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新一代武将的对决——战争需要新鲜血液】
自从诸葛亮死后,魏蜀两国战将的水准就半斤八两了,大家相互都能料得到对方会出什么牌,姜维本以为夏侯霸给他出了个妙计,他率军袭击郭淮的大本营雍州必定能大功告成,没想到刚走到半路,突然前面的山道被魏军拦住,魏将陈泰大喝一声:“姜维孺子,无能之辈,竟敢偷袭雍州,我在此等你多时了,赶紧束手就擒吧。”
姜维一看,知道计谋败露,也只得上前与陈泰交战,双方战不多时,陈泰败退回城堡中坚守不出,姜维命人攻打城堡,但是久攻不下,双方不分胜负,就那么僵持着。夏侯霸对陈泰也比较了解,他看陈泰并未失败,但却坚守城堡不出,与蜀军僵持着耗时间,肯定其中有啥阴谋,于是对姜维说:“此处不可久留,不如我们暂时退回去另外寻找道路前进。”
姜维很尊重夏侯霸的判断,听他这么说,也同意暂时撤退,正准备后撤呢,突然得到探马来报,说郭淮领军截断了自己的退路,并且断掉了蜀兵的粮道,粮食运不上来了。姜维听后大惊,运送粮食是全军最为关键的事情,士兵每日三餐总得吃饱了才能打仗吧,一旦无粮,大家饿着肚子,这仗就没法打了。于是姜维和夏侯霸一起拼死反击,要突破郭淮的包围圈,这时前方的陈泰又出兵来攻,和郭淮前后夹击,打得姜维大败,姜维率残兵败将一路拼杀,往自己的阳平关方向奔去。
在京城洛阳的司马府中经常召开家庭会议,这是司马家族的一贯传统,祖祖辈辈都是一样,司马懿对两个儿子大有深意地说道:“子元、子上,尔等不知,为父这一生若不是为我殷国司马氏的雄图大业所萦心系神,说不定当年也会像你们的老师胡昭,或是当年的诸葛亮一般翩然脱俗、隐逸遗世的!在茫茫人海之中,能够遇上这样的名士贤人,无论是敌是友,这都是我们不可多得的幸运啊!”
两个儿子经常往返于前线与京师,时时聆听父亲的教诲,司马懿虽然老了,不能亲自去前线指挥军队,但他仍然可以给儿子们具体的指导,司马师生性阔达,只当父亲是在泛泛而谈,便随口应承了下来,表示谨遵父亲的教诲。司马昭却在心底暗暗感慨:父亲毕竟老了,眼中也只装有诸葛亮这样一个旧日知音而已。当今魏室疆域之广,已有天下三分之二,可谓人才济济,其中岂无诸葛孔明之流的贤人名士乎?若我司马昭有幸遇之,自当与他结为金玉之交,倾心折节,善始善终,永不相负!
【26 培养儿子是下一步的关键——权臣的接班人无比重要】
司马懿目前对朝廷中的局势已经不怎么担心了,因为自从诛灭了曹爽家族后,朝中再也无人能够抗衡司马家族,反而是他认为而今诸葛亮已死,关中局势基本大定,两个儿子在自己身边也已调教了不少年头,看来都成熟进步了许多,是到了该搭建平台让他俩自己去各展所长、崭露头角的时候了!师儿今年二十七岁,昭儿今年二十五岁,不趁这个时候再加几分火力好好锤炼一番,错过了“火候”就不好了!
姜维与夏侯霸一起袭击曹魏边境的时候,郭淮将消息飞马报入朝廷,魏主与司马懿商议后一致认为,此事就交给征蜀大将军司马师去应付即可,于是司马懿命令司马师引兵五万,前往雍州助战。
司马师从前线的情报中判断,这次蜀军的力量应该不大,理论上兵力不如魏军众多,于是他就率军日夜兼程,赶赴前线。没想到赶到西蜀的阳平关时,遭到姜维的埋伏,蜀军用诸葛亮发明的连弩袭击魏军,连弩一发十箭,相当于那个年代的机关枪,魏军被射杀无数,司马师败退了一阵,逃回了自己的城堡。
在三国时代,通信比较落后,姜维与夏侯霸所做的那么多事情,远在麴山城中苦苦守候的蜀将句安并不知道,他的城堡中早已无水无粮多日,见援兵那么久仍然不至,实在撑不住了,只得开门投降了魏国。
姜维这次征魏,由于准备不足,战略失误,所以没占到任何便宜。司马师也是初次以主帅身份领兵,经验不足,也没取得什么胜利,双方只得各自罢兵。姜维回汉中驻扎,司马师回洛阳汇报战果。
【27 研判局势是司马家的家风——在学习中获得进步】
在司马懿的家庭会议中,这一次的讨论题目是将司马懿与诸葛亮比较,两位当代的雄杰之士这一辈子,究竟谁胜谁负,各自的优缺点又在哪里。
但是司马懿如此要求,他的两个儿子却很难给出评价,如果说自己父亲全面压倒诸葛亮,那也不实事求是,父亲听了一定不会满意,但作为儿子,谁又敢说父亲的坏话呢?“唔……你们可是拘于礼教而不敢评议为父?”司马懿的眉头拧了起来,面色仍是毫不松动,“疆场之上、棋弈之间,说长论短、评得议失,何必拘于父子之礼?你们有何意见且尽情道来,为父不会怪你们失礼的。子元,你是大哥,你先说!”
司马师就知道自己作为长子,肯定逃不过表态,但就算要实事求是地评论父亲与诸葛亮的一生功过,在刚起头时无论如何总得客气几句。他见父亲开口点了自己的名,便整理了一下思绪,侃侃答道:“不瞒父亲,其实在孩儿心目当中,并不以为诸葛亮算得什么‘命世雄杰’!他怎能和父亲您相提并论?”“哦?”司马懿眉峰一挑,“这是怎么一说?”
