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情势较稳固,即造成统一较有利之条件,而统一之形成,又可以发展经济。因之分裂时期之长短,与经济破坏之大小密切相关。
由十六国并为南北朝,又由东魏、北齐而合为北周,北方诸民族早融会于鲜卑帜下,加以魏孝文帝力求汉化,异族之歧见渐泯,百姓苦兵革已二百余年,想望太平甚切,南北之统一,业成为必然性。但统一事业落于隋杨之手,则是偶然性。
杨坚自称汉太尉震之十四世孙。震八世孙,燕北平太守铉。铉子元寿,魏初为武川镇(今内蒙武川县)司马,因家于神武树颓焉(即朔州神武郡殊颓县,今山西寿阳县北境。《廿二史劄记》一五谓元寿家于武川,误)。坚父忠,西魏恭帝初,赐姓普六如氏,北周时封随国公,官至泾州总管,娶吕氏,生坚。坚娶独孤信第七女(后号文献后),生五子,勇、广、俊、秀、谅。
独孤氏出自鲜卑。鲜卑或云东胡种。缪凤林因谓文献后为汉胡之混合种(母崔氏),炀帝为汉人与混合种之后裔。此种断定,其意向实注重在“北方之汉族,因与杂种混合,再造其新生命”之推论,因名隋、唐两代为“汉胡混合之北统”。但对于手创统一事业之杨坚,并未觅出混合种的凭据,仍是立论不完。如果吾人能向上古追寻汉族的起源(春秋时晋有狄,燕有山戎,王畿有伊雒之戎,例不胜举),则杨、李之为混合,譬诸沧海一粟而已。
坚承袭家荫,无赫赫勋绩,其得篡周立隋,实以受遗辅政为一大枢纽。周武帝功业方隆,平齐之后,正将饮马江南,乃不半年而殂折。嗣子宣帝,立未二岁而卒。初膺疾时,坚以后父奉诏入侍,于大象二年(五八○)五月,与刘、郑译等合谋,矫制令坚受遗辅政。静帝年仅八岁,完全为所播弄,登位之后,即晋坚为假黄钺、左大丞相,百官总己以听。同年九月,丞相去左右之号,坚为大丞相。外镇如相州尉迟迥、申州李慧、荥州宇文胄、青州尉迟勤、郧州司马消难、益州王谦等,虽后先发难,然以缺乏联络及计划,不久即被平定。周之宗室,则毕王贤(六月)、赵王招、越王盛(七月)、陈王纯(十月)、代王达、滕王(十二月)均以谋执政之罪名而被诛(除毕王系明帝子外,余五王均文帝之子)。随于大定元年(五八一)二月篡位,自其受遗诏起计,不出一年,便移周祚,得国之易,无有如杨坚者。
坚以父忠封随国公,因改朝号曰随,又恶“随”字带“走”,故去走为隋。清代金石家见初唐石刻常作“随”,遂疑旧说之误。近年石刻大出,则隋石刻无不作“隋”。往日新朝,往往反胜朝之所为,初唐间作“随”,实因此之故。然初唐以后,又作隋者多,作“随”者甚少,苟非杨坚先曾改定,则无以解此等异同之迹也。
公元581年,相国杨坚篡周,建立了隋王朝。开皇九年(公元589年),隋文帝出兵攻灭江南的陈王朝,南北统一,从而结束了汉末以来长期分裂的政治局面。
为了加强封建统治,隋文帝强化专制主义中央集权,初步形成了以尚书省为首的三省六部制,分掌全国兵、刑、钱谷等事。又将地方上的州郡县三级,简化为州县二级,裁减了许多官僚机构,规定所有大小官吏原则上由中央的吏部任命,不复由地方官辟举,以加强对全国的统治。
军队是国家政权的主要部分。隋初沿袭魏周的府兵制。开皇十年(公元590年),隋文帝把军户编入民户,改由州县直接管辖,不再存在单独的军人户籍。兵士和民户同样受田,进行农业生产,只是兵士一般不向封建国家交纳租赋,而是自备军人的资粮等。各地府兵由军府统领,轮流去京师长安充当宿卫。府兵直接由朝廷指挥。除禁卫军与戍守四方的军队外,其余军旅戎器全部停罢,而由中央政府直接掌握了强大的镇压农民的专政暴力。
北周时,很注意计帐、户籍之法,使国力日趋强大。而北齐境内,却是豪富兼并,户口多有隐漏。北周灭北齐,未遑清理。隋初,“山东尚承齐俗,机巧奸伪,避役惰游者十六、七”。朝廷在全国采取“大索貌阅”和“输籍定样”等办法予以清理。明文规定,如果存在隐漏脱籍,户口不实,有关官吏解职,乡正、里长配流远处。允许人们互相检举揭发,让被揭发者替揭发者代输租役,清理出大批隐户。朝廷控制的户口增多,使国家征收赋役有了充实的源泉。因此,隋王朝成为甲兵强锐、财富丰盈的专制主义中央集权的强盛国家。
§§§第一节突厥之起源及为患中国
突厥为现在“突厥族”中之一系,近世学者多信其即上古涂兰(Turan)族之苗裔,本语作Türk(Türük),复数Türkl r,蒙古语写作Türküt(新疆翻佛经Twrk,于阗文作Ttrrūki,Tturki;西藏文Drug,Dru—gu;希腊文Toürkōü),汉文翻作突厥(只《续通历》及《册府元龟》四一曾见“突屈”之异译),其意义则力也,权也,能也。
此族初起之地,相传是金山(或阿尔泰山)一带,西魏大统八年(五四二),从连谷(榆林)入寇,是为突厥出现于汉史之首次。(《周书》二七)
突厥自称是狼种,无疑即上古之狄(字从犬)或翟。(《史记·赵世家》“翟犬者代之先也。”)酋长首见于中史者曰土门(Tum n)可汗(Qaghan),土门之原语,据我所见,应即突厥语之tüm n,此云万也(吐火罗语tumane,tmane,tman),匈奴最初之单于名头曼,实同语异译,《史》、《汉》意译为“万骑”。后来赫连勃勃有统万城,即肖音而兼孕义者。(见拙著《元初西北五城之地理的考古》)金人称忒母,蒙古称秃绵或万户(《史记·李广传》有万户侯),此可汗必原来任万夫长,故以官为名。《新唐书》又作大吐务,亦称伊利可汗,伊利(il)犹云王也。
土门始至塞上市缯絮,大统十一年(五四五),宇文泰遣酒泉胡使其国,翌年,土门遣使来献方物,是为两国建立外交之始。
土门先破铁勒,继因被茹茹(蠕蠕、芮芮)蔑视,转而向西魏求婚,魏以长乐公主妻之。废帝元年(五五二),灭茹茹。
其后(约五五三年),木杆可汗立,西破哒(挹怛,Ephthalies,Hephthalites),东走契丹,北并契骨(坚昆Q rk z,满、蒙人称为布鲁特‘Burut’,今称吉尔吉斯),领域东自辽海以西,西至西海万里,南自沙漠以北,北至北海五六千里。
据波斯史,五五四年,木杆与波斯王Nushirvan(五三一一七九)始发生关系,波斯王得突厥助,攻灭哒,遂共分其国土,以乌浒(希腊文Oxus;伊兰文Vaksa缚刍;阿剌伯文Jihun;今Amudaria阿母河)河为界,并娶木杆女为妻,突厥势力由是伸至中亚,西突厥室点密(Ist mi)可汗即于是时始。室点密者,土门之弟也。现时于阗、疏勒等地附近住有一种民族,名为Abdal,所说者天山南路突厥语,但其中杂有来源不明之字。亦作Habdals,Lattimore以为导源于吉卜赛(Gipsy)族,余往日疑其与阿不旦(Abdal,罗布泊附近之地名)有关,今再以Ahdal,Hahdal及Ephthalites,Hephlhalites之对比观之,颇信此一民族即中古时代哒之遗裔。
西魏恭帝三年(五五六),假道凉州,与西魏合兵破吐谷浑于青海。
此后,齐、周争相结纳,保定五年(五六五),可汗以女妻周武帝,周人每岁给以缯絮锦彩十万段,突厥人在京者又优礼相待,衣锦食肉,常以千数;齐人惧其寇掠,亦倾府藏以縻之。突厥遂坐收渔人之利(隋文帝诏有云:“突厥之虏,俱通二国,周人东虑,恐齐好之深,齐氏西虞,惧周交之厚,谓虏意轻重,国遂安危。”),他钵可汗(木杆之弟)至有“但使我在南两个儿孝顺,何忧无物”之自大语。大象二年(五八○),周封赵王招女为千金公主,以妻他钵。
§§§第二节突厥与东罗马之发生
关系——丝绢贸易羽田亨言:自南北朝至隋、唐,善于经商之粟特人(Sogdians),其往来漠北,不单在商货贸易,且谋政治方面之携手以达其大欲。突厥及回纥勇悍而朴直,因信用彼辈,对中国之种种要挟或侵略,率此等狡黠者为之策划而坐收其利,平时又操纵对华贸易,取得非法利润。换言之,中国实为粟特人所苦。同样,彼辈亦用其对华之手段以对付西方。
中国丝绢之输出,自古即为亚洲一种重要商业,其取途有二:(一)西向出粟特(Sogdiana)即康国(Samarkand)等处,为最古之道。西方学者称为“丝路”。(二)通印度诸港之海道。当日以波斯及罗马人为主要顾客,而参预居间转贩者,则中亚之粟特人及印度洋之海舶。商胡东来之不断,中、印贸易之促进,皆与此有直接关系。
罗马人欲扫除波斯居间剥削之害,东罗马帝Justinian(五二七——六五,魏明帝至周武帝时)曾培养蚕种而无功,乃谋令阿刺伯西面土人与印度诸港直接交通,波斯沮之,且设法妨碍陆上之转运,以便其专利操纵。
粟特人见哒既灭,即请其新主室点密可汗,要求波斯许彼辈在其辖境内经营丝业。可汗因遣使至波斯(约五六七,即周武天和二年前),为波斯王Nushirvan所拒,突厥使至波斯者又多被毒死,由是二国交恶。
商人不得志于波斯,又怂恿可汗别辟东罗马的销场,五六七年底,有商人名Maniach者,行抵东罗马都城,呈突厥文可汗书,外附许多缯帛,略言突厥分为四部,大权操于室点密。
翌年初。东罗马帝JustinⅡ(五六五——七六,即周武保定五至建德五年)遣使臣邪马克司(Zemachos)报聘,达可汗所驻之白山(应在今库车之北,特克斯(Tekes)流域,即伊犁之东南)。可汗帐幕,饰以杂色绸缎,陈列许多金器。适其时可汗往击波斯,为波斯所败,突厥与东罗马之交好,因是而益深。五七一年(天和六),突厥使二次至东罗马,要求Justin帝撤废九年前罗马与波斯所立之和约,演成东罗马、波斯间之廿年战争(五七一——九一,天和六至开皇十一年)。
五七六年(建德五),罗马使臣Valentin至突厥,告Tiberius帝之继位,且谋重修五六八年之旧约。此使臣与前使邪马克司均有残片旅行记留存。前使言突厥人持铁向其兜售,且令行逾火焰以清净其身。后使到突厥时,适遭室点密之丧,迫令依突厥习惯,用刀剺面,参与葬礼,葬时以死者生前所乘马四匹及俘虏四人为殉。
五七九年(大象元),波斯王HormizdⅣorⅢ即位(五七九一九十),木杆可汗女之出也,与突厥亲虽甥舅,而并不相好(隋文帝诏有云:“达头前攻酒泉,其后于阗、波斯、挹怛三国一时即叛。”攻酒泉在宣政元年年底;即五七八——九年)。五八七年(开皇七)沙钵略卒,弟叶护可汗立,因波斯用兵罗马,遂于五八八年率众三十万,往攻波斯,同时东罗马亦自叙利亚反攻,波斯两面受敌,其势颇危,幸藉大将之威望,以少敌众,叶护中箭而卒。
§§§第三节突厥之内争、分裂及南附
初土门死,子(非弟)逸可汗立(逸即il之急读)。逸可汗不久卒,舍其子摄图而立弟木杆。木杆在位廿年卒(约五七二),复舍其子大逻便而立其弟他钵。他钵在位十年,病且卒,谓其子庵罗曰:“吾闻亲莫过于父子,吾兄不亲其子,委地于我,我死,汝当避大逻便也。”然大逻便母贱,众不服,庵罗母贵,突厥重之,摄图长且雄,尤力排大逻便,庵罗遂立。大逻便心不服,庵罗弗能制,以国让摄图,国中相议,摄图最贤,因立之,是为沙钵略(始波罗)可汗。此一段经过,无形中酿成东方式家庭间叔侄、兄弟之不和(隋文帝诏有云:“且彼渠帅,其数凡五,昆季争长,父叔相猜,外示弥缝,内乖心腹”),是为突厥中衰之主因。往年他钵之所以玩弄周、齐者,隋朝乃得觊其隙而施行报复。
摄图之立,有待于国人相议,此与蒙古时代之也可库利尔台(Y k.quriltai犹云大会)制度,颇为相类。此制在元太宗、定宗、宪宗三汗即位之前,均尝举行,后来虽真意已失,然下至元末,犹保全其形式,即继立之君,须经大会推定是也。他如突厥前之乌丸、鲜卑,突厥同时之契丹、新罗,历史上亦表示其有类此之习惯。今按周武王崩而周公摄政,厉王奔而周、召共和,我国古制,当与此种习惯有密切之联系。
隋文帝即位,待突厥稍薄,沙钵略妻周千金公主,怀覆隋之心,屡言于可汗。开皇二年(五八二),遂悉众四十万分两道(今之陕、甘)入寇,凉、秦、泾、兰、敷、延诸州六畜咸尽。既而沙钵略攻大逻便,大逻便败,西投达头可汗(室点密之子),国中互相攻击,且各遣使来隋请和,千金公主亦上书愿为父女,隋使报之。
