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怎么办？他这人什么都干得出来，要是真去找我们团长打架，我俩的事情不就露馅儿了？”秋丽急得想哭。
秦有为赶忙安慰她：“别急，我想想办法。我在私下存了五千块，再向同事借点儿，争取给他凑齐。”
秋丽脸色缓和了些，依然迟疑道：“时间拖太长不行，真怕他生疑。”
“放心吧，下午我就凑好，打传呼通知你，我给你送去。”
秋丽凄凄惶惶离开后，秦有为回到办公室，锁上门，打开抽屉，在一本旧的工作手册中夹着个存折。他翻开来，上面写着五千六百元。这是他工作这么多年偷偷存下的，不曾让老婆知道，他也从未舍得动过一分。为了秋丽的清白，当然也为保护自己的名声，他不得不取出来。
下午秦有为到银行取了五千元，赶回单位，又从“表演班”的学员费中私下拿出三千元，打个字条放在里面。做完这一切，他呼了秋丽。秋丽回了电话，挺着急地问他钱弄到手了吗？他说：“我取净折于里的钱，还管同事借了三千元。”秋丽听说只凑了八千元，立时急躁起来：“怎么没凑齐哪？”他有些不悦地说：“现在谁愿意借别人钱？怕赖账不还呢。先拿这些钱跟他对付，对付过去最好，对付不过去，我再想办法。”“行啊，行啊，你快给我送过来吧。”说完秋丽就撂了电话。
秦有为是打车去的，老远就看见秋丽推着自行车等在街口。他跳下车，把装钱的信兜交到她手里。秋丽顺手塞进兜，然后低声告诫他，最近这两天，你千万别呼我，别找我，省得叫他堵着。说完赶紧骑车走了。
秦有为立在原地，眼巴巴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心里头空落落的。
林永茂心安理得地收下那笔钱，好像并没有在意少了二千块。昏黄的灯光下，他用大拇指沾着吐沫，一遍又一遍地数钱，目光中裸露着贪婪，嘴里念念有词：“哎哟，亲哥们儿呀，八千！我林永茂有钱喽！”一旁，秋丽望着丈夫忘乎所以的样子，涌起一阵酸楚，不光为他，更为自己。
金钱具有勾魂摄魄的魔力，至少林永茂在这股魔力的控制中。经过一番东奔西跑的忙碌，从夏天开始，林永茂在中心医院汀前摆了个水果摊。
那段时间没有丈夫的监控，秋丽与秦有为的来往既频繁又轻松，成双成对地出入公共场合，逛商场、看电影、泡舞厅，有时在人民公园湖畔的长椅上，相依相偎地消磨冗长而惬意的下午。
一次，秦有为将秋丽拥在怀中，深情脉脉地问：“秋丽，嫁给我轻？”
秋丽闻言，猝然一怔，仿佛没听明白似地眨着眼睛盯住他。
他呼吸急促起来，显然是动了真情：“跟他离婚，那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他进一步解释着，好像这念头憋在心里很久，今天终于吐出来了。
她怎能听不明白呢？可她低下头喃喃道：“有为，别胡思乱想了。咱们能在一块儿呆多久，就呆多久吧。”
他却很固执：“你我真心相爱，为什么不能在一起呢？秋丽，你认真地想一想，人的一生只有三件最基本的事：生、死、爱情。生，稀里糊涂；死，不可预知；只有爱情可以选择。如果一个人爱情上也不如意，就等于自来人世走一遭。”
她缄默无语。
“我，不愿白活！”他坚定地说着，“答应我，秋丽，离开他，我跟她离婚；咱们幸福地生活在一起，白头到老。”
秋丽顾不得揩拭涌出的泪水，轻呼道：“不行啊，有为。他会杀死我们的！。”
这句话像猛然打了他一闷棍，他长长叹口气，不再出声。
俩人分手时，秋丽眼望秦有为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也挺难受，就用胳膊碰了他一下，说：“有为你记住，我永远爱你。”顿时，他的眼窝湿润了，点点头说：“我知道。”随后他们依依不舍地朝相反的方和走去。
