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宫谍影-我命由我不由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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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莫离、朱湄兰和柳鸣凤随柳王旬所率大队人马一路风尘仆仆赶回了京城。此时已是寒冬腊月,朱湄兰一回宫立即得到了端妃惨死的噩耗,如寒冰郁结于心,再碎裂开来,泠泠脆响惊彻漫漫寒夜。

    朱湄兰前去探拜嘉靖时,方皇后和几位妃嫔已陆续到了乾清宫内。此前宫变发生后,方皇后严令对外封锁消息,直至杨金英等人被处决后才公之于众。之后嘉靖一直在乾清宫内休养,直到病体基本痊愈,才允许妃嫔入内探视。

    许绅在里头为嘉靖号脉,众人在外头候着。方皇后、王贵妃、杜康妃、卢靖妃、惠嫔都来了,连久病卧床的赵荣妃也拖着病体前来。朱湄兰想起方皇后生辰日,坤宁宫内莺莺燕燕花红柳绿,而如今不过相隔数月,阎贵妃、张德妃和曹端妃已相继惨死,心下凄楚。再看赵荣妃,脸色苍白得没有半点血色,眉宇间满是烟笼寒水的轻愁,又是好一阵感伤。

    伺候在方皇后身旁的是原来的翊坤宫总牌陈芙蓉,端妃被处决后,方皇后说腊月和婉卿相继死后,身边正缺个办事妥帖的人,陈芙蓉胆大心细,救驾有功,便将她要到了坤宁宫中。陈芙蓉也殷勤侍奉,颇合方皇后的心意。

    方皇后冷扫了朱湄兰一眼,态度有些傲慢:“现在才想起你父皇来了,在你的心目中,师父更胜于父皇吧?”对于这个卑贱宫女所生的公主,方皇后向来瞧着不顺眼。

    朱湄兰知道皇后不喜欢自己,只是恭敬垂首道:“是儿臣的错,在路上耽搁了时日,请母后责罚。”

    “责罚?”方皇后低嗤一声,“皇上给了你特权,本宫干涉不得,怎能惩罚。”

    朱湄兰黛眉微颦,也不作辩解,只是脸色十分庄严地站立着。

    这时昌芳带着陆炳进来了,陆炳行色匆匆,看来是嘉靖有要事召见,他只是象征性地向众妃嫔点头问候,便随昌芳掀帘而入。

    顷刻间,昌芳转又出来,许绅也相随。昌芳上前行礼道:“皇上有要事与陆指挥使协商,请诸位娘娘先回去吧。”

    既是皇上的旨意,王贵妃等人也不敢说什么,先后起身准备离去。方皇后依旧端坐着,对着许绅展露端庄的笑容:“许大人,皇上的龙体应该无大碍了吧。”

    许绅立下大功,已被嘉靖加封为太子太保、礼部尚书,赐赍甚厚。听到皇后问话,他忙道:“圣躬已安,天地庙社之灵也。”

    方皇后点点头:“许大人劳苦功高,皇上和本宫,都感念你的恩德。”

    许绅慌忙下跪,他似乎十分虚弱,几乎整个人扑倒在地,半晌才双手撑地费力抬头,气喘吁吁:“微臣切念受圣主深恩,当以死报。”

    方皇后也看出许绅身体不适,语声温和:“许大人这些日子忧思过度,要好好当心身子才是,快回去歇着吧。”

    许绅从地上爬了起来,头重脚轻,歪歪斜斜地走了出去。

    杜康妃看着他走远,道:“许大人看上去气色很差,是不是病了?”

    “他是受到了惊吓。”方皇后扶着额头道,“碰上这种事情,谁都会吓破胆。本宫最近也总感到体虚乏力,精神不振。”

    “皇后怕是得了心病,晚上睡觉老发噩梦,才会有此症状吧?”王贵妃话中有话,分明是在影射方皇后做了亏心事。卢靖妃立即听了出来,掩嘴窃笑。

    方皇后勃然变色,霍地站起身来,愤愤道:“本宫素来安枕无忧,何来发噩梦之说,王贵妃想多了吧。”

    王贵妃还想说什么,被杜康妃打断:“既然皇上让咱们都回去,咱们还是不要耽搁了。”

    这话正中方皇后下怀,她重重哼了一声:“还是康妃明事理,你们几个多学着些。”说罢云袖一挥,搭着芙蓉的手,端着步子向门外走去。

    朱湄兰也准备跟随众人离开,昌芳却唤住了她:“公主请留步,皇上晚些还要见公主。”

    听到昌芳的话,方皇后顿住了脚步,身躯回转,冷横了朱湄兰一眼,才复又回身离去。

    朱湄兰低低叹息了一声,忽觉肩头被人轻拍了一下,回过头,康妃的笑意如三月和煦的春风扑面而来:“有些事情不必过于放在心上。”

    朱湄兰感激地报以一笑。

    几位妃嫔前脚刚走,昌芳后脚就领着朱湄兰去见嘉靖了。

    规规矩矩的问候,简短而稍显陌生客套。之后嘉靖便直奔主题:“将你们在女巫村的事情,说给朕和陆指挥使听听。”

    朱湄兰从头到尾细说了一遍。嘉靖只是不时地点头,神色很平静。末了才追问道:“那温泉是否真如传闻所说,有长生不老的功效?”