司马师打算先跟父亲玩一个文字游戏,避开直接对两人能力的评价,而是就“命世雄杰”这个称谓给予定义。“依孩儿看来,当这个‘命世雄杰’,须有两大条件:一是有雄心壮志,二是有雄才大略。”司马师讲得兴起,两眼都灼灼放出光来,“单有雄心壮志,最多只能成为王莽、董卓之辈;单有雄才大略,最多也只能成为韩信、萧何之流。所以,既有雄心壮志,又有雄才大略,才能成为汉高祖、光武帝那样的命世雄杰!”
既然父亲要求以“命世雄杰”来评判他与诸葛亮的才能对比,那么司马师就可以认为至少在这一个名词解释下,诸葛亮是远远不如父亲的。“然而,以此而为圭臬,我们回过头来反观诸葛亮——孩儿认为他首先是‘有壮志而无雄心’。吞并九州、一统四海,这是他孜孜不倦、死而后已的壮志。这一点,诚然可嘉!可是论起‘化鱼为龙、冲霄凌云’的雄心呐,他却丝毫没有!”
“诸葛亮的缺点是太过于在乎世人的看法与评价,他是活在了周围人的口水里了,他一心要做一个大汉的忠臣,把自己的名节看得无比重要,你看他几番北伐,时常受到那刘禅小儿和伪汉东州派、益州派老臣们的牵制和非议,甚至还有人上奏攻击他有‘不臣之心’!孩儿若是坐到诸葛亮的那个丞相位置之上,二话不说,必当先行废了刘禅这个乳臭小儿,自己登基在位、大权在握,然后再毫无掣肘地来横扫六合、荡平天下!”
“行军打仗本来就是一种赌博,也是一种行险,但诸葛亮太过于求稳求平,需知战局瞬息万变,当机会来时就需有大胆一搏的勇气,诸葛亮是‘有大略而无雄才’。他每一次举兵北犯,表面上看起来都是布局宏大、震慑人心,可就是做不到‘破格行险,出奇制胜’!我是不怎么佩服他的用兵之术的!他当日首出祁山之时若是听从了部将魏延之策,由子午谷前来狙击长安,我大魏岂不是难于应付?可他拈轻拿重、犹豫不决,硬是没敢迈出这一步!”
【28 两兄弟的不同见解——经验与眼光相辅相成】
司马昭听着大哥侃侃而谈,心想等大哥说完,自己也乘机表个态吧,不表态估计父亲不能放过,既然大哥说诸葛亮行事谨慎是个缺点,我就从相反方向说一说,看父亲有何评价。“大哥,你这话小弟有些不同的见解,请大哥指正!诸葛亮怎会料不到‘子午谷奇袭’之策?”司马昭再也按捺不住,向司马师微笑说道,“他是在通盘权衡利弊得失之后,才不得已放弃了‘子午谷奇袭’之计的,魏延之计太过冒险,换了是大哥你在诸葛亮那个帅位上,你也不敢下此决断铤而走险!”
听说司马昭有不同见解,司马懿很感兴趣,他就是要从正反两个方面来听一听儿子们的说法,“哦?”司马懿双眉一跳,目光炯炯地看着司马昭,“子上,你凭什么判断魏延当年的‘子午谷奇袭’之计是冒险乏用之策?你且细细讲来。”
司马昭看到父亲与大哥都向他投来了探询的目光,想知道他为什么如此评价魏延的子午谷奇谋,于是认真分析道:“对魏延当年的‘子午谷奇袭’之计,孩儿以前早有耳闻,也反复研究已久。他的原话是这样讲的:‘闻魏国安西将军夏侯懋虽为驸马,却胆怯而乏谋。今若拨给末将精兵五千、粮卒五千,直从褒中而出,循秦岭而东,顺子午谷而北,不过十日可到长安。懋闻末将杀到,必弃城逃遁。长安城中唯剩御史、太守耳。横门邸阁与散民之谷,至少可支用军粮达六十日。而魏军自东方合兵而来,尚需二十余日。丞相大军此时亦已从斜谷赶到相援。如此,则一举而咸阳以西可定矣!’”
也就是说,魏延的子午谷奇谋是有前提条件的,不是说随便就能实现目标,而是必须做到几个方面的配合,此计才能成功。“他这条奇袭之计当中,有四大环节须得条分缕析、剖明虚实。父亲、大哥,你们且听我细细道来:其一,魏延真的能在十日之内率兵一万闯出子午谷、直达长安城?据我所知,子午谷全长六百六十里,北谷口又离长安城一百里远,则魏延要到长安须行七百六十里路程。”
“算下来,魏延这一万精兵须得每日赶完七十六里的路程才能在十日左右到达长安,而要在一日之内赶路七十六里,最大的因素不取决于那五千精兵,而在于那五千粮卒!以每人每天食粮两斤为准,他们的五千粮卒每人须得至少负粮四十斤而行,方才勉强应付得来。我也管过军营的后勤事务,知道这些粮卒负粮四十余斤,若每日疾行还是可以赶完七十六里路程的。所以,魏延似乎是能够勉强率兵一万在十日左右闯出子午谷、直达长安城的。”
“我还以为魏延不能按时到达长安城呢,既然能到,那不就成了?”司马师双手一拍,“只要他能杀出子午谷,后面的一切问题便会迎刃而解了。”
“话是这么说,所谓的勉强通过,里面含有太多的运气成分,如果有哪怕一个环节运气不到位的,成功与否还不能下定论。”司马昭微皱眉头说道,“青龙初年,我曾经亲身去探过子午谷,那里面是峡谷对峙,中间河流湍急,全靠架在山崖腰际的窄窄栈道通行。倘若春雨连绵、山洪崩泻,谷中栈道若被冲毁,则行军赶路极为不易!而当年诸葛亮首出祁山,时机恰恰选在了仲春多雨之季!”