林永茂病了，躺在床上发着高烧。昨天下午，天落起小雨。旁边的水果小贩纷纷提前收摊，惟独他岿然不动，以为多耗一会儿，雨就能停，或者乘机多卖些钱。后来雨越下越大，他怕让雨水浸泡水果，就把雨衣、衣裳都盖到盛水果的纸箱子上，蹬着王轮车往家赶，结果他自己受寒得了病。
秋丽让他去医院看病，他嘟哝着：“看个屁，药费又报销不了，凭着这体格，一抗就过去了。”可是他终于没有“抗”过去，夜里高烧三十九度，浑身发冷打哆嗦。秋丽赶紧打辆出租车，拉他去了医院。
输过三天液，林永茂的病情仍不见好，经过检查，大夫说他肺部感染严重，需要住院治疗。这样，他又被转入胸科病房。
那些日子忙坏了秋丽，她一方面要在医院守护丈夫，一方面还要照顾独自在家的儿子，便无暇与秦有为联系。那天，秦有为呼她，她正在骑车往医，院赶的路上。等她把饭送到病房，眼看丈夫吃完饭，刷了饭盒，才跑到医院对面的公共电话亭给秦有为复机。秦有为急得要命，在电话里抱怨道：“秋丽，你真忙啊，我呼了你这么半天，不想理我是不是？”秋丽赶紧解释说：“有为，你别耍小孩儿脾气，他住院了，我正守着他。”不料，秦有为嫉妒地说：“嚯，我说呢，还是你们夫妻好哇。我算什么？一个多余人。”秦有为酸溜溜的话，使她挺不痛快的，打算进一步解释，对方却赌气地撂了电话。她觉着自己很委屈，强忍着没让眼泪流淌出来。
半个月后，林永茂的病情逐渐好转，可老毛病又犯了。他当着病房众病友的面发脾气，摔碟子打碗，数落秋丽这也不是，那也不是。
那天，评剧团的袁姐来医院给她送工资，正赶上林永茂跟她吵。原因是她送饭晚了些。林永茂借题发挥，把米饭和菜全扣在地上，恶言恶语地骂道：“我有病你给我吃剩饭，想让我早死，给你腾地方啊？”他冲着病友连说带比划，“你们别看我娘们儿长得人模狗样的，心黑着哪。总琢磨着害死我，她再找个有钱有势的小白脸。”这时，袁姐刚好闯进来。秋丽赶紧拉住她往外走，其实袁姐早把这一切看在眼里。
“瞧你爷们儿那臭德行，要是我吼早在外面找男人了，让他一辈手当活王八！”袁姐气咻咻地说。
秋丽满面羞愧地掩饰：“唉，也别怪他。家里穷，他又没本事，有火不跟我撒，跟谁撒哪？”
袁姐依旧不依不饶：“没本事就逮理啦？一个爷们儿不能养家、养女人，早该扎尿盆去死！秋丽，我真替你冤得慌，还跟他将就什么？行行，我不说啦。正好有件挣钱的好事，不知你乐意不乐意。”
秋丽眨眨眼睛，想知道究竟是什么好事。
“我有个姐妹开了个中华茶园，打算招咱们给她唱评戏段子，一来她为多招些顾客，二来，咱们可以从中赚点儿钱。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咱们连玩带挣钱，多好的事啊。她跟我一说，我首先就想到你这个头牌青衣。怎么样，跟姐姐一块凑热闹去吧？”
秋丽沉吟片刻，说：“我先考虑考虑。”
袁姐说：“行，快点儿给我个回音。”
林水茂出院那天，秋丽把袁姐让她去中华茶园唱戏的事情跟丈夫说了。林永茂不假思索就欣然应允，还搂住她的肩膀说：“秋丽，我平常脾气不好，你甭怪我。我不都是为了这个家，为了你？”那晚，她感受到丈夫从未有过的温柔。
当然，她没有忘记征求秦有为的意见。秦有为的反应出乎她的意料，火冒三丈地跟她喊道：“什么？你去那儿卖唱。不行，我不能让我喜欢的女人到那种地方抛头露面！”秋丽耐心劝说他，他却越发变得不通情理，“你说什么也没用，我坚决反对！如果你一意孤行，那咱俩就分手。”言罢，他气哼哼地甩下秋丽扬长而去。
秋丽感觉秦有为从来没有这么凶狠地对待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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