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司马家2:儿子司马昭-联氐抗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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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批弱者联合起来抵抗强者,成功的概率极低,因为弱者联盟不一定能同心协力,而强者总是协调一致的,它只需分而治之就能稳操胜券。

    【48 团结游牧民族——他们有时候也极具杀伤力】

    北方游牧民族永远都是讲义气的族群,他们比汉人纯真多了,远不如汉人狡诈多变。坝子的西角高高地树着一面乌云般的黑旗,旗面中央绘着一条盘成一团的粗硕赤蟒,它挺身昂首,张开大口吐出一条长长的蛇信,犹如一条软枪当空而舞!

    当年诸葛丞相在时,与氐族的关系维持得很好,现在虽然诸葛丞相不在了,但氐族人民仍然与蜀汉政权保持着联盟的关系。在黑旗下面,氐王苻双头戴牛角冠,胸垂黑貂尾,铁塔一般魁梧敦实地傲然屹立在竹台上。他远望着东边起伏绵延的山际线,冷声说道:“这几个月来,我们氐人接连攻陷了武都郡境内四五个县城,杀伤魏国士卒数千人,立威陇西,声震凉州,也总算是不负诸葛丞相临终之重托了!”

    氐族人在数百年中与汉人通婚也是常事,他们也接受了汉人的一些先进思想。在氐王的身旁并肩而站的是氐帅强端,这强端生得却不似其他氐人那般黝黑粗糙,看起来纤眉细目,面皮白净,其实更像一个汉人。在处置氐族庶务之中,他素来心机深沉、机变多端,也与普通氐人粗犷直爽之心性迥异。

    强端听了苻双之言,有一点不太认同,他觉得对于氐族来说,魏国太强大了,为了协助蜀国而长年与魏国作对,会不会到最后连累了氐族?所以强端并未显出喜悦应和之色,只沉沉而道:“大王,我等为报诸葛丞相当初的厚遇之恩,所以才在陇西兴兵激战,歼敌数千。这本也不错。但是,而今诸葛丞相已然逝世,魏贼上下淫威正盛,只怕他们马上就会抽出手来调动大军对付咱们了,咱们日后若再出兵,可否更为慎重一些?小攻小打,就不必了罢。”

    苻双一直以硬汉著称,他从来不怕什么魏国的强大,既然认准了蜀国是朋友,那么为朋友两肋插刀也在所不惜。“怎么?强端,亏你还是咱们氐人中的‘神将’!你竟也怕了这些魏贼的攻袭?”苻双嘴角一翘,向他丢来一丝冷冷的嘲笑。

    强端也是直爽的人,心里怎么想,嘴上就怎么说,不绕什么弯子,直言劝道:“不错。大王,我真的是有些怕了。”“难道您还没有发觉蜀汉的形势已然有所改变?蜀汉的那位皇帝陛下,在诸葛丞相死后刚开始时下诏汉中各营坚守不出,不再主动挑战曹魏。但在蜀汉的大将军姜维鼓动下,又很轻率地一次次进攻曹魏,姜维虽然勇武,但也屡屡失败,估计再这么下去,蜀汉的皇帝不愿姜将军待在汉中挑起战端了。”

    听了强端的分析,苻双联系这段时间所发生的各种事情,细细想来,也觉得强端所言不差:这两个月来他们氐人连破了魏国几个县城,可谓战绩不俗,但近在二百七十里外的骆谷城蜀军居然一次也没有发兵前来援助过!难道他们真的是因为畏惧魏军的报复而从此就闭关坚守不出了?如此说来,我们氐人再在陇西大唱“独角戏”,又有多大的意思?

    最近姜维也有好几次主动来联合我们,但因为当时具体情况的错综复杂而没有完全合作好,符双心念一定,便向强端肃然问道:“既是如此,那么依强帅之见,咱们氐人自今而后应当如何应对这个时局才好?也来学他们汉兵当缩头乌龟?”

    强端既然是元帅,他对当前的战局当然比一般人更加关心,平时都在想这个问题,所以对符双的疑问,他显然早有熟虑:“那倒不是。但我们的确要谨防魏贼的大举报复。”强端当下就和盘托出了自己的想法:“大王您请听强某慢慢说来,我们氐人部落是蜀汉的汉中要地,西面最重要的藩屏,蜀汉无论将来是进攻魏国也罢,防守汉中也好,肯定还是会深深倚重我们的。诸葛丞相刚去世不久,蜀汉的新任尚书令蒋琬大人不是就发来了信函,重申了蜀汉与我们氐人永结骨肉联盟之交的诚意了吗?所以,我们背靠蜀汉立足陇西的大方略依然不能动摇。”

    【49 游牧民族的顾虑——我们也有自己的立场】

    目前氐人最大的威胁还是来自于魏国的司马昭,但只要做好防备的措施,应该能够解决这个问题,强端说:“为了抵抗魏贼前来扫荡,我们亦须在战术战策之上有所调整。大王您率领一万儿郎坐镇蛇盘山,守好我们氐人的根本之地;强某再带剩下的八千儿郎前赴北边的鸡头岭,与蛇盘山遥相呼应,互为掎角之势,当好大王您的屏障!”

    苻双心里认可强端所说的建议,防魏之心不可无啊!分兵成掎角之势,的确能达到最佳的防御目的。他抬起头来,望向北边遥远的天际线处露出的鸡头岭那尖尖的山头,沉思片刻,郑重地看着强端说道:“强帅,你这番话大体上讲得不错,但有一点你说得有些不对。”强端一怔:“强某哪个地方讲得不对?请大王指教。”

    其实符双的意思是,鸡头岭的防守才是关键,鸡头岭若有失,其他大寨也就不保了,他认真对强端说:“鸡头岭的确是我蛇盘山大寨的最佳外援屏障,万万不可小看!”苻双用手捻着自己下巴的浓须缓缓说道,“这样罢,你率一万儿郎前去屯守鸡头岭,本王只留八千儿郎在蛇盘山亲自坐镇!”