“后来,故大司马曹真不也是想从子午谷南下去奇袭汉中郡吗?途中碰上了霖雨冲道,结果却是‘发兵已逾一月而行谷才及一半’!所以,魏延欲在十日之内闯出子午谷、直达长安城,还须占得天时之幸方可!不仅是天时之幸,他们闯进子午谷之际还须得不被我大魏的巡逻斥候察觉!这可又要承天之佑,不差分毫了!”
司马师听了,也觉得二弟说的没错,但魏延的子午谷奇谋真的没有可取之处吗?他脸上微微一红,口中兀自说道:“我魏军的巡逻斥候当时只设在子午谷北口之外,当他们察觉蜀兵已然出谷之时,只怕早已晚了!”
【29 对陈年旧案的事后分析——司马昭初显军事才华】
司马懿看到儿子对当年的局势分析得如此头头是道,心里非常满意,他笑眯眯地看着司马昭:“子上,你再继续分析下去。”
“其二,魏延只是看到了安西将军夏侯懋一个人的能力问题,但他却没有通盘考虑战局,首先且不说夏侯懋是否一定就会舍弃长安而逃遁,单说若分析到夏侯懋周围的人与势力,那逃跑的可能性就更小了。就算夏侯懋胆怯乏谋,但安西将府署中当时的长史是郭淮将军!郭淮将军乃老成宿将,他一定会力挺守城迎战的!而且,长安西边郿县有大司马曹真的十万雄师势为犄角,东边又有洛阳京师中军五万,由张郃将军率领着疾驰来援——在这两面夹击之下,魏延的一万人马无疑是飞蛾扑火、以卵击石!”
既然是做模拟战局分析研究,大家就把各路军情的导入性都加以比对,对于将军来说,各种战前模拟策划是很有必要的,司马师双眉一竖,亢声而道:“魏延可以夺取横门邸阁的粮仓负险而守,同时静待诸葛亮从斜谷道出兵来援!还有,二弟你刚才自己也说了,他若狙击长安,就有可能将曹真所率的关中主力从郿县吸引开——那么,这不正好为诸葛亮从汉中南郑北出斜谷道打开了一丝空隙吗?”
司马昭听大哥提到魏延夺取粮仓的可能性,就又对此进行了解析:“这一点很关键,我在思考全局时把它作为第三个重要环节:在十余万大军的围剿之下,魏延能否及时抢占到横门邸阁的粮仓?大哥,只怕魏延一出子午谷,便是烽烟乍起,四方传警,横门邸阁的仓卒们早就做好了守护准备。就算到了最后关头他们守不住这些粮仓,还不晓得该放一把火统统烧了它们免得落入敌手?这样一来,不等张郃率领中军五万从洛阳赶到,魏延和他的一万蜀卒早已饿得人困马乏,不堪一战了!”
司马师此时与二弟就像是战前演习中的两支红蓝军队的主帅,各出奇招欲胜过对方,司马昭却不给他插话的机会,继续微微笑道:“既然在前面这三个环节里魏延都是漏洞丛生,那么他所说的第四步‘诸葛亮于二十日内由斜谷道北出来援’这一招还站得住脚吗?有曹真大司马的十万雄师坐镇郿县,封堵斜谷道北关,诸葛亮怎好去硬闯斜谷道?后来他不也是一直绕到祁山才从陇西发起了惊雷一击吗?在他绕道祁山的数十日内,魏延前有阻力、退无粮草,除了束手就擒之外,岂有他途?”
看到两个儿子都如此精通兵法,对诸葛亮与魏延当时的各种细节考虑分析得头头是道,司马懿的心里非常高兴。“好!好!好!”他“啪啪啪”地鼓起了掌,眉梢边都淌出笑意来,“昭儿剖断如流、算无遗策,为父佩服。确实,诸葛亮当时不敢采用魏延之计,亦是正如你今日所料一般!为父给你补充一个情况:当时诸葛亮总共拥兵才不过十一二万,且又分出了两万人马欲来新城郡呼应叛臣孟达作乱,却被为父一举打退!他那时怎敢再拿一万精兵给魏延去乱赌一把?师儿哪,你二弟这些分析确是精辟之极,你不可不服!”
司马师虽然知道自己考虑得不够周全,但兵者,诡道也。打仗需要以正合,以奇胜。不冒点险也是不对的,他接着说:“父亲,二弟讲得固然有理,但孩儿仍是以为:用兵伐敌,就是要善于‘险中求胜’。一味只知道瞻前顾后、左计右算,哪里办得成什么大事业!孩儿今日把话撂在这里,将来有一天咱们发兵征剿伪汉,届时说不定还非得依靠‘破格行险,出奇制胜’这八个字不可!”
司马昭看大哥有点着急,当然不能硬让他下不了台,而且大哥说的也不无道理,的确打仗有时候需要冒险:“大哥所言甚是。”司马昭莞尔而笑,“计中有计、变外防变、因势利导、敢于行险,这本就是我们克敌制胜的必由之路。你的这些话,小弟一直都是深深赞同的。”
兄弟俩的军事辩论会就此结束,这在现如今叫作“沙盘推演”,是所有将军们经常为之的事情,司马师见到弟弟如此圆融通达,自己倒也不好意思与他硬拧下去了,只得干干一笑:“二弟你可堵得大哥我无话可说了。”
【30 父亲探求的结论——同时代巅峰人物的品评】
司马懿心想,今天本来的主题是想让两个儿子评价一下自己与诸葛亮的高低优劣,没想到说着说着就转到其他地方去了,于是他点了点头,直盯着司马昭:“昭儿,你还没有正面评价为父与诸葛亮二人之间的长短优劣呐!”
