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古代七大宰相就是会掌权-第六位宰相 曾国藩 老于世故、官运亨通的湘军统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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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提起曾国藩,人们都知道他是镇压太平天国运动的罪魁祸首,老百姓说他祸国殃民,骂他是汉奸,是残害百姓的屠夫民贼。清政府却说他有学问,“器成远大”、“忠诚体国”,称他是“名臣”、“名相”,蒋介石也把他的文章和家书当成圣经来读。可是你知道,他是怎样走上那“名臣”、“名相”之路的么?

    小档案

    姓名字号:

    曾国藩,初名子城,字伯涵,号涤生,谥文正

    籍贯:湖南省长沙

    出生日期:公元1811年11月26日

    逝世日期:公元1872年3月12日

    属相:羊

    职业:

    历任两江总督、直隶总督,一等勇毅侯、大学士(相当于宰相)

    父亲:曾麟书,私塾老师

    母亲:江氏,家庭妇女

    妻子:欧阳氏

    社会关系:恩师穆彰阿(清朝和珅第二)、师爷一大群、朋友一大堆

    一生成就:成功剿灭中国历史上最大的一场农民运动

    结局:病死金陵

    引子

    是名宰相,是真将军,当代郭汾阳,到此顿惊梁木坏;

    为天下悲,为后学惜,伤心宋公序,从今谁颂落花诗。

    这是清末著名学者俞樾写的一副挽联,联中的“名宰相”、“真将军”指的就是中国近代史上一个极其重要的人物——曾国藩。

    他出身农家,在朝中无依无靠,仅凭一己之力,九年升十级,从七品一路升迁到正二品大员;天下大乱,朝廷陷于水火之中,他主动请缨,回乡搞团练建乡勇,不想却出师不利,接连失利,他自嘲为“屡败屡战”;经过多年经营,终于攻下天京,一时权倾朝野,几可问鼎天下,但他急流勇退,拒绝称帝;他是书生出身,却位列“一等勇毅侯”,书生封侯,乃大清国头一份;晚年朝廷与洋人有涉,一时无人能决,他依然奉命接受,不料却背上了一个“卖国贼”的臭名。

    纵观曾国藩的一生,他那卓有成效的权术哲学,他那独立独行的修身之道,他那常胜不败的当官真经,他那变化莫测的谋略智慧,无不令人叹为观止。相信了解曾国藩一生经历,定会使你受益匪浅!

    一、时来运转,湘乡寒儒终为翰林

    曾子城心想:我原以为穆彰阿冷峻无比、高不可攀,没想到他竟如此平易近人、和蔼可亲。看来,老天爷真的很偏爱我,让我遇上了伯乐。我这匹千里马有了伯乐赏识,定能驰骋千里。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眼下天赐良机也,必须牢牢地抓住它!

    1.巨星陨落

    钟山似龙蟠,石城如虎踞。千年古都金陵(今南京),历尽风雨,饱经战火摧残。

    到清朝同治十年(1871年),金陵作为太平天国都城的历史虽已过去七年,但城内还留着清廷大军与太平军血战的痕迹,到处是一片凋敝凄凉的景象。与此形成鲜明对比,刚刚重修起来的两江总督衙门却是屋宇严整,气象一新,显得威严肃穆。

    然而,在这总督衙门的深处,并没有多少乔迁新办公楼的高兴,相反,倒是笼罩着一派哀愁沉闷的气氛。因为这里的主人油尽灯枯,已经熬不了几天了。连日来,他不断发些悲生忧死的感慨,做些关于后事的安排。身边的家人、僚属尽管总是说些骗鬼的宽慰话,但眼见他病症越来越严重,知道无力回天,心头自然不会太舒服。

    或许,他实在不需要通常的祝愿式宽慰,因为他对人生已有太多的感悟;或许,他也同样需要常人所需的宽慰,因为他也是血肉之躯,有着珍惜生命的本能;或许,他更渴望在他身上出现妙手回春的奇迹,因为他还有很多割舍不下的重要事情有待了结……

    莫非,他的生命真的成了一支摇曳不定的风中残烛,说不定在哪会儿就要一下子永远地熄灭?一个曾力挽狂澜,支撑起晚清“中兴”大厦的栋梁人物,在生老病死的自然法则面前也竟是如此软弱无力。

    这个时刻终于来到了。农历二月四日(3月12日)午后,他勉强支撑着病体,由儿子陪伴,仆人跟随,到衙内的西花园散步,忽然一阵强烈的眩晕袭来,腿脚麻木得再也不听使唤,顿时无法走路。仆人们赶忙叫人搬来坐椅,把他扶了上去,抬回屋内。家人都来到跟前,他已不能说话,只是在椅子上静静地倚坐着,是那么平和,那么安详,仿佛只是过度劳累后的稍作休息。就这样到戌刻(晚七点至九点)时分,他便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据说,在他去世的时候,金陵城下着小雨,天色阴暗,忽然有火光照耀城中。于是,不少人急忙出来救火,却又找不到火在何处,只见有红光圆如镜面,向西南方向缓缓飘去。又传说城外有人见到大星陨落于金陵城中。

    这种有意无意的附会渲染给此人之死平添了几分神秘,但这也正好说明当时世人对他的看重——他有惊天动地的非凡才能。

    的确,他堪称一代雄才、三朝(道光、咸丰、同治)重臣!