    强端心里是怕符双有什么意外,毕竟他是大王,所以才希望他多带人马。“大王,这可如何使得?”强端大惊失色,“您只留八千儿郎如何够用?”

    符双心里想,这八千和一万真是差得不多,你能替我守住鸡头岭的阵地,我就十分满意了。“这有什么不够用的?”他右掌一挥,不容辩驳地从半空中劈了下来,“强帅,本王今天就这么定下了!倘若有一天魏贼大举来袭,有你和更多的儿郎们在外面从鸡头岭呼应夹击,我这蛇盘山大寨才会像当年诸葛丞相经过时夸赞的那样‘固若金汤’啊!”

    【50 清除异己,扫平道路——是地雷总会爆炸】

    邓艾设计打退了姜维的进攻,陈泰等人又一次为他庆功,这次连司马昭也很重视邓艾的能力,特地派来天使官给邓艾加官晋爵,连邓艾的儿子邓忠都被封侯。魏主曹髦封司马昭为天下兵马大元帅,私人拥有三千铁甲军作为护卫,国家大事全都在司马昭的丞相府里处理,根本不需要汇报给皇帝知道,司马昭几乎就等同于皇帝了。此时司马昭最为亲近的人是贾充,贾充对司马昭说:“主公,你现在威震天下,若想取得曹魏的天下也没问题,就不知朝野各位大臣都是怎么想的,有没有人敢反对。”司马昭说:“我最近也在想这个事情,你能不能帮我去明察暗访一下,看看有没有谁对我有意见?”贾充心里想,这倒是一个好差事,我相当于是对所有大臣的升降有了一票否决权。

    于是贾充就到处去打听,搞得自己跟后世明朝的锦衣卫似的,看周围有谁跟自己有过节,正好乘机去告他一状。他对司马昭说:“朝中这些大臣好在手上没有军权,其实也闹不出什么名堂来,最可怕的是那些手中握有军权的人,比如镇守西边防蜀汉的将军们和镇守东边防东吴的将军们,他们一旦有了异心,问题就大了。”司马昭也有同感,于是就让贾充以劳军的名义去看一看那些将军们有没有什么异动。

    贾充以劳军的名义来到了淮南,这是镇东大将军诸葛诞的驻防地。诸葛诞一直是曹魏防守东吴进攻的重要将领,封高平侯,总摄两淮军马。贾充见了诸葛诞就开始套他的话,问他对司马昭的所作所为怎么看啊,对曹魏的政权延续持何种态度。诸葛诞毕竟是个武将,心直口快,没有什么心机,他明明知道贾充是司马昭的心腹,在贾充面前说话无论如何要谨慎一点,但他却很不当回事,直说了自己对司马昭大权独揽的不满,表明了对曹魏天子的忠心,这下子就让贾充给抓到把柄了,贾充回到洛阳就把此事报告给了司马昭,司马昭听后大怒,心想但凡手握兵权的人与我不一条心,时间久了必然出事,不如早点下手把诸葛诞干掉。

    司马昭首先发密函给扬州刺史乐綝,让他防备诸葛诞。然后派人去召诸葛诞进京,说是要封他为司空,位列三公。从级别上来说,是高升了,但实权也就没了。

    诸葛诞上次会见贾充时口无遮拦,一时把心里话给说了出来,事后一直懊悔不已,生怕司马昭找他算账,这次听说要调他回京,一听就知出问题了,什么升任司空高职,那都是骗人的鬼话,只要是去了,就立即被拿下灭族了。诸葛诞毕竟不傻,事情到了这一步,他也不能束手就擒,怎么着都得奋起反抗。于是诸葛诞被迫起兵造反,首先攻占了扬州,杀死了刺史乐綝,又派自己的儿子作为抵押,去东吴借兵,诸葛诞自己总共筹集了十余万兵马,打算反攻司马昭。

    这时东吴原来的丞相孙峻病故了,他的堂弟孙綝继承了丞相之位,孙綝为人凶狠,掌握东吴的大权后就大肆诛杀异己,连大司马滕胤、将军吕据、王垕等人都不放过,吴主孙亮都拿他没办法,只能听之任之。这次诸葛诞派遣儿子过来求援,孙綝觉得是一个好机会,同意发兵支援诸葛诞,遣大将全怿、全端为主将,于诠为合后,朱异、唐咨为先锋,文钦为向导,起兵七万,分三队而进,一起去攻打司马昭。

    【51 战争前的准备——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在洛阳的太傅府里,司马昭正在与贾充密谈。刚入六月,天气就开始有点炎热了,空气中的湿度非常大,让人感觉很不舒服。

    自从司马昭揽下了皇帝的活之后,所有本该皇帝做的事情全都归自己做了,在太傅府的公堂里,层层叠叠的奏表堆得就像一座小山似的。司马昭终于咬着牙将最后一卷审阅完毕,拿袖角擦了擦自己汗津津的脸庞,“哗”地一下将那卷奏表丢到了一边去,伸了伸懒腰,喃喃地自语道:“这些各地报表真是看得我头都晕了。”

    太尉王肃坐在他右侧席位上,现在朝廷重臣们平时要议论国家大事,一般都到太傅府里来议论,皇帝算是被软禁在皇宫里无所事事。王肃看着司马昭,恭敬地说:“太傅大人明鉴,处理了这些国家民政事务后,东边诸葛诞的事情更令人烦心呢。”

    司马昭笑了笑,对王肃说:“只需王大人协助本座,这些都不算什么,整顿国家大政方针,对付诸葛诞的叛乱,我司马昭从来没当太大一回事。”王肃嘿嘿笑了几声,又接着说:“想当年司马老太尉在的时候,也是这般英雄气概,司马家族的确是大魏的顶梁柱啊。”