辰半(开皇四年甲辰——五八四)九月十日,从天生大突厥天下贤圣天子、伊利、俱卢设、莫何、始波罗可汗,致书大隋皇帝。使人开府徐平和至,辱告言语,具闻也。皇帝是妇父,即是翁,此是女夫,即是儿例,两境虽殊,情义则一。今重叠亲旧,子子孙孙乃至万世不断,上天为证,终不违负。此国所有羊马,都是皇帝畜生,彼有缯彩,都是此物,彼此有何异也。
隋特使虞庆则、长孙晟往聘,沙钵略跪受诏书称臣,隋因赐千金公主姓杨氏,改封大义公主,更许沙钵略入猎恒、代,数年间边境稍安。
继叶护者为都蓝可汗,沙钵略之子也。叶护之子染干,号突利可汗(小可汗),居国之北,遣使赴隋求婚,隋以宗女安义公主妻之,并特厚其礼。都蓝怒,数为边患,又与达头合攻突利,突利败,只身入朝(开皇十九——五九九)。隋拜为意利(即伊利之异译)、珍(弥)豆、启民可汗,使游牧于夏、胜两州之间(今河套东边),以河为固。东西距河,南北四百里,在朔州为筑大利城(今山西、内蒙交界),再妻以宗女义成公主,部落南来者殆二三十万,其情形与东汉建武时南单于内附相类。旋都蓝被麾下所害,达头自立,国内大乱,达头奔吐谷浑,东西突厥由是分立。
西突厥之分藩,始于灭哒(见前四节),犹诸成吉思汗西征之分封长子术赤也,初时犹奉事宗邦,后因内乱而形成分裂。其国分十部,又曰十姓,每部赐以一箭(oq),故称十箭。十箭又分左右厢:左厢号五咄陆,各置一啜(cˇur)领之,右厢号五努失毕,各置一俟斤(irkin)领之。设南北廷,南廷当在今天山北路,北廷则在千泉即屏聿(b ng-yul)附近。“千泉者地方二百余里,南面雪山,三垂平陆,水土沃润,林树扶疏,暮春之月,杂花若绮,泉池千所,故以名焉。”(《大唐西域记》一)其地即今哈萨克(Kazax)共和国Aulieata之附近,有良牧、美蔬及无数清泉,近世哈萨克人仍视为吹(Chu)、锡尔(Syrdaria)两河间避暑最胜之地。余依沈曾植氏《西王母国考证》求之,《穆天子传》二所云:“丙午,至于鄄韩氏,有乐野温和,穄麦之所草,马牛羊之所昌,宝玉之所□。……庚戌,天子西征,至于玄池。”其与此一区域相当,可无疑也。
§§§第四节平陈
突厥中衰,北边无警,而又经济稳定,则隋之统一,有可能性。近人冀朝鼎提出我国历史上经济要区之论,以为政治统一之获得,只有一道,全国分为许多区域,“众区之中,有一区焉,其本地之农业出产,其接受他地转漕之利便,均优于余外诸区,以是故,凡取得此区者即取得征服统一全中国之钥。”按农产、转运二事,即在六朝之末,江南亦视关中为优胜,且同是汴水,刘裕用之以定秦,如冀之说,则北方无统一南方之理。《孟子》云:“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在双方条件相等或稍相等之情势,则胜负之券,应以能适应环境、能发动及领导群众为标准。
文帝既移周社,志得意满,遂萌统一之想,即位未一月,便任声名素著之韩擒虎为庐州总管,贺若弼(贺若复姓)为吴州(扬州)总管,委以平陈之事。弼承父敦遗志,献取陈十策,适北边不宁,未遑发动。
平陈方略多本自崔仲方。开皇六年,仲方论取陈之策,大致言武昌已下,蕲、和、滁、方(今六合县)、吴、海等州宜驻精兵,密营渡计。益、信(今巴东)、襄、荆、基(今钟祥)、郢(同上)等州速造舟楫为水战之具。蜀、汉二江为上流必争之冲要,若陈令精兵赴援,则下流诸将即须择便横渡;如其拥众不出,则上江诸军可鼓行以前。(《隋书》六○本传)
陈宣帝卒(开皇二——五八二),子叔宝立,是为陈后主。即位之翌年(五八四),起临春、结绮、望仙三阁,并以沉檀香木为材,又饰金玉、珠翠。唐魏徵云:“后主生深宫之中,长妇人之手,既属邦国殄瘁,不知稼穑艰难,初惧阽危,屡有哀矜之田,后稍安集,复扇淫侈之风,宾礼诸公,惟寄情于文酒(如江总、孔范辈,称为狎客),昵近群小,皆委之以衡轴(施文庆、沈客卿辈),……耽荒为长夜之饮,嬖宠同艳妻之孽。”(见《陈书》)其速亡宜也。
叶护可汗继沙钵略之政,隋北边无警,开皇八年(五八八)三月,遂下诏伐陈。十月命晋王广、秦王俊、杨素,并为行军元帅。广出六合,俊出襄阳,素出信州,刘仁恩出江陵,王世积出蕲春(黄州),韩擒虎出庐江(安徽),贺若弼出吴州,燕荣出东海(海州),合总管九十,兵五十余万,皆受晋王节制,文帝驾幸定城(华阳),陈师誓众。
明年正月,弼自广陵济京口,擒虎济采石(当涂),以钳形攻势,夹攻建康,陈军束手无策。二月,擒虎先入城,获叔宝,陈亡。
素与仁恩引舟师趣三峡(瞿塘、巫、西陵),陈将吕肃守险滩,经四十余战,卒破之,又破肃于荆门,乘胜东下至汉口,与秦王会。时建康已下,晋王命叔宝为手书招上江诸将,于是上江皆平。世积以舟师自蕲水趣九江,驰书谕降豫章诸郡。荣自东莱傍海入太湖,取陈之吴州(苏州),随宇文述略定晋陵、会稽诸郡。
谯国夫人者高凉冼氏之女,世为南越首领,所属部落十余万家,嫁为高凉太守冯宝妇,佐夫治理,政令有序。及宝卒、陈亡,岭表未有所附,数郡共奉戴夫人,号为圣母。会文帝遣韦洸安抚岭外,夫人得叔宝书,乃遣其孙魂帅众迎入广州,岭南悉定。隋册冼氏为谯国夫人,许开幕府,置长史以下官属,部落六州兵马,俱听发落,若有机急,便宜行事。夫人尝疏劾番州总管赵讷贪虐,致于法,至仁寿初始卒。
§§§第五节杨氏家庭之变——专制之毒
文帝子五人,皆独孤后出。避后之妒忌,后宫有子者皆不育。即位后,立勇为太子。又惩宇文氏以孤弱而亡,开皇二年,于并州置河北道行台,广为尚书令。洛州置河南道行台,俊为尚书令,领关东兵。益州置西南道行台,秀为尚书令,总管二十四州诸军事。又以诸王年少,特选精良有才者为之僚佐。
勇初立,军国政事及尚书奏死罪已下,皆令参决之。后因冬至勇张乐受百官朝贺,恩宠始衰。勇多内宠,尤嬖云昭训,独孤后代选之元氏妃又暴卒,益招母后之忌。广觊其隙,深自矫饬,务为俭素,临还扬州,入内辞后,自称恐被勇暗算,后信之,益恶勇。广又内联杨素,横加媒蘖,开皇廿年,遂废为庶人,改立广为太子。及文帝崩,广伪造遗敕赐勇死,所生十男皆被杀。至文帝之崩,史文犹有疑辞焉。
俊平陈后,授扬州总管,转并州,出钱求息,民吏苦之。又盛治宫室,穷极侈丽,颇好内,妃崔氏毒之,遇疾征还(开皇十七),数岁而卒。生二子,后皆为宇文化及所害。
秀封蜀王,其镇蜀也,奢侈违制,车马被服,拟于天子,为广及杨素等所构,仁寿二年(六○二)征还京师,幽闭之。化及之乱,秀及诸子皆被害。
谅封汉王,开皇十七年(五九七),出为并州总管,自山以东至于海,南拒黄河,五十二州尽隶焉,特许以便宜,不拘律令。翌年,起辽东之役,谅为行军元帅,无功而还。常以勇、秀幽废,怏怏不平,阴有异图,会文帝崩,诏徵入,不赴,发兵反,兵败而降,竟以幽死。子颢亦于化及之乱遇害。
《隋书》(卷二)称文帝“居处服玩,务存节俭,令行禁止,上下化之,开皇、仁寿之间,丈夫不衣绫绮,而无金玉之饰,常服率多布帛,装带不过以铜、铁、骨、角。”(参看《隋书》二四《食货志》)然开皇十三年岐州仁寿宫之筑,“颇伤绮丽,大损人丁。”(《隋书》四八《杨素传》)已不能以身作则。且诸子就藩,年方弱冠(开皇元年,广年十三),声色货利,诱惑易进,一也。辅佐之人,依草附木,贡谀献媚,引入邪途,二也。广以欺诈而得立,启蜀、汉觊觎之心,三也。由于封建制度内在的矛盾,方谋享国之延长,反促杨家之寿命。古称:“知子莫若父”,文帝既不能察广之诈,而家庭之间,复多嫌忌,更陷于“父不父”之讥。弥留之际,乃言“独孤诚误我”,则所谓至死不悟也。身死之后,未及十五年(炀帝孙越王侗以唐武德二年被王世充缢杀)而仅存正道(炀帝子齐王暕所生)一脉,侗临终有言,“从今以去,愿不生帝王尊贵之家”,专制之流毒惨矣!
§§§第六节炀帝之穷奢极欲
陈平后,广为扬州总管,前后十年,以北方朴俭之资,熏染于江南奢靡之俗,重以北塞宁晏,府库充实,遂沉湎而不能自拔,(通鉴,言帝“好为吴语”(一八五),即位之后,三幸江都,可相证也。
大业元年(六○五),于洛阳旧城西十八里营建东京,仍命宇文恺董其事,每月役丁二百万人,效法秦始皇,徙豫州郭内居民及诸州富商,巨贾数万户以实之,劳役虽巨,而规模则不及大兴。“乾元殿大木多自豫章采来,二千人拽一柱,其下施毂,皆以生铁为之,中间若用木轮,动即火出,略计一柱已用数十万。”(《贞观政要》二)又于观文殿前为书室多间,每三间开方户,垂锦幔,上有二飞仙,户外地中施机发;帝幸书室,宫人执香炉前行,践机则飞仙下收幔而上,户扉、厨扉皆自启,帝出则垂闭复故。(《通鉴》一八二)其显仁宫则采海内奇禽、草木之类以实之。宫内筑西苑,周二百里,内有海渠,缘渠十六院,各以四品夫人主之,宫树冬凋,缀以剪彩,海沼内亦剪彩为荷、芰、菱、芡。好乘月夜从宫女数千骑游,作《清夜游》曲。
将幸江都,遣官往江南采木,造龙舟、凤、黄龙、赤舰、楼船等数百艘。(参四八《杨素传》)龙舟四重,高四十五尺,上重有正殿,中二重凡百二十房,皆饰金玉。以元年八月行幸江都,挽船士八万余人,相接二百里,所过州县,五百里内皆令献食。
炀帝无日不营宫室,元年于临淮营都梁宫,有曲河以安龙舟。(《太平寰宇记》一六)三年八月,太原营晋阳宫,四年四月,汾州起汾阳宫,十二年正月建毗陵宫。(《通鉴》一八三)此外涿郡有临朔宫,北平有临榆宫,渭南有崇业宫,鄠县有太平、甘泉二宫,江南有丹阳宫,皆其所营造者。
性又嗜猎,四年九月,征调鹰师,悉集东京,至者万余。
六年正月,诸蕃酋长悉集洛阳,因于端门街盛陈百戏,场周围五千步,执丝竹者万八千人,声闻数十里,自昏达旦,灯光烛天,终月而后罢。
帝既醉心奇巧,宇文恺、何稠等皆希旨以应。北巡之役,恺“造观风行殿,上容侍卫者数百人,离合为之,下施轮轴,推移倏忽。”辽东之役,稠制行殿及六合城,“夜中施之,其城周回八里,城及女垣合高十仞,上布甲士,立仗建旗,四围置阙,面别一观,下三门,迟明而毕。”(均《隋书》六八)徒供个人之娱乐,于国计民生无关焉。
史称周穆王欲肆其心而周行天下,断章取义,诚可施之隋炀帝,然穆王西行万里,自有原因,不可相比也。计炀帝即位后仅三月,便幸洛阳。
大业元年八月,如江都。
二年四月,还洛。
三年三月,还京,四月即北巡,(发河北十余郡丁男凿太行山,达于并州,以通驰道。)由榆林出塞,入楼烦关,经太原,九月还至东都。
四年三月,经太原(《本纪》三及《通鉴》一八一均讹五原,兹据一八《律历志》及《太平寰宇记》五○校正)、交城,幸汾阳宫,因出塞,巡长城,东至于恒岳。
五年正月,自东都经京,西巡河右,涉吐谷浑界,西出张掖(甘州)。九月,还京,十一月,复幸东都。
六年三月,幸江都。
七年二月,御龙舟,入通济渠,至涿郡。
八年,伐高丽,九月,还东都。
九年三月,幸辽东,九月,还次博陵。(还东都否,未详。)
十年三月,复幸涿郡,东至怀远镇,十月,经东都还京,十二月,又如东都。
十一年五月,幸太原,巡北塞,被突厥围于雁门,十月,还东都。
十二年七月,幸江都,至十四年三月,被弑。
通计居京时日,不足一年,而“从幸宫掖,常十万人,所有供需,皆仰州县”,(二四《食货志》)劳民极矣。
§§§第七节疆域之开拓
好大喜功。往往与穷奢极欲相表里,大业三年三月,遣朱宽使流求,四年三月,遣常骏使赤土,致罗刹,(此据二四《食货志》。《本纪》三及《北史》一二刹皆作厨。)皆足表示炀帝之个性。
流求或以为即今琉球,或以为台湾,说者各异。据《隋书》八一,大业六年,陈稜、张镇州击流求,系自义安郡渡海,义安即今潮州,非进攻琉球之适当口岸,不合者一。同传又言,“至高华屿,又东行二日,至屿,又一日,便至流求”,其方向为东行(如赴琉球,须向东北),高华得为南澳(汕头至南澳一百二十里),得为澎湖列岛,由南澳至澎湖,约经度两度,确可二日便至,澎湖一日到台湾,亦符事实,若以拟琉球,未免太近,不合者二。陈、张“献俘万七千口,颁赐百官”,(《本纪》三)台湾北部,隋时想已有不少汉人流寓,故有此数,琉球则未必得如许俘虏,不合者三。
