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古代七大宰相就是会掌权-第七位宰相 李鸿章 毁誉参半、备受争议的晚清名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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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历经道光、咸丰、同治、光绪四代君王,在风云变幻的政治舞台上活跃了长达半个世纪之久,虽屡遭危机,几经沉浮,却始终位极人臣,权倾朝野。他在中国近代史上的名声毁誉参半,有的冠之于“东方俾斯麦”、“地主阶级改革派”的美称,有的则斥之曰“李二先生是汉奸”、“乱世之奸雄”。他就是晚清的重量级人物——李鸿章。

    小档案

    姓名字号:

    李鸿章,字少荃,又称李中堂或李二先生

    籍贯:安徽合肥东乡

    出生日期:公元1823年2月15日

    逝世日期:公元1901年11月7日

    属相:羊

    职业:

    直隶总督、北洋通商大臣、文华殿大学士(相当于宰相)

    父亲:李文安,国家官员

    母亲:张氏,家庭妇女

    妻子:周淑云、赵小莲

    交往对象:吕贤基、曾国藩、慈禧、咸丰、同治、光绪

    生平大事:

    镇压太平天国运动、参与洋务运动,积极倡建近代海军、建立北洋水师

    结局:病逝于贤良寺

    引子

    生于末世时运哀,太平义军乱明台。

    天子急诏入行伍,书生掷笔定江淮。

    欲师诸葛佐帝王,谁料洋人接踵来。

    独木不堪万栋朽,一身荣辱看兴衰。

    这是一首评价晚清的重量级人物——李鸿章的诗。作为后清几十年外交政策的决策参与者和主要执行者,李鸿章这一生是大红大绿伴随着大青大紫:一面活得有头有脸儿,风光无限,生荣死哀,名闻四海;另一方面,又是受够了苦,遭足了罪,活得憋憋屈屈、窝窝囊囊,像一个饱遭老拳的伤号,浑身青一块紫一块的。

    李鸿章一辈子都始终处于风口浪尖上,经常在夹缝里讨生活。上面坐着懦怯的皇帝、阴险的太后,身旁环绕着那些威威赫赫的王爷、权臣、阉宦,一个个钩心斗角、狗扯羊皮,像掐架的乌眼鸡似的。而他居然能够斡旋其间,游刃有余,朝廷每一件大事差不多都和他有关。经他手,签订了一个个屈辱的条约,简直成了签约的“专业户”。这样,自然遭来连番的痛骂。可是,骂归骂,他却照样官运亨通。

    那么,他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物呢?他又有什么样的权变之术、为官之道?

    一、弄巧成拙,弱书生从戎事不顺

    李鸿章很高兴,他认为如果此事办成,咸丰对自己一定另眼相看,飞黄腾达是指日可待;如果办不成,也没关系,皇上见了自己的文采和忧国忧民的苦心,定会留下一个好印象,也可为自己将来升官铺一伏笔。无论如何,自己一定要把握住这个可以与皇上亲近的机会,万万不可疏忽。

    1.家乡沦陷

    咸丰三年(1853)三月,在紫禁城养心殿的龙椅上,咸丰皇帝正半坐半躺,悠然自得地观看一场“宫廷文艺晚会”。一群女演员(宫女)在翩翩起舞。

    “皇上,大事不好!”

    突然,尖利的喊叫声传来,一个太监推门闯入,“扑通”跪倒,“皇上……”

    话到这儿突然打住,他这才发现自己惊扰了领导的好兴致。咸丰皇帝郁闷地站起来,一脸的阴沉,用手一挥让那帮女演员退下,又厌恶地看了那个不长眼的太监一眼,叹了口气:“说吧!”

    “是,皇上。”那太监这才喘出一口气,说:“有消息从安徽传来,安庆失守了,巡抚蒋文庆壮烈殉国!”

    “啊!”咸丰大为吃惊,他不由一屁股跌入龙椅之中,呆呆愣愣,半晌说不出话来。

    安庆是安徽的省城,地处交通要塞,乃是兵家必争之地。太平军自从1851年起义以后,就在洪秀全的带领下,从广西转向湖南,一口气攻下岳州、汉口、武昌,又大举进入安徽,一举包围了安庆城。咸丰原以为安庆巡抚蒋文庆能与太平军比划几下子,好歹坚持个把月,没想到这么快就挂了。

    当时,李鸿章在任翰林院做耍笔杆子的工作(任翰林院的编修),正盘算着如何能得到皇帝的亲近与重视,以图进一步高升。他想让刑部左侍郎吕贤基在皇帝面前为自己说几句好话,这个吕贤基同李鸿章是老乡,交情不错。吕贤基觉得李鸿章的笔杆子挺硬,因此,他经常让李鸿章做“枪手”,代他写一些奏疏之类的文章上报朝廷。

    李鸿章知道吕贤基喜欢收藏古人字画,那天他正在琉璃厂“淘宝”,准备投其所好,进献字画,表表自己的心意。不曾想,偶然在一家书店邂逅一位同乡。同乡惊诧地问:“李兄,在此处干嘛呢?”

    李鸿章并没有注意到对方脸上惶急的神色,颇为洒脱地道:“近来闲着没事,出来散散心,挑选几幅古玩字画。”

    同乡又说:“咱们老家安徽都快沦陷了,你还有心情在这溜达?李兄还不想办法给朝廷递个折子,请万岁爷调派兵将去拯救?”

    李鸿章当然知道太平军已攻入安徽,但他着急也是干着急,因为自己是一文官,手下没有一兵一卒,总不能拿着毛笔去跟长毛干吧。现在经同乡一点拨,他猛然醒悟,直奔吕贤基府第而去,建议他奏请皇帝救助安徽。

    2.上书惹事

    李鸿章来到吕府,吕贤基问道:“少荃(李鸿章的字)来找我有何事?”

    李鸿章试探地问道:“听说几天前长毛攻取了安庆,不知大人知道此事吗?”

    “啊,知道。”吕贤基最喜欢纸上谈兵,听李鸿章提起长毛兵围安庆之事,不由兴致大增,唾沫星横飞地分析起来,最后得出结论:安庆一定能夺回来。

    李鸿章没心情听吕贤基瞎扯,好容易等到他住了口,赶紧说道:“大人,你我都是安徽人,现在安庆失守,我们应当想想办法,为家乡父老分忧解难。”

    “你我都是文弱书生,手中没有一兵一卒,又能怎么办呢?”吕贤基担心的说。

    李鸿章说:“在下愿写一道奏章,请大人奏明圣上,调集军队救援安庆城,大人觉得怎么样?”

    吕贤基一听,颇有兴致地对李鸿章说:“我手头事多,忙不过来,这个奏折由你起草,我署个名吧。”

    李鸿章很高兴,他认为如果此事办成,咸丰对自己一定另眼相看,飞黄腾达是指日可待;如果办不成,也没关系,皇上见了自己的文采和忧国忧民的苦心,定会留下一个好印象,也可为自己将来升官铺一伏笔。无论如何,自己一定要把握住这个可以与皇上亲近的机会,万万不可疏忽。

    于是,李鸿章花了一整天写出一篇长折,派人送到吕府后,倒头便睡。

    次日午后,李鸿章起床即奔赴吕府,打听皇帝对此折是什么意见。还没进门,李鸿章便听到吕府内哭声一片,这令他心中一震,心想,难道吕府上出了什么事?一进门他看到吕贤基和母亲、夫人、儿女都在号啕大哭,那真是鼻涕一把泪一把,好像全家在大办丧事一般。

    不过,这些人虽然哭得悲伤,却不见有一人穿孝服,显然没死什么人。李鸿章正准备问一下情况,吕贤基抬眼一看,站在台阶底下的不是别人,正是李鸿章,于是他一下子蹦了过来,抓住了李鸿章的衣袖,恨恨地道:“少荃,你出的好主意!”

    李鸿章一下懵了,不知道吕贤基是什么意思,他问道:“大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吕贤基紧紧抓住他的手说:“都是你的什么奏折!皇上说,这折子写得好,皇上龙颜大悦,皇上要重用我,皇上钦点我回乡去杀贼啊!安徽已陷入长毛之手,这次回去必定艰险异常,我怕是性命难保了!”

    “啊?”李鸿章没想到,圣上竟会让以文笔起家的吕贤基回原籍安徽发展民兵(办团练),抵抗长毛,怪不得他吓得要死。然而,事已至此,李鸿章只好好好安慰他一番。

    吕贤基显然不想听这些不疼不痒的屁话,他摆摆手接着说:“皇上瞧得起我,但我想不能一个人去啊!我向皇上推荐了你,你得跟我一块去!”

    听了吕贤基的话,李鸿章觉得吕贤基这老家伙太不是东西了,临死还想拉个垫背的。想自己奋斗多年,辛辛苦苦在天子脚下挣扎,才混到今日之地步,这下可好,全都玩完了。

    李鸿章百感交集,他不由回想起自己的家世和当年初进京都时的情形……

    3.鸿章家世

    李鸿章在家排行老二,家乡的老少爷们好喊他李小二子,也有叫他许小二子的。也许你要问,怎么竟冒出个“许”字来?原来他祖上本姓许,是个卖酒度日的穷光蛋。这年除夕,无米下锅,一个卖豆腐的看他可怜,送来一斗米让他过年。姓许的感激这位姓李的解囊,让儿子认他为干爹。说也怪,从此家境一天好比一天,一代强比一代,后来就干脆姓李了。到李鸿章祖父时,生活越发好了,这个乡村郎中有钱供儿子李文安念书了。

    这年合肥地区久旱无雨,土焦苗枯,一片荒凉。在逃荒的人群中,有个姓张的大汉把得了天花病的小女儿丢到路边草丛中。李郎中看其可怜,抱回家中。光阴荏苒,女孩长大了,脸上的麻斑也显露了出来,但模样还俊俏,只是那双脚出奇的大,走起路来咚咚响,担柴挑水像个野小子,众人都叫她张大脚。张大脚很孝敬父母,又很体贴哥哥李文安,深得全家喜爱。

    随着年龄的增长,张大脚春心萌动,考虑起终身大事了。心想自己脸麻脚大,到哪里去攀高枝呢?还不如委身于干哥了。于是她与李文安形影不离,体贴入微。特别在文安读书时,更为殷勤。夏天给他打扇,冬天帮他烤火,白天给他端饭,夜晚帮他添炭,至于研墨展纸、铺床叠被更是她责无旁贷的事了。李文安是个书呆子,哪经得起这番柔情蜜意,很快就坠入了情网。

    李文安父母早就有心成全这一对,一心想娶个不花钱的儿媳,只因怕文安嫌她脚大脸麻,没敢开口。这天夜里,李郎中起来解手,见文安仍在秉烛夜读。伴读的张大脚在一旁打盹,身上披的竟是文安脱下的外衣。老两口喜出望外,很快给他俩办了亲事。

    婚后,夫妻恩爱,共生六男二女。公元1823年,就在生下李鸿章的同时,门口那棵从未开过花的柏树,竟然开起花来。全家老少都觉得是个好兆头,一时间都很高兴,李文安心情也格外舒畅,大考时,竟中了进士。

    按说李文安应该飞黄腾达了,但他不太精通做官之道,不愿巴结上司。就这样,李文安中了进士却没能捞到有多大油水的官。尽管如此,他还是把无限的希望寄托在李鸿章身上。

    李鸿章天资聪颖,也很顽皮,经常捉弄私塾先生——老学究。他见蝙蝠喜食黄鳝血,因而在半夜中把血涂在老学究大门上,引得蝙蝠食血把门弄得“嚓嚓”响。老学究被吓了半死,但最后还是发现了真相。李鸿章被开除了。

    李文安见儿子不务正业,就把他关在屋里,亲自督教。李鸿章稍有懈怠,不是打手心,就是罚跪顶戒尺。就这样,李鸿章不久就把四书五经背得烂熟,还写得一手好文章。李文安吸取自己没捞上大官的教训,在李鸿章二十一岁考中举人那年,就送他去北京拜自己的“同年”曾国藩为师。

    曾国藩是朝相穆彰阿的门生,与当权的满蒙贵族关系密切。李鸿章遵照父亲的旨意设法巴结他,想借助他的权势弄个大官。后来,李鸿章中了进士,入了翰林院后,曾国藩就正式收他为学生,他很快平步高升了,过起荣华富贵的生活。然而,这个倒霉折子打破了他安适的生活。

    4.痛苦离京

    回到家中,李鸿章一见父亲,不由痛哭流涕,“扑通”便跪下了。

    “父亲大人,不孝孩儿来向您告别了。”

    “少荃,怎么回事?”李文安被儿子的突然举动给吓了一跳,忙扶起李鸿章,让他把话说清楚。

    于是,李鸿章把所有经过详详细细讲了一遍。李文安听完,叹了口气,安慰他说:“寒翁失马,焉知非福?说不定你这一去倒是一个机遇,可以从此而飞黄腾达也不一定。”

    李鸿章不想让老父亲为自己担心,又想到凭着自己满腹经纶、胸中韬略,也许可以力挽狂澜,干出一番大事业。当下,他抹去泪水,强打精神道:“时间不多,孩儿要收拾一下,先告辞了。”

    李文安背转过身,不忍心再看即将奔赴“前线”的儿子。李鸿章跪下来,“砰”、“砰”连磕三个响头,站起身便往外走。

    回到自己书房,李鸿章呆呆地坐着,他又想起恩师曾国藩于咸丰二年(1852年)六月出京,本是奉旨到江西任乡试主考,指望赚上几千两银子做养老费。谁知到安徽太和县境,接到母亲病逝的噩耗,只好回老家湖南奔丧。后来皇帝老儿命令曾国藩在家乡搞团练抵抗太平军,也不知现在怎么样了。

    李鸿章放任思绪翻滚奔腾,竟不知夜已很深了。良久,身后传来细微的脚步声,随即有人将一件衣衫披在了他的身上。

    “淑云,你还未睡?”李鸿章惊讶地转过头,看了一下来人说。在微弱的烛光下,妻子周淑云秀目含情,目光脉脉,颇有一股成年少妇的风韵,这令李鸿章不由心中一荡。

    周氏走过来,挨着鸿章坐下,握住他的大手按到自己心口,颤声道:“少荃,我怕,我睡不着!”