    正在此时,太傅府长史贾充走了进来,他向司马昭汇报:“主公,您吩咐的征东粮草筹备工作已全部完成了。”司马昭大笑道:“很好,诸葛诞这个老贼,竟敢造反,他以为就他那两下子能与我司马昭对敌?孟子有云:‘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我今天之所以愿意吃这点苦头,和我父亲大人在河内郡任上计掾、在丞相府任主簿之时的种种杂务相比,算得了什么?”王肃赔笑着说:“那个时候,老太尉大人他每天夜里都是只能枕着各地的讯情简簿睡上一两个时辰,其余全部时间都拿来处置庶务了。”

    司马昭心想,此时只要西边的蜀国不跟着起哄,北边的羌族不来骚扰,仅仅是诸葛诞联合东吴要想进攻我大魏,根本就没有什么可怕的,只是应该派谁率兵去迎战呢?而且在此之前,我还必须把魏国国内的事务全都理顺,这样才能放心地出兵打仗。

    想到这里,司马昭转身对着贾充说:“公闾啊,你不是一向自命为雄豪伟杰吗?这些琐细杂务,你本不喜欢去做而最终又能桩桩做好,这才真正考验了你的雄杰韧性啊!”

    贾充听了司马昭的话,坐回了席位上去,恭敬地回答:“谢谢主公的鼓励,我明白该怎么做了。主公您那百折不挠的定力,我真不知道何时才能真正学到手。”贾充自嘲式地笑了一下,定住心神就开始汇报起正事:“主公,这几日我察看了军屯里的粮粟积蓄情形,亦是深有感触,主公您提出的这‘军屯自足、兵不劳民’的雄图远略实在是高明之至!若不是您的这项方略高明有效,这一次我哪能为平叛战役准备出一百三十多万斛粮食?没有这一百三十多万斛粮粟垫底,我军对平叛战役就没有那么气定神闲了。”

    王肃也跟着说:“是啊!当年司马老太尉大人力主在推行数万顷军屯田务之时,镇东将军王凌还嘲笑太尉大人这是在‘舍本逐末’,丢了军务去抓农务!现在看来,太尉大人实在是高瞻远瞩、无人能及!”

    司马昭点了点头,心念一转之下,他的眉头忽又拧了起来:“只不过,咱们各处军屯的将士们拼命努力,也只能为国家提供出这一百三十多万斛粮粟了!但如果东吴发力,让战役旷日持久地拖下去,那么粮食只怕还是不够,最好再准备一百六十多万斛粮食。这一个‘缺口’,我们只有面向各郡民屯和士庶官绅们公开征粮来进行填补了!”

    “朝廷给了太傅大人‘持节统御全国军民筹粮’之权,这个权力该用起来还是得用!”王肃沉吟而道,“咱们现在也确实只能是‘由军转民,另开其源’了!”

    “事不宜迟,明天就请王大人赶赴长安府署坐镇征粮。”司马昭伸手一拍书案,意气风发地扬声而道。

    王肃沉吟了起来:“太傅大人既是决定让我即刻前去长安府处置征粮事务,那就非得再派几个得力能吏协助不可!毕竟,民政庶务,我是第一次涉足其中啊!”

    “得力能吏?那自然是一定要的。我推荐一个给你。”

    “谁?”王肃诧然而问。

    “去年贾公闾陪同本座在长安城军市坊里微服巡访时,碰到了长安郡原都尉颜斐,我们觉得颜斐此人清刚廉勤,可堪重用,本来我是想亲自提拔他出任平原郡太守之职的,后因事务繁忙而忘记了,王大人此番去长安府坐镇筹办征粮事务,可以调他前来担任助手。”

    王肃颔首道:“太傅大人推荐得不错,颜斐这个人,我也素有耳闻,他确是一位忠勤干练之材,我调他过来帮忙自会是得心应手。”

    【52 平定东南叛乱——司马昭上位后的第一战】

    吴纲回寿春报知诸葛诞,说东吴愿意合作,打算发兵七万,和我们一起攻打魏国,诸葛诞大喜,也开始准备军队。在打仗之前,诸葛诞还专门发了一篇檄文,历数司马昭的不是,指责他是乱臣贼子。

    司马昭看到檄文后大怒,就要亲自领军去征讨诸葛诞,但他吸取了父亲司马懿当年计袭曹爽的经验和教训,生怕自己离开京城后,皇帝或者太后有啥异动,或者被其他大臣钻了空子造反啥的,于是最后决定带上皇帝与太后一起走,说是让皇帝亲征,太后随行。

    当然司马昭的这个主意,起初皇帝与太后都不答应,要知道一般性的战争,皇帝是很少亲征的,而要求太后随行那更加是史无前例,但司马昭毕竟强势,不管皇帝与太后愿意不愿意,既然要他们同行,他们也只好同行。

    于是司马昭下达命令,发兵二十六万,命镇南将军王基为正先锋,安东将军陈骞为副先锋,监军石苞为左军,兖州刺史陈泰为右军,保护车驾,浩浩荡荡,杀奔淮南而来。

    在半路上首先遇到的是东吴的先锋朱异,东吴这次发兵比诸葛诞还要积极,朱异的军马与王基的军马对阵,魏军中王基出马,朱异来迎,战不三合,朱异败走;吴军的唐咨出马,与王基战不三合,亦大败而走,王基驱兵掩杀,吴兵大败,退五十里下寨,报入寿春城中。诸葛诞自引本部兵马,会合文钦与他的两个儿子文鸯、文虎及雄兵数万,来敌司马昭。

    司马昭听说诸葛诞联合东吴的兵马一起前来决战,就招来了散骑长史裴秀、黄门侍郎钟会一起商量破敌之策。钟会说:“吴国之所以帮助诸葛诞,不外乎为了利益而已;我们给他们更大利益,他们就会来帮我们,那么我们就必胜了。”