用兵之地,更有林邑(即占婆Cˇampa)。文帝末,交州俚人李佛子作乱(此据《隋书》五三《刘方传》;唯《越史略》一云,梁时九德参军李贲,本中国人,其七世祖于西汉时徙居太平,大同十年,自称南越帝,建前李朝,再传至李佛子,则佛子非俚人也。“俚”字之用法,曾于拙著《释俚》揭之,今得此证,更见旧史之不可呆读。开林邑事,可参冯译G.Maspero《占婆史》三八——四○页),刘方讨平之,因使经略林邑。方率舟师趣比景,大业元年正月,军至海口(灵江口),击走其王梵志,度黎江,入国都,获金庙主十八枚,佛经五百六十四夹,凡一千三百五十余部,并崑仑书(即占婆文),刻石纪功,士卒脚肿死者十四五。(参《方传》、《隋书》八二及《续高僧传》二《彦琮传》)将其地分置荡、农、冲三州(后改比景、海阴、林邑三郡),隋兵引还后,梵志复得故地,遣使谢罪。(参《隋书》三一及八二)
次为吐谷浑(可读原音,不必如宋人读“突欲魂”),急言之曰退浑,就其被统治之人言之,则羌种也(或以为唐古特族,不确,唐古特系党项之转),旧称曰阿柴(或阿赀Aza)虏。大业初,铁勒犯塞,遂请降,帝使裴矩讽令击吐谷浑以自效,铁勒即勒兵往袭,大败之,其主伏允东走保西平(鄯州,今乐都县)。三年,又命杨雄、宇文述等往征,四年西巡时,更分兵数道围之,来降者十余万口,六畜三十余万,自西平以西,且末(Cˇercˇen)以东,祁连以南,雪山以北,东西四千里,南北二千里,皆为隋有,分置郡、县(五年六月,置鄯善、且末、西海、河源四郡,各统两县)、镇戍,发天下轻罪徙居之。
时西域诸蕃多至张掖交市,裴矩掌其事。四年,帝将巡河右,先令矩赴敦煌,矩知帝勤远略,遣使说高昌(Cocˇo)王及伊吾吐屯设(Tudunad),啖以厚利,导使入朝。明年西巡,次燕支山(张掖附近),高昌王、伊吾设及西蕃胡二十七国,谒于道左,伊吾设献西域数千里之地,六年,置伊吾郡,使薛世雄城之。
最应记者为俀国之交通。“委”“妥”二字在古往往通用,馁国即倭国也。开皇廿年(六○○——推古八),其王多利思北孤(即推古女王)遣使诣阙。大业三年,又遣使兼沙门数十人来学佛法,其国书称“日出处天子致书日没处天子”,炀帝览之不悦。明年,诏文林郎斐(即裴字)清往使,度百济(今朝鲜半岛西南部),行至竹岛(今珍岛,在全罗南道西南海中),南望罗国(即耽罗,今济州岛),经都斯麻国(今对马岛),迥在大海中。又东至一支国(今壹岐岛),又至竹斯国(今筑紫山)。又东至秦王国,其人同于华夏。又经十余国(即小岛),达于海岸。自竹斯国以东,皆附庸于俀云。(《隋书》八一,参丁谦《<隋书>四夷传考证》)
突厥既分裂,其势渐衰,居西方者曰处罗可汗,屡与铁勒相攻,卒为所败。炀帝采裴矩离间之策,可汗遂以七年底入朝于临朔宫,赐号为曷萨那可汗,留居中国。十年正月,将宗女信义公主嫁之。
§§§第八节三伐高丽
高丽自号高句骊,北齐废帝封其王阳为高丽王,始去“句”字。(《东北通史》一七四页)初,燕盛时,略属真番、朝鲜。及汉兴,以路远,修辽东故塞,仅至水(今鸭绿江,或云大同江)为界。有燕人卫满东渡水,据其地而自王。元封三年,武帝遣兵定之,开为玄菟、乐浪、临屯、真番四郡。元帝时(公元前三七)北夫余之高句骊人朱蒙(《好大王碑》作邹牟)始建国,渐残汉郡,东晋安帝元兴三年(四○四——好大王十四年),其十九世朝广开土境,平安好大王卒掠有辽东之地。继位者长寿王之十五年(四二七——宋元嘉四),始迁都平壤。北朝之末,其国东至新罗,西北渡辽水至营州,南至百济,北至。周武时改封阳为辽东王,隋文受禅,仍封高丽王。阳卒,子元嗣,开皇十八年,元率鞨之众万余骑寇辽西,隋以汉王谅为元帅,水陆三十万伐之,师次辽东,遇疾疫,死者什八九,会元亦上表谢罪,遂罢兵。
大业三年,炀帝幸启民可汗帐,适高丽使在彼,帝谕令还国,促元早入朝,元不奉诏。七年,帝遂亲征,驻涿郡。八年正月,大军既集,分为左、右两翼,每翼各分十二军如次:
史称士卒总一百十三万三千八百,号二百万,馈运者倍之,是月第一军发,终四十日,引师乃尽。诸将各奉旨,不敢越机,至七月,九军并陷,将帅奔还,遂班师。
九年春,二次征兵,三月,驾幸辽东,四月,渡辽,六月,杨素子玄感反于黎阳(今濬县),渡河直逼东都,帝遂急去高丽而回。
十年,又发天下兵,时民军蜂起,军多失期,帝以三月幸涿郡,七月次怀远镇。会饥馑,六军递相掠,复多疾疫,高丽亦困弊,遣使请降,并归上年叛人斛斯政,乃息兵,仍征元入朝,而元卒不至。
《东北通史》以为致败之因有四:一、万乘亲征,遥为指授,二、未立统帅,事权不一,三、劳师远袭,饷馈难继,四、敌势方强,无隙可乘(一九八——九页)。以如许之众,钤辖之远,而欲发纵指示,一切操于日事玩乐之独夫,根本已构成必败之条件。况当日“发鹿车。夫六十余万,二人共推米三石,道途险远,不足充糇粮,至镇无可输,皆惧罪亡命”,(《通鉴》一八一)敌稍能坚壁,旷日持久,就非退军不可。尤有进者,远击异域,利在精兵疾前,炀帝挟童稚之见,以为众必胜寡,殊不知师无纪律,阻手碍脚,稍有摇撼,牵动全军,人越多则致败之机亦愈多也。
§§§第二章 隋代各族人民起义
§§§第一节社会矛盾的发展和炀帝的暴政
在隋代,社会的基本矛盾是地主阶级与农民阶级的矛盾。贵族官僚不仅根据均田令占有大量土地,而且通过皇帝赏赐、仗势强夺民田等途径,获得巨额田产。如大贵族杨素,先后受赐田一百三十顷,在两京及诸方都会处的“邸店、水并利田宅以千百数”。来和、陆知命、樊子盖、卫玄、张衡和柳庄等官僚,也有不少赐田。隋统治者佞佛,赐予寺院许多土地、寺户和其他财物。如开皇十三年(公元593年),隋文帝诏令于诸州名山之下置寺,“并赐庄田”。赐宣州妙显寺寺户五十。寺院还以宗教迷信等手段,巧取豪夺农民的土地。贵族官僚和僧俗地主都对农民进行封建地租剥削。农民从均田令中受田比贵族官僚少得多,又多不足应受额,衣食艰难。
隋文帝执政前期,比较节俭。随着社会经济的发展,财帛丰盈,他也日益奢侈。如开皇十三年建仁寿宫,“夷山堙谷,营构观宇,崇台累榭,宛转相属。役使严急,丁夫多死……死者以万数”,并称赞监造官杨素是“忠臣”。其后又自京师至仁寿宫置行宫十二所。对农民的剥削也不断加重。史称开皇年间国家“仓库盈溢”,至仁寿末年,天下仓库的存粮,可供五六十年食用。它虽反映了隋代社会经济的发展,也暴露了隋王朝对农民压榨的苛重。甚至发生天灾,隋文帝都“不怜百姓而惜仓库”,不许赈济。为了镇压人民的反抗,隋文帝从开皇末年起,就开始使用严刑峻法。及至晚年,“用法益峻,帝既喜怒不恒,不复依准科律”。官吏则以残暴为干能,守法为懦弱,竞相鱼肉人民。
这一切,促使社会矛盾日益发展,广大人民的反抗斗争不断发生。
开皇年间,“河东多盗贼”,蒲州刺史河间王弘将百余名起义者流放到边远地区。东阳(今浙江金华)陶子定、吴州(今江苏苏州)罗慧方聚众起义,围攻婺州永康、乌程等县,为检校括州事韦冲击破。华阴(今陕西华阴)地区“多盗贼”,隋王朝特选“世号为能”的殿内监荣毗前往镇抚。冉龙羌起义,攻打汶山、金川二镇,被资州刺史苏沙罗打败。
由于岭南刺史、总管等多贪赃枉法,如番州总管赵讷、刺史陆让,为政暴虐,聚敛大量财物,引起当地人民的怨恨,“请俚獠多有亡叛”。开皇十七年(公元597年)二月,桂州(今广西僮族自治区桂林)俚李光仕聚众起义,隋文帝命上柱国王世积出岳州(今湖南岳阳),征发岭北军;前桂州总管周法尚驰往桂州,调集岭南兵,共同镇压。李光仕迎战不利退走。王世积部多遇瘴疠不能前进,遂顿兵衡州(今湖南衡阳)。周法尚部继续追击。李光仕保守白石洞。周法尚捕得其弟光略、光度等家属,凡来降附者即还其妻子,诱降了数千义军将士。周法尚一面出兵与李光仕对阵,一面亲帅奇兵埋伏林中。当两军开始交战,周法尚立即驰击义军营栅,栅中人溃散,李光仕被杀。义军余部仍坚持斗争。隋文帝又遣员外散骑侍郎何稠募兵往剿。师至衡岭,何稠派使者招降起义军洞主莫崇,并用酒食和甜言相骗。莫崇为其所惑,回洞后不复设备。何稠深夜领兵掩袭其洞,消灭起义军。象州(今广西僮族自治区象州东北)起义军首领杜条辽、罗州(今广东廉江北)起义军首领庞靖等,相继投降。何稠又分遣建州开府梁昵进攻罗寿起义军,罗州刺史冯暄围剿李大檀起义军,将这次起义镇压下去。
隋文帝鉴于岭南夷、越等少数民族多次起义,出现“州县生梗,长吏多不得之官,寄政于总管府”的严重局面,任命令狐熙为桂州总管,十七州诸军事特许便宜从事,刺史以下官可承制补授。令狐熙改变过去仅“以兵威相胁”的武力镇压办法,加强玩弄更加狡猾的“大弘恩信”的策略,一些起义军首领受骗归附,起义被瓦解。
当时,由于起义繁多,甚至在隋王朝统治中心——长安也不太平,尽管官府白天在长安进行大搜捕,但是,“人间强盗,亦往往而有”,隋文帝十分忧愁,向群臣询问“断禁之法”。诏令:凡是盗一钱以上皆斩首,或三人共窃一瓜也处死刑;如能告密,则将起义者家产赏给告密者。不久,又以吴越之人私造大船“因相聚结,致有侵害”的借口,将江南诸州民间三丈以上船支统统收入官府,加紧对人民反抗斗争的防范和镇压。
严刑峻法并不能使人民屈服。起义仍在各地不断爆发。开皇十七年七月,桂州人李世贤起义,隋文帝命右武侯大将军虞庆则为桂州道行军总管率兵镇压。开皇二十年(公元600年)三月,熙州(今安徽潜山)李英林起义,署置百官。隋文帝以扬州总管司马张衡为行军总管,帅步骑五万围剿。同年,越嶲(今四川西昌西南)蛮也聚众起义。
仁寿年间,人民反抗斗争在岭南和蜀两大地区进一步开展起来。
仁寿元年(公元601年)十一月,潮(今广东潮安)、成(今广西僮族自治区梧州市东南)等五州僚起义,隋文帝命高州酋长冯盎征发江南和岭南兵,将起义镇压下去。翌年十二月,交州俚帅李佛子起义,占据越王故城、龙编城和乌延城等地。隋文帝命瓜州刺史刘方为交州道行军总管,统领二十七营进剿,至都隆岭,起义军二千余人主动出击,刘方打退义军后乘胜进逼李佛子大营,“先令人谕以祸福,佛子惧而降,送于京师。其有桀黠者,恐于后为乱,皆斩之”。桂州山越起义军被洪州总管苏孝慈打败。番禺(今广东广州)夷僚起义军为右亲卫车骑将军薛世雄镇压。
益州总管蜀王杨秀,自开皇十三年后,更加奢侈无度,“多捕山獠充宦者,车马被服,拟于乘舆”,又令熟僚出奴婢,多杀无辜,聚敛民脂民膏,引起蜀民、尤其是夷僚等少数民族的愤怒。仁寿年间,“西南夷僚多叛”。隋文帝命通州刺史郭荣领八州诸军事行军总管征讨,义军坚持斗争一年多。嘉州(今四川乐山)僚起义军,袭败前来镇压的行军总管段文振于山谷,后因义军懈怠不备反为其所败。不久,嘉州夷僚又奋起反抗,向官军发起主动进攻,行军总管元褒率步骑二万,将起义军击垮。为了镇压再次起义的嘉州僚,隋文帝派将军周法尚和武通围剿。在起义军的英勇抵抗下,周法尚部失利,武通部归路被切断,武通被打死。遂州(今四川遂宁)僚起义时,隋文帝复以周法尚为行军总管。镇压起义后,又诏其便道征讨攻占嶲州(今四川西昌)城的乌蛮起义军。起义军主动撤离州城,散于山谷,周法尚见武力不行,就使出“遣使慰谕,假以官号,伪班师”手腕。当起义军首领为其所骗,尽归营栅聚饮相贺时,他立即发兵偷袭,俘起义军将士数千,男女万余。资州(今四川资中)山僚起义,众至十余万口,声势颇大。起义军围攻大牢镇,资州刺史卫玄前往起义军营游说利害,起义军首领为其所惑,撤围退走而溃散,山僚起义,蜀王遣骠骑将军王仁恭镇压。
隋文帝为人刻薄,猜忌大臣,“其草创元勋及有功诸将诛夷罪退,罕有存者”,其诸子为争权夺利而暗斗明争,统治集团内部矛盾日益尖锐。晋王杨广勾结杨素等除掉了太子杨勇,谋害了卧病的隋文帝,于仁寿四年(公元604年)窃取了皇帝宝座,他就是中国历史上以荒淫和残暴著称的隋炀帝。