    朱湄兰摇头道:“据儿臣等推断,所谓的长生不老温泉,应是玉面婆婆,也就是鬼老七编造出来的谎言,目的在于借温泉敛财。”

    嘉靖显得很失望,但很快又恢复了如常神色:“罢了,朕这次能够劫后余生,多亏了天上神仙的庇佑。也不需要什么长生不老温泉了,朕已决定搬出紫禁城,从今往后长居皇城西苑,潜心修道。”

    一股悲凉之意自朱湄兰心底升起,她悄然侧过头去,见陆炳偏向自己的脸上也布满了不豫之色。可是他们谁都没有作声,多说无益,嘉靖根本听不进去。

    朱湄兰和陆炳默默走出乾清宫,二人相视一叹,分道而行。

    陆炳行出不远,忽见一人影自墙角闪出,盈盈对着他一施礼:“指挥使大人,我在此等候多时了。”原来是惠嫔。

    “娘娘有事吗?”陆炳颇为惊讶,后宫嫔妃私会臣子,那可是重罪,不知道惠嫔冒险见自己是为哪般。

    惠嫔戚戚然道:“我只为了向陆大人求证一件事情。”她灰白的嘴唇翕动着,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才继续道,“阎贵妃临死前,有说过要化作厉鬼来向我索命的话吗?”

    陆炳心头一惊:“娘娘是如何知晓的?”

    “那就是确有其事了?”惠嫔讷讷低言,“皇后没有骗我,阎贵妃果然恨我入骨,到死还不忘诅咒我。”

    “是皇后告诉你的?”陆炳直盯着惠嫔,犀利的目光直逼她的心灵深处。

    “是的。”惠嫔微微一礼,旋即转身迈步,很快消失在红墙尽头。

    陆炳目送惠嫔,忽然仰首静立,眸光渐冷。

    朱湄兰回到凌云轩时,朱秀贞已等候了她许久,一见到她就用手帕捂着脸,哀哀凄凄地直抹眼泪。

    “姑姑,你怎么啦?”朱湄兰大惊,“你有孕在身,不可伤神。”

    “你不在宫中,我这心里话无处说去。驸马胆小怕事,靠不住。”朱秀贞抽抽噎噎,“我这些日子吃不好,睡不香,心里好害怕。若再不说出来,我会憋死的。”

    朱湄兰扶住她的肩膀:“姑姑,你害怕什么?有什么话,尽管对我说吧。”

    朱秀贞靠在朱湄兰身上,垂泪滴罗帕:“那群宫女肇事的那天晚上,我在钦安殿外亲眼见到王宁嫔打开一个小纸包,将什么东西倒进安置那只千年神龟的玉器内。当时正好驸马来了,他让我不要将此事说出去,免得又惹祸上身,我想想也有道理,就跟着他回去了。后来我听说,杨金英她们之所以会动了弑君的念头,就是因为千年神龟死了,她们知道逃脱不了惩罚,又被王宁嫔煽动了一番。现在想来,神龟的死,就是王宁嫔在搞鬼,如果我当时就将此事告诉皇兄,他断不会遭此奇耻大辱,还有端妃,也不会死得这般凄惨了。我不相信端妃会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来,一定是皇后那个狠毒的女人嫉妒她得宠,借机除掉她。”

    提及端妃的死,朱湄兰也泪光莹莹,她伤感道:“姑姑,你说的这个情况很重要,必须告诉锦衣卫指挥使陆大人。如果你不说出来,真相就无法查明,父皇白白受了惊吓,端妃的冤情,也永无昭雪的一天。”

    “可是,我怕皇兄会怪罪。”朱秀贞犹犹豫豫。

    “你放心。”朱湄兰安慰她,“陆大人自会拿捏分寸,不会牵连到姑姑的。姑姑如果仍有疑虑,我可以陪姑姑去见陆大人。”

    “你能陪我去最好了。”朱秀贞止住了眼泪,“就算不看你的面子,看在沈莫离的面子上,陆炳也不会为难我的。”

    “姑姑——”朱湄兰红着脸低嗔。

    朱秀贞正色道:“说句正经话,像沈莫离这样正直、有担当又专情的男人,真真是天下难寻了。姑姑真心希望你们能够终成眷属。”

