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先生:
请你派人携款于本月二十日夜和我们会面。
地点:周家渡,小阿弟酒楼。
信上还写明了联络暗号。
冯振华奇怪地问:“这是谁送来的呢?”
“不知道。今天下午我出去买香水,回来洗澡时在浴缸边沿的皂盒里发现了这封信。”
冯振华“唉”地叹了一声,无力地倒在沙发上。
“你怎么啦?”
“后天就是二十日,可是至今还差四十万呢!”
“你就不能向亲家去借点?”
“哼!金大麻子在背后捣鬼,他和一帮子混蛋串通一气,想置老爷子于死地。”
张宛宜又着急又同情地看着他,不知说啥好。
就在这时,门口响起敲门声。
冯振华开了门,见是他家的方管家,便问:“什么事?”
方管家脸上露出兴奋的笑容说:“刚才金家老爷派人来找我,说他愿意借给我们四十万美元,叫我们明天晚上去取款。”
一听金昌诚肯借钱,冯振华感到半信半疑,因为妹妹前天去借过,他分文不给,现在居然送上门来。
方管家见冯振华不相信,着急地说:“大少爷,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了?”
“那好,我马上回去。”
李剑青听说金昌诚竟然主动借钱给冯家,感到大为蹊跷。他想,老奸巨猾的金昌诚,早想置冯秉祥于死地,怎么会借钱给冯振华呢?他很不放心,决定和林飞虎一起前往周家渡,以便见机行事。
血染酒楼
周家渡是座城乡交界处的集镇,日落黄昏时,这座小古镇愈显得灰暗阴沉。小阿弟酒楼是座开面很大的二层中式酒楼,坐落在古镇中心。
这天下午六时许,李剑青身穿长衫,头戴礼帽,来到小阿弟酒楼隔壁的茶馆二楼,选了个临窗座位坐下,一边品茶,一边观察四周动静。
混在人群中的林飞虎,走到酒楼门前,发现一个身强力壮的卖烟小贩,老是偷眼瞟着进酒楼的人。再向前走了几步,又发现一个石库门里探出个脑袋。林飞虎一眼就认出是警察局侦探头目陈金福。他赶紧闪身进了隔壁茶馆,走到李剑青面前,把看到的一切悄悄地告诉他,然后咧嘴一笑说:“看来,等会儿有好戏看了。”
李剑青听了顿时眉头紧锁,他刚想说什么,只见一辆轿车在酒楼不远处的背阴处停下了。汽车里坐着的正是冯振华,但他没有下车。下车的是他的两个保镖,其中一个提了一只大黑包,朝小阿弟酒楼走来。就在这时,躲在石库门里的陈金福和几个便衣侦探也尾随而来。
李剑青一看这阵势,感到情况严重,如果此时绑匪来取钱,一定会落入侦探的网里。绑匪被擒,冯秉祥必遭绑匪杀害。怎么办?他刚想鸣枪报警,好让绑匪暂缓会面,谁知就在这时,一个戴鸭舌帽的汉子出现在酒楼面前,他四下张望了一下,走进了酒楼。李剑青暗叫一声:糟了!他刚想起身,猛抬头发现对面一幢民房的老虎天窗里,灯一下灭了,然而窗帘却拉开了一道缝。
李剑青不由心里一动:那是暗探?还是绑匪后缓?要是后者,兴许还能化险为夷。他略一思忖,和林飞虎耳语几句,便起身走出茶馆,绕到那幢有老虎窗房子的后面,又看到暗角处有黑影晃动,他明白了几分,便立即朝后街镇外走去。
再说那个戴鸭舌帽的汉子正是来与冯家接头的绑匪,他走进酒楼,便上楼进入后间的雅座。冯家保镖见他进来,忙起身相迎,戴鸭舌帽的汉子问:“先生,有海货吗?”
“有。”
“是海参还是干贝?”
