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黎明到黄昏-韶华易逝红颜老(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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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你是我的救星。”浅夏欣慰的笑了。浅夏忽然想起来了什么,眼睛颓然的暗了下来。“你不用担心,这个病房我已经为你续了一个礼拜的费用。你这次一定要把病彻底的养好。你太虚弱了。”香草拍了拍浅夏的身体,会心的笑了。“你哪里来的钱?”“我来的时候带的私房钱。”“对不起,你其实完全可以离开我独自生活,过上无所拘束的生活。使我令你如此诚惶诚恐,令你担惊受怕。”

    “因为你是我的救星,没有你,我也将灾难重重。”很宽慰的一句话,浅夏强忍着还是笑出了声。香草靠在医院走廊的墙壁上抽烟,身旁的休息椅空荡荡的散发着腐朽的气息。她垂着头。两只手不断的轮流替换着夹烟的姿势。一个矮胖的护士走过来,冷眼的看着她。不假思索的掉头就走。香草灭掉烟,紧紧的跟了上去。

    “护士,拜托你。我想请教一个问题。”

    “你是顾浅夏的家属?”那个护士转过来,一脸的狐疑。香草被她的眼神看的很不自在。“你去找这个医生。顺着走廊走到尽头左转,第三个门诊室。马大夫。他应该在等你。”医生告诉她,他的情况不容乐观。这是香草始料未及的。香草思索着医生略带深意的话语。他不断的从镜框里抬起眼睛,盯着香草的脸问:“你是他什么人?”脸上的绸缎糅杂在一起。样子变得十分难看。

    “我是他姐姐。”

    医院的大床足够容纳两个人的空挡。香草翻来覆去的,一边是浅夏的身体,一边事床沿。她听着外面急诊科痛苦而撕裂呻吟声。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皎洁的月光如同一张病入膏肓的脸。散发着幽幽的白光。那一晚,睡得迟钝而缓慢。噩梦连连。一直在重复着一个奔跑的镜头。香草光着脚,在无边无际的黑暗里奔跑,迎着风。翻过一座座连绵起伏的山。没有光,也看不见脚下的路。跑到筋疲力尽了,眼前出现一度横亘的老城墙。灰色的石块上长着绿油油的苔藓。山谷里有野兽的吼叫,听起来毛骨悚然。身后有股邪恶的力量,有人在追赶。分辨不出几个人,什么人。香草拼了命的撒腿就跑,豪不停息的翻过城墙。脚被盘绕的老树根缠住。她不敢回头。死死的攀住墙头,用尽了全身的解数。挣脱,解放。眼前是另一番蜿蜒的土地。舒畅的呼吸着。身心得到自由。天快亮的时候,香草从梦中惊醒。她突然想起在火车上的那一晚,自己也是这样永无止境的在噩梦中沉睡。那时候浅夏在身旁照顾,他的手,温柔而冰凉。不断的抚摸着。如同一只母性大发的奶牛。白光渲染了整间病房。香草看了一眼,浅夏还在沉睡。医生说,他将会有一长段时间的嗜睡。

    香草洗把脸,换了件格子衬衫去卖早餐。红薯稀饭,白馒头。小炒青菜。一小碟豆瓣酱。没有卖荤菜的,香草只好又买了份葵花油拌出来的凉菜。回来的时候浅夏已经起床了。他穿好了衣服坐在病床上痴痴地等着香草。浅夏看见香草慌忙地抓住她的手。“香草,你去哪里了?”眼神里流露出疲惫和不安。

    香草笑着把手里的东西搁下来笑着说,“去给你弄些吃点来啊。洗漱了吗?来吃早餐了。”香草把热气腾腾的馒头掰开,塞进浅夏的嘴里一块。医生说你应该吃些清淡的但是丰富多样的。“要是在家里,我就会熬粥给你喝。你还从来没有喝过我的粥呢。”“医生还给你说了什么?”浅夏变得敏感起来,馒头到嘴里却没有咀嚼的意思。“还说你应该多休息。还有他要我帮你把那个东西戒掉。”“浅夏,你昨晚睡得好吗?”浅夏转换了话题。她害怕香草又会神经兮兮。一直在做梦,有人在追我,我跑了一夜。浅夏喃喃道。香草不敢跟浅夏说他们做了同一个梦。看来担惊受怕的不只是自己而已。“你昨晚睡得好吗?我感觉不到你的温度,你不会掉床了吧?”