    朱湄兰神情忧伤,满脸愁苦之容:“我知道,可是,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我命由我不由天,天要灭我我灭天。”朱秀贞清亮的声音盖过了湄兰的余音,“我十岁就随皇兄进宫了,在为我大选驸马之前,除了皇兄,我根本没有接触过其他男人,才会以貌取人至如斯地步。当年如果能像你一样,遇到一个值得倾心相许之人,哪怕豁出性命我也会去争取的。”

    朱湄兰满脸诚挚之色:“若能换得与莫离长相厮守,我也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这就好啦,开心点,不要总是愁眉苦脸的。”朱秀贞伸手轻拍了拍湄兰的脸颊,“走吧,上陆大人那儿去。”

    二人行出凌云轩不远,一名小宫女迎面而来,拜倒在她们脚下:“奴婢给两位公主请安。”

    “你是?”朱湄兰觉得这小宫女面熟,一时却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小宫女低声道:“奴婢原先是在翊坤宫服侍端妃的。”她说着双手奉上了一个小巧的淡紫素锦缎盒,“端妃生前叮嘱奴婢,这盒中珠钗是她平生最珍爱之物,如果有一天她遭遇了不幸,就将这珠钗交由善柔公主代为保管。”

    朱湄兰双手接过缎盒,悲戚道:“难得你还记挂着端妃的话,我会好好保管的。”

    “端妃素来体恤下人,现在奴婢能为她做的,也只有这件事了。”小宫女言语寥寥,“多谢公主,奴婢告退了。”

    听罢朱秀贞陈述了实情,陆炳允诺不会令她卷入事端。朱秀贞长长嘘了一口气,久久积压在胸口的一块石头终于落地,离去的脚步也显得格外轻盈。

    “事情已经很清楚了,王宁嫔,就是白槿教的鬼老大,下毒害死小皇子的是她,那晚御花园中的刺客也是她。那只千年神龟,一定也是被她毒死的,目的在于煽动宫女作乱。之前锦衣卫从王宁嫔的住处搜出了两柄短刀,但是否被栽赃无从查证。现在永淳公主的证词就足以证明,王宁嫔大有问题了。”陆炳下了结论。

    “那只龟的死因,司礼监此前查明了吗?”沈莫离问道。

    “司礼监对此讳莫如深。”陆炳冷笑道,“我打听到,杨金英曾招供,王宁嫔告诉她们,龟是因颜料散发到水中才中毒死亡的,她们也亲眼见到清水被颜料染得浑浊一片。如果是这样,就说明所谓的五彩神龟,根本就是严嵩骗人的把戏。司礼监之所以隐藏真相,一定是皇后授意的,显而易见,皇后和严嵩他们是一伙的。更确切地说,陶仲文,是皇后的人。”

    沈莫离和朱湄兰都惊讶地望着陆炳。陆炳缓缓道:“阎贵妃临死前的话,如何会传到皇后的耳朵里?我询问了当日参与审讯的人,得知是陶仲文借口要为阎贵妃做法事,派人来了解她死前的情状。”陆炳还有未说出口的话:向嘉靖进谗言,让嘉靖对陆炳和曹端妃的关系生疑,最有此能耐的,当属陶仲文了。

    沈莫离眉头皱起:“宫中发生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似乎和皇后都有千丝万缕的关系。鬼老七说过,鬼老大和二护法罗刹都在宫中,如果王宁嫔确认是鬼老大,皇后会不会就是罗刹?”

    陆炳脸上阴云密布:“皇后是不是白槿教的人,现在还难以下结论。但可以肯定的是,她赶到翊坤宫救驾,绝非偶然。”

    “为什么?”沈莫离和朱湄兰异口同声问道。

    “案发时,张金莲匆匆跑出翊坤宫,有宫女亲眼见到。据我所知,从张金莲离开翊坤宫,到皇后赶到翊坤宫,中间相隔的时间极短。而且皇后身边只有两名宫女,为此还挨了姚淑皋一拳。你们想一想,从翊坤宫到坤宁宫,必须穿过若干道有守卫把守的宫门。先不论时间长短,张金莲报信后,皇后随她赶往翊坤宫,必定会惊动守卫,为何守卫没有随同前往,却让皇后只身犯险?有两种可能性,一种是皇后刻意隐瞒,不愿惊动守卫,这显然是不合情理的。还有一种可能性,就是早在杨金英她们动手之前,皇后就已经在翊坤宫附近了。我派人暗中调查过,接近卯时,宫门的守卫曾见到翊坤宫总牌陈芙蓉往返,而在陈芙蓉返回后不久,皇后便带着两名宫女经过,那时候卯时刚过。天还没有亮,皇后起这么早做什么?当然,我们可以假设,是陈芙蓉发现杨金英她们有问题,及时向皇后禀告,那么皇后一早就已到了翊坤宫附近,为什么不立即差人盘问,制止杨金英她们的谋逆行动,却拖延了至少一刻钟的时间,直到张金莲报信才赶来?”陆炳分析道。