隋炀帝以天下承平日久,国富民强,“慨然慕秦皇、汉武之事”。上台伊始,便大兴土木,百役俱兴。仁寿四年十一月,征发山西、河南丁男数十万,在洛阳之东掘一弧形长堑,自龙门(今山西河津县),东接长平(今山西晋城南平县)、汲郡(今河南汲县),抵临清关(今河南新乡东北)、浚仪(今河南开封西北)、襄城(今河南襄城),达于上洛(今陕西商县),以置关防,拱卫洛阳。次年三月,隋炀帝命杨素和宇文恺于伊洛营建东京,“每月役丁二百万人”。由于“督役严急,役丁死者什四五,所司以车载死丁,东至城皋,北至河阳,相望于道”。仅九十天就建成了举世闻名的洛阳城,以便更好地控制关东及江南广大地区。大业二年(公元606年)为营造舆服仪仗,课天下州县献骨角、齿牙、毛羽,朝命夕办,百姓被逼到处网罗,水陆禽兽殆尽,犹不能给。又用高价购买。“役工十万余人,用金银钱帛巨亿计”。大业三年(公元607年)五月,“发河北十余郡丁男凿太行山,达于并州,以通驰道”。七月,发丁男百余万修筑长城:西起榆林(今内蒙古自治区达拉特旗),东至紫河(今内蒙古自治区和林格尔县南),长千余里,“一旬而罢,死者十五、六”。八月,又于太行山“开直道九十里”。大业四年(公元608年)七月,发丁男二十万筑自榆谷以东的长城。大业六年(公元610年)底,修江南河,自京口(今江苏镇江)至余杭(今浙江杭州)八百余里。
史称隋炀帝五日不修宫室,并“广召良家,充选宫掖”,穷奢极侈。大业元年三月,他于东京修显仁宫,“发大江之南、五岭以北奇材异石,输之洛阳;又求海内嘉木异草,珍禽奇兽,以实园苑”。自西京长安至江都置离宫四十所。五月,于东京筑西苑,周围二百里,内有人造海,海内高百余尺的蓬莱、方丈和瀛州三仙山上,琼楼玉宇,向背如神。北来的龙鳞渠,蜿蜒注入海中。渠畔立十六院,每院以四品夫人主事,堂殿楼观,华丽非凡。秋冬宫树凋零,则翦采如华叶,缀于枝头,色旧易新,使其常如春天。池塘剪彩为荷芰、菱芡。苑内嘉木异草,珍禽奇兽,无处不满。十六院争用花样翻新的办法献媚求宠。隋炀帝则喜欢月夜里,在数千宫女簇拥和“清夜游曲”的丝竹声中,骑马游西苑,过着醉生梦死的生活。大业三年在太原建晋阳宫。“两京及江都,苑囿亭殿虽多”,但是隋炀帝“久而益厌,每游幸,左右顾瞩,无可意者,不知所适。乃备责天下山川之图,躬自历览,以求胜地可置宫苑者”,于是又营汾阳宫等。
隋炀帝“年年历览,处处登临”游玩。在他执政的十三年半里,呆在皇宫不足一年。他“西出玉门,东逾碣石”,南达江都(今江苏扬州市),北至塞外,足迹几遍神州。每次巡游,都有大批军队护卫,还有许多贵族、官僚等侍从,仪仗舟车均极端豪华。所至之处,民众要为他开路、修河、营建行宫别馆,供奉水陆殊味,献食“丰厚者进(官爵),疏俭者获罪”。官吏为求恩市宠,无不百般搜括,甚至“逆折(预收——引者注)十年之租”,并从中渔利,千百万民众为此倾家荡产,生计断绝。如大业元年,隋炀帝为出游江都,征发河南诸郡男女百余万开通济渠,自西苑引谷,洛水达于黄河,复引黄河入汴水,引汴水入泗水,达于淮河,又征发淮南民十余万开邗沟,自山阳至杨子入长江。通济渠广四十步,渠旁筑御道,植柳树。接着,隋炀帝又遣黄门侍郎王弘等往江南建造龙舟及杂船数万艘。一切准备就绪后,隋炀帝于同年八月出游江都。他乘坐的龙舟高四十五尺,长二百尺,上下四层,殿堂全由金玉装饰,豪华无比。皇后所乘翔螭舟,比龙舟稍小,而装饰一样。后宫、诸王、公主、百官、僧道和蕃客等所乘漾彩等船,也都金碧辉煌。挽船士八万余人,称殿脚,都穿锦彩制成的袍。四十余万步骑夹岸而行,整个船队绵延二百余里,旌旗蔽野,干戈如林,浩浩荡荡,亘古未闻。所经州县,五百里内奉命献食,多者一州至百抬,皆水陆珍奇,吃不完的,出发之际,多埋弃地下。隋炀帝在江都,每次出游,仪仗羽仪,均填街溢路,绵亘二十余里。第三次游江都,新造龙舟等船只,比杨玄感起兵烧毁的旧龙舟等还要大,耗费资财更甚于前。
为了满足好大喜功的贪欲,隋炀帝“劳近以事远,求名而丧实”。他不惜耗费巨额钱财,不断亲率数以十万计的庞大军队,巡边耀武,炫夸威风和富有。“诸蕃至者,厚加礼赐;有不恭命,以兵击之”。如大业三年出巡榆林时,拥兵五十余万,马十万匹。大业五年(公元609年)七月,西幸回归,在凉州之西的大斗拔谷遇暴风雪,“文武(百官)饥馁沾湿,夜久不逮前营,士卒冻死者太半,马、驴什八九,后宫妃主或狼狈相失,与军士杂宿山间”。为了诱引少数民族首领和西域商人向他顶礼膜拜。从大业六年(公元610年)起,每年正月在洛阳端门盛陈排场极大的百戏散乐,为了夸富而以绢帛缠树,免费供应酒食,“终月而罢,所费巨万”。西域诸蕃往来相继,“所经州郡,疲于送迎,糜费以万万计”。对于高丽隋炀帝“恃众怙力,强兵黩武,惟在并吞”,发动了规模空前的三次征讨高丽的战争。
从大业四年(公元608年)起,隋炀帝就开始了攻打高丽的准备工作。正月,“诏发河北诸军百余万,穿永济渠,引沁水南达于河,北通涿郡”,作为进攻的大本营。“丁男不供,始役妇人”。大业六年,严令检查、更新兵器,滥恶者处以死刑。在山东增置军府,扫地为兵。大业七年(公元611年)二月,隋炀帝从江都亲临涿郡(今北京西南),声称“高丽(王)高元,亏失藩礼,将欲间罪辽左”,诏令天下士卒,不论远近,必须按期到达。陆军集于涿郡。由征发来的江、淮以南水手万人,弩手三万人,岭南排镩手三万人组成的水军,则集于东莱(今山东掖县)。又命幽州总管元弘嗣在东莱海口造战船三百艘,限期急促,监工凶残,逼迫工匠“昼夜立于水中,略不敢息,自腰以下,无不生蛆,死者十三四”。同年五月,隋炀帝命河南、淮南和江南造戎车五万乘送高阳(今河北高阳县东),供将士推运衣甲幔幕。征发河南北民夫,以供军需。七月,命江淮以南民夫和船只,运送黎阳、洛口等粮仓之米于涿郡,“舳舻相次千余里,载兵甲及攻取之具,往还在道常数十万人,填咽于道,昼夜不绝,死者相枕,臭秽盈路,天下骚动”。隋炀帝还征发民夫运粮积于泸河、怀远二镇(均在今辽宁西北部),“车牛往者皆不返,士卒死亡过半”。“又发鹿车夫六十余万,二人共推米三石,道途险远,不足充糇粮,至镇,无可输,皆惧罪亡命。重以官吏贪残,因缘侵渔,百姓困穷,财力俱竭”。当时有不少人“皆断手足以避征役”,谓之“福手”、“福足”。
大业八年(公元612年)春,隋炀帝下诏亲征高丽。隋军分左、右两路,每路十二军,从涿郡出发,水军则由东莱渡海,共计“一百一十三万三千八百人,号二百万,其馈运者倍之”。每天发一军,相距四十里,四十天发完。旌旗亘千里,刀枪如林,鼓角震天,由于高丽军民凭险坚守,以逸待劳,而隋军一切行动均由不懂军事的隋炀帝指挥,馈运不继,麦铁杖等大将阵亡,陆军主力被阻于辽东城(今辽东辽阳县内),“六军冻馁,死者十八九”。宇文述、于仲文率领的进攻平壤的三十万五千人,攻至距平壤三十里处,粮尽引还,被高丽军四面截击,溃散于萨水(即清川江)畔,仅“二千七百人”逃回辽东城,辎重损失殆尽。来护儿统率的水军,渡海至平埌城下,遭到伏击,也几乎全军复没。隋炀帝不顾臣下谏阻和人民反对,于大业九年(公元613年)发动了第二次对高丽的战争。六月,正当他在辽东城下亲督大军与高丽激战时,突然传来了杨玄感起兵黎阳(今河南浚县)的告急消息,兵部侍郎斛斯政又叛逃高丽,隋炀帝慌忙退兵回救老巢。高丽蹑后全军出击,隋军损失甚重。
杨玄感是大贵族杨素之子,任礼部尚书,是个有政治野心的人。隋炀帝第二次打高丽时,命他在黎阳督运军粮。他看到隋炀帝的暴政激起了全国人民的强烈不满,“百姓苦役,天下思乱”,隋炀帝远在辽东前线,后方兵力空虚,以为这是取隋代之的良机,遂打出“为天下解倒悬之急,救黎元之命”的旗号,起兵反隋。苦于徭役、兵役的农民“纵乱者如市”,不少贵族官僚子弟也投奔他,众至十余万,声势颇大。由于杨玄感信用贵族官僚子弟和降官,不可能真正依靠广大民众。他采取“袭取东都,以号令四方”的“下计”,因而在隋炀帝从辽东撤回的隋军主力打击下,迅速失败了。杨玄感起兵虽是隋统治阶级内部争权夺利,但它反映了统治阶级内部矛盾已激烈到公开对抗的程度,很难继续统治下去了。骄横愚蠢的隋炀帝仍不死心。大业十年(公元614年)初,又发动了第三次攻打高丽的战争。由于“盗贼蜂起,人多流亡,所在阻绝,军多失期”,大举进攻已不可能。而连年频遭战祸的高丽,亦极其困弊,遣使求和,隋炀帝遂顺水推舟,允其所求,以便集中全部兵力镇压国内的人民反抗斗争,稳固他的统治。因高丽王高元不遵隋炀帝命其亲来朝拜的诏令,隋炀帝大怒,欲重开战端,兴师问罪。然而农民大起义的风暴已使隋炀帝自顾不暇,这次讨伐化为泡影。隋炀帝对高丽的战争使中国和高丽人民蒙受了难以言喻的苦难,在客观上一次比一次有力地促进了农民大起义的发展,加速了隋王朝的彻底灭亡。
由于无休止的繁重徭役和兵役经常在农忙季节征发,行者不归,“耕稼失时,田畴多荒”,加上连年水、旱灾害、瘟疫流行,而隋炀帝根本不管民众死活,“王纲弛紊,吏多赃贿,所在征敛,下不堪命”,民众“弱者自卖为奴婢”广大民众实在活不下去了,波澜壮阔的隋末农民大起义,就是在这样背景下爆发的。
§§§第二节义师蜂起
隋亡以经济崩溃、农民起义为主因,无待再论。然“内忧外患”与革命相影响者尚有二事:其一为杨玄感之变,已见前十七节,其二为雁门之围。初,东突厥启民汗卒,子咄吉世立,曰始毕可汗,表请尚义成公主,诏从其俗,部众渐盛,裴矩献策,欲分其势,又诱杀始毕谋臣史蜀胡悉,始毕憾之,大业十一年八月,乘帝北巡,围帝于雁门,官军频战不利。帝惶惧,欲溃围,群臣谏止,乃征诸郡率兵赴难,并遣使驰告义成公主,几及一月,突厥始解围去,然其声势益张。玄感父素,本帝之死党,启民事隋亦极恭顺,经此两役,隋之声威于是一落千丈,帝复撤废总管(见前三节),地方军务须秉承中央意旨,远水不济近火,“郡县微弱,陷没相继”,(《隋书》七一《杨善会传》)不为无因。
《新唐书》一著录之隋末群雄,计四十八人,然合诸《隋书》及其他记载,实不止此,惜其归并降灭,多不可知。兹就炀帝被弑之前见于史册者,略依起事年份及地域,次为简表如后:
一、京畿及关西
二、山东西及河南(古之山东,即今之河北)
三、东南及长江流域
四、岭南
以上共百余人,山东西及河南占其过半,盖三伐高丽,最为荼毒,大河南北,受害极烈,故民众起而抵抗者亦特多。就中白榆妄、王须拔、魏刀儿、刘武周(均《隋书》四)、郭子和(《元和志》四)、窦建德(《旧唐书》一)、薛举、李轨、高开道(均同上五五)、梁师都、刘季贞(均同上五六)、张长逊(同上五七)、王世充(《通鉴》一八八)等,因接近北边,恐强敌拊背,往往连好突厥,或且受其官命,倚以自重。即李渊(唐高祖)起太原,亦卑辞厚币,改书为启,乞借马匹,及突厥使来,礼见于晋阳宫东门之侧舍,不惜一时屈辱,他复何论。大抵始毕兄弟虽欲释憾于隋炀,亦欲效他钵故智,挟隋以自重(周武帝建德六年,既灭北齐,范阳王高绍义奔突厥,他钵举兵南向,声言与高宝宁共立绍义作齐帝,为其报仇,见《北齐书》一二《绍义传》),故宇文化及败后,处罗可汗即遣使往窦建德处,迎取隋炀之萧后及其孙政道,处之定襄,号政道,为隋王,凡中国人没入北蕃者,悉配之以为部落。(《隋书》五九《齐王暕传》)李渊起兵之初,与始毕书云:“我今大举义兵,欲宁天下,远迎主上,还共突厥和亲,更似开皇之时,岂非好事?且今日陛下(指隋炀言)虽失可汗之意,可汗宁忘(隋)高祖之恩也。若能从我,不侵百姓,征伐所得,子女、玉帛,皆可汗有之。”(温大雅《创业起居注》一)盖已窥突厥之隐,不敢昌言亡隋,一面又以子女、玉帛饵之,免其乘我后也。
群雄出身,多不可稽考,知其曾为隋朝官吏者有梁师都、薛举、李轨、郭子和、刘武周、翟让、李密、罗艺、时德、朱粲、萧铣等十余人。桑门(即沙门)一人(向海明),稽胡三人(刘步禄、刘苗王、刘季贞),中亚胡二人(何潘仁、王世充),就中世充乃安禄山一流,觊觎汉土,不得与于义师之列。