司马昭之所以转移话题,本来就是不想直接回答父亲的提问,没想到父亲非常执着,于是也只能回答几句,想到这里,他恭然答道:“父亲,您可真要听孩儿的实话?孩儿其实这么认为:父亲您的缜密细致未必高于诸葛亮,但您掌控大局和把握机遇的能力却实在诸葛亮之上。孩儿最佩服您的是,只要失败的损失程度不致影响大局,您在决策时宁可选择自己可能失败,也不会轻易放过任何一个机会!他诸葛亮负荷太多、虑患太深,就难以做到像您这般‘举重若轻,纵横自如’!”
听二儿子如此说法,司马懿心里很开心,他一直认为诸葛亮作为当世奇才,自己在很多方面是比不了的,如果谁说自己全面超越诸葛亮,那只能是在拍马屁了。司马懿听了,不以为忤,反而哈哈一笑,展颜笑道:“说得好!说得好!不过,你俩都说漏了一点,我司马懿还有一长,是他诸葛亮永远也无法比拟的——我司马懿有子元、子上你们这两个麟儿可以承袭大业、继往开来,但他诸葛亮却没有后继之材!有此一长,为父夫复何求哉?”
【31 司马懿的成就——出于曹操而胜于曹操】
朝廷上,所有重要的大臣都拥护司马懿承袭当年曹操的威仪,任魏国的丞相,大权独揽,司徒董昭首先递交奏表,力荐司马懿:“臣等谨奏:自夏商周三代以来,胙臣以土,待臣以礼,封秩辅佐,皆所以褒功赏德,为国藩卫也。太祖武皇帝当年建基之余,伪汉诸葛亮挟主自专,拥兵来犯,震荡关中,战火连绵,举国不安,民不聊生,惨不忍言。故大司马曹真、故车骑将军张郃等奉诏御之,殚精竭虑,肝脑涂地,仅能自保,甚或兵败殁将,而国威已丧。”
“幸有司马大将军临危受命,初平孟达之乱而即赴长安,运筹帷幄,指挥若定,用武若神,应变万方,上不忧君,下不扰民,内宁外和,众志成城,不战而屈敌之兵,御寇于国门之外,以致诸葛逆贼力尽自溃、呕血而亡,数十年之巨寇摧于一旦,司马大将军之功可谓震古烁今矣!天下士庶之心悦诚服,可谓溢于言表矣!臣等联名共推,恭请陛下广开仁惠之恩,速行重赏以酬硕勋、以安民心、以奖功臣,特封司马大将军即刻晋丞相之位,享九锡之礼,受万户之邑!如此,则朝野上下再无不平之念,共见陛下之廓然大公。”
董昭之所以能够位列三公,尊享荣华富贵,不是因为他有多么的厉害,而是因为他的眼光看人很准,他总是能第一个发现谁最有势力,然后就竭力拥护他。今天他慢慢地念完了自己亲笔拟好的这道奏书草稿,脸上毫无表情。写这样的拥戴表,他自然是颇有经验了。想当年,推戴太祖武皇帝晋为魏公、加礼九锡,就是他执笔亲写的初稿。
然而曹家的势力日渐衰落,而新的力量在崛起,司马一家从各个方面来说都是朝廷中首屈一指的家族,识时务者为俊杰,做人要能紧跟形势,不要站错了队伍。二十多年过去了,他这一次重又提起笔来为司马懿写推戴表,心底实在有一种莫名的震荡!这二十多年来,他冷眼旁观司马氏在魏朝庙堂之上无形无声而又势不可遏地兀然崛起,早已对他们的实力了然于心。既然河内司马氏蚕食沛郡曹家的基业已是大势所趋、不可阻挡,他董昭也只能顺应时势站到潮头积极有所作为,为自己所代表的济阴董氏一族在未来的权移易代之际获取巨利而拼搏一把!所以,推戴司马氏成了他奄奄终年之时的最后一次豪赌。自然,他也坚定不移地相信自己把赌注压在河内司马氏一族的身上是绝对不会有错的。
与董昭一样紧跟形势的朝中大臣还是有不少的,他们其实不在乎究竟是谁坐着天下,关键看目前谁说了算,权力在谁的手里,就全身心地帮谁。董昭干巴巴地咳了几声,混浊的半眯老眼里射出幽幽的光芒,看向了在他榻前那条长席上端坐着的司空崔林、散骑常侍王肃、廷尉高柔、河南尹司马芝、黄门令何曾等人:“诸位大人,你们觉得老夫这道推戴表写得如何?”“老司徒的文笔自然是典雅沉实,读来令人心服口服。”崔林转过身来,直望着王肃、高柔、司马芝他们说道,“怎么样?本座附议签名之后,大家也都跟着一齐签了罢!”
