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夜奔-Mon the Bund,在那里用餐并让人家看你用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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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97年那阵子,外滩还是“乡下人”逛的地方,上海本地人很少光顾,彼时本城娱乐消费仍在衡山路茂名路一带。

    一个澳洲女子就在那一年第二次来到上海,第一次是在13年前,那一年她身上只带了17元外汇券,住在音乐学院招待所,天天靠两只脚了解上海。身为自由烹调师的她在短短几天时间里就发现,上海比她当时工作的城市香港更有发展前途。回到香港后,她无意中发现了一栋建于1913年的刷墙砖楼房,是香港牛奶公司的旧址。仅仅花了两年时间,她就将这座中环地区保留下来的为数不多的历史标志性建筑改建成为有香港最棒甜品的Mat the Fringe,焕然成为被香港《南华早报》誉为“令人难忘”的餐厅,并连续十多年当选“香港十佳饭店”。

    有了成功经验与足够资本打底,她只身再一次来到上海。聪明的她一边在和平扒房做特聘厨师,一边请了房产经纪人帮她寻找。看了法租界,没有合适的。又过了几天,她才发现,经纪人把她骗了。那时正是圣诞节,她飞回香港,大哭一场。时隔半年之久,她接到一个电话,她在中国的一位律师女朋友在电话那头大声告诉她,找到了一个地方,“你一定要相信,只有你能把这个地方做起来。”

    她来看了,沿着中山东一路笔直往前,满眼都是挂着相机的外地游客,夜晚的霓虹灯还未开启,外滩还没有穿上缤纷璀璨的水晶鞋,在灰姑娘肮脏而疲惫的注视下她走到了广东路口,转弯,双脚停在路边一幢其貌不扬、甚至一眼看去有些呆板的建筑前,中山东一路5号、外滩万国建筑群52幢中的一幢、日本近代西洋式建筑风格与与欧洲古典风格滑稽地混合在了一起。她的视线由下至上,掠过刻着“1921”的绿色铁门、大门旁的古罗马爱奥尼克立柱、修整的花岗石块贴面、方形窗框、挑檐下窗框上凹凸有致的浮雕图案……她久久地凝视着最高的那一层。

    电梯将她送到了那里,那可真是一个破烂不堪的地方,八十多年的尘垢使得这幢大门开在广东路上的“日清船运大楼”看起来老态龙钟。所有人都说她有病,他们告诉她,要开餐厅,只有在希尔顿、波特曼、花园饭店这三个地方附近,才有充足的客源,说的人太多,连她自己都开始怀疑了。最后,在她即将转身离去时,她看见,隔着一道落地大窗,是一个将近50平方左右的半圆型露台。不远处,即将成为上海最高建筑的金茂大厦仍在施工阶段,站在露台上,灵感顿时涌来,这个城市,有多少人能站在这个角度看到这样一幅壮观景象呢?

    “于千万人之中遇见你所遇见的人,于千万年之中,时间的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刚巧赶上了……”爱情是这样,其他,又何尝不是如此?

    仅仅几年,她果真将这里做成了一间拥有180度美丽景观、可以远眺整个外滩和浦东沿江风景的西餐厅M on the Bund,是1999年度全球50家最激动人心的餐厅之一(美国权威旅游杂志Conde Nast Traveler USA《旅游者》评定)。其中的“M”,便是她名字的前缀。正如她当初预料的一样,几乎所有的客人都喜欢上了那个曾经让她一见钟情的大露台。

    这处每天晚上都会灯火辉煌的顶楼成了现在上海金融界与外商圈中最知名的社交场所、最时尚的聚会地点。在它的访客名册上,满目皆是名人的签名,包括荷兰王后、泰国王后、加拿大总理、香港最后的港督、前美国财政部长、影星巩俐、美国导演奥利佛斯通……夜夜座无虚席,通常人均消费三、四百元人民币,还不包括酒水,这个价格可比大多数澳洲本地高级西餐厅都贵了。如果打算坐到露天天台上那屈指可数的四五张木桌旁,一周前就得电话预定。如果是情人节,甚至得提前一个月定座。在这里吃一餐饭,有如去歌剧院听歌剧,大家衣冠楚楚坐在位置上,等待好戏开演。每个客人都认为,自己是最特别的那一位。

    虽然在这里用餐一次并不便宜,但是正如一篇文章所写到的那样,“对上海人来说,外滩是情和梦,是爱和恨,是过去和未来。去外滩觅一个地方吃饭,恐怕是难以妥协的。”那么,对于年轻的、荷包尚不是很饱满、却对这样一个地方有着无限好奇的男孩女孩来说,有没有比较取巧的做法呢?