    “皇后是有意等到杨金英她们动手,再以救驾的姿态出现。”沈莫离道,“张金莲是皇后的眼线,她知道皇后的去向,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向皇后报信。她也清楚地知道整个事件的经过,所以皇后会立即命人到钦安殿捉拿王宁嫔。皇后残忍地下令割掉张金莲的舌头,就是为了防止她情急之下吐露真相。”

    “一点不错。”陆炳点头道,“张金莲一直和杨金英她们在一起,不方便向皇后传递消息,所以陈芙蓉从中进行协助。事后陈芙蓉受到了皇后的重用,这就说明,陈芙蓉明是翊坤宫的总牌,暗地里其实是皇后的心腹,皇后为了对付端妃,真可谓用心良苦啊。”

    朱湄兰沉吟片刻,道:“皇后的确是费尽心机,她利用了宫女谋乱的机会,一来除掉了端妃,二来让自己成了皇上的救命恩人,一举两得。但这不足以证明,皇后就是罗刹。如果皇后是罗刹,鬼老大是她在宫中的得力助手,她应该想尽一切办法保全王宁嫔,而不是将她推上绝路。”

    陆炳道:“我也觉得皇后对王宁嫔的处置,不像是白槿教的手段。就算要放弃鬼老大,也不应该让她落入我们的手中,后患无穷。”

    “如此说来,一直以来潜伏在钦安殿的,有两股力量,一股是白槿教的势力,另一股是皇后的势力。白槿教是为了对付皇上,而皇后是为了清除绊脚石,巩固自己的后位。这两股力量正好交织在一起,所以造成了一些错乱的假象。”沈莫离道,“罗刹,另有其人,而且隐藏得很深!”

    密林深处的竹屋,雅室的温煦驱散了冬夜的严寒。窗外,狂风卷集着落叶,窗内,烛影摇曳,投射在地上的两个人影也飘摇零乱。

    沈莫离双手捧起朱湄兰的脸,他的吻绵绵密密地落在她的脸上、唇上,直到激情澎湃得近乎失控的时候,他才惶然松开了她,仍喘息不定。

    朱湄兰的脸颊红艳艳的,转开了目光,不敢看他。沈莫离重新拥她入怀:“湄兰,我一直想问你,却开不了口。你会怪我……怪我用那样的方式试探鬼老十吗?”

    朱湄兰微微一怔,瞬即明白他所指的是什么,她的脸烫得厉害,声音也前所未有地娇柔:“那是权宜变通,我怎会怪你。”

    片刻,她缓缓抽身离开了莫离的怀抱,眉目间掠过一抹忧愁,探手从怀中取出了那只淡紫素锦缎盒:“这支珠钗是端妃生前最珍爱之物,‘侯门一入深如海,从此萧郎是路人’,这是她此生最悲凉的写照了。”

    沈莫离从盒中取出那支珠钗,端详了一阵:“你知道端妃的萧郎是什么人吗?”

    朱湄兰凄然摇头:“这是她心底的隐秘,何必去探究。”

    沈莫离将珠钗重放入盒中:“这支珠钗,让我交给陆大人吧,给他留个念想。”朱湄兰仰起脸来,眼底写满了震惊:“难道,端妃的萧郎是……”

    沈莫离微微点头:“陆大人亲口对我讲述过,他和端妃的故事。”

    寒风怒号,惨败的枝叶遍地翻滚。深宫中那一处废弃的院落内,也有两个人影在绰绰烛影中飘摇。

    “鬼老大死了,她死了,而且死得那么凄惨……”罗刹泪如雨下,哀戚哭号。

    “你疯了!”坐在她对面的男人满脸怒容,“哭得这么大声,就不怕把人给招来吗!”

    罗刹惊捂住了自己的嘴,转为吞声饮泣:“我们一同在宫中这么多年,都将自己筑进了坟墓里,像是两个垂死的人相互依靠,相互取暖。可如今我却眼睁睁地看着她惨死,无能为力。现在只剩我一个人了,我该怎么办,该怎么办啊?”

    “还有爹在啊,爹会陪着你继续走下去的。”那男人稍稍安慰过后,又冷漠低喝,“收起你悲天悯人的心怀吧,爹以前的教导,难道都白费了吗?必须时刻牢记,在这皇宫中,你只是一个没有任何感情的冷血杀手!”