【32 人脉永远是成功的基础——但结交层面必须对等】
司马氏在朝中二十多年的经营,从下到上,几乎结交了所有能够结交的同盟者,现在司马氏又是一枝独秀,支持他们对谁都有好处,所以力挺者众多。身为“庙堂三公”之一的崔林,如此鼎力支持司马懿这次晋相加礼之事,亦是大有缘由的。原来,司马懿当年初入魏国官场的第一位“伯乐”便是崔林的堂兄崔琰。崔琰当时身任选曹尚书,一见司马懿便公开盛赞他“聪亮明允,刚断英特,堪当大器”,使得司马懿年纪轻轻就声名鹊起、无人不晓。而司马懿对崔琰的知遇之恩亦是铭记在心,从不敢忘。只是后来崔琰由于私下里非议曹操有篡汉之心,让他的政敌丁仪抓住了把柄,告了一记“黑状”,被曹氏下令赐死于狱,崔琰所代表的冀州清河崔氏一族便从此中道衰落了。
司马懿对曾经帮助过他的人总是铭记在心,他的目的就是要积极拉拢所有可以争取的力量,所以总是在别人最需要的时候主动去帮助,这样建立起来的势力才足够扎实。数年过后,曹丕代汉称帝,司马懿大受重用,升为魏朝尚书。他却没忘了崔琰当年的栽培之恩,便以崔琰曾经公开表态拥立曹丕为嗣而功不可没的理由在曹丕那里进了“美言”,这才让清河崔氏重又翻身而起。作为崔琰堂弟的崔林也从此在司马懿的大力关照之下步步高升,直到今天坐上了司空之位。滴水之恩,自当涌泉相报,崔林如此极力推戴司马懿更上层楼,也是顺理成章之事。
一个人想要最终成功,肯定需要提前培养好自己的拥护者基础,如果这个基础足够雄厚,那么他的成功是迟早的事,就算他不愿意往上攀登,别人为了各自的利益也会把他推上去。至于今日在座的其他人士,与司马氏的关系就更不用说了:司马芝是司马懿的堂弟,王肃是司马懿的亲家翁,高柔是司马懿的同僚好友,何曾是司马懿的世交晚辈,他们自是更为热切地盼着能与司马家“一荣俱荣,共同进步”了。
这次司马懿上位,是明摆在大家面前的升官发财的机会,任何有政治头脑的人都该看清楚这一点,每次这样的机会来临都能造就朝中权力的再分配。崔林刚才的话一讲完,何曾就连连点头:“该签!该签!我等立刻就签!有董司徒、崔司空在前领衔签署上奏,司马大将军这事儿必能马到功成、指日可就!”说着,他又轻轻推了一下高柔:“高廷尉,今天以官秩高低为序,崔司空签了之后就该轮到您接上了……”
今天在座的都是司马氏的故交好友,大家对司马懿上位之事一拍即合,高柔搓了搓手,脸上笑意一现:“董司徒、崔司空和本座今天倒是可以在这里签名联署,只不过到下边各郡、各曹的串联事宜,却得辛苦王肃大人和何君你了……”何曾把头点个不停:“晚辈资浅年轻,自当为在座诸公效犬马之劳。尚书台、御史台、中书省等各大府曹那边,晚辈事先早都联系好了——只要你们把名字一签完,晚辈连夜赶去让他们联署。”
以司马氏目前在朝廷中的势力,除了大多数的大臣支持他之外,少部分不太支持的大臣最多是不发表意见,若说敢于明确反对的,肯定是极其个别打算自找死路的人。这时,司马芝却微微皱皱眉头:“各位大人,据我所知:大司农桓范、度支尚书卫臻、谏议大夫蒋济等几位宿望老臣的态度都还不甚明朗……咱们今天签了之后,也须得好好和他们沟通一下。”
司马懿的这次加礼,其实就是宣告曹魏政权的和平移交,因为有当年曹操的先例在此,大家对此心知肚明。“这个倒没什么。其实蒋济那边应该是没有多大问题的。他可能会反对别人晋相加礼,但是对司马大将军却应该能‘放行’。毕竟,对司马大将军的丰功伟绩,他素来也是赞不绝口的。”王肃拈了拈自己颌下的胡须,眯着一对圆活闪光的小眼睛,慢慢地说道,“只怕桓范和卫臻两人那里有些棘手……卫臻这个人一向在朝中不偏不倚、介然独立,从来没买过谁的账,我也不好和他说话。至于桓范嘛,最是喜欢与人执拗的,难保他知道了之后不会折腾个什么事儿出来呐。”
既然是大家民主表决,其实不应该最终是百分之百赞成,若是这样,一看就知道是假的。最好是百分之九十赞成,百分之七弃权,百分之三反对,那么看起来至少比较有代表性。“有这么多公卿大夫、方镇要员联名齐上推戴表,就缺了两三个人的名字,也没什么的。”董昭低垂着双眼,仿佛直盯着自己膝上盖着的棉被在说话一样,“当年本座劝进太祖武皇帝晋公加礼之时,表章上联署姓名的比这一次还少得多了,也没见那事儿后来生了多大的波折。”
司马芝伸出手指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这段时间来,他也在为推戴司马懿晋相加礼一事而奔走联络。不过,闯到了今天这个关头,司马芝的心底却莫名其妙地泛起了一丝隐隐的不祥之感,但一时又说不清这份感觉来自何处,此刻也只得揣在心里“走一步,瞧一步”了。
【33 一个时代的终结——三国进入下一个阶段】
到了曹魏嘉平三年的秋八月,年已七十的司马懿终于染病了,而且渐渐沉重。司马懿一直是三国时期的健康长寿典范,他思维敏捷,精力充沛,身体好,活得长。在这些方面胜过了所有同时代的人,但人总是要死的,现在感觉自己不行了,乃唤二子至榻前嘱曰:“我辅佐大魏许多年了,官授太傅,人臣之位极矣;大家都认为我心怀篡逆,让我深深地害怕,我死之后,你们二人要善理国政。慎之!慎之!”说完后,司马懿就死了。长子司马师,次子司马昭,二人将此事申奏给了魏主曹芳,曹芳以国葬的厚礼操办司马懿的丧事;司马师被封为大将军,总领尚书机密大事;司马昭被封为骠骑上将军。
过不了几年,吴主孙权的身体也开始不行了,孙权说起来是与曹操和刘备同一时代的人,只是比曹操和刘备年纪小多了,所以曹操与刘备早就死了多年,连曹操儿子都死了,刘备的接班人诸葛亮也死了,现在才轮到孙权的健康出了问题。孙权的病拖到第二年的四月,病势日渐沉重,乃召太傅诸葛恪、大司马吕岱至榻前,嘱以后事。说完就去世了,孙权称帝二十四年,寿七十一岁。
孙权去世后,太傅诸葛恪立孙亮为帝,大赦天下,改元建兴;谥孙权为大皇帝,葬之于蒋陵。
曹魏埋伏在江东的内线将东吴的消息通报给了司马师,司马师听说孙权死了,就想去打江东,尚书傅嘏说:“江东有长江天险作为屏障,先帝在时屡次伐吴,但都没有大的成功,现在天下太平,各自过过日子蛮好,何必又要兴起战争呢?”