    “淑云,你是怕……?”

    “我怕与你分开,若是你去了安徽,烽火连天,音信难通,岂不把我愁死了!”

    李鸿章听了妻子的这一番话,不由悲从心来,自己与娇妻恩爱无限,相互体贴,李鸿章双手一揽,猛地将周氏拥入了怀中。

    “贤妻放心,我会尽快回来的,你该豁达些才好,不然将来我就是出了京也不放心。”李鸿章伏在周氏耳边,悄声细语地劝慰。

    周氏语音哽咽地说:“你放心,我会熬过这个艰难日子的。不要为我操心,男儿志在四方,你去吧。”

    次日一早,李鸿章便与吕贤基一同出发,赶奔安徽去了。

    5.出师未果

    来到安徽,李鸿章、吕贤基会同了周天爵、李嘉端等官员,一同商议退敌之策。可是,由于他们几人意见不合,一时没有什么决断,甚至几次要发生内讧。李鸿章对此颇为着急,但他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一无权,二无兵,三不知戎,因而展望前途,忧心忡忡。

    几位大员的争执依然没有停息,他们几乎想尽了除了战争之外的所有方法,可最终也没有找到什么好方法。同来的袁甲三气得乱骂:“一群废物!大清王朝找了这样一些人当官,不他妈亡国才怪呢!”这袁甲三是吕贤基的幕僚,一个十分有远见的人。李鸿章与他相谈,觉得相见恨晚。

    “攻打这批穷鬼,不玩儿狠的不行,你要老是退让,他们倒来了劲儿,非要赶得你去死不可。”袁甲三忿忿道。

    “现在的朝廷,从上到下仿佛都怕,怕长毛,又怕自己人造反,到处躲躲藏藏,看快要杀到皇城了,才幡然悔悟,大发雷霆,到了真事儿上,谁都像缩头乌龟一样好不让人生厌!”李鸿章看来也憋了一肚子火儿。

    “我们不如放下这几个老家伙不管,自引军打几个漂亮仗给他们看看,也好让他们知道知道,大清朝当官儿的不都是酒囊饭袋!”

    “这倒是个办法,可是……”

    “少荃是怕无力退敌?”

    “袁兄,我虽有退敌之心,只恐个人之技业太差,无法指挥军事作战。唉,怨自己太过沉溺于书本,于经世治国之事不懂。”李鸿章很圆地把弓推了过去,既保全了自身,又落得无甚漏洞。

    “这……什么事儿都是练出来的,甲三不才,愿与少荃同领一军,互助合作,还怕几个草寇不成?”袁甲三又把弓推过来一半。

    李鸿章这下没辙了,人家把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自己还能说什么呢?于是只得应允下来。

    二人点了两千人马,也未向周天爵等报告,便冲了出去。可是他们的军队刚冲出来不足十里,便被一支队伍拦住了,原来是周天爵的军队。这周天爵是老谋深算之人,年已八旬开外,什么阵势没经历过?他心里很清楚,同农民军斗,胜了功不大,败了却大丢面子,因此一直拖着,同时又怕别人抢去了头功,早就派人于要隘拦截。截住军队的人手持周天爵令,说无令者不许过境。

    二人相对,计议了一下,觉得擅自冲出去,风险太大,胜败都已先违了军令,得不偿失,只得悻悻而回。

    周天爵打仗没什么功夫,骂人却是练了几十年,因二人不遵将令,擅自行动,这下可惹恼了这位老先生,他连咳带骂,说什么要把二人就地正法,幸亏众人解劝,方才无事,他却气得呕出一口血来。

    李鸿章一肚子不快,情知几人并非真是抱着卫国之心,急也没用,于是提出来,回家省亲,周天爵当即应允。

    6.办团失败

    李鸿章在家一住便是十多天,丝毫没有重新回去“上班”的意思。不久后,太平天国先后派兵大举北伐和西征,直到此时周天爵才决定出兵。然而,这“老棺材瓤子”又有什么本事呢?只好派人来叫李鸿章回来。

    北伐军的步伐迈得很快,先后攻下了滁州、临淮关、凤阳,下一个目标是庐州。一旦庐州有失,整个皖北也就成了太平军的天下了。于是,周天爵令李鸿章率军驻防庐州的门户——运漕和东关。然而,面对太平军的强大攻势,李鸿章临危显出了他的特长——逃跑,引军退入了东关。

    刚刚立足未稳,太平军翼王石达开率军来助战。这翼王虽也是农民出身,却是天生的将才,自投义军后,屡战屡胜,人称“常胜冀王”。

    再说那吕贤基,开战之前先仔细分析了一下形势,他觉得唯有舒城址处偏地,是个全身之所,于是提出派兵增守。周天爵当即应允,老家伙坐镇安徽几十年,哪里危险他最明白,这舒城看似偏安一隅,实际上它与庐州正成犄角之势,自古也是兵家必争之地。吕贤基引兵开进舒城之后,还真就过了半年舒服日子,可是,翼王大军一到,他的享福的日子很快便结束了。

    周天爵感到形势不妙,忙快传李鸿章去救助吕贤基。可是,李鸿章早就嗅到了一股不纯的味道。因此,当他慢悠悠地赶到舒城时,舒城城墙上已经插满了太平军的旗帜。

    庐州告急!

    镇守庐州的江忠源是曾国藩的好朋友,是湘军(曾国藩组建的军队)的核心人物。庐州告急的文书传到湘军统帅曾国藩手里,曾分别致信江忠源和李鸿章,希望他们相互救援,共挽狂澜。可是,凭李鸿章那一点军队,又怎冲得垮翼王铁军?太平军简直像是风驰电掣一般,从天而降,江忠源奋力抵抗,最后投水自尽。

    庐州失守了。

    李鸿章心内忧愤交加,怀着痛苦的心情,向北撤退。在途中一条消息传来——太平军攻进庐州后,直捣合肥,可怜李氏家园被焚为一片灰烬。李鸿章痛得咬牙切齿,曾国藩对这位得意门生的不幸遭遇也深表同情。

    1856年4月至6月,太平军分别摧毁了清军江南和江北大营,乘胜对安徽展开了全面攻势。各路清军纷纷溃败,李鸿章孤注一掷,率兵主动反攻,结果大败而归。9月,太平军发生天京变乱,元气大伤,由战略进攻转入战略防御。李鸿章率部进占巢县、和州等地,因功赏加按察使衔。

    1857年2月,陈玉成、李秀成率太平军协同作战,向安徽北部发起攻势。李鸿章所部团勇被击溃,带着家眷仓皇逃亡,至此李鸿章彻底失去了信心,只得带着母亲李氏和几个弟弟逃亡江苏镇江,等待时机东山再起。

    二、组建淮军,李鸿章坐镇上海滩

    在曾国藩手下,李鸿章一直是个被使用的角色,而不是被重用的人才,他一直盼望着能有自己作主、建功立业的机会。当东援上海的大任交给他时,他觉得英雄正逢其时!李鸿章心痒难耐,他激动不已,因为,他梦寐以求的荣华富贵就在眼前了!

    1.投身曾营

    当李鸿章在安徽陷入困境的时候,曾国藩的湘军也面临着极大的困难。当时,李续宾、曾国华等湘军名将相继阵亡,急需有才能的人才辅佐。

    当时李鸿章的哥哥李瀚章在曾国藩手下,他在其弟与曾国藩之间起着增进了解的桥梁作用。李瀚章一方面经常向曾国藩通报李鸿章的情况,有时甚至将李鸿章的书信给曾国藩看;另一方面他常向李鸿章介绍曾国藩的宦海浮沉,并吹捧其道德学问。

    当曾国藩得知李鸿章的处境后,便通过李瀚章邀请李鸿章前来见面。李鸿章在极度失望之际,也看不到有更好的出路,便于1859年1月来到了曾国藩的军营。

    在曾国藩这里,鸿章从底层做起,先是掌管文书,然后发挥文字功底扎实的优势,负责向朝廷拟订奏稿,深受曾国藩赏识,经常让他参与湘军重要活动的讨论。

    在曾国藩的提拔、宠幸下,李鸿章这只大鸟的翅膀渐渐硬了起来,渐渐有点翘尾巴。好友陈鼐也是曾国藩手下,他十分看不惯李鸿章的傲气,常在曾国藩面前说起。对于李鸿章的恃才傲物,曾国藩是了解的,他原本想让鸿章自我改正,可是李鸿章偏偏执迷不悟。一个偶然的机会,曾国藩惩罚了一下李鸿章。

    曾国藩有一个习惯——早睡早起。他每天都早起查营,黎明请手下一起吃饭,而且按照他的规矩,每顿饭都必须等人到齐后才开始,缺一个都不行。李鸿章一来,他破了例。早上不起床、晚上不按时就寝,他想什么时候睡觉就什么时候睡觉、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管他三七二十一!

    一天早上,李鸿章想多睡一会儿,便谎称头疼,没有按时起床。曾国藩于是派陈鼐去叫李鸿章,李鸿章自认为与陈鼐交情不错,便让他务必谎称自己病得厉害。谁知陈鼐一五一十地回禀了曾国藩,曾国藩很不高兴,又派人去叫。如此三次,李鸿章害怕了,慌忙披上衣服,匆匆赶往大营。

    大营中,曾国藩及其他人都坐着等着,李鸿章报声到,悄悄坐在众人之间。

    曾国藩下令开饭,再不言语,其他人也都一言不发。李鸿章感到这种气氛太压抑人了,加紧几口喝完了粥,想早些离席。刚一动身,曾国藩一下叫住他:“李鸿章,你也太随便了,你既然已经到了我幕下,我有句话要告诉你,我这里所崇尚的只有一个‘诚’字!”说完,饭都没用完,拂袖而去。

    李鸿章从未听恩师直呼其名当众训斥他,脸刷地红了,立在那里,呆若木鸡,

    从那之后,李鸿章真的不敢再在老师面前撒一次谎,而且也慢慢养成了每天睡觉、起床和饮食有规律的习惯。

    2.机会来了

    俗话说“时势造英雄”,时势之变,使投身曾国藩幕府的李鸿章有了更多的机会。

    1861年8月,咸丰帝奕詝病逝,其子年方6岁的载淳即位,以载垣、肃顾等人为辅政大臣。

    9月,湘军攻陷安庆,曾国藩被加封太子少保。

    11月,载淳生母慈禧太后勾结恭亲王奕发动宫廷政变,杀害和罢黜辅政大臣,夺取清朝最高统治权。

    李鸿章在这一系列变化中作了一个冷静的旁观者,耐心等待着幸福来敲门。1861年12月,机会来了。

    原来太平军失掉安庆后,采取了西线防御、东线进攻的新战略,击溃东线清军,连克浙东、浙西大部分地区,直捣杭州,进逼上海。上海的一些士绅为了免遭灭亡的命运,推举钱鼎铭带着募集来的20万两白银,向曾国藩求援。

    钱鼎铭对着曾国藩声泪俱下,说上海士绅们渴盼曾帅,犹如久旱之地盼甘霖,求他早早派兵,以解上海之围。继而,钱鼎铭告诉曾国藩,上海商业发达,是块肥肉,在那里,每月可筹到银饷60万两以上——对正缺少银子的湘军来说,这可算是最大的诱惑了。

    可是,派谁去合适呢?曾国藩首先想到的就是他的胞弟曾国荃。但曾国荃不愿放弃进取南京的头功,并以此为由拒绝了哥哥,曾国藩很失望。这时,李鸿章出现在他面前。于是曾国藩提议,要李鸿章东援上海!孰料李鸿章还真的乐意去。

    李鸿章自从在老家安徽打了几次胜仗后,虽然升到了四品官,但进入曾国藩幕府后都作废了。而且,曾国藩的湘军大营中人才济济,他很难等到独当一面的机遇。李鸿章知道,要想往上爬,爬到帝国的最高层,没有恩师的举荐那是万万不成的,但说实在的,李鸿章认为曾国藩的办事风格太犹豫,每遇重大事件需要作出决定时,他总是向李鸿章请教。

    在曾国藩手下,李鸿章一直是个被使用的角色,而不是被重用的人才,他一直盼望着能有自己作主、建功立业的机会。当东援上海的大任交给他时,他觉得英雄正逢其时!李鸿章心痒难耐,他激动不已,因为,他梦寐以求的荣华富贵就在眼前了!