    司马昭觉得钟会说得对,不过现在首先是要消灭来犯之敌,他先命令石苞和陈泰引军两千去石头城埋伏,再让王基与陈骞率领精兵在后面等候,最后派出一个偏将引兵去诱敌深入,再让陈俊率领大批牛马驴车,满载军需物资,就放在道路当中,一旦敌军被诱过来后,立即丢弃这些物资,只管自己逃跑。

    司马昭如此安排几乎有当年诸葛亮的风范了,在整个三国时代,除了诸葛亮,估计也只有司马昭擅长这样的打仗方式。

    第二天,诸葛诞命令东吴的大将朱异率领左队,文钦率领右队,两面出击进攻魏军,与魏军打照面时,发现魏军尽是些老弱残兵,而且旗帜不整,于是就放心长驱直入,魏军节节败退。诸葛诞率军掩杀过去,追入了峡谷,发现到处是牛马驴骡和军需物资,叛军看到后无心恋战,纷纷去抢夺财物。这时只听一声炮响,两路魏军杀了出来,诸葛诞大惊,急忙要退兵,接着又有两路魏军前后杀到,叛军大乱,被魏军打得一路败退,最后退回了寿春城,诸葛诞闭门不出,司马昭率军围住寿春,加紧攻城。

    【53 钟会的表现——杰出人才总有显露时】

    在帅堂中,司马昭召集众将商议战局,钟会说:“诸葛诞虽然败了一仗,但寿春毕竟城坚粮多,旁边的吴军与他成掎角之势,如果我们围城猛攻,与他死耗到最后,双方损失都大,不如围住三面放出一面,让他逃跑,只要他跑出来,就容易办了。而对付吴军,重点是去攻击他的粮道,吴军远来,粮食如果跟不上,就会撤退了。”

    司马昭听后大喜,用手抚摸着钟会的脊背说,你真是我的张良张子房啊!于是命令王基撤出围困南门之兵。

    钟会本来是希望驻守在寿春的军队能够从南门逃出来,但是撤出南门的围困后,驻扎在外面的吴军倒反而打算派人进城协助诸葛诞防守,东吴的一手遮天的权臣孙綝对朱异说:“你连一个寿春城都救不出来,还谈什么吞并中原?如果再不取胜的话,我就斩了你。”朱异没办法,就只能先派全怿、全端、文钦等人,引兵一万,从南门进入寿春城,协助诸葛诞守城,自己打算率兵从外面进攻魏军,与城中守军里应外合。

    但是钟会绝对是个军事天才,他看到吴军的行动就立即做出判断,认为吴军一定是打算与城中的守军里应外合夹攻魏军,司马昭很赞同钟会的分析,他派出王基与陈骞两路兵马去阻击东吴朱异的部队。果然朱异率军从城外来进攻司马昭的军队,两军相遇摆开了阵势,忽然朱异的背后杀出两支伏兵来,左有王基,右有陈骞,两路军从朱异的背后杀来,前面的司马昭主力再一冲击,朱异的军队大败,逃回了自己的大寨。

    朱异连败几仗,挫动了吴军的锐气,孙綝大怒,还真命人把朱异推出去斩了,然后留下全端的儿子全袆继任朱异的职务,率军去解寿春之围,孙綝自己就先回建业去了。

    钟会对司马昭说:“现在孙綝回建业去了,东吴留下的全袆没什么本事,可以去劝降他,另外我们也可以加紧攻击寿春城了。”司马昭同意钟会的说法,于是一面派人去劝降全袆,一面猛攻寿春。

    全袆看到魏军势大,孙綝又逼得很紧,心想与魏军打仗肯定打不过,但失败了回去又会与朱异那样被孙綝杀头,两面不讨好,还不如就投降司马昭算了,于是他还真就投降了,司马昭为了给其他没投降的人做个榜样,就封全袆为列侯,并让他通过射书信的方式去劝说在城里坚守的父亲全端以及其他东吴的将领们投降,这一招还真的管用,全端以及其他东吴的将领一方面看到东吴的孙綝其实残暴不仁,另一方面看到司马昭的魏军势力极大,诸葛诞被困在城里无所作为,一旦粮食吃光,必然失败,于是就干脆开城投降了司马昭。

    这么一来的话,诸葛诞更加烦恼了,他之所以不愿意出城与司马昭决战,是因为他常年驻守在这块地方,对当地的气候比较了解,他知道每年的这个时候,天必定大雨,淮水必定泛滥,只要淮水一泛滥,在城外的魏军就麻烦了,大水冲过来,司马昭必退,到那时候再开城攻击,能获全胜。

    不过有一些部将不认同诸葛诞的这个想法,他们认为城中的粮草日渐稀少,不能再继续守下去了,再这么守下去,总有把粮食吃光的那一天,到那时就麻烦了。谋士蒋班、焦彝也向诸葛诞建议不如开城出战,不要困守孤城。诸葛诞大怒说:“不许再提出城迎战的事,谁再提就杀了谁。”蒋班和焦彝碰了一鼻子灰,但他们也不愿意就这么陪着诸葛诞一起等死,于是到了晚上就出城投降司马昭了。

    凡是投降司马昭的人,司马昭都给了重奖,这对还没有投降的人是一种诱惑。寿春城里其他人也都不再敢劝说诸葛诞出战了,诸葛诞就眼巴巴地盼着天降大雨,淮水可以泛滥。

    但是有的时候,一个人的成败也是要讲点运气的,虽然此地每年在这个时候都下大雨,淮水都泛滥,偏偏就是今年,滴雨未下,罕见地大旱。

    这么搞下去,一直耗到了城中粮尽,大家眼见就要没饭吃了,文钦实在坐不住,只得又来找诸葛诞,劝他是不是可以开城与魏军决战?再不决战大家就等着饿死了。没想到此时的诸葛诞脾气更加的暴躁,他等不到天降大雨,等来的是罕见的大旱,城中粮草将尽,心里无比的烦恼,看到文钦来劝,感觉有点看他笑话的意思,一时怒火上升,竟然命人把文钦推出去斩了。