司马师说:“大家老是这么僵持着也没意思,风水轮流转,以前没把江东给打下来,不代表现在仍然打不下来,我们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去打东吴。”司马昭也认为大哥说得对,目前东吴的少帝孙亮刚刚继位,可以说是立足未稳,我们可以乘机去打他们。
既然司马兄弟发话了,大家也不敢有意见,曹魏就令征南大将军王昶引兵十万攻南郡,征东将军胡遵引兵十万攻东兴,镇南都督毋丘俭引兵十万攻武昌,三路进发。又遣司马昭为大都督,总领三路军马,准备进攻东吴。
【34 上阵亲兄弟——自家人毕竟不一样】
这一年的冬天,司马昭亲自挂帅,领兵至东吴边界驻扎下来,召王昶、胡遵、毋丘俭等将军到帅帐中议事,司马昭说:“东吴最紧要处,就是东兴郡。现在他们筑起大堤,左右又筑两城,以防我们从巢湖后面攻击他们,大家一定要认真对待。”遂令王昶、毋丘俭各引一万兵,列在左右:“且勿进发,待取了东兴郡,那时一齐进兵。”昶、俭二人受令而去。昭又令胡遵为先锋,总领三路兵前去:“先搭浮桥,取东兴大堤;若夺得左右二城,便是大功。”遵领兵来搭浮桥。
在东吴方面,孙权死后,目前是太傅诸葛恪当家,诸葛恪听知魏兵三路而来,聚众商议。平北将军丁奉说:“东兴乃东吴紧要处所,若有失,则南郡、武昌危矣。”诸葛恪说:“此论正合吾意。公可就引三千水兵从江中去,吾随后令吕据、唐咨、留赞各引一万马步兵,分三路来接应。但听连珠炮响,一齐进兵。吾自引大兵后至。”丁奉得令,即引三千水兵,分作三十只船,望东兴而来。
司马昭方面派遣的大将胡遵率军渡过了浮桥,屯军于堤上,胡遵派桓嘉和韩综两位将领攻打东吴的两座城堡。左城中乃吴将全端守把,右城中乃吴将留略守把。此二城高峻坚固,急切攻打不下。东吴见魏兵势大,也是不敢出战,死守城池。
胡遵没办法,暂时不能迅速结束攻城战,只好扎营做长久打算,他先在徐塘下寨,时值严寒,天降大雪,胡遵与众将在营帐中喝酒。
忽然有人来报,说东吴有三十只战船来犯,胡遵还特意出寨去看了看,果然见东吴派来了三十只船,每船上约有百人。于是他毫不在意,回到帐中,对诸将说:“东吴不过来了三千人,何足惧哉!”只令部将哨探,大家继续饮酒。
丁奉看魏兵毫不在意自己的袭击,心里想这也太看不起我们东吴了,于是带领三千吴军精锐,各个脱去衣甲,轻装上阵,一声呐喊,丁奉带头杀入敌阵,三千吴兵个个都像是下山老虎,逢人就杀,气势非常吓人。魏军本来都抱着不当回事的心理,主将既然继续喝酒,士兵也就没做准备,结果被吴军杀得大败。等胡遵知道厉害已经晚了,搞了半天这分明是吴军的一支特种部队,人数虽少,但战斗力惊人。魏兵一阵慌乱,大家夺路而逃,刚建好的浮桥也被吴兵截断了,胡遵制止不住溃败之势头,只得跟着逃跑,司马昭、王昶、毋丘俭等听知东兴兵败,亦勒兵而退。
诸葛恪率领吴军的大部队很快也赶到了,听说丁奉大获全胜,于是奖赏了众人,他想既然司马昭如此容易对付,那么干脆就再接再厉,继续攻击魏军。诸葛恪还派人联系蜀国的姜维,希望他能一起出兵,与东吴一起攻击魏国,事成后平分天下。
丁奉建议诸葛恪先取魏国的新城,因为新城对魏国来说是一个总的入口,如果能拿下这个地方,司马师一定害怕。诸葛恪采纳了丁奉的建议,派重兵进攻新城,新城守将张特看到吴军人多势众,于是闭门不出,吴军围着城池打。前线的情况报告到了朝廷,司马师听说后正在犹豫是否派兵增援新城,主簿虞松对司马师说:“新城坚固,短时间不易被吴军攻破,吴军远来,粮草供应不便,时间长了必然撤退,其实不必过虑。反而是蜀汉那边值得我们重视,姜维很有可能乘机出兵从西面进犯,请大将军留意。”司马师觉得虞松说得对,于是就派遣司马昭率领大军去协助郭淮严防蜀军进犯,命令毋丘俭、胡遵去增援新城。
诸葛恪这次是太想立功了,这是他作为太傅后领军打的第一仗,但偏偏新城的守将张特十分厉害,吴军久攻不下,诸葛恪下了死命令,每天督促诸将率军猛攻,某一日总算将新城的西南角攻破了一道缺口。吴军正准备大规模攻城之时,突然新城守将张特派使者前来见诸葛恪,使者对诸葛恪说,张特其实也守不住了,打算投降,但魏国有法律规定,守将守城满一百天,实在守不住而投降,家属不会被株连,现在新城已经守了九十天了,如果吴军能再等一等,十天之后,张特就率军投降。