群雄中可纪者:王薄据齐济之郊,自称知世郎(言事可知矣),又作《无向辽东浪死歌》以相感动,避征役者多往归之。(《通鉴》一八一)
刘霸道家平原东之豆子,累世仕宦,资产富厚,食客常数百人,及义师起,有众十余万,号阿舅贼(同上;按即《隋·本纪》之李德逸一支)。
余杭民刘元进起兵应杨玄感。会帝发三吴兵再征东,兵皆相谓曰:“往岁天下全盛,吾辈父兄征高丽者犹大半不返,今已罢弊,复为此行,吾属无遗类矣。”由是多亡命,郡县捕之急,闻元进举兵,亡命者云集,旬日间众至数万。(《通鉴》一八二)
章丘杜伏威起事,年十六,每出则居前,入则殿后,故其徒推以为帅。伏威使人谓下邳苗海潮曰:“今我与君同苦隋政,各举大义,力分势弱,常恐被擒,若合为一则足以敌隋矣。”海潮即帅众降之。隋将来整击伏威,伏威败,其将西门君仪之妻王氏勇而多力,负伏威逃,更有壮士十余人卫之,与隋兵力战,由是得免。(同上)伏威常选敢死士五千人,称为上募,宠遇甚厚,攻战辄令先击之,战罢阅视,有伤在背者即杀之,谓其退而被击也。获得资财,皆以赏军,故人自为战,所向无敌。(同上一八三)
较特出者为窦建德及刘黑闼。建德,漳南人,高丽之役,以勇敢选为二百人长。同县孙安祖亦被选征士,安祖辞以家为水漂,妻子馁死,县令怒笞之,安祖刺杀令,匿建德家,官司踪迹至,建德谓安祖曰:“丈夫不死,当立大功,岂可但为亡虏耶。”乃集少年数百人,使安祖将之,入高鸡泊。郡县疑建德与群雄通,收其家属悉杀之,建德亡归高士达。久之,安祖为张金称所杀,余众尽归建德,兵至万余。建德能倾身接物,与士卒均劳苦,由是人争归附,为之致死,拥兵十余万,大可有为。卒以违势愎谏,舍易(收河东)取难(救王世充),一战被擒,起军六年而灭。黑闼初隶建德,建德败,据其故地,为秦王世民(太宗)所破,奔突厥。既而借突厥兵入寇,武德六年二月,建成、元吉合兵败之。
割据稍久者唯梁师都,屡引突厥入寇,并为主谋,颉利之直逼渭桥,固其计也。使诸附突厥者皆如师都所为,中国之统一,必大受妨碍。贞观二年,太宗乘颉利政乱,遣柴绍等攻之,其部将斩师都以降,自起至灭,凡十二岁。
坊间旧说部盛陈瓦冈寨(在东郡界)之绩,然言其人物,则有李玄霸,此太宗之弟也,事已不可信。(“四十八路烟尘”似因《新唐书》举出四十八人而发生。)秦琼(叔宝)、程咬金(知节)、单雄信等虽尝事李密,然未必皆瓦冈旧人(如秦琼)。翟让既破隋将张须陀,便欲“还向瓦冈”,则亦陈胜之流而已。
陈寅恪《述论》谓宇文泰所创之关中本位政策,经北周及隋,维持至于唐初;政策之最主要者曰府兵制,“唐代在关中本位政策即内重外轻之情形未变易以前,其政治革命惟有在中央发动者可以成功。”(一五及五一页)按内重外轻,莫如炀帝,其时府兵制又未破坏,依陈氏之论,宜若炀帝时地方革命无成功之望,而炀帝竟为地方革命所推倒(炀之被弑,实由革命势力所促成)。由是,知地方革命之成功与否,别有其主要原因,不系于所谓“关中本位政策”。
大致言之,革命军之共同目标,最初是推翻专制魔王。迨隋炀丧身,目标猝失,除去少数利用时机别有野心者外,一般人愤气骤平,急思安静;且其认识限于时代性,无能冲破严固的封建关锁,提出新政策、新口号以相呼召,或困于乡土思想与地盘思想(如《中国农民革命史话》一六六页所云),或则举棋无定,进退失据(如《中国农民革命史话》一四六——九页之批评建德),全局遂转入混乱与割据时期。
§§§第三节隋末农民大起义的蓬勃发展
大业五年(公元609年)三月,长白山(今山东章丘、邹平境内)大洞内,“有狂冠数万”,隋炀帝命陈杲仁将兵“平之”。
大业六年(公元610年)正月,数十名素冠练衣之人,焚香持花,自称弥勒佛出世,闯入洛阳皇城端门,夺卫士兵仗,突入宫中起义,与齐王的卫兵遭遇,战败被杀。“于是都下大索,连坐者千余家”。同年六月,雁门(今山西代县)人尉文通“聚众三千,保于莫壁谷”,隋炀帝遣鹰扬杨白泉击破义军。十二月,朱崖(今广东儋县)人王万昌“作乱”,隋炀帝诏陇西太守韩洪讨伐,王万昌被镇压。不久其弟王仲通继起反抗,也被韩洪击败。以上星星之火,虽旋起旋被扑灭,但它却预示着农民大起义的燎原烈焰行将腾起。
大业七年(公元611年)秋,农民起义在山东一带不断爆发。邹平(今山东邹平县)人王薄和孟让,拥众据长白山,进行反隋斗争。王薄自称“知世郎”,表示自己是通晓当今世事的人。他作了一首《无向辽东浪死歌》,在民间传唱:
长白山头知世郎,纯著红罗锦背裆。
横侵天半,轮刀耀日光。
上山吃獐鹿,下山食牛羊。
忽闻官军至,提剑向前荡。
譬如辽东死,斩头何所伤。
号召民众不到辽东为隋炀帝打高丽送死,拿起刀枪造反。它唱出了水深火热之中的广大民众的心声,“避征役者多往归之”,众至数万。官军前来围剿,屡被义军击败。
县(今河北景县)人高士达聚众千余人在清河(今河北清河北)境内进行反隋斗争,不久,义军扩至数万。
县(今山东夏津县东北)人张金称,聚集百人在清河之曲反隋。
平原郡(今山东陵县)豪富刘霸道,“有众十余万,号阿舅贼”,以豆子(今山东陵县东)为根据地,进行反隋斗争。
此外,“所在群盗蜂起,不可胜数,徒众多者至万余人,攻陷城邑”。
大业七年开始兴起的这些农民起义军,都发生在今山东、河北一带。他们均在本地活动,比较分散,彼此没有密切联系,规模也不大,它是隋末农民大起义的初级发展阶段。尽管这时隋炀帝的注意力集中在准备打高丽上,但他对广大人民的反隋斗争十分仇视,“帝乃更立严刑,敕天下窃盗已上,罪无轻重,不待闻奏,皆斩”。他还下令“都尉、鹰扬与郡县相知追捕,随获斩决”,想用血腥屠杀的高压手段遏止人民反抗斗争。但是,“百姓转相群聚,攻剽城邑,诛罚不能禁”。
大业八年(公元612年)正月,隋炀帝不顾天下义军竞起的严重局势,发动了第一次规模空前的侵略高丽的战争。由于战争的不义性质,隋炀帝指挥无能,在高丽军民顽强抵抗下,隋军大败。又遭“大旱,(瘟)疫,人多死,山东尤甚”。在这种情况下,隋炀帝不仅依然骄奢淫佚,密诏江淮南诸郡每岁为他贡纳民间“姿质端丽”的童女;而且在大业九年(公元613年)正月,又迫不及待地诏征天下兵于涿郡前线,大肆募兵为骁果,修缮辽东古城贮军粮,准备发动第二次大规模攻打高丽的战争,这就进一步激化了国内的社会矛盾,“盗贼四起”,掀起了第一次农民起义高潮。其中比较大的义军有:
平原郡李德逸,“聚众数万,称阿舅贼,劫掠山东”。
灵武(今宁夏灵武县西南)白瑜娑领导的“奴贼”,“劫掠牧马,北连突厥,陇右多被其患”。隋炀帝遣将军范贵讨之,“连年不能克”。
杜彦冰(一说杜彦永)、王润率领的另一支义军,攻破平原郡,“大掠而去”。
江宁(今江苏南京)乐伯通,聚众十万,朝请大夫陈杲仁奉隋炀帝之命讨伐。
济北(今山东聊城一带)韩进洛,聚众数万起义。
渤海(今山东阳信西南)孙宣雅,在豆子聚众数万,进行反隋斗争。
齐郡(今山东济南一带)裴长才、石子河率义军二万攻打章丘城,毫无准备的齐郡丞张须仓促拒战,被义军“围百余重,身中数创”,援军赶来,张须才侥幸未死。
北海郡(今山东益都)郭方预聚众三万,攻陷郡城。又与秦君弘等义军联合围攻北海郡,兵威强盛。由于他们恃强无备,为张须等袭破,数万义军被杀,损失辎重三千辆。
济阴(今山东曹县西北)孟海公,保据周桥(今山东曹县东北)城,“众至数万,见人称引书史,辄杀之”。
河间(今河北河间)格谦,在豆子进行反隋斗争,有众“十余万”。
当时,天下承平日久,人不习战,“郡县吏每与贼战,望风沮败”,唯有张须十分凶悍负隅顽抗。王薄进攻鲁郡(今山东兖州),张须蹑其后,乘其恃胜未设备,选精兵出其不意地在岱山(今山东泰山)下击败义军,杀数千人。王薄收亡散万余人,将北渡黄河,张须追至临邑(今山东济阳西南),又败义军,杀五千余人,获牲畜数以万计。王薄遂联合“孙宣雅、石柢、郝孝德等众十余万”,进攻章丘,张须率步骑二万袭击义军,失利的义军在散走时,又遭其舟师的拦击,义军辎重丧失不可胜记。
隋炀帝命金紫光禄大夫段达征讨张金称等义军。县令杨善会向他献计,不被采纳,为张金称等所败,“亡失甚多”,义军轻蔑地称他“段姥”。段达后用杨善会参谋军事,才摆脱困境,并多次打败义军。其后,张金称复引“孙宣雅、高士达等众数十万,破黎阳而还,军锋甚盛”。
隋炀帝又命武贲郎将王辩、平原通守杨元弘和擢升清河郡丞的杨善会联兵进剿。杨元弘和杨善会率马步偷袭张金称军大本营,王辩出兵助战。张金称立即从进攻冠县(今河北冠县)的前线撤军回救,击败王辩军,保守大本营,各路隋军不得已退走。
济北人甄宝车,“聚众万余,寇掠城邑”。
隋炀帝在暴力镇压的同时,又玩弄“抚慰”伎俩,以瓦解义军。如命越王长史崔颐“抚慰高阳、襄国,归首者八万余人”。《隋书》卷七二《李德饶传》又云:隋炀帝允许聚众渤海的格谦、孙宣雅等“十余头”起义军归降,格谦等遣使上书炀帝:若使德行为当时所重的金河长李德饶来,“即相率归首,”后因其行至冠氏县被其他攻城起义军杀死,格谦等归降事遂不了了之。
同年六月,大贵族杨玄感起兵,客观上大大削弱了隋统治阶级力量,有利于广大民众反抗斗争,反隋炀帝暴政的斗争从此掀起第二个高潮。当时“山东遂成大乱”。河北有“张(金)秤(称)、王须拔等凡二十七项,多者十余万,少者不下十万人,屯据州县,建营山泽,其下首帅也有名称,或云乞见敌、嫌头方、彻春顽、勿惜死,又结聚村落,百十为群,如黑社、白社、青特、胡驴之号,浮云贼、忽律贼”。江南一带也是“百姓思乱,从盗如市”。
余杭(今浙江杭州)刘元进举兵响应杨玄感,“三吴苦役者莫不响至,旬月众至数万”。吴郡(今江苏苏州市)还俗道士、昆山县博士朱燮,带领数十名学生举兵响应杨玄感;隐居常熟的晋陵(今江苏常州)人管崇,亦聚众起兵,自称将军,他们共“拥众十余万”,迎刘元进为盟主。刘元进遂据吴郡称天子,朱燮、管崇俱任尚书仆射,署置百官,建立政权,“毗陵、东阳、会稽、建安豪杰多执长史以应之”。隋炀帝命左屯卫大将军吐万绪、光禄大夫鱼俱罗率兵进剿。刘元进攻打丹阳,败于吐万绪,进击润州也遭挫折。吐万绪进屯曲阿,与刘元进相持百余日。刘元进失利,义军赴江水而死者数万。吐万绪乘胜攻打屯兵毗陵的朱燮、管崇,义军退保黄山。吐万绪围攻,管崇等五千余人战死,三万余口子女被俘,但是“贼势浸盛,败而复聚”。不久,吐万绪和鱼俱罗获罪于朝廷。隋炀帝改命江都郡丞王世充发淮南兵继续镇压义军。王世充初战不利,退保延陵栅,后因风掩击义军获胜,从此频败义军,刘元进和朱燮均被王世充所杀。王世充“召先降者于通玄寺瑞像前焚香为誓,约降者不杀。散者始欲入海为盗,闻之,旬月之间,归首略尽。世充悉阬之于黄亭涧,死者三万余人”。血的教训擦亮了民众的眼睛,幸存者,“复相聚为盗,官军不能讨,以至隋亡”。
梁郡(今河南商邱县南)民韩相国,举兵声援杨玄感,被其封为河南道元帅,旬月间,众十余万,攻打郡县。杨玄感兵败,韩相国军随之逐渐溃散,韩相国本人为隋吏执杀。
隋炀帝在不断调兵遣将镇压各地农民起义的同时,又命天下郡县和驿站筑城,加强防卫力量。在平定杨玄感起兵后,对御史大夫裴蕴说:“玄感一呼而从者十万,益知天下人不欲多,多即相聚为盗耳,不尽加诛,则后无以劝”。裴蕴和东都留守樊子盖,遂以搜捕杨玄感党羽之名,大肆镇压民众。三万余人被杀,并“皆籍没其家,枉死者太半,流徙者六千余人”。杨玄感在东都开仓赈给百姓时,“凡受米者,皆阬之于都城之南”。此后,隋炀帝对造反民众的惩处更加野蛮。《隋书·刑法志》云:“及杨玄感反,帝诛之,罪及九族。其尤重者,行辕裂枭首之刑。或磔而射之,命公卿已下脔噉其肉”。隋炀帝以为用此严刑峻法可以根除民众反抗,而效果却适得其反,民众更加愤怒,“举天下之人,十分九为盗贼,皆盗武马,始作长枪,攻陷城邑”。
信安郡(今广东高要)人陈瑱,拥众三万,攻占本郡。