    罗刹珠泪偷弹,哀然不语。

    那男人又威吓道:“狗皇帝马上就要搬出乾清宫了,你必须抓紧时间,想方设法查明乾清宫内的机关所在。知道吗,我们的处境已经很危险了。”

    “为什么?”罗刹泪眼圆睁。

    “沈莫离的师父云姑,是一个很不简单的人物。鬼老七传来的消息说,她居然能够破得了黑松阵,还知晓五毒夺魂针的使用方法,我已经派人去打探她的底细了。这次柳王旬他们一伙人活着回来,对我们很不利。”男人沉声道,“我现在没有时间和你多说,总之你自己一定要多加小心,特别要留心朱湄兰。还有,以后和我会面时,一定要戴上面具,尽量减少暴露身份的危险。”

    夜间回到凌云轩,朱湄兰一宿无眠,似行驶狂风波涛中的小舟一般,心潮起伏不定,念头瞬息万变。清晨对镜梳妆,眉宇间尽是困倦之容。

    门被推开来,凛冽刺骨的寒风裹挟着一阵清香扑鼻而来。杜鹃双手托着一大捧蜡梅,黄色的花瓣润滑透明,在寒风中摇曳。她腾出一只手来迅速关上了门,屋内又恢复了融融暖意,清香的气息满室缭绕,令人心旷神怡。

    杜鹃找来一只青花扁瓶,瓶身上苏泥勃青勾勒出古朴花纹。她一面修剪花枝,一面道:“方才奴婢到御花园采摘蜡梅花,听到两名宫女在小声议论,说集安堂昨夜闹鬼。”

    “闹鬼?”朱湄兰抬头看着杜鹃。

    杜鹃就像在说笑话一样平常:“这宫里闹鬼的传说可多了。据说昨夜一名宫女半夜如厕经过集安堂时,发现里面有忽明忽暗的亮光闪烁,还有凄厉的哭声传了出来。”

    “集安堂内无人居住吗?”朱湄兰奇道。

    杜鹃道:“已经废弃十多年了。听宫里的人说,那里曾经住过一个怀孕的宫女,那宫女生下孩子后就死了,集安堂内的其他人也接二连三地死去。集安堂从此被视为不吉利的住所,再也没有人入住。”

    朱湄兰心头莫名一跳:“那生下来的孩子呢?”

    “这个奴婢就不清楚了。”杜鹃微微一笑,“奴婢见公主整日闷得慌,这才说个趣闻给公主解解闷。世上哪里有鬼,公主别当真才是。”

    朱湄兰不再言语,只盯着面前黄灿灿的蜡梅花呆呆出神。

    集安堂在东南角的一个小院里,地处偏僻,除了附近的下人外,平日里极少有人会光顾。朱湄兰独自一人来到了集安堂外,一扇破旧的木门,上面有一把沉重的、锈迹斑斑的铁锁,看起来甚是寒酸,与紫禁城的富丽堂皇格格不入。

    透过木门的缝隙,可见院内枯草丛生,一片荒芜。朱湄兰见四下无人,纵身跃入。满地的枯枝败叶堆积了厚厚一层,几乎没过脚踝,尽头是三间门窗残破的小屋一字排开。

    朱湄兰凝目细瞧,发现左右两间屋子的门上都布满了蜘蛛网,唯独中间那扇门上的蜘蛛网从中间断开,垂挂两侧。门没有上锁,她伸手一推,门扇立即分开。她飞身闪入,迅即将门关上。屋内空间不大,地上和木板床上都积满了厚厚的灰尘,房梁和墙上蜘蛛网密结,一看就是长年累月无人打扫的景象。奇怪的是,靠窗的一张木桌和桌前两张长凳却是一尘不染,桌上还有半截未燃尽的残烛。朱湄兰暗忖道:“昨夜定是有人在这废弃的屋中密会,无意中经过的宫女受到了惊吓,这才闹出了有鬼的传闻。”她举目环顾,想着曾有个怀孕的宫女在这里居住,年久失修破败荒芜的小屋里,曾发生过怎样的故事?

    离开集安堂后,朱湄兰胸中仍涌动着刻骨的惆怅。她抬头望天,阴霾的天空乌云翻滚,似乎正酝酿着一场暴风雨。阴沉沉的天空连接着黄琉璃瓦覆盖的宫殿屋顶和正中央的琉璃须弥座,不远处就是钦安殿了。朱湄兰惊觉,原来钦安殿和集安堂离得很近,从钦安殿穿过御花园来到集安堂,如果翻墙而过的话,无须经过门禁,倒是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可是王宁嫔已经死了,罗刹还会与什么人密会呢?

    朱湄兰本想着将这一发现尽快告诉陆炳,从御花园门口经过时,却被众芳摇落独鲜妍的梅花吸引住了脚步。几乎满树都是花,历经一番寒彻骨才怒放的花朵,颇有一种冰清玉洁的韵致。

    走近了才发现,繁盛似锦的梅花,红的、白的、黄的,簇拥着一个丽质芳姿的曼妙身影。赵荣妃独立于花树丛中,她一身淡青色的纻丝纱罗燕居服,外罩一件素白锦缎披风,晶莹淡雅,融入了梅花的世界里,浑然天成。朱湄兰心中暗暗赞叹,一身傲骨,不与群芳争艳的荣妃,恰似这傲霜凌风的梅花,为肃杀的严冬送来一抹暖色。只可惜她际遇凄凉,令人惋叹。