诸葛恪相信了使者的说法,就命令吴军不再攻城了,大家退后等待,希望十天后张特能主动开城投降,但没想到的是,张特却利用了这十天的时间,修补了被吴军攻破的城墙,同时还加固了很多城墙破损的地方,到了十天后,张特根本就不投降,仍然与吴军对抗。
诸葛恪大怒,加紧派兵猛攻新城,但此时吴军的军粮已经不足了,而且军中传染一种流行病,很多士兵得病,士气低落。诸将劝说诸葛恪暂时撤兵,等下一个机会再行征战,但诸葛恪坚决不肯,仍然逼迫诸将继续攻城,很多士兵都心有不满,逃跑者越来越多。到了后来,诸葛恪也发现,吴军的士气已经低落到了无心恋战的程度,新城根本就攻不下来,于是只好同意撤兵,早有细作报知毋丘俭,毋丘俭尽起大兵,随后掩杀。
吴兵大败而回,诸葛恪心里这个气啊,实在没地方发,回到朝中生怕别人在背后议论他,说他坏话,于是莫名其妙地找其他人的麻烦,看谁不顺眼就杀谁,搞得东吴满朝人心惶惶,个个都觉得诸葛恪得了癫狂症。
【35 东吴的权力更替——仍然是政变与谋杀】
本来东吴的御林军是孙峻掌管的,但诸葛恪却命令他的亲信张约和朱恩去掌管,要夺了孙峻的权力,太常卿滕胤与诸葛恪有仇,就乘机去离间孙峻,两个人一拍即合,打算谋杀诸葛恪。他们去找吴主孙亮,孙亮也表示愿意除去诸葛恪,因为他太过于霸道了,于是大家设计了一个计谋。某一天,吴主孙亮请诸葛恪入朝赴宴,暗中埋伏刀斧手在内室,想把诸葛恪诱骗而来,在宴席间掷杯为号,命刀斧手杀死诸葛恪。
诸葛恪接到吴主孙亮的邀请,准备赴宴,他的部下张约来劝他,说最好别去,怕只怕宴无好宴,会无好会。诸葛恪有点犹豫,正不知究竟去还是不去,这时孙峻、滕胤都来劝他,说吴主孙亮要与太傅商议国事,务必请太傅赴宴,于是诸葛恪就放心跟着他们一起去了,张约不放心,也跟着一起去。
诸葛恪见了吴主孙亮,施礼毕,就席而坐。孙亮命进酒,诸葛恪心疑,就推辞说:“最近身体不好,病躯不胜杯酌。”于是以茶代酒,与吴主交杯,酒至数巡,吴主孙亮说有点事情,就找理由先走了。孙峻下殿,脱了长服,着短衣,内披环甲,手提利刃,上殿大呼:“天子有诏诛逆贼!”诸葛恪大惊,掷杯于地,欲拔剑迎之,头已被孙峻砍落。
张约见孙峻斩下了诸葛恪的人头,立即挥刀来迎。孙峻急闪过,刀尖伤其左指。孙峻转身一刀,砍中张约右臂,这时候武士一齐拥出,砍倒张约,将他剁为肉泥。孙峻一面令武士去抓捕诸葛恪的家眷,一面令人将张约和诸葛恪两人的尸首,用芦席包裹,以小车载出,弃于城南门外石子岗乱冢坑内。
诸葛恪之妻正在房中心神恍惚,感觉浑身不得劲,突然朝廷派来了士兵,围住了太傅府第,将诸葛恪合家老幼全部抓了起来。满门众人都惊惶号哭,士兵将诸葛恪全家老幼全都缚至市曹斩首。
魏国的光禄大夫张缉很早就曾对司马师说:“诸葛恪不久必死。”司马师问,何以见得?张缉回答:“诸葛恪威震其主,如何能够持久?”现在果然被他说中了。却说孙峻杀了诸葛恪,吴主孙亮封峻为丞相、大将军、富春侯,总督中外诸军事。自此权柄尽归孙峻矣。
在司马师原来的谋划当中,姜维会被郭淮击退回蜀,至少两三年内难以再行侵入关中。而自己就可以来个“调虎离山”,借着东吴内乱,诸葛恪被杀事件,让司马昭率兵进攻东吴,让东吴陷入僵持苦斗的泥沼!自己稳住朝廷局势,理顺所有关系,让司马氏的基础更加稳固,一旦郭淮或者司马昭获得军功,再加以封赏,加重他们手中的权力。
【36 最好的集权方式就是打仗——战争可以改变一切】
司马师本可以乘势出任丞相之职,再以对抗西蜀与东吴为借口,把所有的军权都掌握在自己的手中。然而,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吴主孙亮诛杀了诸葛恪之后,居然让孙峻掌握了东吴的实权,孙峻是个缩头乌龟,不像以前那样频繁出击,东吴那边一下子消停了不少。纵然西蜀方面还有姜维、王平等前来边境上骚扰滋事,但郭淮、赵俨、孟建他们足可御之于国门外而有余。本来想乘乱晋升丞相之职的司马师一下子失去了借口,想到这里,他就禁不住狠狠地跺了几脚,直把地上的枯叶踏得粉碎。
“大哥,您怎么了?”一直跟在他后面踱步的司马昭见状,不由得赶上前来关切地问道。今天,他是专门来向大哥讨教对付东吴的计策的。不过,自入大哥书房的那一刻起,他就看出大哥心头郁闷之极,到了这时,他果然还是发泄出来了!