济阴(今山东菏泽)人吴海流、东海(今江苏连云港西南)人彭孝才聚众起义,有“众数万”。攻占怀仁县后,转入沂水,保五不及山,为彭城(今江苏徐州市)留守董纯所败,董纯将被俘的彭孝才车裂而死,义军溃散。
梁慧尚率众四万,攻占苍梧郡。
东阳郡(今浙江金华)人李三儿、向但子起义,众至万余。
吕明星率众数千围东郡(今河南滑县东),被隋虎贲郎将费青奴击破。以长白山为根据地的王薄和孟让等领导的义军,这时已发展到十余万人,渤海格谦义军和孙宣雅义军也都拥众十万,四出攻打郡县,沉重地打击了隋炀帝在山东的统治。
右侯卫将军冯孝慈讨张金称于清河,反为义军所杀,张金称有众数万。
唐县(今河北唐县)人宋子贤善幻术,能变佛形,自称弥勒出世,远近信奉,“日数百千人”,准备以召开佛教的无遮大会为名,举兵袭击隋炀帝在高阳(今河北高阳)的乘舆。后因泄密,宋子贤被捕遇害,千余家受到连坐处罚。
桑门向海明(一说向海公)于扶风(今陕西风翔)自称弥勒佛出世,以“人有归心者,辄获吉梦”,吸引信徒,被三辅地区民众称为大圣。向海明遂倡议反隋,众至数万。他自称皇帝,改元白乌,在扶风与安定(今甘肃泾川北)之间活动。后被隋太仆卿杨义臣镇压下去。
东阳娄世干义军,共有二十万人,在婺水一带反隋。司徒陈杲仁奉诏率兵征讨。
在这一年里,农民的起义不仅在广度上大大超过以前,并从山东、河北一带迅速扩展到西北和广大江南地区,而且在深度上也有明显的提高,不少义军开始突破孤军奋斗的圈子,与其他义军联合作战,反映出农民起义军的思想水平和作战能力都有了很大进步。隋末农民战争在向纵深发展。
由于隋炀帝在大业十年(公元614年)初,再次在全国征兵,妄图发动第三次大规模的攻打高丽的战争,弄得民众更加困苦不堪,促使更多的人起来造反。“山东思乱,从盗如市,郡县微弱,陷没相继”,“秦陇盗贼蜂起”。因此,在大业十年里,人民反抗斗争掀起了第三个高潮,又新崛起了许多支义军。
扶风人唐弼“立陇西李弘芝为天子,有徒十万”,自号唐王。
彭城(今江苏徐州)人张大彪(一说张大虎),聚众数万,保悬薄山,进攻徐、兖。榆林太守董纯起初闭营不战,待义军不设备时,出精兵攻打义军,义军失利,张大彪牺牲。
鄱阳(今江西波阳)义军群起,隋炀帝命被阻于此的新任南海太守刘权募兵征讨。他用“说以利害”的欺骗手段将义军瓦解。
宋世谟(一说宗世谟)义军攻占琅琊郡(今山东临沂)。弘化、延安(今陕西延安)等郡义军群起,所在屯结。延安人刘迦论拥众十万,与稽胡刘鹞子率领的义军相呼应。隋关内讨捕大使屈突通帅关中兵围剿。屈突通屯兵于安定,不与义军交锋,军中均以他为怯懦,屈突通遂杨言旋师而潜入上郡(今陕西县),乘刘迦论无备,夜袭其营,杀刘迦论等万余人,男女数万口被俘。
郑文雅、林宝护等率义军三万,攻陷建安郡(今福建福州),杀太守杨景祥。
隋炀帝从攻打高丽的前线怀远镇回师,邯郸(今河北邯郸)人杨公卿(一说阳公卿),率八千人袭其后卫第八队,俘得飞黄上厩马四十二匹。
离石(今山西离石县)胡刘苗王举兵反隋,自称天子,以其弟六儿为永安王,众至数万。将军潘长文讨伐,不能取胜。当时这里百姓饥馑,相聚起义,离石郡太守杨子崇进行镇压,捕杀义军数千。
司马长安义军攻破长平郡(今山西高平南)。
汲郡(今河南汲县)人王德仁聚众数万,以林虑山(在今河南林县西)为中心,四出活动,声震数州。
齐郡人左孝友率领的义军,“众将十万”,屯蹲狗山(在今山东招远北),张须陁列八风营逼压,复分兵扼其要害,左孝友窘迫投降,“其党解象、王良、郑大彪、李等众各万计”,均被张须消灭。转战于沂水的彭孝才,也被彭城留守董纯打败。有“众十余万”的涿郡卢明月,在祝阿(今山东禹城南)与张须相持十余日,张须陀兵少,粮尽退兵,使其将秦叔宝、罗士信分领千兵伏芦苇间。当卢明月追击张须时,伏兵偷袭卢明月大营,纵火焚其营栅,卢明月闻报仓促奔还,张须回军夹击,大破义军,卢明月仅以数百骑突围。
吕明星、帅仁泰(一说师仁泰)、霍小汉等众各万余,攻扰济北郡,被张须击走。
隋炀帝鉴于国内人民反抗斗争日益高涨,为了保住自己的统治,集中兵力镇压义军,他乘高丽王乞和之机,答应了他的请求,将攻打高丽的主力部队撤回,以镇压人民起义。因此,山东、河北地区的义军,遭到不少挫折。加上这个地区经济破产,灾荒连年,缺吃少穿,义军的活动难以继续开展,许多义军遂向隋王朝兵力比较薄弱的江南一带转移,以图发展。大业十年底,孟让率军“十余万”,自长白山南下江淮,至盱眙(今江苏盱眙),据都梁宫。隋炀帝遣江都丞王世充讨伐。王世充据都梁山设五栅,佯示赢弱,相持不战。至孟让轻敌懈弛,便移灶撤幕设方阵,毁栅出击,义军大败,孟让以数十骑投奔瓦岗军,部分溃散义军归附在淮南地区活动的张善安领导的起义军。张善安是兖州方与(今江苏鱼台西)人,年十七便聚众起义,有众百人,至此壮大为八百人,袭破庐江郡(今安徽合肥),渡过长江,依附林士弘义军。
大业十一年(公元615年)初,隋炀帝大宴百官,并“大会蛮夷,设鱼龙曼延之乐,颁赐各有差”。就在他夸口“今天下平一,海内晏如”的同时,隋炀帝下令“民悉城居,田随近给,郡县驿亭村坞皆筑城”,企图把民众强行迁徙到城里来,实行坚壁清野,割断民众与义军的联系,同时使“穿窬无所厝其奸宄,萑蒲不得聚其通逃”,以防止越来越多的民众逃亡和参加义军。但是,“百姓废业,屯集城堡,无以自给”,徭役既重又急,无法生存,这就逼使更多的民众铤而走险。所以在这一年里,农民起义继续发展,又有一些新义军兴起。
齐郡颜宣政聚众起义,为隋武贲郎将建毗击败,数千男女被虏。
上谷(今河北易县)人王须拔,自号漫天王,国号燕,其亚将魏刁儿(一说魏刀儿),自称历山飞,“众各十余万”,北连突厥,南攻燕、赵,为隋将段达、郭绚击败。
上谷宋金刚义军有众万余人,在易州边境与魏刁儿义军互为表里。
幽州(今北京市一带)杨仲绪率义军万余攻打北平(今河北卢龙一带),被隋将李景击败,杨仲绪牺牲。这时北平一带“盗贼蜂起,道路隔绝”。
彭城魏骐义军,有众万余人,据单父(今山东单县),攻鲁郡,被隋将董纯击败。
卢明月率领十余万义军进攻陈(今河南淮阳)、汝(今河南临汝)一带。
谯郡(今安徽亳县)人朱粲,原为县小吏,大业末年从军讨伐长白山义军时,转而聚众起义,后“拥众数十万”。他迁徙无常,引军渡淮,攻打竟陵、沔阳,转战荆、襄等地,所向披靡,汉南诸郡多为朱粲攻占。
绛郡(今山西新绛)敬槃陀、柴保昌义军有众八万人,隋汾、晋地区长吏难以将其镇压。
隋炀帝特别诏令以“果于杀戮”著称的樊子盖发关中兵进剿,“汾水之北,村坞尽焚之……有归首者,无少长悉坑之”。对于他的疯狂屠杀,“百姓怨愤,益相聚为盗”,樊子盖的数万大军,一直不能取胜,隋炀帝无奈,只好走马换将,以李渊代之。李渊改用剿抚兼施策略,在频繁攻打义军的同时,对“来(降)者,引置左右,推赤心待之,……遂相率归者,前后至者数万余人,贼散去他郡”。
在这一年里,关中一带和宜阳(今河南宜阳西)等地,也兴起了不少农民起义军,有的义军声势还相当大。
大业十二年(公元616年)正月,大朝会,照例应来京觐见隋炀帝的天下诸郡朝集使,不至者二十余郡。而“反者,多如毛,群盗所在蜂起”,整个政治形势更加不利于隋王朝。隋炀帝分遣使者十二道,发兵讨捕义军。又诏毗陵通守路道德,集十郡兵数万人筑宫苑于其郡东南,周围十二里,内为十六离宫,仿洛阳西苑之制,而奇丽又过之。还欲修皇宫于会稽,以便南逃。新崛起的义军有:
雁门(今山西代县)人翟松柏聚众于灵丘,众至数万,转攻附近郡县。
东海人卢公暹率众万余,保于苍山(今山东苍山)。
此外,以前兴起的各地义军,这时也有新的发展。张金称义军先后攻占平恩(今河北馆陶西北)、钜鹿(今河北钜鹿)、武安(今河北武安)和清河等地。魏刁儿部将甄翟儿复称历山飞,拥兵十万,转攻太原,“巧于攻城,勇于力战”,实力相当强大。隋将潘长文奉旨征讨,被甄翟儿击毙。
隋炀帝问宰相苏威征讨高丽之策,苏威不愿其行,并欲使炀帝知道当时天下义军群起情况,答称若“诏赦群盗,自可得数十万”,其中特别提到“关内奴贼”山东历山飞、张金称、河南王薄、孟让等,说明“关内奴贼”也是一支势力相当强大的著名反隋义军。
从大业七年秋开始发动的农民大起义,至大业十二年七月,除前述上万、数万、乃至数十万人的这些较大起义军外,其它小股造反队伍,则比比皆是。农民起义军虽人多势众,士气高昂,但终究是一哄而起,武器简陋,组织涣散,不懂兵法,缺乏必要的将领,故其“莫识旌旗什伍之容,安知行师用兵之势”。又由于小生产者的经济地位,乡土地域观念较强,致使起义军往往互不联系,力量分散。而当时的隋王朝,却有比较强大的国家机器,上百万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的军队,经济力量也十分雄厚。因此义军兴起后,遭到隋炀帝的残酷镇压。然而残酷镇压是不可能将这些“苦于上欲无厌,下不堪命,饥寒交切,救死萑蒲”的民众压制下去的。他们“人自为战”、“败而复聚”,形成一股攻无完城、野无横阵的铁流,隋王朝虽有“勇敢之士,明智之将”,也逃脱不了“连踵覆没,莫之能御”的惨败下场,更不用说那些色厉内荏的郡县长吏了。
在这种形势下,隋炀帝表面上“耻有盗窃之声,恶闻丧乱之事”,内心深处,却“魂褫气慑”。据史载,自大业八年以后,他“每夜眠,恒惊悸,云旮贼,令数妇人摇抚,乃得眠”。大业十二年四月,大业殿西院发生火灾,隋炀帝“以为盗起,惊走,入西苑,匿草间,火定乃还”。至五月,当他听说农民起义军已近在距洛阳仅一百八十里的汜水(今河南荥阳县内),就再也不敢呆在皇宫里了。七月,江都新造龙舟等船支送到洛阳,大臣宇文述劝隋炀帝去江都(今江苏扬州市),右侯卫大将军赵才谏阻:“今百姓疲劳,府藏空竭,盗贼蜂起,禁令不行,愿陛下还京师,安兆庶”,隋炀帝大怒,“以才属吏”,十天后,怒气消,才将他外放。朝臣皆不欲行。而为了自身的安全,并镇压江淮一带蓬勃发展的农民反抗斗争,“(隋炀)帝意甚坚”,隋炀帝于朝堂杖杀上书极谏的建节尉任宗。奉信郎崔民象又“以盗贼充斥”上表谏阻,也被隋炀帝怒斩。然后胡诌了一首“我梦江都好,征辽亦偶然”的诗,留别宫人,带着小朝廷,匆匆逃往江都。车驾至汜水,奉信郎王爱仁上表请还西京;至梁郡,郡人再次拦车驾极谏,已成惊弓之鸟的隋炀帝一概不听,杀王爱仁等而后行,“谋窜身于江湖,袭永嘉之旧迹”,妄图割据江南,作垂死挣扎。
全国农民起义方兴未艾。除原来各支义军不断发展外,又有不少新的义军勃兴。
冯翊(今陕西大荔)孙华聚众起义,其实力之强,为关中诸义军之冠。
恒山(今河北正定县南)赵万海义军,“众数十万”,攻打高阳(今河北高阳东)。
郭六郎率三千义军攻打并州平城县(今山西太原东南)。
东海杜扬州、沈觅敌等聚众起义,众至致万,为隋右御卫将军陈稜击败。
安定人荔非世雄杀临泾令举义,自号将军。
河池郡(今陕西凤县西)山区,有一支万余人的起义军,后被郡守肖击降。
鄱阳人操师乞聚众起义,攻占豫章郡(今江西南昌),以其同乡林上弘为大将军。隋炀帝命治书侍御史刘子翊将兵征讨。操师乞不幸中流矢而死。林士弘代统其众,杀刘子翊于彭蠡湖,义军发展至十余万。不久,林士弘称帝,以王戎为司空,攻夺九江(今江西九江)、临川(今江西抚州市)、南康(今江西赣州市)和宜春(今江西宜春)等郡,“豪杰争杀隋守令,以郡县应之”,北起九江,南及番禺的广大地区,皆为其势力范围。
郝孝德、孙宣雅、高士达、张金称、杨公卿、时秀康和魏刁儿等部义军,攻打河北诸郡,隋将败亡相继,只有虎贲中郎将王辩和清河郡丞杨善会曾多次打败义军。
隋炀帝命王世充将兵攻打格谦,义军失利,格谦被杀。其部将高开道收集余部,继续进行斗争,先后攻占北平、渔阳二郡,自临渝至怀远,皆破有之”,众至万人,北连突厥。