    赵荣妃听得脚步声沙沙作响,回过头来,见是朱湄兰,她嫣然一笑。荣妃本生得艳丽绝世,只是平常一脸冷漠神情,看上去尚无什么动人之处。此刻启唇微笑,顿时神情大变,如花盛开,撩人绮念。

    朱湄兰叹道:“荣妃笑起来真好看,应该多笑一笑。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就看你如何去接纳。得之,我幸,失之,我命。人不能永远背负着痛苦的回忆走向未来。”

    “谢谢公主的宽慰。”荣妃保持着微笑,但很快收敛了笑容,幽幽一叹,“再苦再痛,日子还是要过下去。我已经想通了,再这样消沉下去,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我不是端妃,不会任人宰割!”

    荣妃眼中有寒光闪现,散发出的瑟瑟冷意让朱湄兰浑身冰凉,不自觉地双手抱肩。

    “这么冷的天,也不穿件披风,当心受冻。”荣妃动手解开身上的披风,“这披风足够将咱俩都裹上,我陪你回凌云轩吧。”

    朱湄兰还未及接话,狂风骤起,耀眼的闪电在空中划出一道裂痕,紧接着雷声轰鸣。

    “糟了,要下大雨了,咱们快回永宁宫避雨吧。”荣妃拉了朱湄兰的手疾步前行。二人刚跑出几步,瓢泼大雨已兜头浇下,漫天水雾,视野里白茫茫一片。荣妃将已解下的披风罩在二人头上,她们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了,只能凭感觉深一脚浅一脚地持续向前奔跑。终于跑进了永宁宫后,二人都被淋得从头到脚全身湿透。

    火盆里烧着菊花炭,暖烘烘的。朱湄兰除尽衣衫,将湿漉漉的长发全部撂至胸前,擦干了身子,刚系上兜肚,正准备穿内衫,目光扫过面前的铜镜,她吓了一跳。从镜中看到,荣妃正站在身后不远处,呆呆盯着自己的后背看。

    虽说都是女人,朱湄兰也不习惯这样裸露着身子,她急忙取过内衫想往身上穿,忽闻竹青的惊呼声传来:“公主怎么也有……”

    荣妃微笑着接过了竹青的话:“竹青总说我肌肤似雪,世间罕见。今日见到公主一身吹弹可破的凝脂雪肤,她自然要惊叹自己是井底之蛙了。”

    朱湄兰将内衫穿好,红着脸回过头去。竹青端了一碗姜汤过来,面色讪讪:“奴婢识见短浅,让公主见笑了。这碗姜汤,公主快趁热喝了。”

    朱湄兰抿嘴轻笑,双手端起那碗姜汤饮了一口。

    有宫女进来通报,杜康妃带着两位小公主来了。

    荣妃嘴角微向下一撇:“外头下这么大的雨,她倒真是风雨无阻。”

    康妃将两位小公主交给竹青带走后,荣妃道:“姐姐忙于照顾端妃的两个女儿,真是辛苦了。”

    康妃叹气道:“可怜了这些没娘的孩子。德妃的女儿不过一岁多,什么都不懂倒还好些。端妃这两个……唉……”端妃死后,方皇后曾主动提出要抚养她的两个女儿。嘉靖自然是不同意,推托皇后要统理六宫,无暇他顾,又说这后妃中就数康妃性情温和,识大体,将两个小公主交由她抚养最合适。

    嘉靖已经搬离了乾清宫,住进了皇城西苑的万寿宫,从此再也没有回到紫禁城内的寝宫居住。因着端妃的缘故,嘉靖不时召见这两个女儿,康妃也沾了光,一个月内已数次被召到万寿宫侍寝。

    荣妃又淡淡道:“姐姐近来侍寝频繁,皇后没找你麻烦吧。”

    “现在还没有,但迟早会被她寻出把柄来的。”康妃水眸轻颤,“侍寝不过是图个心安,证明自己还未落到色衰而爱弛的地步。否则的话,那其实是一桩……苦差事。我的话,妹妹不会不明白。”

    荣妃道:“姐姐不必如此隐晦,说白了,侍寝就是被皇上虐待。”

    荣妃这般口无遮拦,朱湄兰登时臊得面红耳赤。

    “呸呸呸,这样的话怎好说出口来。”康妃亦是红了脸,转而嗔怪道,“公主还待字闺中,万一她听了害怕,将来不敢嫁人了,你我的罪过可就大了。”

    “你们……”朱湄兰羞得双手掩面。

    荣妃轻笑道:“公主不必担心,你那顶天立地的夫君,是不会虐待你的。”

    朱湄兰垂下手来,讶异地睇着荣妃。

    荣妃俯下身去,执起银火箸夹拨着火盆内的菊花炭,一边道:“公主这般高贵圣洁,自然只有顶天立地的好男儿才配得上。”