    管弦乐三重奏悠扬的笛声、光影闪烁的水晶幕帘、金属吧台、充满怀旧“装饰艺术主义”(Art Deco)风格的加宽铜镍窗扉……类似1930年代的好莱坞电影场景被21世纪的设计师们好好印象派了一把,这紧邻M on the bund的Glamour Room酒吧设计得同样别出心裁,如果有幸坐到靠窗的位子,外滩风景同样近在眼前,但这只是“隔岸观火”,与站在露台上吹吹风,看着风景的同时成为别人风景的效果大相径庭。虽然两家系属同一个老板,但这并不意味着,花少许钱买杯鸡尾酒,就能具备了穿过走廊,穿过餐厅,去露台上站站的特权。

    如果选择售价88元或者98元的午市套餐当然也可以,但那只能喝到楼蓝红葡萄酒、摩洛哥豆子汤……像美国《旅游者》杂志上介绍的“值得你飞越太平洋”的著名奶油蛋白饼肯定不在这样的套餐菜单上。而且,在正午的阳光下站在露台上,又能看出什么呢?就像日本俗语里说的,月下美人、灯下美人、伞下美人,我有个摄影师朋友,自己亲身体验过这种白天与夜晚的差异,他告诉我,日光有如强光,轮廓与质感统统模糊,在那样白哗哗的光下,缺点暴露无遗,优点视而不见。

    所以,还是老老实实地在晚餐时分过来吧,但是,可以预先让自己的胃里有些垫底,这样,你就不会因为木头地板的巧克力色、沙发的酒红色、椅子的橄榄色、台布的棉花糖色而垂涎三尺。然后,如果是女生,只需优雅地点上前菜和一份饮料,就可以大模大样地在露台古旧藤椅上坐下了。倘使觉得夏夜楼高风大,招一招手,时髦有型的外国服务生就会为你送上挡风的披肩。举一举杯,于万千灯光之上,惬意而宁静,脚下车水马龙的喧嚣仿佛陌生河流,“我合上双眼,语言像河流被带走,说不出还留下些什么,只听得水声悠悠……”如是,应为享受境界之最高了。

    2000年6月,伦敦《星期日时报》这样写到:“在外滩看落日西沉及万家灯火初上。然后聚集到那些庞大的老式遗迹建筑物之一的七层楼(注:地面六层,地下一层)上去,Mon the Bund,一个太平洋周边地区极为时髦和昂贵的餐馆,在那里用餐并让人家看你用餐。拿着你的香槟或夏多娜酒一杯,到屋外的露天阳台上,俯瞰这极具殖民地色彩的城市轮廓。然后放眼河对岸,回到那幢奇高的饭店以及包围着它的无私梦想的世界。这是最好的城市景色之一——繁杂大千世界网络的正中心。”

    1999/2000、2000/2001,《That is Shanghai》连续两次评价M on the bund为上海最佳饭店;而香港的南华早报则说:M,代表回味无穷(memorable)……被看见,自己在那里吃一顿饭,似乎比吃饭本身更重要了些。

    所以,在知道自己将去M on the bund餐馆,和一个德国情人、一个外国记者共进晚餐,并且知道那是一家“以价格昂贵而饭菜并不可口著称的一对澳洲姐妹开的餐馆”后,卫慧所描写的“上海宝贝”仍然在出门前盛妆打扮,穿上“黑色高领紧身衫、一双跟儿高得吓人的靴子、头发简单地绾成朝天髻,插一支象牙管……”

    “精心打扮而不露凿痕,矜持而可以在一刹那间使人惊艳,上海女人天生有这种细小处见心计的特质”,可惜的是,现在去M on the Bund,这样的女子已经比比皆是,眼前一亮或会记忆深刻,频闪过后剩下的只有空白。她们难辨真假的名牌身姿与她们娴熟的英语、恰到好处的娇笑一起,成了老外们眼中,比餐厅经典的盐烘羊腿、奶油蛋白饼更为可餐的秀色。

    这样的盛装情绪,可以一直持续到深夜11点,因为外滩的灯光总会在傍晚6点半亮起,11点准时关闭。接下来,是去衡山路,茂名路或是新天地的夜店蒲着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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