    然而李鸿章梦幻中的“荣华富贵”是“远水”,解决不了现实中的“近渴”。他从军多年,手中却没有可以直接指挥和控制的一兵一卒,曾国藩的湘军因太平军的东征西调不敷分配,更无充足的兵力归李鸿章调遣。

    他也深知“枪打出头鸟”这句古训,害怕招致同僚,尤其是“曾师叔”的忌恨,特地给曾国荃写了一封情真意切,其实是言不由衷的信,故作姿态,明知曾国荃不想去上海,仍然请他一起去。曾国荃没有答理李鸿章,曾国藩却让李鸿章先回安徽招募淮勇,用以组建援沪之师。

    特殊的政治军事条件为李鸿章提供了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而李鸿章紧紧地抓住了这次机会,组建了继湘军之后晚清的又一个地主武装——淮军,李鸿章终于踏上了“兵家李鸿章”的起点。

    3.组建淮军

    李鸿章受命之后,考虑到重新招募士兵困难重重,而庐州一带旧有地方武装较为强悍,自己对当地人情也较为熟悉,所以决定收编庐州一带旧有地方武装,组建淮军。

    在当时诸多地方武装头目中,张树声的名声最大,而张树声的父亲与李鸿章的父亲又是“好弟兄”。有了这层关系,李鸿章与张树声便成了“世交”。因此,李鸿章特邀张树声前来面商一切。张树声在家乡早就听说过李文安的二公子在湘军大营中当差,而且混得不错,本来就想联系,此番李鸿章找上门来招兵买马,张树声认为这正是投靠他的好机会。于是,张树声立即将其属下爱将刘铭传等叫来,通报新的情况。当他们得知李二先生要将他们编入淮军,成为大清政府的编制,并从此粮饷不愁时,个个都乐意。

    经过两个多月的努力,李鸿章正式组成一支5000多人的军队,分为5个营:“鼎”字营、“树”字营、“铭”字营、“庆”字营、“春”字营,分别以各营统领潘鼎新、张树声、刘铭传、吴长庆、张遇春的名字立营。1862年2月下旬,李鸿章所招募的淮勇陆续抵达安庆北门城外,,请曾国藩检阅这支新成立的军队。

    曾国藩十分钦佩这位安徽佬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能变戏法似的招到这么多兵,但他们的阵容确实使曾国藩不敢恭维。这些淮军不说打仗情况难以预料,就是平时见到首领,连个军礼都不知道怎么敬;说起话来,全是“弄妈弄妈”的一口不文明的土腔调。为了增强淮军的势力,曾国藩又从湘军中陆续调了八个营给李鸿章。

    正当李鸿章在组建军队时,朝廷传来信息,一方面催促曾国藩尽快发兵东援,另一方面清廷已在上海向洋人借师,用以镇压太平军。

    曾国藩对大清朝廷“借夷助剿”的主张不予支持。他认为,这种措施只可以解得近忧,而无法排除远患,而且,洋枪队在战斗中要是不断得到发展,将来势必尾大不掉。为了避免出现这种形势,曾国藩催促李鸿章马上集结军队,尽早东援上海。

    1862年清明节,淮军正式整装待发。然而安庆至上海两地之间却隔着南京等地,南京是太平军的大本营,13个营的淮军怎样突过南京等地非常棘手。硬调淮军从陆上经过肯定会有大的损失。可是不走这条路又有什么更好的方式呢?李鸿章经过与曾国藩决议,最后决定乘坐江浙官绅高价雇佣的英国轮船由安庆顺江东下,躲过太平军的监视,分批直赴上海。

    “多年的媳妇熬成婆”,年已40的李鸿章终于有了自己亲自指挥的军队。也许李鸿章还没意识到,自从他乘船离开安庆的那一刹那,他乘坐的那艘航船已带他驶入了他多年追求的官宦生涯的坦途。

    4.虹桥之战

    李鸿章带着他的“新生儿”淮军经两天的航行来到上海码头。当上海市民看见英国轮船运来了这批衣着参差不齐的人时,不知道这些人是干什么的。这群乞丐般的游民,有的穿麻鞋,有的穿草鞋。当市民们发现这群人褴褛飘飘的衣褂上还坠着一个“勇”字时,才知道这是从安徽远道而来解救自己的“淮军”。市民们戏称这些淮军为“乞丐兵”。

    洋人更是看不起淮军,英军最高统帅何伯甚至说:“我耳朵里灌满了‘淮军是乞丐军’的传言,今日见到阁下及阁下的军队,才知道其传言之不虚也。也许贵军有‘丐帮’精神,能征善战亦未可知。”

    一种难以名状的自卑一下子掠过了李鸿章的心际:淮军的寒酸与上海的繁华形成了巨大的反差,以这样一支装备低劣的武装来保卫繁华的大上海,看起来像是天方夜谭。

    此时太平军的锐气势不可挡,李秀成的部队已经包围了上海附近的青埔,逼近虹桥,距上海城仅有20公里,一部分太平军正围攻淮军的前营,上海形势一度处于危急之中。

    李鸿章横下一心,这一仗是淮军入沪近两个月以来的第一次战斗,一定要打出名堂!于是他决定利用太平军尚未立定根基之际,亲自督率淮军各营在上海虹桥、徐家汇、新桥等地坚持苦战。

    由于虹桥一带的压力最大,李鸿章冒雨赶到了虹桥,在桥头督战。“春”字营的张遇春顶不住太平军的攻势,败回到桥边,不想正遇到了李鸿章那愤怒的目光。只听见李鸿章大喝一声:“张遇春,请你转告官兵们,谁再敢退下来,谁就提着脑袋来见我!”

    张遇春吓得赶忙又向手下人嚷嚷道:“都听见了吗?还不赶紧向前冲!”

    “春”字营果然冒着炮火和乱箭一往无前的向前奔去。另一部分淮军绕到敌后,冲入太平军阵中,将太平军的队伍斩截为二。经过死打死拼,太平军终于抵挡不住,阵脚有些乱,淮军乘胜前追……

    虹桥一仗大胜,成了扭转战场局势的关键,紧接着,徐家汇、新桥等地都取得了胜利。这不仅使李鸿章陶醉在胜利之中,也使洋人受到了极大的震动。李鸿章终于在洋人面前争回了面子,在上海站住了脚。

    这时,李鸿章开始效法自己的老师,千方百计网罗人才,建立和不断充实了自己的幕府。这样,同学、同乡、亲朋好友都集结在了自己的身边。李鸿章一下子就健全了淮军的指挥“大脑”,上海各机构也来了一次大“换血”。

    健全了淮军的“大脑”,随后便要强健淮军的“体魄”。六七千淮勇,对付十几万“长毛”,显然力量单薄。他当机立断,把募勇添兵、扩军备战放在一切工作的首位。在短短的半年时间内,李鸿章的淮军发展到79个营,人数由安庆初来时的9000发展到近60000人。

    李鸿章完完全全地成为了上海的实权人物和清政府强有力的疆臣。

    5.建洋枪队

    虹桥之战后,洋人对乞丐兵淮军已经刮目相看,淮军与李鸿章也取得了与洋人联合“剿灭”太平军的“资格”。通过与洋人的接触,李鸿章亲眼看到了洋枪队的装备和与太平军作战时的优势。于是,李鸿章不惜重金,以最快速度从香港购买了3000条洋枪,将淮军的装备大大提高了一步。

    “硬件”置办得差不多了,下一步是提高“软件”,李鸿章便聘请何伯训练淮军。一日操练完毕,何伯十分狂妄地说:“贵国军队凭那些长矛破枪,怎么能剿灭长毛呢?你把军队交给我指挥,我一定把长毛杀个片甲不留!”

    李鸿章一愣,他没想到这个洋混蛋竟想夺取淮军的指挥权,他真想把何伯撕成肉片。然而,他克制住了自己,眼下的当务之急是剿灭太平军,还得依靠洋人的洋枪洋炮,怎么能和他们闹翻呢?

    下班后,李鸿章边走边想,有什么办法既不让洋人夺去军权,又能依靠洋人训练,用洋枪洋炮击败太平军呢?如能找到一些愿意为自己服务的洋人就好了。突然,随着“得得得”的马蹄声,街上人四散逃命。这对,“砰砰”两声枪响传来,吓得李鸿章连声道:“有刺客,快进酒楼!”

    在酒楼坐下没多久,一个脸有刀疤、粗壮的洋人闯到李鸿章面前。这人是美国人华尔,是个臭名昭著的流氓,因获罪美国,才逃到上海。他生性凶残,坏事做绝,整日里东游西荡,寻衅闹事。这个流氓还曾经到李府闹过一次,让家丁用银子打发走了。

    李鸿章万万没有想到现在自己竟被他缠上了,只好起身拱手道:“啊呀!不想在此与您相见,实为万幸,请喝杯水酒,一切好谈。”说完,捧了杯酒,送到华尔面前。

    华尔接过酒,“咕咚”一声咽了下去,接着双脚一提,半蹲在椅上,顺手抓起一只肥鸡,连撕带啃起来。

    李鸿章眼珠转溜了几圈,心里想:这家伙虽然丑陋,但能杀能打,军事上有一套。如能让他把在华洋人中的那些亡命之徒搜罗起来,不仅能杀长毛,还能训练淮军,肯定比何伯那些高级洋人强。想毕,他把酒壶递给华尔道:“刚才枪响,是您的英雄作为吗?”

    “哦,两个长毛撞在老子枪口上了!”他说完,一仰脖子,咕咚咕咚地把酒倒了干净,自顾自地吃起菜来。

    李鸿章越发高兴,十分亲热对华尔说:“我十分赞赏你的英雄作为,我出钱让你组建一百多名洋人的洋枪队,行吧!”华尔一口答应。

    洋枪队成立不久,太平军就全线推进,分路向上海逼进,攻占了嘉定、宝山、吴淞。李鸿章令淮军会同华尔前往解围。

    也算华尔走运,正当他率兵出击时,太平军因上层闹矛盾,缺乏统一指挥,致使嘉定、青浦二城失守。李鸿章得到捷报,高兴万分,亲自授给华尔“常胜军”的金牌和许多银子。

    6.再做新郎

    李鸿章抵沪17天,奉命代理江苏巡抚,仅仅过了7个月,就扶了正,实授江苏巡抚。过了两个月,清廷又令李鸿章署理通商大臣。这样,李鸿章就成为手握重兵、身兼巡抚和通商大臣要职的江苏实权人物,几与恩师曾国藩平起平坐。

    人常说“福不双至”,而李鸿章自到上海之后,不仅诸事顺利,官运亨通,还完成了再婚的喜事,作了41岁的老新郎。

    原配周夫人因病去世已经好几年了,李鸿章仍会不时的想起她。看着她留下的孩子,李鸿章心里暗自发誓,为了周氏,为了失去母亲的孩子,为了列祖列宗,李鸿章一定要当上人上人!而今功成名就,重建家庭的机会终于到来。1863年1月,李鸿章迎娶了既美貌出众,又知书达理的赵小莲为继室。

    如果说,李鸿章的第一位夫人是小家碧玉的话,那么第二位夫人则是不折不扣的大家闺秀了。不仅其父赵昀是进士,而且是四代进士,可谓书香世家了。赵小莲到了该出嫁的年龄,来赵家求婚的人也多如牛毛,可她就是不肯答应,一晃已25岁了。在当时社会里,已是“老姑娘”了。可是,莲儿择偶标准却越发苛刻起来,她心想:“我多年未嫁,如今年纪是大了,可也不能随便将就,一定要寻见个真英雄。”

    赵昀夫妇非常着急,到处找人托媒,不知情者还以为莲儿或有什么缺憾,因此,反倒无人来求。

    李瀚章与赵昀关系不错,知道此女相貌不凡,举止有度,因此就给鸿章提亲。赵昀一口答应下来,将此事对女儿说。莲儿一听是李鸿章,一改过去的神情,道一声:“全凭爹爹做主。”

    赵昀乐不可支,女儿终可以出嫁,找到个如意郎君,而且是才高志宏的李鸿章,如此尊贵之人,谁跟了不高兴?

    洞房内,莲儿羞涩无言,坐于榻侧。鸿章仔细打量了一下莲儿,不由得暗自赞叹:“我李鸿章今生艳福不浅呢,能得如此女子为伴,真是我的幸运。

    三、后来居上,淮军统帅功成名就

    李鸿章气概豪迈地大笑了,那笑声震荡着苏州郊外的上空,那么得意,那么自信。有了这样一支军队,他将成为朝廷的宠儿,青云直上,岂止是江苏巡抚而已。他望着天空逐渐灰暗下去的彩霞,忽觉苏州城太小了,容不下他——淮军统帅李鸿章!

    1.计夺苏州

    李鸿章率淮军至上海后,经过不到半年时间的操练,即开赴战场大举向西进攻,一年多时间,连克青浦、嘉定、常熟、太仓、昆山、江阴等城。1863年5月,李鸿章与曾国藩筹商全局,决定展开全面合围苏州的庞大攻势。

    苏州经过忠王李秀成多年的苦心经营,城防十分坚固。不论淮军与常胜军的炮弹吞噬多少太平军将士的肉体,门楼上总有不断的还击,他们想炸掉的太平军军旗,说什么也炸不倒。

    由于屡攻不下,淮军和常胜军也不“常胜”,再继续强攻就有失败的危险。李鸿章是绝不会眼看着自己的军队就这样消耗下去,他挖空心思也要想出一种“经济”的办法。仗已经打到这种程度,还能有什么办法?不是攻坚就是诱降。“诱降”这个字眼再一次在他眼前闪过。当年常熟难攻,不是有太平军将领骆国忠投诚吗?对,他想起来了,苏州也会有“骆国忠”。

    11月29日,忠王召集苏州太平军将领会议,分析认为苏州城已经四面被围,死守已非上策,他提出放弃苏州,保存实力,突围转移。但是慕王谭绍光坚决要死守苏州,另外还有纳王郜永宽等人反对放弃苏州,李秀成的建议被推翻了。

    谭绍光怎么也没想到,郜永宽要守城的初衷与他自己的想法完全是两股道上路的车,因为他已经被淮军将领程学启策反了。目光敏锐的忠王李秀成已经察觉到了郜永宽等人的阴谋和“异心”,但他没有采取镇压的严厉措施。他认为既然大势已去,无力回天,就听凭这些将士自寻生路去吧。而且,天京的局面更加危急,天王蒙尘,被困天将和更多的太平军众将士还等着他去救助呢。

    12月1日晚7时,程学启驾一叶小舟静静地驶至苏州城北l英里之外的洋澄湖上,与纳王郜永宽商议夺取苏州的事情。

    程学启不仅是作战的悍将,嘴上功夫也令人惊叹。他告诉纳王,只要他与其他人一起杀掉谭绍光,每个人都可得到二品武职的官职,起码是个副将,以后的升迁上不封顶。纳王答应了程学启的条件,但要李鸿章一定要善待降将。