    这下子惹出了大麻烦,文钦的两个儿子文虎与文鸯见父亲被杀,一怒之下立即出城投降了司马昭,司马昭为了安抚人心,仍然封文虎与文鸯关内侯,给高官厚禄,让他们去劝其他叛军将领来降。城里的叛军看到文虎、文鸯等人都得到了封赏,于是前来投降的人就更多了,这下把诸葛诞给气坏了,诸葛诞此时已有些急火攻心,看谁不顺眼就杀谁。

    钟会对司马昭说:“城中的人心已经变了,他们的粮食也已经吃完,这时候我们就开始猛攻吧。”司马昭听从了他的建议,命令猛攻寿春,果然很快就攻下来了,城中无数叛军出城投降,诸葛诞看到大势已去,急忙孤身逃跑,结果在城外遇到魏军将领胡奋,战不几合,被胡奋所杀。

    司马昭进城后,将诸葛诞全家都抓起来杀头,灭了三族。另外又抓了诸葛诞所率的亲军数百人,这数百人都是诸葛诞的贴身卫士,全都拒绝投降,宁可被杀。城中还有不少东吴派来的援军被俘,有人建议将这些援军全都杀了,钟会对司马昭说:“我们的目标是夺取天下,不应做这种丧失人心的事情,首恶既除,其他人就放他们回去吧。”司马昭同意钟会的建议,放所有东吴的士兵回家,但很多人因害怕回去后被孙綝问罪而不敢回去,主动投降司马昭,司马昭也给予厚待。

    【54 搞定东边搞西边——司马昭的忙碌人生】

    平叛之役结束后,诸葛诞的势力被彻底清除,东吴也受到了重创,暂时不敢继续进犯曹魏边境了。为了预防下一次可能的叛乱,司马昭将防备东吴的大军区模式做了修改,改成小军区模式,由中央统一掌握军队的调动权,这样一来,手握军权的边防大将们造反的可能性大大降低,但制衡东吴的灵活性也跟着降低了。

    搞定东边的事情后,接下来就是要考虑西边的事情了。司马昭将邓艾等大将都重新派驻到了西边,要求他们加强整顿军马,同时筹备粮草,在合适的时机到来后,准备对西蜀的屡次进犯做出反击。

    通过以前的历次战役,司马昭对邓艾与钟会这两位将领加深了了解,认识到他们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同时与他们的关系也亲密了许多。

    一日司马昭同郭统、胡奋一道去邓艾处吃饭。司马昭全身穿着一袭深色云纹锦绣长袍,胸腰之际虽并没有佩戴什么珠宝饰物,然而举手投足之间却英气横溢,宛若高士临尘。

    邓艾握着铜匕,在一大盘烧得吱吱冒油的牛肉上小心翼翼地切下方方正正的一块,蘸了蘸旁边小瓮里的香酱,装在一只陶碟之上,恭恭敬敬地起身捧到了司马昭的面前:“主公,请享用!”

    司马昭急忙站起身来,双手接过陶碟,满面愧色:“邓将军如此多礼,昭实在是愧不敢当!”

    邓艾垂着双臂退回了自己的席位之上,眉眼里尽是谦恭的笑意:“艾……艾曾在老太尉大人的府署中为掾作吏,正所谓‘一朝为掾,终身为臣’,艾……艾自是永远不敢忘了这奉上致敬之道的!”

    说着,他又转头吩咐儿子邓忠道:“忠儿,你还不快前去替为父为主公执壶斟酒?”

    司马昭听了,脸上笑得甜滋滋的,一摆手止住了邓忠,自己斟了一杯酒端起来向侍坐在自己身侧的郭统、胡奋慨然言道:“郭君、胡君,瞧一瞧罢,这才是咱们关中一代名将邓将军的风仪!他不仅是智略超群、用兵不凡,便是这一份恭谨谦敬的事上之道亦是鲜有人及!来,咱们为我大魏有邓将军这样的贤将干杯致敬!”

    酒过三巡,司马昭放下酒杯,从袍袖里拿出薄薄的一册绢书来,托在右掌之上,笑盈盈地说道:“听闻邓将军再过三日便是五十大寿之吉辰了,本座特意给您带了一件贺寿礼物,恳请笑纳。”

    “哎呀,主公真是太过礼待艾了!艾怎生受得起?”邓艾一边连声道谢,一边恭敬之极地接过了那册绢书,轻轻翻开一看,两眼顿时放出惊喜的光彩来,“这……这居然是诸葛亮的《将苑》?难为主公还记得艾素来喜好收集各派兵书……”

    司马昭淡淡笑道:“邓将军,本座还在这本《将苑》绢册后面批了注语,我是想抛砖引玉,与邓将军您互相交流对兵法战策的心得体悟呐。”

    “这……这如何当得起?主公的这些批语,艾只能是叹为观止!您瞧这段写得真好——‘与敌交锋而求胜,不能夺势则须利器,不能利器则须运谋,不能运谋则须用忍。相持之际,困窘沓至,敌不能忍而我能忍,则后必伺隙可胜。’”邓艾读到后来,不禁击节赞叹不已,“好!好!主公的这份厚礼,实在令艾爱不释手啊!”

    邓艾脸色一凝,肃然探身面向司马昭:“主公,艾……艾听得此番朝廷要加强雍凉地区的用兵,针对姜维的数次伐魏做出反击?”