“海参。”保镖把装钱的皮包一晃,说:“我们是不见人,不交货。”
汉子一听,狡诈地一笑,说:“收到货,才放人,这是我们的规矩。”
他们正说着,“砰”的一声,门被踢开,陈金福持着枪,带着两个侦探,闯了进来。
那汉子见来势不妙,一脚踢翻桌子,展开一场混战,但终因寡不敌众,被三个侦探按倒在地,戴上了手铐,架了出去。他们刚到酒楼门口,突然“砰”的一声,从对面老虎天窗里射来一枪,那汉子的脑袋向后一仰,沉重地倒在地上。鲜血溅了两个侦探一身,他们掉头一看,一发子弹已打穿了汉子的脑门。
随着一声尖啸的警笛声,军警从四面八方拥来,包围了酒楼对面那幢有老虎天窗的房子。这时只见一个黑影从房后的晒台上飞身而下,敏捷地闪进一条小巷,直朝镇北郊外奔去。
荒墓斗匪
这个黑影就是绑匪的二头目朱定山。原来,正如李剑青所猜测的,绑架冯秉祥果然是浦东帮干的。
浦东帮绑匪头目叫奚根生。此人早年留学过日本,日伪时在日本人组织的大道政府内担任过秘书长,后来由于内部倾轧,被迫弃职回家,同海匪朱定山结为把兄弟,又收罗一些土匪,组成一个绑匪集团,出没在上海滩上。
那天,冯秉祥被绑架到匪窝,关在一座破祠堂里。第二天夜晚,身穿长衫、戴着眼镜,看上去像乡间教书先生的奚根生,来到祠堂,操着浓重的浦东口音说:“冯先生,委屈你了。”说着一阵哈哈大笑,递给冯秉祥一支美丽牌香烟,然后收住笑声说:“老蒋在大陆气数已尽,共产党来了不会让我们干这种买卖。我们这些穷哥儿们再不弄趟大买卖,到时候离开大陆,连张黑市飞机票都买不起。冯先生,请你包涵。”接着便开价六十万美元,并且不让还价。冯秉祥为了保命,只得写信给儿子冯振华,并限定二十日夜在周家渡接头交款。
奚根生怕出意外,在派出联络员之后,又让二头目朱定山亲自出马,暗中援助。刚才当朱定山看到同伙被侦探擒获,他怕同伙供出他们的据点和活动方式,便当机立断,枪杀了同伙灭口。
朱定山枪杀同伙之后,很快就窜到镇郊一片荒墓中,他坐下喘息了一会儿,便站了起来,刚迈步要走,突然感到一支冰凉的硬家伙顶住他的后腰,接着传来一声喝斥:“举起手,别动!”
朱定山吃了一惊,慢慢举起双手。就在这一霎间,他大叫一声,一个后翻,用腾空的双脚踢飞身后的手枪,又轻轻地落在地上。
他借着月光,看清对方是个戴着礼帽、穿着长衫的年轻人。这人就是跟踪而来的李剑青。
朱定山见面前是个年轻的文弱书生,心中暗想:这小子今天是来找死的。于是发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狞笑。接着,又狂叫一声,叉开五指,对准李剑青的颈部,叉了过去。李剑青身子一偏,顺势来了个鸳鸯拐子腿,把朱定山踢翻在地。
朱定山翻身起来,吃惊地盯视着李剑青,这时他才发现,对方是个不可轻视的对手。他瞪着眼,慢慢把手伸到腿下,“嗖”的一声,抽出一把雪亮的匕首,来了几下花架子,他想在气势上先压倒对方。接着,他一个弓步,直刺过去。而李剑青左闪右挡,没几下,看准了对方的一个破绽,来了一招海底擒龙,一把扭住朱定山的胳膊,手下一使劲,朱定山手臂被反扭了过来。他还想挣扎,腿弯上又挨了一脚,“扑”地跪倒在地,被按得不能动弹。这时,他回过脸,惊愕地问:“你是哪一路的好汉?”
李剑青冷笑了一声,轻蔑地看着朱定山,说:“你别问哪一路好汉,我是为冯秉祥特来找你谈判的。”
朱定山立即说:“好说,好说!”
这真叫不打不相识。经过这么一打,朱定山立即和李剑青在荒墓中谈判起来。
智擒密探
再说冯振华在警匪混战中,由保镖护着赶紧驱车离开周家渡,回到家里。他一夜未睡,直到凌晨,冯家的客厅里还亮着灯火。冯振华背着手,来回在客厅里踱着。昨夜由于警察局插了手,父亲没有赎回。此刻,他痛恨的不是绑匪,而是警察局。因为,他曾花了两万元,同警察局长达成了协议:在父亲脱险之前,警方不得对绑匪采取行动,以免危及父亲的安全。现在,他们拿到钱,居然又破坏协议。这怎么不使他痛恨呢?!
冯佩华也一夜未睡,天亮后,她坐在卧室里等着父亲的消息。她的耳边不时响起李剑青的声音。
“你哥哥把事情看得太简单了,警察局可能已经被金昌诚收买,他们会借刀杀人……”
李剑青的这种判断,现在已被证实了,这使她在敬佩之余,又产生了爱慕之情。自从李剑青的出现,她的生命中好像充满了一种活力,只是眼下这形势……
“卖花,卖花……”
忽然,她听见窗外传来了小玉那银铃般的声音。她急忙推开窗户,朝窗外望去,看见了小玉正抬着头张望。冯佩华匆匆下楼,走出梅园,同小玉见了面。小玉转告她,李剑青上午九时在中山公园等她。
冯佩华准时赶到中山公园,见到了李剑青。这时天下着蒙蒙细雨,李剑青和冯佩华合撑着一把雨伞,走在满是落叶的小径上。
“你真是未卜先知。”冯佩华首先打破了沉寂。
对于这种赞扬,李剑青只是微微一笑,然后平静地说:“我已经和绑匪取得了联系。”
“昨天你也去了?”