    第二天,程学启及时把情况汇报给了李鸿章。李鸿章听后哈哈大笑。

    12月4日,慕王谭绍光召集诸将在幕王府开会,纳王等首先发难,杀死幕王,随之将慕王的人头挂在苏州城门献降。

    李鸿章的如意算盘终于打赢了,太平军固守一个多月的苏州城门因纳王的献降而被攻破了,淮军占领了城东北部。

    2.杀死降将

    淮军招降成功后,纳王等太平军将领带着2000多军官应李鸿章的邀请,来到苏州娄门外军营领功受赏。李鸿章笑吟吟地举起酒杯,高兴地说道:“诸位,苏州城的光复,你们都立了大功,尤其是纳、比、康诸王助劳甚大,我已奏准皇上,今日就给你们加官晋爵。”

    诸王听了固然高兴,但没有得意忘形,他们知道李鸿章并没有取得占领苏州城的全部胜利,十几万太平军仍然在城内。纳王便说道:“巡抚大人,我有一个小小的请求,我们能不能把投诚的太平军将士立20营归我们统治,继续为大清国效劳?还有,应该明确地奏保我们的总兵副将官职到底是在何省何任,我们心里好有个数。”

    李鸿章心里暗想:好一个借势要挟的贪婪鬼,我还有一笔账没跟你们算呢!在攻打太仓的时候,太平军守将王蔡元假投降,三弟鹤章受降时竟被他误伤,还毙伤不少淮军将士。如今你们这些降将还那么张狂。尤其这里面还有一个天将,竟还留着“长毛”,不剃发来见我,这分别是在向我挑衅,今天我要让你们知道我李鸿章的厉害。

    想到这里,李鸿章不动声色地说:“诸位请看,官服都给你们准备好了。”

    说毕,8个衣着体面的衙役走了出来,每人手里托着一套二品武官袍服和红顶花翎桂冠。阳光下,那8颗珊瑚珠和红红的顶穗光彩夺目,令宴席桌上的人眼红不已。

    李鸿章乘势说声:“来,为诸天王诸天将的受封干杯!”纳王等扬扬得意,杯斛交错间真的感到自己是个“封疆大吏”了,摇摇晃晃地要解头上的黄巾,李鸿章向程学启递过了一个眼神。

    只听一声炮响,不知从哪里钻出来那么多淮军将士,一个个披坚执锐,没费什么工夫,太平军2000多颗人头落地,那四天王四天将也都到“天国”去受封领赏去了。

    程学启立即派兵攻进整个苏州城,苏州城完整地落入了淮军的手中。守在城内的太平军全被屠杀,苏州城内血洗成河,尸积如山,世人震惊!

    苏州城内平乱的喧嚣声渐渐平息了下去,李鸿章穿着便服,与程学启踱出行营,在亲兵的严密戒卫中,散步在大路旁的小径上。李鸿章对程学启道:“明天你先进城,将降卒汰弱留强,加以收编,遣散的给一些路费,命他们立即出城。”

    “是。”程学启笑了一笑,说道:“淮军以几千人起家,这一年多来陆续扩充,再加上这次收编,兵员可达十万以上了。”

    李鸿章气概豪迈地大笑了,那笑声震荡着苏州郊外的上空,那么得意,那么自信。有了这样一支军队,他将成为朝廷的宠儿,青云直上,岂止是江苏巡抚而已。他望着天空逐渐灰暗下去的彩霞,忽觉苏州城太小了,容不下他——淮军统帅李鸿章!

    3.两难选择

    苏州被夺之后,太平天国已确确实实大势已去,轰轰烈烈的太平天国运动一下子转入了低潮。紧接着,李鸿章相继攻下了无锡、常州,天国只剩了天京一块堡垒。李鸿章被朝廷封为太子少保,赏穿黄马褂,并令其率淮军大举进攻天京。

    圣上的重视让李鸿章邀功之心大盛,然而,摆在他面前的却是又一场抉择,让这位大帅不得不头疼万分:朝廷所派围攻天京的还有曾国藩、曾国荃兄弟,曾氏兄弟一心想独夺攻占天京的首功和天京财富,反对淮军插手。

    一日,李鸿章正在大帐里愁眉不展,身边的谋士郭嵩焘、丁日昌、陈鼐等人进来了。

    李鸿章看了看几人,仰天叹曰:“我李少荃戎马数年,能有今日的显赫地位,与恩师的栽培是分不开的。这次朝廷命我与恩师同破敌军,势在必得。可是我若出兵,必然误了恩师抢头功;我若不出兵,又要有欺君的罪名,这……这可如何是好?!”

    郭嵩焘道:“恩师德高望重,对你我抬爱有加,我们万不可于此时夺恩师头功。”

    陈鼐道:“为了曾国藩的头功,我们就可以白白把功都送了?他是你我恩师不假,可是如今,曾氏兄弟之势力,哪个瞧不见?我们的势力与之相比,其实相距甚远,此时不图进展,更待何时?”

    郭嵩焘有点愠怒了,说:“我淮军能有今日,还不是因有恩师提携?十三大营中有八营是湘军旧部,各位难道这么快便忘了不成?”

    “湘淮二军一同围天京,倘若我们一兵一卒都不发,圣上怪罪下来,你该如何对答?你倒是说呀?”

    “是啊,那时,别说邀功没有,便是脑袋怕也一起没有。”

    “几位莫要争吵,”丁日昌打破了尴尬局面,“你们所要解决的矛盾无非是打与不打、有功与无功。依我之见,我们的功当然要,打却可以不打……”

    “雨生以为?”李鸿章迫不及待地要丁日昌说出他的见解。

    “我以为,对于此次围攻天京,我们应当以静观待时为谋略,同时暗中禀明圣上,如此这般这般……”丁日昌说到最后,几乎是与李鸿章咬耳相谈了。

    “好!果然是丁雨生!不亏为我的智囊呵!”李鸿章紧锁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

    这次,忽见帐帘一掀,急匆匆冲进一个探马在帐门口跪下,口称:“曾大帅有书,以六百里快骑送到。”

    “快取来!”李鸿章急于知道曾国藩的态度。

    书信呈上,李鸿章匆匆阅过,当即修书一封,交与快骑,要他稍事休息,即刻捎信回去。接着李鸿章又修书一封,让六百里快骑送往京城。

    原来,曾国藩书信中说欢迎淮军来会攻南京,李鸿章一看就明白曾氏说的是反话。回函中,李鸿章委婉地对曾国藩说,曾老师,你放心打吧,我不敢去抢你的功劳的。可是,紧接着,他上给朝廷的密信中却大倒苦水,把抗旨不发兵的罪责推给曾氏兄弟,并表明自己立场,愿以大局为重,在危难之际一定派兵。

    4.与师夺功

    李鸿章回府后,见到赵莲儿,她依如从前般温柔可亲,虽已年近30,风姿却不减当年。

    李鸿章捋了一下胡须,问道:“莲儿,我老了,是吗?”

    “大帅,你日夜操劳,便是神仙也会老的,何况,你总不注重养生,也不……”莲儿突然止了口,不再往下说。

    “莲儿,你是不是怪我总不回来与你亲近?唉!莲儿,几年来,我在你身上用情太少了,也不够关心你,实在是我的过错。”

    莲儿眼里闪着泪光委屈地说:“大帅只知整日繁忙,都不知人家已经有了身孕了。”

    “什么?莲儿,你有了?”

    莲儿点了点头,随即一下扎进鸿章怀里,嘤嘤哭了起来。

    李鸿章膝下已经有了二女二子,二女乃元配周氏思仪所生,都已成人。鸿章长子经毓,次子经方,都还年龄尚小,正攻读于课业。如今,他听莲儿说又有了身孕,心中怎不欣喜万分?!

    “莲儿,这次你生个男儿还是女儿?”

    “大帅洪福齐天,自然是个男儿。”

    “不,莲儿,女儿一样好,我的两个女儿都温柔可爱,而且饱读诗书,实在比二犬子还要有出息。”李鸿章随口道。

    “大帅,你……你分明是偏袒周姐,她已死去多年,为何你仍念念不忘,以她的女儿比我的儿子,难道是莲儿待你有不周之处吗?”赵莲儿一双眼睛里满是泪水。

    鸿章自知失言,忙道:“莲儿何故如此说,我是要莲儿宽心,不要以生男生女为包袱,不想伤了莲儿。时常不归来,竟然连话都不会说了。”说完,鸿章的眼睛一下子滞留在屋内一处,神色黯然……

    “大帅,你……你怎么了?”

    李鸿章依旧不言。

    莲儿顺李鸿章眼神看过去,只见李鸿章一动不动紧盯着的正是他们完婚时,曾国藩所赠西海琉璃,此物为千年海胆炼成,通体透彻,夜间发光,为世间奇珍。

    半晌,李鸿章开口了:“莲儿,谁又想得到,我今生却要与恩师争夺功名了。”

    “什么?”莲儿吃惊地补问了一句。

    “恩师的湘军、我的淮军,是现在朝廷中最强悍的军队,没想到圣上竟同派我二军共同讨伐南京,这……这实在是难为我。”

    “大帅,莲儿一介女子,本当不参与政事,可时至今日,如此关头,义与利的选择需要你自己拿主意,稍有差错,圣上与恩师必得罪一方,义与利必损一方,着实是难办之事。”

    “丁雨生为我出谋,如此这般……我以为或许可行,但未免太过阴险。如今之计,也只好如此了。”

    “大帅慎重。”

    李鸿章知道,莲儿是不会再有什么高深见解了,她一个闺中女子,又怎么可能有什么见解超过丁日昌呢?他有点后悔,自己为什么要给她说这些?为什么不给心爱的人讲一些自己的乐事,偏偏找些烦恼来?

    5.领受嘉奖

    李鸿章的大军正遵照军令徐徐前进之时,一个让所有清人都兴奋的消息传来了——天京攻陷。风风雨雨20年的太平天国运动划上了句号。

    曾国藩兄弟会同得意门生李鸿章一同进京拜谒圣上。结果曾氏兄弟各升一级,至此,曾国藩已爬到了他事业的最高峰。曾国藩心中暗想:鸿章果然是个好人!没辜负我一世栽培。不过,他此次寸功未立,要是圣上怪罪,我得替他说几句话。

    曾国藩正想着,慈禧太后发话了:“李鸿章,你此次攻打天京,为何迟迟未发兵?你因何敢抗旨不遵?!”太后的语气平缓,但让人难以揣测。

    李鸿章忙道:“禀太后,因前些时日接连打仗,兄弟们疲顿不堪,故而修整了些时日方才发兵。没想到曾大帅神勇神威,已灭了天京,下官实在有愧。”

    “曾大帅,你说呢?”

    曾国藩没想到太后会突然喊他,忙欠身道:“李鸿章所率淮军连日争战,确已疲惫,整顿了足用半月方才出兵,适才所言属实。”

    “噢。照这么说,李鸿章不是抗旨了?”

    “太后,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李鸿章因时制宜,实在是帅才,太后不应以抗旨论处,应当嘉奖才对。”

    “嗯。”太后点了下头。

    “李鸿章,你戎马多年,屡建奇功,而且能自如调度军队,实在是不可多得的帅才。而且,若不是你出大军进攻,曾大帅志气也不致那么高,只怕未必那么快拿下天京来,你的功劳实在不小哇。今封你为一等伯,就叫肃毅吧。”

    李鸿章闻言,差点儿蹦了起来,自己从一个巡抚,一下子升为一等肃毅伯,仅比曾的侯爵低一个位置,连忙跪拜谢恩。

    接着慈禧又赏赐李鸿章双眼花翎一套。这双眼花翎乃是蓝孔雀翎所制,为世之罕有,是皇帝赏给战功卓绝的官员的。

    散朝后,三人依旧并行,曾国藩以一种自己人的口气问李鸿章:“太后如此待你,可是你所料到的?”

    “恩师,我适才也不明白,为何太后会待我如此好,封赏如此厚重,似与恩师赐言有关吧?”

    “不,少荃哪,我想这其中的事不那么简单。”李鸿章听得浑身一激灵,是不那么简单,这一点都不假,难道我们做的,你会全知道了?

    “太后恐怕是嫌我权太重,要故意找个人钳制我。”曾国藩说话时声音极低,却极大地震动了李鸿章,急忙说:“恩师!鸿章怎敢有钳制之心,鸿章乃恩师之肱股也!”

    “少荃!”曾国藩一下子抓紧了李鸿章的手……

    他们之间这种微妙的关系,不是一般人可以体味得出的。李鸿章明白,自己所做的事情是得到了太后的赏识,而曾国藩呢?他真的被蒙在鼓里吗?

    6.剿捻受封

    在太平天国运动失败后不足一年的时间里,清朝上下又陷入了深深的恐惧之中。人民的斗争并未完结,捻军异军突起,于华北一带揭开了大杆,摇起了旌旗……

    同治三年四月,清廷下令曾国藩以钦差大臣的身份,去山东剿捻。但仅仅一年,曾国藩就因指挥的问题,一再挨打,不得不上疏请求开缺。清廷同意了他的请求,李鸿章便成了“剿捻”的主力。

    走马上任之后,李鸿章并未一味地投入到剿捻之中。太平天国运动失败之后,他便凭借江苏巡抚、署理两江总督的优势,积极倡导“自强”活动。按他的观点,捻军成不了气候,而学习西方先进技术,创办中华军事工业才是当务之急,因而,在曾国藩看来勇不可挡的捻军,李鸿章仅仅采取了“儿戏”的态度。说来也怪,半年转瞬逝去,李鸿章统领的淮军虽也几次与捻军交锋,但却没有什么大的争杀,国内一时有“中兴”之议。

    慈禧太后对李鸿章十分满意,对他推进“自强”运动表示首肯和赞赏,李鸿章一时间也颇为得意。可让他的得意不得不停止下来的,是捻军开始了大规模的进攻!捻军避实就虚,由淮河西渡,自安邱、临朐南行,突袭江淮地区。几乎是一夜之间,捻军已至寿光。

    李鸿章派刘铭传、潘鼎新等迎战,一战告捷,杀捻军4000余人。紧接着在猕河一带,又杀了2万捻军,生俘万余人,并在扬州将赖文光杀害。

    捷报频传。李鸿章喜不自胜。

    此时,捻军的力量已削弱了大半。赖文光的死确也动摇了捻军军心,张宗禹却不甘心一再失败,经过精密策划,他们想出了一条险些要了李鸿章命的妙计。

    张宗禹故意大张声势,从陕西入关,支援赖文光,给清廷造成他们并不知赖文光已死的假象,以至于不引起清廷的注意。这一招绝似“围魏救赵”,果然奏效,不几日工夫,捻军竟神不知鬼不觉地来到了芦沟桥附近。兵临城下,这下子可吓坏了年届六旬的慈禧太后,大骂道:“李鸿章死了吗?让这些贼人攻入大门了!”