    司马昭听了,放下手中的筷箸,没有立即答话,而是将眼色往左右一丢。郭统会意,拉了正在大啃羊腿的胡奋起身离席,立刻退出厅门去外边远远地把风守候了。

    【55 乱世选将才——忠心第一,能力第二】

    听到邓艾这么问,司马昭正握着酒杯的手不禁倏地捏紧了,斜起眼角深深瞥了邓艾一下。父亲大人曾经多次在他和大哥面前称赞邓艾乃关中诸将当中最为忠正方毅的一代贤材,如今在这重要时刻显出了邓艾的一片赤诚丹心!看来,父亲大人的确没有看错邓艾,他也的确不会有负朝廷之鉴察。

    邓艾对伐蜀之事研究日久,他的愿望就是要平定蜀国,既然司马昭此刻将邓艾视为可信之人,自然也就不再和他半遮半掩了,在席位上挺了挺身,向他正色问道:“邓将军,您是关中宿将,在雍凉一带领兵征战,可谓经验丰富。不知朝廷此番伐蜀反击姜维进攻之事,您有何高见赐教于我?”

    “邓某深受主公破格提擢之恩,实是没齿难忘。所以,邓某诸事皆会对主公您披肝沥胆、坦诚相告。”邓艾也敛紧了神色,肃然而答,“其实蜀军屡次猖獗犯境、掠地害民一至于此,纯系南安郡不肯援救武都、坐观蜀军成势所致!”

    司马昭一听,便知这邓艾果然对自己是毫无隐讳地直言告诫了。他便点头说道:“您这话说得有理。本座也颇为讶异:南安郡与武都郡接壤相邻,而且该郡屯兵一万有余,为何却在武都诸县遭袭之际居然一直袖手旁观、不加支援?”

    邓艾屏住了呼吸,慢慢抬起头来,深深盯了司马昭一眼:“只因为南安郡的现任太守正是故大司马曹真之弟北中郎将曹彬的嗣子——曹寿!”

    其实不需邓艾如此说明,司马昭也清楚南安郡太守曹寿的这一层关系。但他待人行事向来是“信中有疑,疑中有信”,所以故意抛出那些问题来试探邓艾敢不敢据实以答。毕竟曹寿是曹真的侄儿、魏室的宗亲,邓艾若敢在他面前直斥曹寿之非,则足以表明他的态度基本已然倾向司马氏一派;若是邓艾支支吾吾不敢,那就可虑了,不能正面针对曹寿,则他或许怀有游移观望之心亦未可知。如今邓艾回答了这些话,表明了他亲司马疏曹的态度,司马昭自然是可以完全放心了。

    当然,对曹寿近来的所作所为,司马昭亦是早已知其来龙去脉。原先父亲在秉钺关中的这几年里,除了与诸葛亮正面作战之外,暗中使尽心计、用尽手段,把故大司马曹真的旧部势力几乎分化瓦解得一干二净。但还有曹寿这样的曹氏“死硬分子”始终不肯彻底归服,还纠集了费曜、戴凌等一干曹真的亲信故吏盘踞在南安郡中妄自坐大,对司马懿的军令向来是“半推半从”,阳奉阴违,念念只以自保图存为意。所以,前番武都郡遭蜀军狙击,作为邻郡的南安郡府本当出兵援救,然而曹寿他们为了保存自己的实力,却是一直闭关不出、坐壁上观!他们如此行为,也实在是做得有些露骨了。

    邓艾刚才说了那句话之后,便一直看着司马昭再不多言,司马昭却定住了心神,并不将自己的情感轻泄于外,他只是眉尖微微一挑,眸中寒芒一闪而逝,淡然又问:“对曹寿太守这样的宗室贵胄,他们能够自保安遂亦是朝廷之幸!朝廷还能指望他们去做什么?万一他们轻骑妄出有所失利,伤了这等的‘金枝玉叶’,岂不是又为本座无故添上了‘看护不周’之罪名?罢了,也不去谈他们了。却不知依邓将军看来,在凉州诸将之中还有谁人可以倚而大用?”

    【56 用人与心胸——对方的能人也要为我所用】

    邓艾低头沉思了一会儿,方才答道:“天水郡太守鲁芝。”

    “哦?这位鲁芝太守亦曾是故大司马曹真的旧部僚属,他为人究竟如何?”司马昭眼底波光微微闪动,面色显得有些狐疑。

    “主公你有所不知,这鲁芝虽然曾为故大司马曹真之旧部,但他和费曜、戴凌不同,为人最是公忠勤敏、守正不阿!”邓艾容色凝重,拱手向他认真讲道,“邓某希望主公能敞开胸襟摒弃门户派别之见,对鲁太守信而任之、放手擢用,则必对此番征蜀之役裨益匪浅!”

    司马昭慢慢地把玩着手里那只雕花锥底红泥陶杯,欣赏着杯面上刻绘的“关西农丁屯田种粮”图案,口里却幽幽地说道:“邓将军,您说他‘公忠勤敏、守正不阿’,可有事例为证?”

    邓艾面容一正,侃侃而谈:“太和六年,邓某与蜀将马岱、王平交兵于略阳,当时敌众我寡,危在旦夕。邓某急忙便向邻近各郡派出了亲兵前去报讯求救。近在咫尺的曹寿、费曜他们亦如今天这般作壁上观,不施援手,只有鲁芝闻讯从三百多里外的天水郡连夜不眠不休疾驰而来,亲率兵马杀入重围,助邓某一臂之力,方才使得大军转危为安。其实,邓某平日又无甚恩惠礼数交结于鲁太守,能得他之鼎力救助真是意料不到!尤为难能可贵的是,他救了邓某之后从来口不宣言,更不曾据为己功而向上邀赏!邓某多次谢他,他只是回答:‘同为国臣,见难不救,施而望报,岂是大丈夫之所为?’主公,您听一听他这话说得多么重义。”

    司马昭听了,深深颔首:“很好,很好。如此看来,这位鲁芝大人不愧有国士之风!本座已铭记在心,此去必当察而用之。”说罢,他又正视邓艾,郑重问道:“据本座所知,蜀贼在陇西招揽呼应者,不过羌虏、氐蛮二丑类而已!近年来,羌虏连遭重挫,气焰大减,已然不足为虑。却没料到这氐蛮竟然乘隙坐大成势,不知邓将军对他们的情况了解多少?”