李剑青点点头。接着,他告诉她,昨晚生擒了朱定山,然后同这个绑匪二头目进行了一场谈判,朱定山同意由他亲自送款,赎出她的父亲。他朝她看了一眼,说:“你看,这样好吗?”
冯佩华一听这话,顿时沉默了。她心里十分矛盾:她想救出父亲,又怕李剑青遇到危险。
“怎么,你不相信我?”
冯佩华摇摇头,急忙说:“我相信你。可是……”
他已经看出她的矛盾心理,便说:“你别为我担心。不过,在和绑匪见面之前,首先要剪断警察局在你们家的内线。”
说到内线,她也一直在想着这问题,昨天的事情说明家里有警察局的内线。可是,这内线是谁呢?
李剑青见她沉思不语,便说:“你能帮我忙吗?”
“我?”
“对。这件事只有你能办到。”
冯佩华感觉出他的话里充满着信任,这种信任对她来说,比什么都珍贵。她悄声地问:“怎么办?”
于是,李剑青把他想如何剪断内线的计划讲了一遍。她听了感到有些担心,怕自己不能胜任这个角色。
“你害怕吗?”
冯佩华沉吟了一会儿,才微微一笑,说:“你不是说,有许许多多的人都在关心我父亲的命运吗?这是为了自己的父亲,我还怕什么!”
李剑青高兴地说:“那就好。”
这时,冯佩华发现,李剑青替她打着雨伞,而自己的半边身子却淋在雨里,便不好意思地说:“你看你……”然后顺势把李剑青一拽,紧紧地靠在他身旁。
他俩又倾心地谈了一会儿,才分了手。
第二天中午,陈金福带着幸福的憧憬来到了新桥饭店,他得意极了。今天上午他接到冯佩华的电话,说那天被他拿去的钻戒和金表,是她的纪念品,她愿意用三倍的价钱赎回,并约他今天中午在新桥饭店会面。这样的好事他怎能不干呢?他还庆幸自己没有把钻戒和金表卖掉。现在他按时来到会面的地点。
当陈金福兴冲冲地走进新桥饭店的雅座时,起身迎接他的不是冯佩华,而是摘下墨镜的李剑青。
陈金福诧异地问:“那冯小姐呢?”
“我就是受她的委托,来赎钻戒和金表的。请坐吧!”
陈金福犹豫了一会儿,他想,现在中午人多,又在闹市中心,对方只一个人,不敢拿他怎么样,于是便坐了下来。
这时,堂倌已把酒菜放在桌上,李剑青把手一伸,说:“来,我们边吃边谈。”
陈金福板着脸说:“还是谈完正经事再吃吧!”
李剑青摸出两根金条,放在桌上。陈金福看了一眼金条说:“两根不行,要是再拿两根出来,才能换回钻戒和金表。”
“给你。”李剑青爽快地又摸出两根金条,往桌上一扔。
陈金福拿起金条,掂了掂,验明了是真货,才把钻戒和金表掏了出来。
李剑青收下钻戒和金表,拿起筷子,说:“请!”
当陈金福拿起筷子,刚要夹菜,突然飞来一只苍蝇。他用筷子赶了几下,没赶走,恼火地说:“妈的,这年头真反常,天很冷了,还有苍蝇!”
李剑青看着微微一笑,一抬手,用手中的筷子把飞转的苍蝇夹住,扔在地上。
陈金福吃惊地说:“好功夫!”
李剑青微微一笑说:“要是和我来硬的,你还没有掏枪,你的眼珠就上了筷尖,这叫二龙戏珠。”
陈金福两眼紧张地看着李剑青手中的筷尖,换上笑脸,说:“兄弟怎敢动武。干这份苦差事,无非是为了几个钱嘛!”
李剑青举起酒杯:“那好,来,为我们的买卖成功,干杯!”
就在陈金福和李剑青碰杯的时候,“咔嚓”一声,门口亮了一下闪光灯,接着,戴着墨镜的林飞虎,端着照相机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年轻人。年轻人用装有消声器的手枪对准了陈金福,轻声喝道:“别动,把手举起来!”
陈金福吓得面如土色,战战兢兢地举起了双手,年轻人立即上来卸下他腰间的手枪。林飞虎把照相机往桌上一放,坐了下来。
李剑青拍了拍照相机,轻蔑地说:“陈先生,你和新四军李科长觥筹交错的热情劲儿,已经装在里面,你说该怎么办?”
陈金福立即把四根金条掏出,放在桌上。
李剑青冷笑一声,说:“这本来就不是你的。”
“那你要我怎么办?”
“要你说出警察局在冯家的内线。”
“我……我不知道……”陈金福慌忙地说。
“真不知道?”
李剑青见他不说,霍地站起身,说:“好吧,等着我们把照片寄给警察局,让你们的王处长来处置你吧!”
这句话击中了陈金福的要害,他急忙拉住李剑青的衣袖,哭丧着脸说:“李先生……我,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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