    李鸿章没死,可也吓得魂飞魄散。而他的淮军在战争中发足了财,都希望安享富贵,纷纷要求解散淮军,爱将刘铭传也不战自退,回了老家。凡此种种,再加上战事吃紧,“老佛爷”盛怒……李鸿章已力不从心,连忙上疏请求休兵。

    这下子“老佛爷”可真恼了!你李鸿章要休兵,岂不是置君父于危难之中?

    李鸿章被逼无奈又上了马,这次他对剿捻的战略做出了适当调整,对东捻军进行了更加严密的防堵围截,终于1867年12月将东捻军击溃。1868年7月,李鸿章又与左宗棠配合,在山东境内将西捻军击败。

    事后,清廷论功行赏,不仅取消了李鸿章的原有罪责,而且加恩授予协办大学士之职、赏太子太保衔,不但与自己的老师同列封疆大吏,而且权位大有后来居上之势。

    四、国弱图强,鸿章办洋务强海防

    李鸿章感觉到自己处于一个两难境地,就像一只替罪羊。羊会叫,可是他连叫都没叫。虽然谈判桌上,依然是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可是他还是在条约上盖上了他红红的总督大印。

    1.解散舰队

    身兼数职的李鸿章回到了湖广总督的住所,多日里南征北战,忧心劳神,他实在也有些累了。解甲归田吧!李鸿章突然想到要回去,要离开官场,回到家乡故里,与妻儿老小共度晚年。

    不过,他很快便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不行啊,身为大清子民,不为国谋福谋利,偌然只顾及自己,又怎能安心?如今江南机器制造局已经开始生产军需了,国家要强盛,就眼下看来,没有“洋务”是不行的,而少了他,谁又肯去为此劳神?

    他想起了几年前,首次同洋人打交道的情景。

    当时,为了加强清朝的海防,他从英国购进了一支舰队。英国海军上校谢立德·阿思本,一个头发都快掉光了的老奸巨猾的英国人,却因此与李鸿章成了冤家。

    自来中国后阿思本一直忙于游山玩水,根本不把训练中国水军、督造中国战舰当作一回事,却从未忘记过领赏。这一日,他又来找李鸿章要钱了。谁知不巧,李鸿章刚好去兵工厂了。

    这位洋上校倒也有耐心,在衙门口静等。大约过了两个时辰,仍不见李鸿章的踪影。这位上校自从来到上海,几乎是处处推门进,今日遭此冷遇,实在是出乎意料,一时间,他大叫大闹起来。

    正闹着,突然大门口呼报:“巡抚大人回来了!”

    李鸿章在几名亲兵的侍卫之下进得门来,看见地下被他弄翻的椅子,很不高兴地瞪了他一眼。谢立德·阿思本慌忙把椅子扶起来,躬身施礼。李鸿章很不经意地挥了一下手,居高临下地说了声:“坐。”

    “朝廷买船,雇你们原本是为了增强我大清国防。”李鸿章一边说话,一边不慌不忙地换衣服,“要你们训练水勇,是为了同长毛贼打仗。你们一再迟延,如今我们已包围了南京,你们这些兵船恐怕是用不上了,说不定日后还添麻烦呢。”

    “巡抚阁下,让我们来是总理衙门提出的,贵国朝廷都敬我们三分。”阿思本有些忍无可忍了。

    “噢?那又怎么样呢?”李鸿章又一次打断了他的话,一字一句诘问道。说完,捧起刚刚递过来的水烟袋,一个随从为他装烟,一个为他点上火,他只伸着脖子,一呼一吸。

    “我们日夜操劳,大家想要些工资!”阿思本是真急了!

    “什么?要钱?”李鸿章吐了一口烟,慢悠悠地答道,“我这儿没有喂狗的钱。”

    “巡抚阁下!”阿思本怒气冲冲站了起来,“如果你不给钱,我就去总理衙门告状,到时候可别怪我不客气了。”

    “哐!”李鸿章把烟袋重重砸在桌子上,站起身来,厉声说道:“要银子没有,你能奈我何!”

    阿思本奈何不了他,最终的结果无非是遣散了舰队。可是,大清水师的全部家当还是只有800多艘木制风帆旧式师船。

    2.替罪羔羊

    同治九年,李鸿章刚任直隶总督不久,正值天津教案之后,新兴的日本企图挤入列强行列侵略中国,向这个古老的大国伸出了罪恶的触角。

    九月初七,日本派出使臣来到天津,拜见李鸿章,请求两国通商,订立条约。李鸿章对日本的企图有所警觉,坚决不允许,可是日本使臣边与李鸿章谈判,另一边早打通了奕王。奕有个外号叫“鬼子六”,专门是替“鬼子”着想的。这一次,在日本的“重礼”与所提“小欲”的一再吸引下,奕轻描淡写地禀告了慈禧。慈禧对于这位王爷的话依然处于言听计从的阶段,手一扬,扇子一挥:“恭亲王,你去安排好了。”

    好了。恭亲王的安排自然是面向李鸿章的,主意他拿,事还得李鸿章办。李鸿章对于奕的决断自然是有些不满,可是他不能提出反对意见来。

    李鸿章感觉到自己处于一个两难境地,就像一只替罪羊。羊会叫,可是他连叫都没叫。虽然谈判桌上,依然是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可是他还是在条约上盖上了他红红的总督大印。

    那之后不久,清朝的市场上除去英、美、法、德等国商人,又多了一些身材矮小的日本人。日本人的头脑聪明,于商业更是百般精明,于是,他们打入中国地方之后,引起了社会各界的不满。

    挨骂的,自然还是李鸿章。

    恭王府。

    “王爷,我今后必为众臣之流言淹死。现在我按照老佛爷与王爷的意思办事,可到头来,自己遭到许多人的谩骂,心下想来,也着实觉得窝囊。”李鸿章一五一十地摆开了。

    奕道:“少荃,如今,我大清国国泰民安,这个局面老佛爷不想维持?不是不想,她老人家再昏,也好歹是一国之主呵,谁愿做亡国奴?如今天下,列强四起,我中华虽大,再也不是康乾盛世的时代了,日久年衰,老喽……”

    “王爷,长此以往,国家不是危了?”

    “那要你我干什么?‘自强’啊!想当年你老师曾国藩任直隶总督时,没少钻营,过去那些民办企业,哪个不是曾大人一人创制?说到家,要‘自强’,要让我中华再回复到康乾盛世,这才是我们这些臣子该做的。”

    “那么,洋人呢?”

    “洋人?人家现在强大呀。现在咱打不过人家,人家欺负咱是应该的。康熙年间,咱们不还打到俄国去了?此一时彼一时,道光之后,说句该杀头的话,一代不如一代了。李中堂,你给我听着,你现在这个位置可以说是很显赫的,但别忘了这是满人的天下,你一个汉人能爬到现在的地位不容易,千万别因小失大!”

    “多谢王爷提醒。”李鸿章抬首微笑,正与奕的笑颜相撞,这会心的笑里到底有多少苦涩、多少辛酸,只有李鸿章才搞得清。

    3.恩师去世

    李鸿章继续任直隶总督。这时,他所创办的制造局、兵工厂等都已进入成熟期,国内生产额也逐年上涨,这些都让李鸿章感到很骄傲。

    同治十一年八月,李鸿章筹办招商局,以期利用洋人,同时更大程度地调动清朝官员“自强”之志。可是,让李鸿章感到诧异的,竟没有商人来入股。细究原因,却是因为招商局属官办,而商人们对于“官”早已失去了信心,谁肯把钱投向一个黑窟窿里去呢?李鸿章想,如今商人不信“官”,那就不要官商合办,只要官督商办便可以了。由“官”统管大局,考察利弊。其它一切由商人自立条例,这样,商人会很高兴,也会响应。

    李鸿章毕竟是李鸿章,这办法果然奏效。不长时间,许多商人纷纷投股于这个新生事物上,有的甚至从洋人的运输公司中撤出股来,加入到招商局。

    这一事实让李鸿章清醒地认识到:商人是爱国的,要想调动国人“自强”,必须调动其爱国热情。

    一天,一个让李鸿章最不愿意听到的消息传来了:“曾总督于昨夜仙逝!”

    李鸿章听到这个消息,没有哭,只是愣愣地坐在书房里。他不相信,是的,他太不愿相信这是事实了。

    28年了。当初他拜见老师的情景依然印在他的脑海里。曾国藩一见气宇不俗的李鸿章,当即便喜欢上了他,问他读过什么书,习过谁的字,可懂音律,可懂棋艺。李鸿章初生牛犊不怕虎,一一道来,充满了十足的自信……

    创办淮军,起初13营中有8营是老师给拨去的……

    28年来,曾国藩一直把李鸿章当作自己的学生,悉心教导。

    “恩师——”李鸿章呆坐良久,发出了长长的一声吼叫,他高大的身躯一下子倒在了地上……

    李鸿章可以想象到老师死时的孤寂。一个人戎马一生,为国为民做了那么多的事,可到头来,是在遥远的边疆去世,那种心情是何等的悲凉!

    他又想到了自己,我李鸿章也是半生戎马倥偬了,如今又将如何呢?处在这样一个位置,真是“伴君如伴虎”。唉,幸亏我及时从恩师身上接受了教训,裁编了淮军,才使得圣上减少了顾虑。

    李鸿章思前想后,越发感觉到自己处境的危险。他又翻起了老师的信:“对待洋人要小心谨慎,老老实实。”唉!大清帝国万民衰颓,清廷腐败,如此“老实”下去,何以“自强”?岂不为洋人创造了许多可乘之机?而我李鸿章纵然再显赫,还不是落得骂名千古?

    奕的话也响在他的耳边:“要自强,自强。”

    是呵,自强!只有自强才能让别人以为你强,才能使国家屹立于世界强国之林,而不致遭人践踏。

    “自强”这两个字一直萦绕在他的耳边,他太想实现“自强”的梦了。可是,面对港口处英、美、法等国的巨轮,我们的小船儿似乎是有些太寒碜了吧。

    李鸿章陷入了深深的苦恼之中。

    4.加强海防

    外国侵略者不会等待李鸿章等人慢慢去搞什么“自强”,他们也已经研究透了清朝政府,这是一群只顾享乐的贵族,这样的民族是并不可怕的,尽管它很大。

    日本人取得了进驻内地通商的权利之后,也觉得这大清朝实在不像想象的那么强大,于是便肆无忌惮起来。在大清国地界,以做生意为幌子,一再进行不法活动。1874年,日本便用刚刚建好的船炮悍然向中国的台湾发动侵略。

    朝廷惊呆了。以前,中国经常遭受西方列强的侵略,今天,“蕞尔岛国”日本竟然也向中国动武,朝廷面令李鸿章设法阻止日本的侵略,一面让总理衙门办理交涉。最后,日本虽然退兵,却向清政府索取军费50万两。这更使天朝大国威信扫地,清廷朝野,舆论沸腾。

    不久,又是大会文武的日子。时下已入秋,养心殿前堆满了黄叶,身着朝服的大臣们鱼贯而入。

    日本侵台事件引起的反响是巨大的,许多有识之士呼吁建立强大的海防,清政府也感到长此以往,国将不国,于是,传旨廷议筹办海防之事。

    奕接着道:“现在我大清水师共有战舰29艘,一般的海战应该可以应付的了。只是,29艘战舰缺乏统一调度,缺乏训练和战争经验。我们的当务之急是将现有的战舰管理好,以发挥其威力。同时,向外国购买铁甲舰,以做海防之需。”

    这多半是李鸿章的见解,关键时刻,奕说出来,分量该是不太一样的。

    “嗯,言之有礼。李鸿章,你有什么想法吗?”

    李鸿章早料到太后会叫他,连忙站出列来,奏道;“太后,臣一心想为国防尽力,已筹划多年,福建巡抚丁日昌拟有《水师章程》,臣带来了,请太后过目。”说着,李鸿章把一个折子交给了侍卫。

    侍卫递了上去。

    奕看了一眼李鸿章,点了点头,心道:“果然是个帅才!”

    帘子动了几下,慈禧是在翻阅奏折。“嗯,好。”过了一会儿,传出了慈禧的声音:“丁日昌不愧为李中堂的好幕僚啊,所拟果然有道理,李鸿章,你是怎么看待这个折子呢?”