    邓艾也不虚让,开门见山地讲道:“启禀主公,这武都氐蛮确是难灭。他们恃其深山沟壑之险,桀骜不驯,作乱已久,朝廷虽拥强兵今日破之,而他们明日必会聚而复叛,实在是枭獍之性、难以救药!”

    “其次,氐蛮与汉中蜀寇狼狈为奸、东西呼应、构乱于后,怎可了结!然而朝廷若欲大加屠戮铲尽丑类以绝后患,则又实非仁者之情,有伤天和!而且仓促之际,亦不易底定!”

    说到这里,他忽又绽颜一笑:“不过,卑职这些日子已是想出一计,主公自可高枕无忧。”

    【57 邓艾的攀龙附凤术——跟对人需要眼光】

    就在此时,司马昭脸上浮起浅浅笑意,一抬手止住了邓艾继续说下去,然后在邓艾略显讶异的目光中开口讲道:“其实不瞒邓将军,本座今日前来,亦已思得一策,未知可否。这样罢,邓将军你且将你胸中之计以酒水写于案几之上,昭亦写于案上,大家一齐看看同也不同?”

    “有趣!有趣!邓某就依了主公所言!”邓艾哈哈而笑,提起筷子,在杯盏中蘸了酒水,飞快地在自己面前的案几上写了几个字。司马昭也随即提筷写了,然后二人一齐站起身来,将两张案几移靠在一起,只见邓艾的案几上写着“心战为上”四字,司马昭的案几上写着“攻心为上”四字!

    司马昭看罢,不禁扬声笑了起来:“果然是英雄所见略同!兵诀有云‘夫用武之道,攻心为上,攻城为下;心战为上,兵战为下’。邓将军,你此番与本座殊言而同旨、殊道而同归,岂非太巧乎?”

    “主公天资过人、聪颖超凡,邓某佩服之至。”邓艾欠身向他拱手赞道,“邓某浅窥之见,与主公高明之策,不过是偶中巧合罢了!”同时,他心底暗暗却想:看来这司马昭在自己面前故意炫示其智,还是有些脱离不了争强好胜的心性。

    但司马昭接下来的话便让他凛然刮目相看了:“本座哪有什么过人的天资、超凡的聪颖?这条计策也是昭这几日来反复研判而得的。依本座之见,此番南去征氐,攻心之策其实可以细分为二:一则令敌敬服,投诚而降;二则令敌畏服,束手而困。对这些氐蛮,若能以仁德之师令其敬服,自然是最好;实在不行,再以深谋奇计而令其畏服,亦是可取之道。邓将军意下以为如何?”

    邓艾急忙作揖恭然答道:“二公子已然智珠在握,邓某岂敢妄议?在此番征氐之役当中,主公但有用得着邓某之处,只管发号施令,邓某赴汤蹈火亦在所不辞!”

    “好!”司马昭一正衣冠敛容肃然言道,“本座近来筹思已久,欲平武都郡之氐蛮,必先斩断他们与骆谷城蜀寇之联系!氐酋苻双日常所用的食盐、茶砖、麦粟均由骆谷城之蜀将王平派人运输供应。正因如此,他们方能一东一西联系得十分紧密。邓将军,你可代昭率兵从东南驿道出发,前去亲自扼守骆谷城东进的关隘要塞‘狮子口’,从而拦腰切断王平通向氐蛮的粮食运输线与发兵驰援道如何?”

    邓艾知道,这“狮子口”虽然地势险要,位于氐蜀之间的交通线关键节点之上,但它那里驻兵太少,几乎就是一座“孤城”,勉可自保而难于出击,先前根本没有起到隔绝氐蜀的重要作用。而司马昭今日竟能一语道破“狮子口”的潜在妙用,亦可见他确实是通晓军机,目光如炬!他佩服之余,当场便一口应承了下来:“这有何难?邓某马上调兵前去!”

    “且慢!”司马昭缓缓摆头,“那倒暂时不用这么着急,待得明日本座前去南安郡与孟建刺史、曹寿太守等人商定大计之后,自会派人传令于邓将军。邓将军你且在此先行作好军务筹备,这几日内一接到本座发来的军令便即刻南下扼守‘狮子口’!”

    【58 战乱时也有繁华地——贸易重镇永远受保护】

    说起中原大地,最繁华的地方其实不是洛阳而是长安,洛阳虽然是魏国的首都,但长安却是商旅聚集之地,是当时经济最为发达的城市。俗谚说:“游关中不可缺长安,逛长安不可少西坊。”长安西市坊乃魏国与西域各藩邦的商贸交易之所,亦为关中一带商旅物流最大的集散之地,常常是夜以继日而市不能闭、客不愿去。

    长安聚集了汉人、各游牧民族以及西域各国的商人们,这里是丝绸之路的必经重镇,是货物的集散之所。漫步在西坊街头,随处可见西域的大宛、焉耆、龟兹、于阗等藩邦运来的琥珀、玉器、长旄、牦肉、羊皮、马酥、铁具等在摊铺店面之上堆积如山,丰盈无比。同样,中原出产的绢匹、漆器、陶具、翎扇、美酒、珠宝等货物亦是琳琅满目,美不胜收。游客和商贩们在七甬八巷就似蚂蚁一般往来穿梭。猎猎西风荡起高一阵低一阵的叫卖声和讨价声,简直是喧嚣连天,震耳欲聋!