    康妃点头道:“荣妃说得对,到时得擦亮眼睛仔细挑选,可别像当年永淳公主那样。”

    “公主,奴婢找您找得好苦。”杜鹃一阵风似的飘了进来,手里捧着一包衣物,她的身上湿答答的,那个装衣物的锦缎包袱却没有沾上一滴水。

    康妃微笑赞许:“好丫头,护着公主的衣物,自己却淋着雨。”

    杜鹃向康妃、荣妃行礼后,动作敏捷地将包袱打开,小心翼翼地捧出了一叠衣物:“奴婢猜到公主一定淋了雨,便准备了一整套的换洗衣物,公主快换上吧。”

    朱湄兰身上穿着的是荣妃的衣裳,她正被方才康妃和荣妃谈论的话题窘得不知所措,立即借此机会脱身,与杜鹃一同入内换衣裳去了。再出来时,暴雨已经渐渐停歇下来。

    荣妃将窗户打开了一道缝隙,雨水顺着琉璃瓦屋檐倾泻而下,击落在青石板上,敲打着一地残红。冷风里有潮湿的雨意冰冰凉扑在她的额际和颈项里,她打了一个寒战,重将窗户关上,慨叹道:“深院闭,小庭空,落花香露红。梅花虽坚韧,却也经不起暴风雨的吹打。”

    荣妃开窗时,朱湄兰才发现,原来窗外就栽种了大片的梅树,她问道:“永宁宫中就有梅花吐艳,荣妃怎会特意到御花园中赏梅?”

    竹青恰好走进屋来,代为答道:“娘娘说永宁宫中只种了梅花,一花独秀,也就是平常观赏罢了。只有到御花园中,才能真切感受到百艳凋零我独开的风韵和气魄。”

    “哪来的这么多花样。”康妃笑道,“不过话说回来,凌云轩翠竹苍苍,永宁宫内梅花竞放。这‘岁寒三友’,荣妃和公主就占了两友。看来我也要在景阳宫中栽些松树了。”

    朱湄兰微微一笑:“康妃身上的气息是属于春天的,和我们不在一个季节。”

    “哦?”康妃睫毛上扬,“那公主说说,皇后是哪个季节的人?”

    朱湄兰迟疑了一下,荣妃已抢先道:“皇后、王贵妃和卢靖妃三人,都像是夏天的烈日,毒辣辣的,每次靠近她们,我都被晒得浑身燥热乏力,头晕脑涨。对呀,皇后叫方夏瑾,她的名字里,不正好有一个‘夏’字?”

    康妃拍着桌子笑骂道:“好你个赵若素,平日里不言不语,较起真来也是嘴巴不饶人。”

    荣妃闲倚花窗:“受人之侮,不动于色,娴雅姐姐不也是如此?”

    康妃笑意散尽,转过身子,紧闭了一下眼睛。

    竹青站在后头,看不到荣妃和康妃的神情,追问道:“那惠嫔呢,她属于什么季节?”竹青对于和自己同样奴仆出身的晓蕙更感兴趣。

    康妃回过头来,话音幽幽:“应晓蕙在阎贵妃身边时,是个多么明媚活泼的姑娘啊,现在虽是飞上枝头变凤凰,却似乎越来越憔悴了,身上总散发着萧索的秋意。”

    屋子里安静了下来,只听见火盆里不断传出的噼啪声。过了一会儿,朱湄兰起身告辞。康妃也让竹青去请两位小公主,准备回去了。

    朱湄兰与杜鹃并行在细雨绵绵的永巷,雨巷悠长而寂寥,空灵的雨珠自伞端滑落,似断了线的珍珠坠下,在脚下溅起一朵朵晶莹的水花。

    临近凌云轩,朱湄兰忽开口道:“杜鹃,关于集安堂,你还知道些什么?”

    杜鹃心头一跳:“公主,您果然去了集安堂?”

    朱湄兰停下脚步,肃容道:“你一定知道些什么,对吗?”

    杜鹃紧咬着嘴唇,半晌才吐露了实情:朱湄兰回宫前,杜鹃是在慈宁宫内服侍蒋太后的,当时蒋太后身边有个跟随了她大半辈子的老宫女,大家都叫她黎姑姑。黎姑姑对杜鹃如亲生女儿般疼爱,三年前蒋太后病逝,不久后黎姑姑也身患重病,弥留之际听说善柔公主即将回宫,杜鹃被安排到凌云轩中,黎姑姑便将杜鹃唤到病床前,告诉她一个深藏心底的秘密,关乎善柔公主的身世。

    “我的身世?”朱湄兰震惊异常,“我的生母不是一名卑贱的宫女吗?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算不上什么秘密吧。”

    杜鹃反问道:“公主,您对自己的生母了解多少?”