    “臣以为,丁雨生所拟,实在是为国为民,正合臣意。然贸然建三师恐怕不能顾其一端,莫如从臣开始,以北洋水师为本,然后再建南洋、东洋,可御外侮,也可解国忧。”

    “也好,李中堂有此心,实为大清之幸。汝今所言,也正合我意,三洋同建,恐财政不支。中堂可先兴北洋,日后强大了,再分为三洋。”

    李鸿章领命。

    北洋水师,起初是曾国藩所建,后移交李鸿章。李鸿章迫于形势,一改曾国藩造船的方针,改为买船。

    海关总税务司英人赫德向总理衙门推荐了四种英国制造的船只,都是“新式”炮船。赫德吹嘘说,这种船可以对付铁甲舰。这引起了李鸿章等人的极大乐趣。即安排购进了两艘。

    大清国的海防从此一步步沿着强盛之路走了下去……

    5.重视人才

    李鸿章被任命为北洋大臣,而且是当时唯一一支海军的统帅,自然是荣耀万分,却也遭到许多人的嫉妒。

    然而,在福州城南定光寺里,却传来了从未有过的喧腾之声。一群少年郎,高兴得手舞足蹈,在他们看来,让平灭长毛的大英雄、对日本人不卑躬的大英雄来统领这支即将强盛起来的海军,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这些少年郎便是李鸿章创办的福州船政局下属的福州船政学堂里第一期高才生。

    福州船政学堂的创办与左宗棠、沈葆祯有很大的关系。左宗棠任闽浙总督的时候,便想到了这一层:日后清朝必会发展海防,也必然会需要一批有海防知识的中坚力量,才可能使海防不至于大有漏洞。于是极力提议建立海军学堂。在这一点上,李鸿章与他达成了一致意见。于是,在沈葆祯的全权负责下,福州船政学堂——这个被一些守旧官员认为“异种”的新生事物——竟奇迹般地成长起来。

    如今,四个年头过去了,左宗棠被调任陕甘总督,沈葆桢去了南洋,福州船政学堂并未引起新任闽浙总督的重视。第一届学生毕业了,浩淼大国,何处是我家?热血少年郎们想起了新任北洋大臣、海军统帅李鸿章,他们对这位叱咤风云的大员充满信心,联名上书。

    李鸿章从未像今天这样认真地批阅过信函。他觉得这封信的分量太重了,这不是一封简简单单的求职信,这是对国家、对人民负责、为未来请命的一次呼唤。这是清朝最早的船政人才,他们的前途同时也是海军的前途。他感到了一种沉重的压力和希望。

    目下的海军建设,把这些人才投入进去,会有什么大的用处吗?就像是一匹瘸马被一个残疾人骑坐一样可笑、一样无什么发展,可是,难道要他们去留洋?

    “留洋”,这两个字在他头脑中一闪,很快又被否定了。不行,如今与洋人打交道,压力之大是明摆着的,清廷也不愿太过分为自己寻找麻烦,主要是那一大批官高权重、思想不开化的宿儒在前面乱叫,实在是让人烦恼。

    烛光依然亮着,夜已经很深了。

    然而,就在这节骨眼儿上,亲政尚不足半年的同治皇帝暴毙,死因不详。宫内传出话来,有的说是天花、有的说是梅毒。但不论是什么病,毕竟已经死了。西太后不会轻易放弃她垂帘听政的地位,因而又搞了一次不大不小的政变,立了奕譞之子载湉为皇帝,就是光绪帝。这样,在辈分上,她依然是皇太后,依然可以垂帘听政,避免了太皇太后的尴尬。

    前后安定下来,已是两个月过去了,13名学生的前程也搁置了两个月。又一封泪落有声的联名信送到了李鸿章的手中,他再也沉不住气了,上疏详细说明这13人成绩很好,如不留洋,就不能掌握西方舰船制造和驾驶方法,更谈不上推陈出新,练兵制胜……

    此书一呈,首先是奕这一关便没过,批文曰:“留洋之事实为辱国之策!”

    李鸿章眉头紧锁。这……奕王爷何故如此不开面子?

    6.交接奕

    恭王府。

    手摇象牙柄绢面折扇的奕,看了看李鸿章:“少荃,你来此有何贵干?”

    “王爷,如今圣上刚立,太后以龙威重震寰宇,真乃女中豪杰也。我等微臣幸蒙太后及王爷提拔,才有今日,也可为民为国出力。如今列强林立,恐怕……恐怕日久天长,列强自成气候,对我国不利。”

    “少荃以为该怎么办呢?”

    “我大清国富民强,因而很多人来取经;难道我们就不能去找别人取点儿经来?如今英、法、美等国,其海防均远胜我国,我们若不能学到他们的技艺,也只能比它们落后。王爷,闭关锁国已是万万不可了!”

    奕点了点头。李鸿章的话他大半没听见,他正在想一个人——奕譞。为什么要想他呢?他越发感觉到,自从光绪帝一上台,奕譞已成了他最大的政敌,光绪是人家的亲儿子呀!太后为了取得再次垂帘听政的权力,将奕譞作为重要的靠山,在那次政变中,奕已感到自己的地位多多少少受到了一些影响。

    “王爷,你仿佛有心事。”李鸿章一双眼睛,观人直入肺腑,怎么会瞧不出来?“王爷,莫非是担心醇……”

    他只说了一个字,恭亲王马上像受了惊一般,回首转视李鸿章,那眼神中有几分惊诧,几分疑问,另有几分期盼:“少荃,你果然是绝顶聪明!”

    李鸿章有些后悔自己这么快说出来,他预感到自己已在不自觉中进入了一场争斗之中。恭亲王也好,醇亲王也罢,哪一个都得罪不得,自己身为一个汉人,在满清的天下,不依靠他们,又能去依靠谁呢?他故意靠近了一下,俯耳于恭亲王身边,低声道:“王爷,你有兵权,你怕谁?”

    仿佛是一句话点醒了梦中人,奕王一下抓住了李鸿章的手,他明白李鸿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这明明是在说,除了你王爷自身的几百万绿营军,还有我李鸿章的淮军和北洋水师,这些都是你的人。二人的手相执良久,在眼神与体温的传递中,他们的心紧紧靠在了一起。

    正是这一瞬间,正是这一让人作呕的时刻,也才决定了13名海军院校毕业生的前程。世间的事往往如此,偶然,有时决定着必然的进程……

    几日后,13位头戴瓜皮帽儿、身穿长马褂的青年踏上了“济安”号。“嘟——”汽笛声响了,“济安”号缓缓开离了闽江口。13名青年看着渐渐淡去的李鸿章的身影,看着从眼前滑过的码头、船厂、学堂以及两岸山峦,目光中颇有些苍凉。

    李鸿章的心情如浪涛翻滚,他们的前途如何?大清海军是否会因他们而振兴?李鸿章呆立在港口,百感交集……

    五、强大海军,北洋大臣艰难前行

    对于李鸿章而言,他宁肯做一只猫了,谁给好吃的就攀附谁。当年奕王爷得宠时,他天天请安,如今醇亲王得宠了,难道还敢怠慢他老人家不成?李鸿章不满足于仅仅胜过曾国藩,他要胜过更多的人,胜过历史上许多名侯名相。纵不能流芳千古,也还能遗臭万年。

    1.攀附奕譞

    日月交替,寒来暑往。大清帝国像一条颠荡在水里的破船,乘载着世界上最多的子民,慢慢向前航行着……

    这几年并不是平静的。整个国家、民族都在一种灰暗的色彩中,许许多多的事情发生了,历史将把它们深深镌刻在纪念碑上,警示着后人。

    光绪二年,英国侵略者强迫清王朝签订《烟台条约》,从此,英国殖民者可以自由地从印度进入西藏,实现它的亚洲计划。

    光绪五年,日本侵占琉球,改琉球为冲绳。

    光绪九年,法越战争爆发。

    光绪十年,马尾中法之战,清朝水师遭重创;陆地之战,清军由冯子材率领,在镇南关重创法军,却签订了《中法新约》。

    李鸿章依然是直隶总督、北洋大臣。他的这段生活更是充满了艰辛和苦涩。

    被送往欧洲进修的第一批学生业满回国,拳拳之志扑向了北洋水师的建设,可由于经费问题,北洋水师的阵容依然很小。

    光绪六年,李鸿章的老母病故,然而,由于军务繁忙,拖延了归期。当他回到故里,母亲的遗骸已然人土。

    光绪十年,他代表清政府签订了丧权辱国的《中法新约》,又遭国人一片唾骂。

    几年过去了,李鸿章真的老了许多。

    赵莲儿也老了,年近五旬,已是一个徐娘半老之人了。可是,由于长时间的自我保养,莲儿依然风姿不减。李鸿章则已年届六旬,头发斑白了,可是,多少人都以为,老中堂已经七十多了。“大卖国贼”的一生中有着太多的难言之隐,理解他的,除了手下的爱将们,再就是赵莲儿了,她知道这位身居重官的老中堂是要实现他怎样的人生价值。是的,他不满足于仅仅胜过曾国藩,他要胜过更多的人,胜过历史上许多名侯名相。纵不能流芳千古,也还能遗臭万年。

    这一日,李鸿章携了心腹周馥一同赶往醇亲王府,这是他抵京后第一个去拜访的人,也是这次来京议国事一个多月来,跑动最频繁的人。除了送上大量礼品,几乎每天都要去请安。周馥尤为不解:“中堂大人,您现在的位置,直隶总督、北洋大臣,又是朝廷封的文华殿大学士,相当于宰相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至少不会比那些王爷们官职小,可你为什么还要如此费心劳神,天天来请安呢?”

    李鸿章苦涩地摇摇头,长长叹了一口气,说道:“你呀,人称‘鬼机灵’,却原是迂而又迂之人。你跟随我多年,竟没看出来?当今朝廷是满清贵族的朝廷,这些大爷才是主事之人,谁都得罪不得。想当年奕王爷得宠时,我不也天天请安?如今光绪皇帝乃醇亲王所生,醇亲王自然得宠了,我难道还敢怠慢他老人家不成?”

    周馥听罢,不由得佩服地点了点头。

    奕譞如今已经取代了奕,成为西太后眼中第一红人,一方面是因为光绪乃奕譞生子,再者,在除掉东太后时,奕譞出了很大的力,才得以使她成为独自垂帘听政之人,实现了她的政治追求。

    对于李鸿章而言,他宁肯做一只猫了,谁给好吃的就攀附谁。如今奕譞的天下,自然也应该是李鸿章的天下了。他的北洋水师在奕譞的帮助下又有了很大程度的发展,奕譞掌管海军衙门,又与李鸿章构成了直接的上下级关系,自然是关系更密一层。

    2.军费问题

    北洋水师经过李鸿章几年的经营,尽管实力上仍无法与欧美老牌帝国主义水师相比,但是规模上也还说得过去,大大小小战舰,总局制造的,加上从外国购买的,已经超过了80艘,停泊于近海绵长的海岸港口,气派亦是不凡。李鸿章觉得北洋海军初具规模了,决定请求慈禧太后派人检阅。

    光绪十四年(1888),慈禧太后命太监李莲英为副使,与醇亲王一道,作为钦差大臣去视察海军。

    这次阅兵,醇亲王大开了眼界,当看到气派的大舰“镇远”号时很高兴,问李鸿章:“这就是花了300万两银子买来的铁甲船?”

    “正是。王爷。这种大舰世之罕有,战斗力极强,别说日本没有,就是英法也不过数十只而已。”

    “如此说来,我们的舰队足以称雄远东的了!”奕譞道。

    “托王爷福,我北洋水师实为远东第一水师。只是,比起欧美,我们差得太远了。如今海军军费时常克扣,于发展不利呀……”

    “少荃有所不知,我总理海军衙门,何不愿意多拨些款子来,给你发展海军,可是太后,太后她……”醇亲王话说了一半又咽回去了。

    醇亲王回去时,拉着李鸿章的手,依依不舍,李鸿章一直目送他远远去了。李鸿章有一件事一直不解:醇亲王有什么难言之隐?为什么谈到海军军费,居然欲言又止呢?一向神机莫测的李鸿章,此时竟也陷入了不得而知的痛苦中。

    西太后的想法一般是不愿提早让人知道的,可是,她瞒不过醇亲王。

    “太后,如今海军军费不甚丰足,铁甲舰只有两艘,比起欧美来,还相差甚远,我中华海军一日不崛起,也就要再挨洋人一天打,请太后明鉴。”

    “海军没钱?我看不是吧。他们至少有三千万两现钱!如此巨额,难道还要我从口袋里掏钱补贴吗?”

    “太后!小王所说是实!北洋海军建设虽已有了大的起步,但李鸿章说,难以应付欧美之强。太后您想,现在的欧美一再欺负我们,如果不具备强大的海军,可该如何抵挡他们?连日本都快拿我们当小国看了!”

    “住口!奕譞,你是不是得了李鸿章好处了?你从不过问欧美之事,今天却在我面前胡扯开了。我告诉你,再过不了几年儿,老佛爷我可要过60寿辰了,颐和园至今尚未破土重修,我找谁要钱去?!那时候,我想修圆明园,多少人出来阻挠,包括李鸿章,哼!如今我修园子了,你又想要钱?!告诉你们,颐和园不修,谁也别想做官!”