    “没有我睡得很好。”香草撒谎道。手中的稀饭汤在碗里晃荡个不停,香草的碗怎么都端不平。

    “香草,我们换家小型的医院吧”浅夏吃饭吃到一半,陡然的问出一句。

    “为什么?不是住的好好的吗?钱已经支付过了,你担心什么?”我担心大树他们会找到这里。浅夏一副认真的表情。

    “你不用害怕,我不会让你受到伤害。”“我不害怕,可是我害怕你受到伤害。”浅夏面色恐惧的看着香草。“你放心,我会保护好自己。”香草平静地说。“那一晚,不要说了。”香草咆哮道。你再说一个字我就再也不管你。香草丢下碗筷,捂着脸自己跑了出去。外面阳光充沛。香草把口袋里的烟一根根的倒掉再一根根的点燃。太阳的光线掺杂在弥漫的烟雾里。分不清上升的烟到底是什么颜色。龙四他们早就打上了香草的主意,浅夏挺身而出,以死相抵来保护她。后来他们就和他做了一笔交易。小仙那天撬开浅夏的门的时候这么对香草说,你快走把,带上她远走高飞。你们不适合这里。早知道如此,香草说什么也不会拖累浅夏。他还那么小,正值青春年少。香草想起浅夏曾经说过,水拥有世界上最干净的灵魂。她没等眼前的烟火熄灭,调离了脚步转身就跑到了病房里。

    身后的护士小姐在尖叫:“这是谁搞的火?这么大!”

    医院的VIP病房里有一个设制巧妙的独立洗浴间。她走进去砰地一声把浅夏还没来得及的反应关在了外面。“你在做什么?”浅夏已经扎上了针,他没有办法大幅度移动。里面传出来哗哗哗的流水声。香草冲着澡,眼泪混着热水滚落到裸露的皮肤上。“浅夏,等你好了,我就带你走,离开这个鬼地方。”“别傻了,我若能走早就离开了。不过我很快会去一个新的地方,我不清楚那边的生活会不会如我所愿。”

    “你说什么?我听不懂。”香草立刻毛骨悚然。“你要去哪里?我呢,我要怎么办?”“我离开以后你也离开吧,回到你以前的那座城市,继续过你尊贵的生活。你属于这里,自然也不能驻留到这里。”我们现在都好好的为什么要说这些分别的伤感呢。“浅夏,你帮了我多少,为什么我始终受你保护。而我不能给你半点的依靠。”香草抱住浅夏的头,眼泪跟他的头发粘在了一块。“我们为什么要怕他们,他们是土匪是恶人。难道这个世界上没有公德了么?对。我可以报警。警察可以处置他们。”香草的情绪十分激动。“傻瓜,没有用的,对于我们这些为非作歹的同伙来说,打电话报警这种事情岂不是在自掘坟墓吗。”

    香草粗暴的拳头砸在了雪白的墙上。浅夏的床头发出沉闷的声音。医生送来了药,香草打开药瓶,数了数药丸分开放到浅夏的手心里。“你知道吗?我祖母在过世前也常常服用这种大颗粒的中成药丸。她颤抖着双手老眼昏花趴在上面数颗粒。我就站在楼上和那帮土匪谈条件。他们说他们要霸占这里。这里要成为他们的活动基地。我祖母听到这里就哀嚎了一声。她虽然老了,可她的听力还很好。我知道自己不可能不同意他们的非分要求。他们横行霸道,所到之处,鸡犬不宁。他们个个都有显赫的家世却从来不会花家里的钱。他们才华卓越却全都用在了鸡鸣狗盗的事情上。烧杀抢掠,贩毒,贩卖人口,吸毒,玩弄妇女。这么多年来,我是他们唯一最接近的朋友。最终谈妥了条件。把二楼借给他们用,一楼留给我和祖母。房屋所有权仍然是我。这栋老房子是祖父那一代传承下来的,祖母辛辛苦苦守了一辈子。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一生的心血毁在别人手里。第二天,祖母在吃药丸的时候眼睁睁的看着四个小流氓在楼上活生生的折磨一个青年女子。她的药丸还握在皱巴巴的手里。杯子里的水还剩一半。她最后的表情是惊恐的,不安的。自责和愤怒的。她的这一辈子毁在了我的手上。后来他们收敛了很多,贩卖人口这种事情再也不敢再家里做。因为他们也害怕做噩梦。活着的人最害怕的是死去的那个人曾经是为自己所害。因为死了的人,没有办法去偿还欠下的债是我们无法逃脱的樊篱。长大以后你就会明白,愧疚一个不再存在的人的这种记忆是会伴随一个人一生一世的。它缠绕着你,噩梦一般,生生不息。它扼制着你,随时随地都能要了你的命。”

    浅夏手里的药丸散落一地。香草蹲下去一粒粒的捡起来放回瓶子里,却发现浅夏在哭。“那天我出现在肯德基。是为了祭奠她。祖母生前最开心的事情就是我带给她香辣鸡腿堡的瞬间。她没有牙齿的微笑。我没齿难忘。后来我再没有碰过那东西,对我,它意味着一个十恶不赦的灵魂。我依然跟他们混在一起,逃脱不了命运的纠缠。你的出现,是我与他们的纠缠更深了。”

    “对不起,是我害了你。”

    这是香草听到过的浅夏说的最多的一次话。他讲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从始至末,了然于心的成长史。

    “有没有听过一首歌?”