怀戎(今河北涿鹿西南)浮屠高昙晟,杀县令起义,号大乘皇帝,以尼静宣为耶输皇后,建元法轮,遣使约高开道为兄弟,封齐王。高开道率众归附。居三月,杀高昙晟,“并其众,复称燕王,建元,署置百官”。
隋炀帝命太仆卿杨义臣征讨张金称。张金称扎营于武安郡平恩东北,杨义臣引兵据永济渠为营,深沟高垒,以逸待劳。张金称挑战,杨义臣约与其战,至时又不出战,“如是月余,义臣竟不出”。张金称以为杨义臣胆怯,屡次“逼其营詈辱之”。杨义臣声称明日决战,张金称以为又是谎言不加戒备。杨义臣挑选精骑二千,深夜偷渡清河,伺张金称离营,立即攻入其营。张金称引兵还救,杨义臣从后追击,义军大败,张金称与左右逃于清河之东。不久张金称为杨义臣所俘。“吏立木于市,悬其头,张其手足,令仇家割食之”。农民英雄张金称大义凛然,视死如归,“未死间,歌讴不辍”。
内史侍郎虞世基,以隋炀帝“恶闻贼盗”,诸将及郡县有告求救者,虞世基皆不以实情上奏,诡称“鼠窃狗盗,郡县捕逐,行当殄尽,愿陛下勿以介怀”;隋炀帝信之不疑,反而仗责使者,以为妄言。治书侍御史韦云起弹劾虞世基,反被降职。因此“盗贼遍海内,陷没郡县,帝皆弗之知”。
隋炀帝逃往江都后,江淮郡官谒见时,“专问礼饷丰薄,丰则超迁丞、守,薄则率从停解”。如江都郡丞王世充,献铜镜屏风,升任通守,历阳郡丞赵元楷,献异味,迁江都郡丞。“由是郡县竞务刻剥,以充贡献”,广大农民所受压榨更加厉害,“生计无遗”。因此,在大业十三年(公元617年)里,农民起义军继续在各地进行反隋斗争,并有不少义军崛起。
卢明月进攻河南,转战淮北,“众号四十万”,隋炀帝命王世充征讨。两军会战于南阳,义军失利,卢明月牺牲,义军溃散。
弘化(今甘肃庆阳)人刘击成聚集万余人起兵反隋,声震傍郡。
徐圆朗率数千义军攻破东平郡,分兵攻郡打县,占有琅邪以西、北至东平一带,义军发展到二万余人。
王子英聚众起义,攻破上谷郡。
庐江(今安徽合肥)张子路义军,被隋右御卫将军陈镇压。陈复渡清江击宣城义军。李通德率义军“十万寇庐江”,被隋左屯卫将军张镇州击破。
房宪伯义军攻占汝阴郡(今安徽阜阳)。
原州(今宁夏回族自治区固原)“奴贼”数万人,围攻扶风郡,太守窦据城顽抗。经数月围攻,义军食尽,多有离散,其中千余骑归附起兵歧、雍间的地主武装首领丘行恭。丘行恭利用归附的酋渠进行劝降,同时率五百人携牛酒、米麦伪装慰劳,杀害奴帅,兼并了这支奴军。
太原(今山西太原)人阳世洛聚众万余人攻打城邑。武贲郎将高毗败济北郡甄宝车义军于山(在今山东聊城东南)。颍川(今河南许昌)沈柳生义军攻打割据罗川的隋官肖铣,后者作战不利,遂以中兴肖梁相欺骗,沈柳生归附肖铣,旋被杀害,义军溃散。
康老和聚众起义于张掖(今甘肃张掖)。南海(今广东广州)义军竞起,多次攻打郡城,太守刘权倚城固守。
桂阳(今湖南郴县)人曹武彻举兵反隋,建元通圣。
张善安义军攻占庐江郡。
灵寿(今河北灵寿)郗士陵聚众数千反隋。
大业末年聚众起义,或活动于这个时期的农民起义军则有:
李青蛙起义于淮左(今安徽境内),后为隋将刘德威杀害。
起义丹阳(今江苏南京)的吴棋子义军,俘获奉隋炀帝之命于上江督运的原丹阳留守刘子翊,“子翊说之,(吴棋子)因以众降”。
长白山义军在淮阳郡(今河南淮阳)城大败隋军。
虢州卢氏(今河南卢氏)张士贵聚众起义,“攻剽城邑,远近患之”。
邵江海据歧州(今陕西凤翔)起义,号新平王,隋炀帝命陇州刺史叔孙老征讨。
并州(今山西太原)王君廓,大业末年聚众反隋,攻打夏县(今山西夏县)、长平(今山西晋城东北),河东丞丁荣一面拒战,一面遣使招降。王君廓伪称归降,“(丁)荣轻之,因陈兵登山,君廓悉伏甲山谷中。荣军还,掩击,破之”。王君廓又与韦宝、邓豹等义军联合攻打虞乡(今山西永济)等地。
杨厚起义军进攻北海县,生俘前来刺探军情的石门府队正松,义军后被隋炀帝派来的户曹郎郭子贱击败。
此外,尚有一些起兵者,因史籍记载简略,仅言某人据某地,难以判断其为农民起义还是地主起兵,只好留待以后查考了。
总之,从大业七年开始的农民大起义,到隋末,除“剑南独无寇盗”外,其他地方几乎无处不有。史称农民起义“星离棋布,以千百数”,“相聚萑蒲,毛而起,大则跨州连郡,称帝称王;小则千百为群,攻城剽邑”,“小盗阻山泽者万数”,“自燕、赵,跨于齐、韩,江淮入于襄、邓,东周洛邑之地,西秦陇山之右,僭伪交侵,盗贼充斥”。参加起义的人,有“避征役者”、无产业者、渔猎之手、盐户、奴婢、儒生,下层僧道、少数民族、逃兵、商人和中、小地主等,就是说,隋炀帝的暴政及其对民众造反进行血腥镇压,激起了不同阶级,阶层和各民族人民的普遍愤怒,几乎全体民众都加入了这场反暴政的斗争行列,其势犹如大海的怒涛,席卷了神州大地,猛烈地冲击着隋王朝的反动统治。色厉内荏的隋炀帝见天下危乱,“意亦扰扰不自安”,终日长醉浇愁,贮毒药以备随时自尽,对镜哀鸣“好头颈,谁当斫(砍)之”。
§§§第四节瓦岗、河北和江淮三大义军的斗争
从大业七年起义爆发以来,经过七个年头的战斗洗礼,农民起义军由小到大、由弱变强,逐渐克服地域观念,加强团结,相互支援,从分散活动、走向联合作战。至大业十三年左右,在全国范围内形成了三支强有力的起义集团军,这就是翟让和李密领导的瓦岗军,窦建德和刘黑闼领导的河北义军,杜伏威和辅公领导的江淮义军。这三大义军的形成,标志着隋末农民大起义进入了一个新阶段:
一、翟让和李密领导的瓦岗军
瓦岗军是隋末农民大起义中举义最早、发展最快的义军之一。创始人翟让,东郡(今河南滑县东南)韦城人。自称“起陇亩之间”,曾任东郡法曹,“坐事当斩”,狱吏黄君汉“奇其骁勇”,放他逃走,翟让遂在大业六年底,聚众起兵于东郡之瓦岗寨(今河南滑县内)。同郡人单雄信“骁健,尤能马上用枪”聚少年前往参加。济阴郡离狐(今山东菏泽北)人徐世,年十七,有勇略,家富于财,也参加了瓦岗军。翟让接受徐世提出的在汴水所经的荥阳郡(今河南郑州)和梁郡(今河南商丘)边界,夺取公私行舟的货物的建议,因而“资用丰给,附者益众,聚徒至万余人”。瓦岗军不少是“齐、济间渔猎之手,善用长枪,华驺龙厩细马所向江都者,多为(翟)让所劫,故其兵锐于他贼”,曾多次粉碎隋王朝围剿。大业十二年(公元616年),翟让在李密的辅佐下,攻下金堤关(今河南荥阳东北)及荥阳侧近诸县、城堡,直接威胁东都洛阳的安全与运河的畅通。隋炀帝命荥阳太守王庆,及河南道十二郡黜陟讨捕大使张须率二万隋军征讨。张须曾血腥镇压过山东地区许多支义军,号为“名将”,深受隋炀帝器重,由齐郡丞擢为仅次于太守的通守,“画须、(及其部将罗)士信战阵之状而观之”,其部素称隋军劲旅。曾屡为张须所败的翟让,听说他又来征讨,“大惧”,欲远走逃避。李密说,张须骄狂寡谋,可以智取。翟让遂“阵而待,(李)密率骁勇常何等二十人为游骑,伏千兵莽间”。张须一贯轻视翟让,引兵打阵,翟让迎战不久即佯败而去。张须驱兵追击十余里,及至大海寺(今河南荥阳东北),伏兵自丛林中骤起猛攻张须后队,翟让亦率军回马反戈围击隋军,隋军大溃。张须反复突围,终不能出,乃仰天哀叹:“兵败如此,何面见天子”,被瓦岗军斩杀于阵。付将贾务本“亦被伤,帅余众五千余人奔梁郡,务本寻卒”。义军乘胜攻占河南地区军事重镇荥阳。这是瓦岗军取得的一次重大胜利,大长了农民起义军的威风,而隋王朝的“河南郡县为之丧气”。
义宁元年(公元617年)二月,天下饥馑,隋王朝粮仓里粟米山积,却不赈济饥民,民众异常愤怒。李密对翟让说,东都空虚、兵不素练,越王年幼,政令不一,士民离心。倘若将军亲帅大军,轻行掩袭,攻占兴洛仓,“如拾遗耳”,发粟济赈穷人,“百万之众,一朝可集”,然后枕威养锐,以逸待劳,檄召四方,天下则指麾可定。翟让采纳了这个夺取粮仓、壮大义军的正确策略。并与李密一起亲率精兵七千出阳城(今河南登封东南)北,方山(今河南登封东北),自罗口(今河南巩县西南),一举袭取兴洛仓。“开仓恣人所取,老弱襁负,道路不绝,众至数十万”。由于翟让袭占兴洛仓不仅救济了广大饥民,获得了大批军粮,壮大了队伍;而且切断了东都洛阳的重要粮食供应基地,使其失去了一个有战略价值的要地。
洛阳留守、隋炀帝之孙越王侗,急命贲郎将刘长恭,光禄少卿房率东都步骑二万五千,屯兵虎牢(今河南汜水西北)的河南讨捕大使裴仁基等率所部,约于二月十一日会师仓城南,前后两面合击瓦岗军,妄图夺回兴洛仓,以稳定河南政局。
翟让侦知越王侗的作战计划,遂把骁将劲卒分作十队,以四队伏于横岭(今河南巩县东),对付从虎牢而来的裴仁基,其余六队布阵于巩县东南石子河东岸,迎战隋军主力刘长恭部。刘长恭率领的东都兵先到,士卒未食早饭,他便驱使士卒渡过洛水,布阵于石子河西,见瓦岗军少,不等裴仁基军会师,就攻打义军。翟让所率义军失利稍退,李密率部从侧翼猛击刘长恭,隋军饥疲大败,死者十之五六,刘长恭易服潜逃。裴仁基闻风“惧不敢进”,屯兵百花谷(今河南巩县东南),固垒自守,“东都震恐”,瓦岗军声威远扬。
在取得这次大捷后,翟让等推李密为主,上其号魏公,设坛场即位,称永平元年,其文书行下,称行军元帅,魏公府置三司、六卫,元帅府置长史以下官属。李密拜翟让为上柱国、司徒、东郡公,亦置长史以下官,减元帅府之半。以房彦藻、邴元贞为左、右长史,杨德方、郑德韬为左、右司马。命筑洛口城,方四十里而居,建立农民政权。又命护军田茂广造云三百具,以机发石,号“将军炮”,进逼东都。于是赵魏以南,江淮以北的农民起义军莫不响应。“孟让、郝孝德、王德仁及济阴房献伯、上谷王君廓、长平李士才、淮阳魏六儿、李德谦、谯郡张迁、魏郡李文相、谯郡黑社、白社、济北张青特、上洛周比洮、胡驴贼等”,均前来归附,李密一一拜官,使统其众,“置百营簿以领之,道路降者不绝如流,众至数十万”。有些反隋地方武装首领也归附李密。
李密遣将攻取安陆、汝南、淮安和济阳,河南诸郡相继多为瓦岗军控制。同年四月,李密命孟让率步骑二千夜入东都外郭,袭扰隋军。巩县长柴孝和、监察御史郑、淮阳太守赵陀和裴仁基等投降瓦岗军。李密命裴仁基等帅二万余人袭破回洛东仓,烧东都天津桥,后为隋军击败,还保巩县。李密亲自率兵攻打偃师、金墉,失利,撤回洛口(今河南巩县东北)。当时,东都守军尚多达二十余万,越王侗使人运回洛仓米入城,又在东都之北的北邙山、城东上春门和丰都市等地扎营九座,首尾相应。隋军昼夜不解甲,防御十分强固。李密率三万义军复据回洛仓,大修营堑,以逼东都。隋将段达等出兵七万拒战。两军战于回洛仓北,段达败走。
在瓦岗军积极围攻东都的同时,各地义军也都有很大发展。徐圆朗义军攻占鲁郡,封民赡义军席卷平原之境,郝孝德义军据有黎阳仓储,李士雄义军虎视于长平,王德仁义军扬威在上党,刘兴祖义军起于北朔,崔白驹义军发难颍川,房献伯义军占领谯郡,孟海公义军又破济阳,“各拥数万之兵,俱期牧野之会”。李密遂乘此大好时机,向天下郡县发布檄文,列举隋炀帝杀父害兄、乱伦、沈溺酒色、广营宫苑台榭、科税繁重、游览劳民、征伐高丽、嫉害忠良、政以贿成和言行无信等十大罪状,号召民众推翻这个“罄南山之竹,书罪未穷;决东海之波,流恶难尽”的独夫民贼及其黑暗统治,并鼓励隋官见机而作弃隋归降,“天下震动”。隋炀帝在江都,风闻瓦岗军的浩大声势,“惧留淮左,不敢还(东)都”。
越王侗遣太常丞元善达赴江都求救,说李密有众百万,围逼东都,城内无食。如果陛下速还,瓦岗军必定溃散,否则东都肯定陷落。