    老佛爷是急了。她已是一个52岁的老太婆了,她能不为自己养老找个好地方?几年前,慈禧想重修圆明园,遭到许多大臣的反对,李鸿章玩了个小花招,让此事不得已放下了。可是事隔几年,没想到又提了出来。

    这是李鸿章本该想到,可是没有想到的。奕譞把话传过来之后,李鸿章方才如梦初醒。

    他心里感到十分不满。自己难道保错人了?还是生不逢时?女人之治,自古不明,吕雉、武则天,哪一个不是骂名千古呢?国难当头,这慈禧不知道以国事为重,却要修什么园子,唉!我大清朝如此下去,我等恐怕没有葬身之地了。

    3.帝后之争

    光绪十五年二月初三日(1889年3月4日),光绪皇帝在太和殿举行“亲政”大典。这样一来,表面看去,西太后是“归政”了,可是实际上,西太后一天都没有放弃自己的权力。光绪帝“亲政”之后,满朝文武没有几个人把他放在眼里,西太后依然是一种无形的力量,不知怎么形成了一种规矩:凡是大臣给皇帝的奏折务必一式两份,必须呈送西太后一份,甚至光绪皇帝要任命什么官员都要禀明西太后。这些看似滑稽的规定无疑都有一个幕后的导演,自然是神通广大的慈禧太后。

    李鸿章不会想到,这场“帝后之争”,居然会涉及他的利益。

    慈禧“归政”的最大抱负莫过于颐养天年了,而她选定的却是颐和园。修园子前后的花费一共是3000万两白银。李鸿章几年来少领了海军军费不下几百万两,另有“海防捐”数百万两,滚滚流进了昆明湖。

    庞大的海军军费,一笔很可观的经费被建成了园子。光绪皇帝从内心里对李鸿章自然有了一点忌恨。因为李鸿章的所为,恰恰表现了他是太后的人,把钱给太后修园子,明显便是站在太后一边,这是对光绪皇帝不利的。

    李鸿章自恃为几朝元老,认为光绪皇帝纵然瞧他别扭,也终不致怎么样他,因是对光绪皇帝的一切态度采取了泰然处之的态度。

    可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李鸿章想躲心静,却惹了一身麻烦。

    这要先从光绪皇帝的老师翁同龢说起。此人是典型的帝党成员,他的思想深处,一直认为太后执政是极为有伤国体的。唯有皇帝才是一国之君,有着无可替代的地位。而且,他力主“自强”,这一点上貌似与李鸿章相合,而实际上,他却与李鸿章有着不可调和的见解,李鸿章的“自强”,得之于魏源,“师夷长技以制夷”;而翁同龢则把从外国购买军火视为“大逆不道”。

    当帝后之争显得越来越明显的时候,翁李之争也提上了日程。

    4.翁李之争

    一天,文武大臣都到养心殿参加廷议。突然,光绪皇帝的老师翁同龢开口了,他清了一下嗓子,以显示自己地位之尊:“咳……今日正好大家都在,老臣我说上两句。如今圣上亲政,举国欢腾,我们做臣子的,应当为国尽忠,为国尽孝,为国尽其才……”

    有人学着他的样子“咳”了一声,以显示其不耐烦。

    翁同龢置若罔闻,继续说道:“为臣者,应当首先考虑本国利益,不要事事都听洋人的,更不应该奴颜婢膝,卖国求荣,可是现在就有这样的人在……”

    李鸿章心里说:“好你翁同龢,居然在我面前撒起野来!”

    翁同龢越说越激昂,矛头一指,直接挑向李鸿章:“现在的北洋水师不能立足于本国,却向洋人去买军火,可是依然接连败北,白花花的银子全成了炮灰,到头来,又是签一张和约,再赔上数万两黄金,不知到底是何居心!”

    “这么说就不对了!”李鸿章憋不住了,朗声断喝:“你说我是何居心,我倒是想问一下你是何居心。你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为社稷、为国民,请问你又为我大清做过一件什么事?”

    “这……”翁同龢一时语塞,“你……你……李中堂大人,你不要居功自傲呀,我翁同龢不才,亲自给当今圣上讲过课,此功比起你的《中法新约》,是否还可称道一下?”

    “当时之所以签约,是为了实现国与国之间的和谐,以免结怨太多。你既知礼法,难道没听说过‘和为贵’吗?”

    “信口雌黄!”翁同龢恼羞成怒,“昔日左宗棠将军与俄人激战于伊犁,打得俄国人闻风丧胆,何等扬眉吐气!你李中堂确实不差,可你也让我们扬一下眉、吐一下气呀……”

    李鸿章稳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人们拿左宗棠来抢白他,已不是一次两次了,他笑了一下,说:“左公确实令人敬佩,然而他已经去世了,剩下的外辱,应当由我们支撑。”

    翁同龢依旧不饶人,继续道:“北洋、南洋水师,从外国购置军火一事,理应即刻废止,否则,天长日久,国将不国了!”

    “国将不国”,这可不是一般人敢在养心殿说的话。李鸿章厉声道:“翁同龢,如今海军我一手支撑,其中的事情你了解多少?洋人军火的火力胜我数倍,假如当年不是有洋人的军火,又怎能够灭得了长毛?”

    谁都知道,李鸿章是剿灭太平军的英雄,而他当年确是借助了洋人的军火。为此,曾经展开过一次讨论的,慈禧太后对李鸿章之举大为赞赏,当时也没有人再说什么了。今日李鸿章把太后搬出来了,谁还敢说别的?翁同龢咽了口唾沫,恨恨瞅了李鸿章一眼,不再作声。

    5.惩治鸿章

    年轻气盛的光绪皇帝越来越觉得李鸿章是一个棘手的人,连自己的老师翁同龢他都敢肆无忌惮地碰上一碰,如此下去,还反了你不成!光绪帝知道众臣多对李鸿章有成见,就找了机会展开了一场不大不小的惩治李鸿章的行动。

    养心殿上,光绪帝正在对李鸿章发火,他摔出一张奏折来,扔到李鸿章脚下说:“我的直隶总督、北洋大臣,我的大学士,你看看那是什么。”

    李鸿章弯下腰去,拾起了那个奏折,不看则已,这一看,直把李鸿章吓得魂飞魄散——原来那奏折竟是他在中法战争后期,清朝本已取胜,他却上书朝廷“请和”之书。

    光绪帝接着说:“你做得很好呀,卖国求荣、不惜媚外。和、和、和,我大清这点儿家底儿全让你和进去了!”

    “是呵,皇上圣明!昔日左宗棠大人力主迎战,他却一味求和,致使胜之不胜,使我大清蒙千古之辱。”

    “历来海战,他哪一次不是议和?”

    朝廷之上你一言我一语,许多大臣们也都弹劾起来。

    这时候,李鸿章的思绪早已飞到了六年前,与法人之战期间。

    那时,左宗棠确实领命去了福建,督办军务。不长时日,消息传来,海军在福建大败,左宗棠负伤而归。李鸿章又被推向了谈判席,“和为贵”的信条一直指使他和悦地与洋人相谈、和悦地答应了法国人的一切条件。但是朝臣人人反对,清政府也认为有伤体面,没有接受,这样,一直拖延了有几个月的时间。

    李鸿章一再敦促“讲和”,清廷掉不下面子,法国人步步紧逼。

    中法战争爆发了,清军节节败退。唯有冯子材指挥军队,于镇南关大破法军,震惊了法人内阁。与此同时,国人大奋,朝中大臣也众口一词地指责李鸿章,而李鸿章硬是在这样的压力下,力主求和,居然得到西太后的同意。因为相比之下,西太后更不愿意打仗。

    李鸿章立在大殿之上。回想着一幕一幕,过电一般迅捷。

    光绪皇帝的责难,众臣的帮腔,李鸿章站在那里,默不作声。

    奕譞有点挂不住了,他虽为光绪帝生父,却不满光绪皇帝的一些做法,依然是后党的中坚。他今日一见,光绪皇帝是为了给李鸿章一点颜色看,故意这么做,这分明是杀鸡给猴看,这还了得?

    他进前一步,奏道:“禀皇上,李中堂大人冤枉啊。历次签约之中,李中堂皆以国为重,奈何列强顽固,因而使得李中堂身背骂名。凡历来与洋人签约,皆是西太后所允,难道我们能说西太后卖国吗?李中堂深明大义,深知国之强盛,理应‘自强’,因而一再兴办民企。大办船厂、制造厂、修铁路……凡此种种,皆非庸人可为、卖国求荣之人可为也。”

    醇亲王把“老佛爷”给搬了出来,这下子光绪帝也没词儿了。李鸿章感激地看了一眼醇亲王。

    6.强大海军

    大沽码头,北洋水师的一艘艘军舰若隐若现在蒙蒙雾气之中。李鸿章在北洋海军提督丁汝昌陪伴下,观看新购进的几艘战舰。

    “人都来齐了么?”李鸿章问道。

    “中堂大人,都到齐了。”丁汝昌答。

    李鸿章在丁汝昌的搀扶下登上了“镇远”号甲板,走到船舱口,李鸿章觉得舱内黑压压一片,却原来是各舰管带跪倒在舱中。

    李鸿章推门进去,“给各位管带看座。”他吩咐道,“今日召你们前来,是因为朝廷对我们大力肯定,已经批准了《北洋海军章程》。这些年来,各位不辞劳苦,才有今日的北洋水师。今后望诸将更加努力,振我北洋!”

    “是!”众将异口同声答道。

    接着,李鸿章按《北洋海军章程》,宣布了北洋海军主要将官的正式任命。各舰管带一一上前跪拜谢恩。各管带几乎无一不是福州船政学堂马尾一期生。一晃,这些人也都早已过了而立之年了。

    这时的北洋海军,已成为中国有史以来最强大的海军舰队,即使同世界水平相比,也毫无逊色。李鸿章看着强大的北洋海军阵容,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毕竟,对他这位北洋大臣而言,再没有什么比自己的海军强大更让他高兴的事了。

    突然听见舱外一阵躁动:“让我进去,我是李中堂家丁!”

    “家丁,家丁怎么能私闻战舰!”

    李鸿章听得真切,命令说:“叫他进来。”

    自称“家丁”的人被放了进来。李鸿章一看,正是老家人李丰。李丰见了李鸿章,当即跪倒,什么话都没说,先咧嘴哭开了。

    这一来把李鸿章吓坏了,急切地问:“李丰,你快说,是出什么事了?”

    “回老爷,夫人她……她仙逝了!”

    这一句话不要紧,李鸿章听后感觉眼前一黑,差点摔倒:“李丰,你快讲来,夫人她……年方四旬,怎就突然死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丰颤巍巍道:“回老爷,夫人昨日精神尚好,今早小人依旧清扫庭院,夫人觉得胸闷,要我马上去请大夫。小的刚要去请大夫,夫人屋里便传来了哭声,却已仙逝了……”

    李丰的话还没说完,只见李鸿章一下子倒在椅子上,背过气去了。丁汝昌等晃动着李鸿章的身子:“中堂大人,你醒醒,醒醒啊……”

    过了好半天,李鸿章才回转过来,哭道:“莲儿,你为何早早先去了!”言罢已泣不成声……

    六、北洋悲歌,李中堂命殒贤良寺

    掌灯时分,李鸿章进入迷留之际。院内最后几片树叶发出刷刷的摇动声,忽然一阵风吹过来,仅存的树叶落光了。李鸿章微微睁开眼睛,一行浊泪已经滚落下来。最后,他两眼直瞪瞪地看着外面,至死不瞑目。

    1.甲午战争

    1894年,朝鲜爆发了东学党领导的农民起义。清政府应朝鲜政府要求,出兵帮助镇压,日本乘机占领汉城。东学党被镇压了,日军继续增援部队,占据釜山、仁川一带战略要地,公开敌对中国。

    李鸿章明白,对日宣战必然动用北洋水师。为保存自己的军事实力,他急令人与日本大使会晤,恳求停战议和。日本大使满口答应,暗中却添兵派将,突然进攻牙山的清军。清军守将叶志超贪生怕死,狼狈逃窜。

    丁汝昌等爱国将领闻讯,纷纷要求出战。李鸿章拍案大怒:“你们懂什么外交,日军还未正式宣战,我们就要遵守‘万国公例’,静守勿动,违者——斩!”

    正说到这里,门外送来圣旨。原来光绪皇帝下旨令北洋大臣李鸿章,派兵支援牙山,追剿倭寇。李鸿章接旨后,心里暗暗骂皇上糊涂,但又不敢违旨,只得没好气地对丁汝昌道:“好吧,你派二艘兵舰,运载二营兵力,运往牙山。”

    丁汝昌领命后说:“这几日我们几次遇见一艘行动诡秘的美国军舰,一被发现,很快闪开,像是在窥测我们机密。再说,在我们的航线上浮着许多日本造的水雷,准是美国人把我们的航线透露给日本了。为安全起见,最好让整个船队护航。”

    “小题大做!派两艘军舰护航还不够吗?”李鸿章不满地瞥了一眼,又道:“这样吧,借英国高升号运兵,打英国旗,准能确保安全了吧!”说罢,就让人拟电文通知有关的军舰。

    谁知电文刚到天津电报局,就被日本间谍刺探到了,日军及时做好了各项准备。日舰吉野、浪速、秋津渊号预伏在丰岛海面,于七月二十六日,向中国兵船开炮。济远号管带方伯谦,竟可耻地挂白旗逃跑,致使高升、操江两船失去保护而遇难。

    一时间群情激奋,都嚷嚷着要和小日本打一场,李鸿章有些顶不住了。就在这时,慈禧太后的谕旨传来了:“现在决不同日本议和,但俄国特使喀希尼倘愿意出面调停,也不要拒绝。不过,俄国若要乘机索取东三省,那就难办了。”

    李鸿章是个刁滑的政客,对太后的用心领会得清清楚楚。太后的第一句话只是说说而已,真正的用心还是想议和,只是条件不要太苛刻。有了西太后做靠山,李鸿章即刻下令北洋水师退至旅顺,放弃大连。他心想,小不忍则乱大谋,只要给日本一点小便宜,再靠喀希尼出面调停,就不会出大乱子,他的北洋水师,以至整个洋务事业,就能很好地保住。

    梦有点儿过于美了,李鸿章年少痴情,没想到上了年纪,依然如此“痴迷”,战火马上就燃起来了,可他还在冷静地“单相思”。

    2.求和丢土

    由于李鸿章一相情愿的等着列强插手调节,对日本采取了不抵抗政策,日军不发一枪一弹占领了大连。敌人在大连休整了十天,然后攻打旅顺。李鸿章唯恐打破议和大局,急令北洋水师退守威海卫。

    过了几天,俄国特使喀希尼来到了天津,李鸿章马上就厚礼相送,直至喀希尼答应调解中日关系,他才放心回总理衙门。但一进总理衙门,见了旅顺守将徐邦道,想起他违令偷袭日军之事,怒火顿时涌上心头,喝道:“你来此干什么!”

    “大人,旅顺统帅龚照玙,暗中与日军勾敌,有出卖旅顺之图!”

    李鸿章不听则罢,一听大怒,斥说:“徐邦道,你身为一军之长,在金州违背我的命令,私击日军破坏了议和大局。今日,你又诬陷统帅投敌,是何居心!来人啊,给我拿下!”