司马师深深地倒吸了一口长气,屏住了心神,停住了身,右手往外一摆:“没事儿!我是在想,那远在关中刚刚打退了蜀军而显得踌躇满志的郭淮,在得知诸葛恪在东吴被孙峻所杀的消息后,还不知会怎么想呢!”
司马昭听了大哥的这番话,仍是大不相信:“大哥,您这话可把吴主孙亮轻视得有些过头了。孙亮虽然年轻,但身边能征惯战的宿将尚多,可能过不了太久,东吴又会再次与我们爆发战争。”
“呵呵,子上,你仔细想想,这么多年来,东吴在战场上可有什么重大失误被咱们抓住过?朝野上下,谁不说东吴是最难对付的势力之一?”司马师冷冷笑道,“东吴历代主公的言行举动都是这般纯而无瑕、洁而无秽、刚而无欲、正而无私,简直犹如周公重生、姜尚再世!以致到了今天,朝野上下竟有大多数的大臣都要求我们与东吴合作,以求东南方的平安,想来真是令人不寒而栗啊!”
司马昭听得悚然一惊:“大哥,您别说了!为今之计,我等应当如何应对才好?”
司马师伸手摸了摸自己唇角的两撇胡须,眉头紧紧地拧成了一团:“东吴既然念念不忘觊觎天下的谋国之道,那么我等也只能随机应变,紧密严防他们就是了!”
司马昭听了,眼里灼灼放光:“大哥此计甚妙!对于驻守雍州的郭淮,大哥有没有什么防范之法?虽然郭淮目前非常忠心,但对于那些手握兵权的将军们,我们不得不防啊。”
“把他推到繁杂的军务当中去!让他尽可能多地树敌于人!”司马师显然是早已成竹在胸,“防备西蜀需要大量军粮,关中十余郡遭了大旱也需要发粮赈灾,让郭淮在没有战事的时候加紧军屯产粮,不但满足军需,而且还救济关中之地,算是他出粮来扶持国家!”
“对!对!反正郭淮那里的积粮最多,想当年父亲在关中就是靠着自己粮多粟足才耗死了诸葛亮。”司马昭哈哈大笑,“大哥,咱们就是要拿他的‘粮袋子’开刀,让他自减军粮、自削根本!”
司马师冷冷说:“我将要求他从关中征收三百万石粮粟以献朝廷!”“三百万石粮粟?”司马昭不禁唬得舌头一吐:“乖乖!大哥出手好生狠辣!我大魏境内所有州郡近三年来共缴国库的粮粟总量也不过才二百多万石,大哥却要逼迫郭淮以区区雍、凉二州之域一次性为朝廷献进三百万石粮粟,这不是在故意刁难他吗?郭淮他怎么完得成这个任务?”
【37 工作之余,学习很重要——成大事不能没学问】
除了与兄长议论国家大事外,平时司马昭对利用一切时间读书学习还是很感兴趣的。他好读经籍,每天黄昏时分就会翻开一卷典籍自顾自吟哦诵读一番,常常读得津津有味、乐而忘寝。今天他朗诵的正是《淮南子》当中的《原道训》一篇中的章节,声音高高低低、抑抑扬扬,颇有一派悠长深远的韵味。
司马师毕竟重任在身,他没有太多的闲情逸致读书做学问,他每天所想的都是国家的大事,无论是政治、军务和人事全都需要他过问。他有些烦躁地在寝帐里快速踱来踱去,终于身形一定,转过头来猛地开口打断了司马昭的吟诵:“二弟,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吟诵这些道经杂书!”
司马昭相比他的大哥,心态是好多了,他平时不怎么着急上火,对待任何事情都是心平气和,不紧不慢,他听大哥如此说,也不以为忤,停住了朗诵,仍是笑眯眯地将那册《淮南子》往几案上轻轻一放,抬起了眼直视着自己的大哥:“大哥,您为何事如此焦虑?说来听一听?”
司马师与自己的弟弟商量事情从来都是直来直去,也不和他弯弯绕,顺手拉过一张胡床,大咧咧地在他面前踞坐了下来,直通通就问:“这一次牛恒大伯从洛阳回来,带来的那个消息你可知道了?”
“是群臣对我们兄弟俩全面掌握朝廷大权心有不满,某些敌对势力在背后暗中与我们作对的事情吗?”司马昭毫不回避他大哥正视而来的锐利目光,“大哥对这事有何意见?”
“不错,照我看来,在这一次掌控朝廷大局的事情上,我司马家真不该自行退步!”“哦?大哥您为什么这样说呐?”
“父亲当年挟平定蜀寇之勋,持关中兵盛之威,顺势升任丞相、享礼九锡,谁人敢有异议?父亲既然早就将大权传给了我们兄弟,我司马家便翩然不可冒犯,届时取代魏朝亦是易如反掌!”
“原来大哥是想当第二个‘曹操’?”“是啊!如今诸葛亮已死,放眼天下,谁人堪称我司马家之敌手?正所谓‘外宁则内可无忧’,当前形势实在是大大有利于我司马家啊!而且趁着东吴内乱之机,咱们正可要挟朝廷为我司马家放权拥兵!”司马师“噼里啪啦”地说着,声音就像烧裂的竹筒一般又干又脆,“还有,你子上应该兼任尚书令,而我这大将军今后还得升一升,你我一内一外齐心协力,朝野上下哪个胆敢作难?”
司马昭听罢,沉默了片刻,拿手指在几案上面轻轻叩了几下,终于肃然直言道:“大哥,您这番用心实在是极好的,但我们司马家族要做的不是‘曹操再世’,我们是要做‘西伯谋商’!父亲当年也希望我司马家实现‘异军突起,扭转乾坤’的雄图伟业,应当是来得瓜熟蒂落、水到渠成,而不是急功近利、拔苗助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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