    虽然周边的战火连绵不绝,但打仗归打仗,生意还得照做,打仗的目的其实也有部分是为了生意,而生意所赚的钱又能为打仗注入能量。这片繁华闹市的形成,实在来之不易。这些年来,尽管魏、蜀两国在雍凉之地屡交刀兵,但双方却都心照不宣,极有默契地对从西域通达长安的这条“商旅之路”给予了最大程度的保护和疏通。蜀国在陇西一带与西域各藩常有商贸交往,而魏国在长安一带与西域各藩也是贸易不绝,所以蜀魏两国各取所需而互不相妨。可以这么说,长安城里的商贸繁荣景象,正是在这特殊的历史环境下营造而成的。

    相传蜀国与魏国,双方都对保护贸易通道有共识,虽然汉民族重视农业,但通过与游牧民族做生意,能够最大限度地降低大家的矛盾,避免很多不必要的战争。这有一个故事可作佐证:蜀汉丞相府长史杨仪曾经劝说诸葛亮在天水郡多设暗岗陈兵封堵以断西域与关中之商贸交往,削弱曹魏关中民力,诸葛亮却恻然答道:“吾与司马懿之战,只限于庙堂帷幄之间,而不可滥及无辜,彼之民亦即汉之民,伤彼之生息亦即伤我之生息,换言之隔绝商道而互致疲瘁,何苦为此损人误己之举耶?”于是便听任西域商道自通而不横加阻隔。司马懿听闻此事之后,亦笑道:“诸葛孔明之言甚是。他既不伤我魏民之生息,吾又怎会伤他汉民之生息?魏汉终会归于一家,何必损此伤彼?”下令任由西域各邦自行与陇西蜀汉驻军交易互市而不妄生扰乱。这桩故事,一时在关中各郡传为美谈。

    【59 身处乱世的最佳生活地——长安众生相】

    每日里,长安西市坊的酒肆饭馆里人头涌动,市面上一派繁荣景象,很多文人雅士来此聚会,达官贵人也经常出没。“赢了!赢了!又赢了!”山崩海啸般的喝彩声从西市坊中央的“醉香楼”里奔涌而出,引得大街上的游客商贩们无不循声翘首望去,不知那楼里究竟发生了什么骇人听闻的大事!

    而熟悉这一带的人立即就知道围棋大比武又开始了,最近常有各路棋界高手来此摆下擂台,以棋会友,打车轮战。果然“醉香楼”里面第三层大堂当中,摆了八盘硕大如案的棋枰,围成了一圈,那大圈的中央竟坐着一个乌发披肩、长眉入鬓、清雅倜傥的魁梧青年。不过这魁梧青年虽然生得俊俏,却是头发蓬松,衣襟斜开,汗衫半露,一副不修边幅、衣冠凌乱的模样。他右手握着一只铜制的酒葫芦,一边眨动着微微迷离的醉眼四面打望着那八盘巨大的棋枰,一边不时地将铜葫芦伸到嘴边,给自己灌上一口美酒!

    不少围棋高手靠在此下赌注日进斗金,很多老百姓也愿意在这里看围棋高手们的对战,这里有一点难得的盛世场景。八盘棋枰的外围,各自坐了八个前来与这青年对弈赌博的顾客。他们和这青年是这样对弈而赌的:这青年“以一敌八”,与对面那八个顾客各自同时对弈;那八个顾客当中若是有任何一人下赢了这青年,他便要给他们每人三千铢铜钱,等于为他们每人置办一桌上好的酒菜;而这青年若是把他们八个人全部下赢了,他们每人也要向他付三千铢铜钱,由这“醉香楼”老板抽取十分之一的劳务钱,而后其余的十分之九全给这青年用来吃宴喝酒。多日以来,这青年在“醉香楼”里设下擂台,自号“打遍长安无敌手,对弈关中称第一”,引来了许多棋客的围攻赌赛,但至今为止他还当真就从没输过!

    一般的百姓,平时吃饱喝足也没什么事情,就像现在的人迷恋麻将一样,那时的人就迷恋围棋,年轻人都以会下围棋为荣。听了场外顾客们的山呼喝彩,那青年不禁意气洋洋起来,把铜葫芦一举,脖子一仰,“咕嘟咕嘟”连喝了三四口,随后眉飞色舞地对那个为他执棋落子的店小二朗声吩咐道:“第三盘棋局,你把我的白棋放在东四南三之位上落子,打他一个‘金角尽失’!”

    酒店饭馆也常以围棋赌注赛来吸引顾客,就像现在的演艺酒吧,靠表演来招揽生意,那时大家都喜欢一边喝酒一边看棋。“好呐!客官,您说落到哪儿小人就给您落到哪儿!”店小二一声答应,依言落棋。那第三局的对弈顾客立刻长叹一声,黯然而起,他的黑子顿时“哗啦啦”被扫落了一大片进那青年酒客的白钵里!“第四盘棋局:我的白棋落到西九南十之位上,断了他这条‘大龙’的气脉,让他一个子也存活不了!”

    “哗啦啦!”酒店里围棋擂台赛中一片棋子扫落之声,接着人声鼎沸。

    “第五盘棋局:我的白棋落到东五北八之位,填实了这个‘假眼’,立刻收官清盘!”

    “第六盘棋局:白棋落到东七南七之位,来它一个‘玉龙摆尾’,挡住黑棋的去路……”

    “第七盘棋局:白棋落到西六北二方位,给它一个‘白虎掏心’……”

    有人已经在旁边悄悄议论,说那个摆下擂台的年轻人是当时最为著名的文人团体——“竹林七贤”中的人物。他一口气便接连下赢了七盘棋局,青年酒客大为得意,哈哈笑道:“我阮籍以黑白二子换来千钟美酒,不亦快哉?今日我很想再摆八十盘棋局,莫非整个长安数十万士庶就真的没人从我这铜葫芦里讨得一口酒水去喝?”一听他这滔天狂言,在场顾客们立时哗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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