    “慢!”一声大嚷,徐邦道的部将方虎押着一个全身发抖的日军翻译闯了进来。他道:“这翻译混入旅顺,张贴日人告示,蛊惑人心,被我捉拿,谁知龚照玙当晚就把他放了。这个翻译还伙同几十个汉奸点燃柴火,炸毁炮台,被徐将军当场捉住,从他身上搜出龚照玙亲自绘制的地图、亲笔写给日军司令的投降书。不信问这洋人!”

    “是,是,确实是龚照玙写的,他和日军司令早已来往。请李大人饶命!”这个洋人抖抖索索地说。

    李鸿章却亲松其绑:“您受惊了,只要日军停战,一切都好商量。”

    这使徐邦道、方虎极为惊诧,不满。方虎禀告道:“这人罪大恶极,先后打死我军战士五名,不能饶恕他啊!”

    “大胆,狂妄!”李鸿章勃然大怒,“口出狂言,冲闯总理衙门,军杖治之!”

    徐邦道和方虎被重打几十大板,赶出了天津,而日本翻译被李鸿章派专人护送回日军去了。

    第二天晚上,李鸿章正在总理衙门宴请喀希尼。这时,门外传来吵嚷声,李鸿章令大管家出外查看。不一会,大管家慌张地溜到李鸿章旁边,耳语道:“旅顺告急,丁汝昌请求北洋水师支援,他要见您,遭门卫阻拦,因而闹了起来。”

    李鸿章眼皮一耷拉,然后陪着笑脸对喀希尼道:“我去去就来,请原谅!”

    丁汝昌见李鸿章虎着脸出来,忙跪地禀道:“请中堂大人发令我北洋水师前往旅顺解围,如若不支援,必然使旅顺失守……”

    “我重申命令,不准越威海一步,保船避战,如违令进战,虽胜亦罪!”李鸿章严斥道。

    “李大人,若今日不战,明日又不战,等日兵占了旅顺,围攻威海,那时北洋水师只好束手待毙了。”

    李鸿章勃然怒道:“谁敢破坏议和大局,定斩不饶,令你即刻返回威海!”李鸿章话毕,一甩袖子回到席上陪伴俄使。

    3.北洋覆没

    就在李鸿章大唱议和老调之时,日军的进攻开始了,旅顺要塞里乱成一团,统帅龚照玙和许多将领都是投降派。敌军尚在一百里以外,他就把细软行李装到船上,一溜烟地从海上逃到烟台,把旅顺让给了日军。

    旅顺口陷落以后,日军又向另一个海军要塞——威海卫进军。威海卫突出在山东半岛上,南北两岸渐伸入海,环抱成半圆形。这里有海军提督的衙门和各种海防设施,确是个形势险要、设防森严的优良军港。

    一月二十八日,日舰二十五艘,向威海卫逼进。

    丁汝昌命令道:“全部兵舰、鱼雷艇出击,趁日军欲将登陆之时,打他个措手不及!”

    “还打?李中堂正和日本议和呢,我们不同意打。”几个洋教官纷纷叫嚷起来。他们都是李鸿章直接安插的,有提督、副提督等官衔,和丁汝昌平起平坐,不经他们同意,不得擅自行动。丁汝昌气得直跺脚,可是毫无办法,只好眼睁睁地看着日军登陆。

    日军登陆以后,立即抢占荣城,并兵分两路,进扑威海。丁汝昌忍无可忍,他不顾洋教官和怕死的将领阻挠,下令开炮。顿时,日军狼哭鬼号,死伤一片,敌军左翼队司令官大寺少将也被炮火击毙。

    也就在这时,李鸿章拍来了电报,不准丁汝昌妄自开战,并要洋教官监视丁汝昌,还要丁汝昌把大炮机件送回炮台。原来,南岸炮台眼看就要丢在敌人手中,丁汝昌怕炮台大炮被日军占用,来俯击军港中的北洋舰队,预先拆卸下了大炮的辊件。洋教官将此事告到李鸿章那里,李鸿章又电令装好机件。

    当然,李鸿章并不是想把威海港白白地送给日本。他只是把希望寄托在俄使身上,总以为他能帮助和平解决的。李鸿章再次央求喀希尼道:“北洋水师是我最重要的家业,万万不可损失。望您再赴日使馆,只要能保住我的北洋水师,什么条件都能答应。”

    喀希尼拍胸答道:“中堂先生有这样的气度,什么问题都好办了。我想,只要割让台湾,日本定能同意撤兵。”

    李鸿章满心欢喜,但听说丁汝昌违令开战,而且拆炮,怒不可言,当即发了电令。

    丁汝昌接到电报后眉头一皱,悄悄对定远舰的炮手李某耳语一番。李某装着送部件上岸,用大量炸药,炸毁了一座炮台,减轻了对港内军舰的威胁,他正要炸另外两座炮台,不料被洋教官发现,被活活杀死了。

    没多久,日军轻而易举地占领了炮台,并把炮口对准北洋水师,猛烈轰击。北洋水师的洋教官、部分军官,威逼丁汝昌投日。丁汝昌义愤填膺,最后被逼喝毒药而死。这些洋教官和部分官兵公开献舰投日军,宣告北洋水师彻底覆没。

    4.赴日签约

    这天,丁日昌拿着一份电报来找李鸿章,正撞上李鸿章在发脾气。李鸿章看到丁日昌,问他:“什么事?”

    “军机处催你赴日签约!”丁日昌尽量把语句放得平缓,小心翼翼地把电报呈上。

    李鸿章抓起电报,撕成碎片:“回电,我不去!”

    丁日昌见李鸿章两眼燃烧着怒火,应了一声,就踮着脚尖儿退了出去。“回来!”他刚刚退出,又被李鸿章喝住,于是赶紧跑进来,跪在他面前,颤声道:“大人有何吩咐?”

    李鸿章没有说话,呆呆地坐在椅子上。此刻,他的思想是矛盾的。他的北洋水师覆灭后,门庭立即冷落下来。现在,日本点名要他签约,他可以东山再起。然而,割地赔款,弄不好就是千古罪人,他也不愿再揽罪名。但是,日军继续进攻,天津难保,自己又怎能袖手旁观呢?再说圣旨又怎敢违背?

    几日后,李鸿章到达北京,亲自拜访各国驻华公使,乞求他们对日干涉。然而,这些公使纷纷劝说李鸿章尽快答应日本条件。无奈,李鸿章又去请示太后。太后道:“你乃朝廷股肱,国家栋梁,现在兵临城下,只有你赴日议和签约才适合。割让土地也罢,只要日本退兵就行!”

    李鸿章没法,只好和儿子李经方、美国顾问科士达,乘船到达日本,与日本代表伊藤博文谈判。他一见伊藤博文,就要求停战。但伊藤博文要求清政府以山海关、大沽口、天津三处作押,才肯停战。

    李鸿章一听,倒抽了一口冷气。这几处都是京城要塞,若押与口本,简直是引狼入室,清廷必然怪罪。李鸿章此时只得拿出拖延手段,敷衍他们。今日议了,明日再议。

    日本马关大街上,一辆豪华的包车不紧不慢地走着,车厢里李鸿章正微闭双眼打盹。他刚刚散会,回寓馆去。连日会谈毫无效果,日军仍大肆进攻。天天有清廷发来指责他议和不力的电报,使他精神恍惚,终日愁闷不堪。

    突然,车子强烈震动一下,停住了。车夫大声喝问:“你们是什么人!看清没有,这是大清帝国议和代表李大人的车,怎敢拦阻!”

    李鸿章掀起车帘子一看,原来是几个日本浪人正在纠缠着,他正要缩回头,不料被一个浪人发现,说:“李滑头,签约之事,为何延缓?哥们等得不耐烦了,送几颗黑枣让你尝尝!”话毕,他从腰里掏出手枪“砰砰”就是两发。

    “哎呀!”李鸿章左颧中了一弹,血流满面,匆匆地驾车回寓馆去了。

    李鸿章遇刺的消息传到欧美,各国新闻界纷纷谴责日本无理。日本自知理屈,派伊藤博文到李鸿章住处道歉。李鸿章除一只眼及嘴外,脸部全被纱布缠住。他要日本停战,伊藤博文答应了。然后商定和约,伊藤博文依然不肯让步。这时,美国顾问科士达附身劝说李鸿章:“如不签约,你也休想活命。”李鸿章见他说得有理,一只眼上下眨着,表示同意,签订了《中日马关条约》。

    5.重新出山

    丧权辱国的《中日马关条约》签订后,全国哗然,“请杀李鸿章以谢天下”的呼声,震动整个京城。李鸿章回国后,吓得只好躲在天津,不敢进京。后来,清政府为了推卸卖国罪名,罢免了李鸿章直隶总督的职务。

    李鸿章的下台,引起帝国主义的不满。俄皇二世举行加冕礼时,中国准备派王之春作使者去俄国。俄使喀希尼听说后,急忙去总理衙门说:“俄皇加冕是非常重要的事情,派没有名望的王之春出使俄国,莫非藐视俄国不成?”

    总理衙门大臣吓得面如土色,急问派什么人去俄国合适。喀希尼嘴一撇道:“资历名望像李中堂那样的就行!”

    1896年2月末,一道重要的圣旨传到了李鸿章居住的贤良寺。李鸿章眨着发涩的老眼,再捧起久违的圣旨,细细地体味着:“命文华殿大学士李鸿章为钦差头等出使大臣,去俄国祝贺俄皇尼古拉二世加冕典礼……”“钦差头等出使大臣”的尊位对于李鸿章来说恍如隔世,此生有幸再担当,李鸿章怎能不感到惊喜,可谓绝处逢生啊!

    不久后,李鸿章来到了俄国首都圣彼得堡。当时加冕日期还没有到,俄财务大臣微德与李鸿章来往格外亲密,暗中诱使李鸿章签订《中俄密约》。李鸿章就是不肯签约,整日在圣彼得堡视察,出够了风头。

    这日,李鸿章参观海陆军陈列馆。他把双手藏在阔袖子里,搁在肚子上,从这一建筑物走到另一建筑物,对列队欢迎的人毫不理睬。

    俄大臣布哈拉米尔以东道主姿态越过李鸿章前面,李鸿章满脸涨红,停住了步。中国翻译官慌忙绕了几个圈子,向布啥拉米尔作揖打躬道:“不可走在他面前,只有皇帝才可以!”

    布啥拉米尔摸摸胸前的勋章,再看看李鸿章,恼怒地说:“真是……什么礼节呀!”他红着脸让李鸿章走在前面。

    在午宴上,微德与李鸿章格外亲热,目的要李鸿章签订《中俄密约》。李鸿章把密约推向一边,一声咳嗽,幕僚忙捧上烟枪,侍候他。李鸿章过了烟瘾后,斜眼道:“贵国不用外务大臣出面,反而差你财务大臣与我秘密商议,是为了避各国的耳目吧?我没有签约的大权!”

    微德心里明白,李鸿章是在要大价,就报告了沙皇。沙皇二世亲自接见了李鸿章,声明送给李鸿章二十万卢布,要他签约。这对,李鸿章喜得眉开眼笑,他一心想联俄抗日,断然应允了,就和微德签订《中俄密约》。

    英、法、美等国也看中李鸿章能为他们服务,因而纷纷邀请李鸿章去游玩。李鸿章等沙皇二世加冕期过后,就跑到英、美、法等国去了……

    6.死不瞑目

    1900年春夏之交,义和团运动在北京、天津、保定三角地带高涨起来。5月,义和团逐渐分成东西两路,向京津前进。5月28日,奥、英、法、德、日、意、俄、美八国见义和团运动发展正快,清政府镇压不下去,便一致决定,以“保护使馆”名义,调兵进入北京城。

    八国联军6月17日攻占大沽炮台;7月14日攻陷天津;8月2日集兵二万自天津沿运河两岸进发,在廊坊受义和团围攻,兵败后加大兵力一举占领廊坊;8月14日凌晨来到北京城外向北京发起总攻,至16日晚基本占领北京全城。

    慈禧和光绪帝一看情况不好,在八国联军攻占北京前仓皇逃避到西安,派李鸿章和庆亲王奕劻为钦差大臣主持议和。1901年9月7日,李鸿章和洋人签订了名闻中外的丧权辱国的《辛丑条约》。

    当时,举国民众纷纷痛骂。李鸿章犹如丧家犬、过街鼠,处境窘困。“洋主子”也不买账了,守卫在贤良寺的俄国卫兵拿他取乐,深更半夜燃点炸药,震得破寺摇摇欲坠,连他外室的窗玻璃也震得碎裂了,李鸿章整日惶恐不安。不久,俄国兵撤走了,贤良寺门可罗雀,李鸿章恼羞成怒,常常吐血。

    1901年11月7日,正是北京的深秋时节,贤良寺庭院花草残破,树叶飘落。掌灯时分,李鸿章进入弥留之际。院内最后几片树叶发出刷刷的摇动声,忽然一阵风吹过来,仅存的树叶落光了。李鸿章微微睁开眼睛,一行浊泪已经滚落下来。最后,他两眼直瞪瞪地看着外面,至死不瞑目。他心里想着和议新成,联军未退,俄约未了,俄使昨日又前来催逼签约,慈禧和光绪帝也没有回宫,所有这一切,都让他不能瞑目。

    李鸿章的辞世在清廷朝野所引起的震动,就像失去了一根支撑着将倾大厦的砥柱。慈禧也为之伤心流涕,多次发布谕旨深表哀悼,认为李鸿章的去世是清王朝的一大不幸和巨大损失。后来清廷降旨,赐其谥号文忠,追赠太傅,晋封一等侯爵,入祀贤良祠。

    这是有清一代汉族官僚前所未有的殊荣,李鸿章在经历大起大落、大喜大悲后,在身后得之。然而千秋功罪,任人评说,或毁或誉,各有视角。李鸿章死去一百多年了,他留给我们的思考却远不止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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