    浅夏止住了哭声。问:“什么?”

    “天空的颜色。我唱给你听。”

    “孩子,不要忘记了,人间的遭遇有它的规则。”

    “有一天当世界都变了,别忘记天空原来的颜色。”很久以前一首很流行的歌曲,后来就被人渐渐遗忘了。香草唱了出来,自己却没有当初想要流眼泪的念头了。在医院的最后一天,香草自觉的脱了衣服钻进了浅夏的被窝。浅夏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反应,鱼一样的身体黏上了自己的脊背。“浅夏,你真像个女孩子。皮肤像绸缎一样。”香草在他的耳边调侃道。说着便把手滑向他的腹部。浅夏慌乱中捉住了香草的手。香草轻轻地笑了出来。“别害怕,这里有一个小生命,他在你的体内渐渐发芽,我来摸摸她。”

    浅夏转过身来正对着香草,“原来你都知道了。”

    医生说,“你已经怀孕一个月了。所以你的身体才会这么脆弱。为什么隐藏你自己的身份,你是一个清秀的女孩子。”

    “一个清秀的女孩子和四个流氓混在一起能不出乱子呢?”浅夏在黑暗中叹了口气。

    “都过去了,浅夏。让我来保护你。”可是还是出了乱子,我连你都保护不了。连这个未出生的生命都保护不了。浅夏难过的把头埋进香草软绵绵的怀抱里。香草抱着她的头。月光静悄悄地洒在他们的脸上。香草以为自己会睡个好觉。半夜听见什么动静便醒过来,发现身边空荡荡的没了人影。“浅夏,浅夏。”香草惊慌失措地唤出声来。“你在哪里?快出来,不要吓我。”

    医院静悄悄的,只剩下地上缓缓移动的白月光。

    刚才的动静没了声音。香草穿上一只鞋子跑了出去。走廊上撞到排休息座椅。香草跌跌撞撞地跑出住院部的大楼。医院的门口有一堆人在窃窃私语。香草走过去,抓住一个人的衣领劈头就问:“出了什么事情?”其中一个人指着大门外说:“刚才有个病人被拖出去了。我们也是来接班的,拦都拦不住,这事正准备上报呢。院长还不知道。”香草不顾一切的冲出门外。

    又一个病人出逃了,“这可要怎么办?”那是一个凄凉的夜。香草伸手去拦出租车,没有小型车辆经过,只有几辆货车飞驰而过,发出迟钝而笨重的光。香草想了想,停止了挥动双手的动作,朝着刚才那个人手指的方向奋力的跑了过去。边跑边大声呼唤着浅夏的名字。有几个流浪汉笑嘻嘻的看着发疯一样的女子。她剩下的一只高跟鞋也遗失在夜色里。还是回到了医院,找到了电话和钱包。没有跟医院打招呼就离开了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香草回到家,她只能守株待兔。尽管她并不知道这样做到底有没有用。

    家里的向日葵长出来一人多高。小京巴狗发出软绵绵的叫声。院墙的竹竿上海晾着浅夏给自己洗干净的内衣亏。一切都那么熟悉,可是没有了浅夏,整个院落都孤零零的没有生机。

    一直等到第三天。大树一帮人神情疲惫的走了回来。香草面无表情的挡住了他们的去路。大数脖子上果真没了原先的那条金链子。京巴狗嗅了嗅几日不见的家人,发出陌生而沉闷的叫声。

    “你们把她怎么样了?”香草的眼睛里喷出愤怒的火花。

    几个人发出几丝冷笑。

    “你管的还真多。”大树绕过香草率先走上了楼。香草一把扯住了龙四的衣角。把她弄回来。她站在上楼第一个台阶上冷冷地说。

    “可以,弄回来她,你就被送走。”龙四的讥笑声令人发指。小仙拍了拍香草的肩膀。“好了,香草。她不会再回来了。”他看着香草。香草还是觉得他的眼神是受伤的,而且伤痕累累。

    香草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站在绿藤的植物下咆哮起来。“你们这群强盗!无耻之徒!上天一定会惩罚你们的。天理难容不得好死。”香草骂得累了就坐在台阶上哭。正午的阳光灼伤了香草的眼。楼上放着的士高,欢声笑语,歌舞升平。“狗娘养的杂种!”香草骂完最后一句。一瓶水搁在了自己的脚边。“小仙,求你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四

    小仙把香草拉到一边,看了看身后没有人跟着才敢说话。“我让你带着她走,为什么不听。”香草用陌生的目光看着他。

    “对不起,我不能走。那时候她还在生病,她寸步难行,我需要照顾她。”“你等一下。小仙扶住了香草的肩。喝口水,然后把泪擦干。我带你去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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