    朱湄兰丹唇轻启话凄凉:“我什么也不了解。刚回宫时皇后就交代过,我出身卑贱,不要打听,也不准在外人面前提起生母,免得自降身份,还落人笑柄。”

    “那个卑贱的宫女,根本不是公主的母亲。”杜鹃的话如平地一声惊雷,“集安堂内那个怀孕的宫女叫银珠,她姿色平庸,从未受过皇上的宠幸,莫名其妙地就怀孕了,而且皇上认定她肚子里是自己的骨肉,还派了几个下人前去伺候。银珠怀孕期间,她和其他下人都从未踏出过集安堂一步,外边的人也无法接近他们。临盆的那天晚上,黎姑姑被紧急召唤到了集安堂,黎姑姑从小看着皇上长大,皇上对她十分信任,要她亲自为银珠接生。到了那里黎姑姑才发现,躺在床上要生产的,根本就不是银珠,而是另一个女人,银珠的怀孕只是假象!”

    朱湄兰已经被杜鹃这一番话震得脑海中空白一片,她一瞬不瞬地瞪视着杜鹃,神情木然。

    杜鹃接道:“黎姑姑说,那个要生孩子的女人手脚被铁链铐锁着,形容凄惨,目光中满是仇恨。尽管如此,她依然很美,美得让人一辈子都忘不了。黎姑姑亲手为她接生了一个女婴,母女平安,那个女婴就是公主您呀。皇上要求黎姑姑守口如瓶,当晚所见一个字都不许对外吐露,就连蒋太后也必须瞒着。第二日就传出了银珠因难产而丧命的消息,集安堂内的几个下人也先后死去。”

    “杀人灭口。”朱湄兰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心底直冒出来,冻得她脸色发白,“那个女人生完孩子后呢,也死了吗?”

    杜鹃道:“她消失了,之前黎姑姑从未听说宫中有这样一个人,之后也再无她的半点消息。这个秘密黎姑姑保守了十多年,也被困扰了十多年,她夜晚做梦常常梦见那个可怜的女人。她说不想将这个秘密带到坟墓里去,所以在临死前亲口对奴婢说了出来。”

    “你为什么不早点儿告诉我呢?”朱湄兰抬眼看着杜鹃。

    杜鹃低声道:“该不该告诉公主,奴婢一直犹豫不决。有些事情,还是不知道的好,而且公主也从来没有提起过生母。今日是碰巧听到了集安堂闹鬼之说,奴婢是不相信什么鬼神的,却想着正好借此机会试探,公主是否有心打探生母的消息。”

    “不是不想打听,而是无从打听。我的母亲,我只能把她永远深藏在心底。”朱湄兰心有戚戚焉,“你先回去吧,我要到别处走走,透透气。”

    朱湄兰径直出了皇宫,去见陆炳。沈莫离正巧和陆炳在一块儿,见到湄兰,他眼神炯炯,隐含着无限柔情。

    “微臣正想着如何见公主一面,这么巧公主就来了。”陆炳脸上带着恭敬的笑意。

    “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陆大人。”朱湄兰遂将在集安堂的发现告知。

    陆炳听着,渐渐地变了脸色:“又是昨夜?”

    “昨夜还发生了什么事?”朱湄兰忙问。

    陆炳道:“昨夜乾清宫中出现了刺客,守卫们见到,是个戴着鬼脸面具的黑衣人,依照身形判断是女人。她似乎在西暖阁的房间内找寻什么,被正好入内的宫女发现了。”

    “刺客抓住了吗?”沈莫离问。

    陆炳摇头:“被她逃脱了。据说那刺客的身手十分了得,一大群守卫加起来,都不是她的对手。此事惊动了皇上,皇上认为刺客还会再来,要求锦衣卫接手乾清宫的防守任务,暗中监视西暖阁,逮捕刺客。”

    “那刺客想必就是仍深藏在宫中的白槿教二护法罗刹。皇上已经搬出乾清宫,避居西苑,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罗刹还去乾清宫做什么?”朱湄兰和沈莫离相视一眼,二人心中皆是疑窦丛生。

    “乾清宫西暖阁内一定有什么让刺客惦记的东西,我现在甚至怀疑,鬼老大他们利用宫女谋逆的目的,并非弑君,而是为了让皇上远离乾清宫。只不过……”陆炳停顿了一下,“皇上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只是一再叮嘱抓到刺客后必须保密,交由他亲自审问,其他的不愿多说。”

    沈莫离道:“既然皇上有意隐瞒,我们也不好探究,只负责将刺客抓获便是了。”

    陆炳点点头:“集安堂看来就是罗刹的秘密据点,我会安排人手好好盯着。既然乾清宫的事情需要保密,就由莫离亲自带着张涵还有其他几名亲信校尉假扮乾清宫的太监,在里头守株待兔吧。还要请公主多留意后宫的情况,一有风吹草动即刻通知莫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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