任务完成了没有?”
“没有。我要去云南。”
“小凡,不许这么粘我,我很快就回来。”
“告诉你个好消息,你不用这么快回来。”那边说的神秘兮兮。
“?什么好消息?”
小凡平静地说:“因为我已经到云南了。”
陈思逸吃了一惊:“你?!现在??”
“我现在在斗南村。”
“你在哪个位置?”陈思逸快速穿起长裙,把手机夹在耳旁畔,拿起背包就往外走。
此时天色已渐渐暗下来。
来到车站见到小凡时,陈思逸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于小凡——这个整个背部都纹着蝴蝶图案永远留一头蓝色短发浑身透着中性气质的90后女孩,她对陈思逸的崇拜近乎偏执。
于小凡一身休闲装故作轻松状站在陈思逸面前,对她露出招牌式的浅浅微笑。
夏夜的凉风吹过来,于小凡散乱的流海遮住了左眼。
陈思逸走到她身边,轻轻拥抱她:“吃晚饭了吗?”柔声问道。
于小凡双手紧紧攥住她的身体,仿佛要把她攥在手心里,她说:“没有……”
拥抱的这一刻她才发现,她是如此贪恋陈思逸的一切一切。
陈思逸身上熟悉的桃花香味像一副迷魂剂,吸入鼻腔便四肢瘫软。
于小凡想告她,她很想她,很想她……
陈思逸拍拍她的肩膀说:“走,我带你去吃点东西。”
“仙湖农荘”——陈思逸又来到和肖峰晚餐的农家菜馆。
点好菜,陈思逸问于小凡:“喝酒吗?”
于小凡笑着点点头。
陈思逸知道她有喝点小酒的习惯,响指一打,叫来一瓶茅台。
于小凡捋了捋有些散乱的头发,四下看了看问:“这家饭馆不错,你来之前有查地图?”
陈思逸呡一口茶,随口答:“随便找的。”
酒菜上桌,陈思逸给她倒上酒,举起杯说:“来,喝一口,算是为你接风。”
看陈思逸的表情似乎对她小凡的突然拜访并没有半点责怪之意。
反而于小凡有点不好意思:“师傅,你这是取笑我吧?”
陈思逸先干为净,白酒的余香和苦涩在喉咙里交织流淌。她有些责怪地说:“以后不许这么做,听见没?交给你的任务又要拖?”
小凡料到她会这么问,所以提早完成了。
“知道你会催我,我赶了个通宵,全部做完了,你信吗?”小凡得意地夹一口牛肚,自己满上酒。
陈思逸嘴上不夸,心里挺满意。
第二杯酒下肚,陈思逸觉得头有微微的炫晕感。
“小凡,我今天画满了整个绘本,你不知道我看到这些花海有多兴奋。下一个创意纹身的主题我已经想好了。”
小凡问:“是关于那些鲜花主题的?”
“当然。你先猜猜,或者自己先预想一下,换作是你,要如何创作这个主题?”
小凡被问住了,一时语塞。
陈思逸眨眨眼,嘴角一抹笑,说:“每一朵花都是一个小生命,都有它自己的属性和个性。比如说白百合,因为外表白净,人们便赋予它纯洁美丽的象征,但是这只是大数人赋予它的东西,事实上,它自己可能不这么认为。”
小凡来了兴趣,问:“那它自己什么看法?”
“它可能想,我可一点也不喜欢别人给自己下的定义,人们总是喜欢以貌取人,我们花儿可不是单单用外表来定义性格的。”
小凡笑着点点头:“有点意思……”
陈思逸接着说:“这朵百合是一朵特立独行的花,它要做那个自由的真实的自己,不喜欢做那个道德模范。谁说白百合的颜色就一定要做白色?它喜欢彩虹色,所以经常在夜色深沉的花海里绽放色彩缤纷的花瓣……那一刻,它感觉快乐又舒服。”
小凡听得入迷,她,陈思逸,果然配得上她于小凡的爱恋,因为每一次,她都能说出打动她心底深处的话,而这些话,又是她自己无法探索到的。
小凡有些痴迷地看着白炽灯下的陈思逸,她的眼睛里为什么总有一种泪光潋滟的感觉?仿佛蒙了一层透明的水,波光粼粼,楚楚动人,但又有种不可逾越的距离感。
小凡说:“就像我只喜欢染蓝色的头发,只喜欢穿破洞牛仔,只喜欢女人……我觉得我就是那朵特立独行的白百合。”
陈思逸举起酒杯说:“来,干了这一杯,为了特立独行的我们。”
“顺便也为了我一如既往地爱你。”
俩个人碰杯,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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