为解洛阳之围,义宁元年五月,隋炀帝命监门将军庞玉等将关内兵援救东都。柴孝和说李密曰:关中阻山带河,地势险要,西楚背之而亡,汉高祖建都于此以成霸业,又是杨隋西京,若亲率精锐袭取长安,业固兵强,然后东向平定河洛,传檄而定天下。李密虽说这“诚为上策”,他也考虑很久了,却又说义军都是山东人,见洛阳未下,不肯随他西行,留下的诸将,必然“各竞雌雄,若然者,殆将败矣”,没有采纳这个富有远见的谋略,仅命柴孝和率数十骑西行试探,瓦岗军主力仍继续围攻洛阳。所谓义军不肯西行乃是藉口,实际上是李密本人“顾恋仓粟,未遑远略”,一心想入东都称帝。越王侗使段达等与李密战于回洛仓西北,李密大败,死伤甚众,弃回洛仓遁回洛口。六月,李密帅众又与隋军大战于平乐园,复取回洛仓。七月,隋炀帝复命江都通守王世充“率劲卒五万”,将军王隆帅邛黄蛮,河北大使韦霁、河南大使王辩等各率所部共同驰援洛阳。九月,河南、山东大水,灾民“死者日数万人”,饿殍满野。徐世乘机对李密说:“天下大乱,本是为饥,今若得黎阳一仓,大事济矣”。李密遂命徐世率兵五千自原武(今河南原阳西南)渡过黄河,会同郝孝德、李文相、张升和赵君德等部义军,共同袭取黎阳仓(在今河南浚县西南),“开仓恣食,一旬之间,胜兵二十万余”。武安、永安、义阳、弋阳和齐郡相继降于李密。窦建德、朱粲等部义军,亦遣使归附瓦岗军,李密以朱粲为扬州总管、邓公。
同年十月,王世充率各路隋军十余万击李密于洛口。二十五日王世充夜渡洛水,扎营黑石(今河南巩县西南)。翌日,两军在洛水北岸会战。王世充军戈矛多,利于险隘。李密军长枪马骑占优势,宜平原作战。而会战之地,北限大山,南临洛水,地势褊促,骑兵难以驰骋。王世充则充分利用有利地形,扬其所长,纵兵猛击李密,瓦岗军迎战失利,大将柴孝和溺死于洛水。可是当王世充围攻月城(今河南巩县西北)时,李密出奇兵偷袭王世充黑石大本营,惊恐万分的守军“连举六(次)烽(火)”告急,王世充狼狈撤围,狂奔四十余里回救,被瓦岗军击败,大丧师徒。十一月初,李密与王世充夹石子河再战,瓦岗军先败后胜,王世充惨败西逃。十二月,王世充芻粮将竭,夜袭仓城,中瓦岗军埋伏大败,“斩其骁将费青奴,士卒战溺死者千余人”。
武德元年(公元618年)正月,王世充在补充七万兵力后,营于洛北,令诸军临岸布兵,各架浮桥,准备大举进攻瓦岗军。由于桥成有先后,先成者即渡,缺乏统一指挥,混乱不堪,虎贲郎将王辩击破李密外栅,营中惊扰将溃,王世充不知,鸣角收兵,李密帅敢死士乘势出击,隋军大败,“士(卒)争桥,溺死者数万,洛水为之不流”,大将王辩等被杀,洛北诸军皆溃。是夜疾风寒雨,冻死者数以万计,王世充率残部数千人逃至河阳(今河南孟县),不敢还京都,自系于狱请罪。越王侗遣使慰抚,赐以金帛、美女,召还。此后,王世充龟缩于洛阳北的含嘉仓城,不敢出战。
李密则乘锐攻占偃师,修金墉城(今河南洛阳东),有众三十万,征鼓之声,闻于东都。瓦岗军阵于北邙山,南逼东都上春门,继续围攻,隋金紫光禄大夫段达、民部尚书东都留守韦津出兵拒战。段达见瓦岗军势盛,惧而先退入城,李密顺势追击,隋军大溃,韦津死于阵。于是隋将作大匠宇文恺子儒童,河南留守职方郎柳续,河阳独孤武郎,河内郡丞柳燮等投降瓦岗军。“东至海、岱,南至江、淮郡县,莫不遣使归(李)密”。窦建德、朱粲、杨士林、周法明、卢祖尚、孟海公、徐圆朗等,均遣使通表,劝李密建尊号,李密属官裴仁基等,也上表请其正位号。这时瓦岗军已成为中原地区最强大的一股政治势力,它是瓦岗军最兴盛的时期。
李密,字法主(或云玄邃),本辽东襄平(或云陇西成纪)人,后徙家长安。出身贵族名将世家,开皇年间袭爵蒲山公。大业初为隋炀帝左亲卫府大都督,东宫千牛备身。李密“多筹算,才兼文武,志气雄远,常以济物为己任”;礼贤下士,散家资养客,深得权臣杨素器重,与其子杨玄感为“刎颈交”。因遭炀帝猜忌,称病失意于家。杨玄感起兵时,奉李密为谋主。但谋略未被采纳,不被重用。杨玄感败死后,李密被隋王朝逮捕。在押送高阳途中,以金贿使者而穿墙脱逃,投奔平原义军郝孝德,因其出身、经历,义军对他不大放心,故郝孝德“不甚礼之”。李密又见王薄,“亦不之奇也”,当时正值饥荒,李密落魄,至削树皮而食,亡匿淮阳村舍,变姓名为刘智远,聚徒教书。因吟诗哀其遇云:“此夕穷途士,空轸郁陶心,眺听良多感,慷慨泪襟”,为人告发,逃至妹夫雍丘令丘君明处,又为丘君明从子告发,被官府追捕。大业十二年(公元616年)十月,通过王伯当献“指罪诛暴,为天下先,杨氏不足亡”之策,翟让才允许李密进了瓦岗寨。
翟让根据当时斗争形势需要,派李密游说侧近小股义军,联合起来,共同对敌。当时在今河南一带,有外黄(今河南民权西北)王当仁、韦城(今河南长垣北)周文举、雍丘(今河南杞县)李公逸等部义军,李密往采其间,说以取天下之策,“所至皆降”。翟让很高兴,“始尊敬焉,召与计事”。他虽然谢绝了李密提出的席卷二京,诛灭暴虐夺取杨隋天下的建议,却接受了他提出的“不如取荥阳,休兵馆谷,待士逸马肥,乃可与人争利”的策略,取得一系列胜利。李密“形仪眇小、(翟)让弗之忌”。杀张须陁后,翟让准许李密建牙,别统所部,号“蒲山公营”。破刘长恭后,李密被翟让推为瓦岗军最高首领。
出身大贵族的李密,是个有政治野心的人。尽管他起初投奔瓦岗军,完全是为了找个人出路。他为翟让出谋划策,在巩固和壮大瓦岗军的斗争中,起过积极作用。但是随着瓦岗军的迅速发展,不断获得翟让信任,尤其是逐步掌握了这支义军的大权后,李密的私人打算遂日益暴露出来。为了保住个人独揽大权,他挑选“勇士尤异者”八千人为“内军”,使骁将秦叔宝、程咬金(二人原为张须旧将,曾残酷镇压过农民起义军)等统领,作为私人武装,常说:“此八千人可当百万”。重用贵族豪强地主和隋朝降官降将房彦藻、郑、祖君彦、时德、常何等,并“厚抚初附之兵”。
李密的这些作为,引起了翟让等瓦岗军老将士的疑忌、不满和反对。大业十二年十月,翟让部下与李密之兵发生磨擦,翟让对李密说:“今资粮粗足,意欲还向瓦岗,公若不往,唯公所适,让从此别矣。遂帅辎重东行,李密亦引兵西进。后翟让虽“寻悔,复引兵从密,但彼此之间已貌合神离。义宁元年九月,瓦岗军捉住奉隋炀帝诏令“安集、洛,追兵击(李密)”的摄江都郡丞冯慈明,李密待以客礼,慰其劳苦,温言相劝,反被冯慈明斥为“不义之言”。李密虽不高兴,犹盼其回心转意而“厚加礼焉”。后知其“潜使人奉表江都,及致书东都留守,论贼形势”,仍然“义而释之”后,冯慈明被翟让乱砍而死。翟让旧部司马王儒信劝翟让为大冢宰,“总秉众务,收(李)密权”。翟让之兄翟宽也不满其大权旁落,说:“天子止可自作,安得与人,汝若不能作,我当为之”。翟让“但大笑,不以为意”。而李密却“闻而恶之”,遂与心腹房彦藻、郑等策划谋害翟让的阴谋。义宁元年十一月,在击退王世充进攻后的宴会上,李密先将翟让左右侍卫引出,然后拿出良弓让翟让赏玩,“让引满将发,(李)密遣壮士蔡建自后斩之”,翟让兄、侄、司徒府长史摩侯和王儒信等同时遇难。李密虽亲为受重伤的徐世上药,抚慰欲散的翟让麾下,命徐世等分领其众,但李密的“将佐始有自疑之心矣”。
起初,尽管李密为翟让所推,恐其图己,故比较谨慎,“恭俭自励,布衣蔬食,所居之室积书而已,子女珍玩,一无所取,赈贷贫乏,敬礼宾客,故河、汴间绝粮之士,多往依之”。而谋杀翟让后,李密以兵强粮足,炀帝远在江都,“颇自骄矜,不恤士众;仓粟虽多,无府库钱帛,战士有功,无以为赏”。又蓄“美人珍宝”。李密复排斥异己,如徐世曾在宴会上讥刺李密的短处,他很不高兴,让徐世镇守黎阳,“虽名委任,实亦疏(远)之”。“人皆谓明公(指李密——引者注)弃恩忘本”。这一切,严重破坏了瓦岗军的内部团结,致使组织涣散,士气不振,伏下了失败的祸根。同时,由于瓦岗军内外一些首领对李密的阿谀奉承,李密的政治野心更加膨胀,自恃兵强,妄自尊大,以“四海英雄共推盟主”自翊,以“执子婴于咸阳,殪商辛于牧野”在望,根本不把包括李渊父子在内的任何人放在眼里;且“注意东都,无心外略”,打算攻下东都称帝。当时李密虽据洛口仓等大粮仓,却“无防守典当者,又无文券,取之者随意多少;或离仓之后,力不能致,委弃衢路,自仓城至郭门,米厚数寸,为车马所践。群盗来就食者并家属近百万口,无瓮盎,织荆筐淘米,洛水两岸十里之间,望之皆如白沙”。泰山道士徐洪客献书于李密,认为“大众久聚,恐米尽人散、师老厌战,难可成功”,劝其“乘进取之机,因士马之锐,沿流东指,直向江都,执取独夫,号令天下”。由于李密满足于粮食如山,就食者如流的表象,盲目乐观于“东都兵数败微弱,而将相自相屠灭,谓旦夕可平”,并认为只要占领东都,天下就易为己有。因而没有乘当时有利形势,采纳徐洪客提出的南下江都、推翻隋炀帝夺取政权的建议;而是长期顿兵防守严固的坚城之下,与隋王世充军“前后百余战”,贻误了发展机会,又极大的消耗了自己的力量。
义宁二年(公元618年)三月,禁军将领宇文化及等,利用禁军将士思归的不满情绪,在江都策动兵变。缢杀隋炀帝后,立秦王之子杨浩为傀儡,率隋百官及禁军十余万人北上,欲回长安。“来次彭城,所经城邑,多从逆党”。五月,称帝于洛阳的越王侗(即皇泰主),异常恐惧。他采纳了太府卿元文都献的一箭双雕计:以高官厚禄招降李密,“使击(宇文)化及,令两贼自斗,化及既破,而密之兵固亦疲矣”,再“徐承其弊”,消灭瓦岗军。皇泰主命李密先“平化及,然后入朝辅政”。李密不利用敌人内部矛盾,使他们在相互厮杀中被削弱乃至同归于尽,反而认为这是实现自己政治夙愿的天赐良机,“遣使报谢”。皇泰主授其太尉、尚书令、东南道大行台、行军元帅、魏国公,还特意另写一信“以伸厚意”。李密“见使者大悦,北面拜伏,臣礼甚恭”,结果为敌人所用,堕入陷井之中。李密投降隋皇泰主,使瓦岗军丧失了反隋的斗争大方向,涣散了斗志。六月,宇文化及攻占黎阳,并包围镇守黎阳仓的徐世。李密发兵二万援救徐世。李密知宇文化及乏食利速战,故深沟高垒,与徐世烽火相应,以疲其兵,又遏其归路。宇文化及攻打黎阳仓城,徐世于城外掘深沟固守,并穿地道不断出兵袭击宇文化及,焚其攻城战具。宇文化及屡攻不下,复中李密伪与其和、使其粮尽之计。七月初,两军大战于卫州童山(今河南浚县西南)之下,自辰至酉,李密被流矢射伤堕马,闷绝,为秦叔宝所救。宇文化及也“力竭粮尽,众多叛之”,其将陈智略、樊文超、张童儿以及留守滑州(今河南滑县)的刑部尚书王轨等接踵降于李密。宇文化及势穷,率残部掠汲郡后北逃魏县(今河北大名西)。李密认为宇文化及已无所作为,遂留徐世备御,西还巩洛。
李密在与宇文化及作战时,每获胜,必遣使告捷于隋皇泰主。此时则遣记室参军李俭朝东都,献杀炀帝的于弘达。皇泰主召李密入洛阳,师至温县(今河南温县东北)王世充杀元文都等,在洛阳抢先发动了宫廷政变。李密入东都称帝的打算化为泡影。
王世充占据东都后,“厚赐将士,缮治器械,人心渐锐”。九月,王世充欲乘瓦岗军在与宇文化及军作战中“劲卒良马多死、士卒疲病”、又未获必要休整之机,一举消灭它。他恐人心不一,遂诈称周公“显圣”,令其急讨李密,当有大功,否则“只皆疫死”。王世充部下多楚人,信鬼神,皆请战。王世充挑选精锐人马二万余人,屯兵通济渠南,在渠上架桥三座,以便进攻瓦岗军。李密亲帅主力出偃师,北阻邙山迎战。在商议作战方案的诸将会议上,裴仁基说,王世充全军而来,洛阳必定空虚,可分兵防守要道,使其不得东进;再挑选三万精兵,西逼东都,王世充势必还救,我则按甲不动,王世充再出,我又逼之,“如此,则此有余力,彼劳奔命”,必能取胜。李密觉得裴仁基话“大善”,认为王世充军有兵仗精锐、决计深入和粮尽求战三不可当,如果我们乘城固守,使王世充军欲斗不得、求走无路,不过十天,可以稳拿其头。而陈智略、樊文超、单雄信认为,王世充人少,又屡经摧破,全已丧胆,我军已超过敌人近一倍,而新归附的江淮将士也希望立功,可乘锐立即与其决战。“于是诸将喧然,欲战者什七八,(李)密惑于众议而从之”。裴仁基苦争无效。会后魏征再次提出以逸待劳奇策,指出瓦岗军元气未复,王世充“计穷,意欲死战,可谓穷寇难与争锋”,但也被人讥为老生常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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