    他的死,震动了金陵,震动了大江南北,也震动了千里之外的京都。清廷皇帝为之停止临朝听政,并给予了他很高规格的封赐——谥号“文正”,这在清代只有寥寥数人获得,这与他生前的破格封侯,同为汉臣所获的最高荣誉。

    他就是曾国藩——中国近代史上一位很有影响力的人物,然而也是一个很有争议的人物。那么,曾同藩的一生经历有什么独特之处呢?为什么说他既是一位很有影响力,又是一位颇有争议的人物呢?且看曾国藩的传奇人生。

    2.金榜题名

    京城的七月正是桑拿天,虽然不时地有丝丝微风飘来,但人们仍然觉得身上黏黏糊糊的。

    这天,会试的录取名单在北京发榜了。老天爷偏不与人方便,天上淅淅沥沥地一直下着小雨,但这并不能阻挡远来科考、急切盼望知道结果的学子们前来观榜。一张张油伞下面,跳动着一颗颗忐忑不安的心,飘动着一个又一个急匆匆的身影。

    热闹了一整天,直到天黑之后,这里才静下来。

    这时,突然有辆人力车飞快地跑来,停在发榜处,从车上下来一个20多岁的男青年。他左右望了望,见没人,就搞下人力车上的车灯,紧张地走到榜前查找自己的名字。当他看到“曾子城”三个字的时候,才深深地吐了一口气,嘴角露出一丝得意的微笑,随后他便登车而去!

    这一年,是道光十八年(1838年)。

    这个男青年就是曾国藩,不过他当时的名字还是曾子城,我们也暂且这么称呼他吧。他这已是第三次入都会试,在两次落第之后,这次他总算榜上有名,考中了第三十八名贡士。因此,曾子城能不激动万分吗?此时,他脑海中如波涛汹涌,过去的一幕幕往事又如一个个小虫爬上了他的记忆,让他无论如何也挥之不去。

    嘉庆十六年(1811年)11月26日,曾子城出生在湖南省长沙府湘乡县一个名叫白杨坪的偏僻的小山村里。这个村子坐落在湘乡、衡阳两县之间的高嵋山下,离湘乡县城一百二十里(今属双峰县)。白杨坪一带是丘陵山区,山青水绿,林茂竹长,风景十分秀丽,只是消息闭塞,文化相当落后。

    曾家在当地虽也算得上富裕,可也有不顺心的事儿,就是家里没有一个做官的。也正因为这样,这个家族才更加长年盼望后人能够成龙成凤,盼望族中后生有人能够科举及第,光祖耀宗。

    事情亦很巧合,有两件事让人们与曾子城的出生联系了起来。曾子城出生的那天晚上,他的祖父曾竞希梦见了一条巨龙,从空中盘旋进自己的家中,悬梁绕柱,惊得他不敢正视。一梦醒来,子城诞生。曾竞希认为这是大吉大祥的兆头。

    另一件是,曾家庭院里缠在古枫树上的紫藤,本已枯槁,现在却借曾子城出生之喜,死而复活,枝粗叶茂,盘旋而上,宛若一条凌空而奔的蛟龙。因此,人们都说曾子城是条蟒蛇精投胎,缠在这棵枫树上的紫藤,就是蟒蛇精的化身。

    通过这两件事情,曾家就把光大门第的全部希望都寄托在了这个孩子身上。祖父、父亲从此对曾子城耳提面命,督促他早日走上了学而优则仕的道路。

    清朝会试三年一次,考中为贡士,贡士经过殿试取得进士出身,仍需再进行一次殿试,特派大臣阅卷,是为朝考。现在曾子城取得了贡生资格,下一步就是到朝中正大光明殿参加殿试。殿试共分三个等级,即一甲、二甲和三甲。只要自己殿试时能进入一甲、二甲,就可入翰林院。

    科举时代的翰林院,是“制造”朝廷重臣的“生产流水线”。一旦被点了翰林,前途无量!外则总督、巡抚,内则大学士、尚书、侍郎。所以,曾子城回旅馆后,便紧张地为殿试、朝考做准备。

    3.钦点翰林

    时隔三月,殿试开始了。虽然曾子城此次赴京,抱定“一鸣惊人”的信念和为曾家改换门庭的信心,但殿试的结果却使他大失所望,他只考中了第三甲第42名。

    看完榜后,曾子城心情郁闷。按清朝惯例,第三甲进士能进翰林院的凤毛麟角,一般分发到各部任主事,或到各省去当县令,而曾子城梦寐以求的则是进翰林院。曾子城觉得自己考取第三甲进士,即便参加朝考,进入翰林院的希望也渺茫,便有放弃参加朝考的想法。

    同行的郭嵩焘觉得这样就放弃太可惜,提醒曾子城说:“子城兄,听说有个姓劳的御史是咱们的同乡,帮过不少本乡举子的忙,人很随和,不妨找他帮助通融通融……”

    劳崇光比曾子城大9岁,是道光年间的进士,当时在京城任御史之职。曾子城以前来京城参加会试,曾经拜访过他。劳崇光是个爱才又结交很广的人,初次见面就十分欣赏曾子城的才华,并答应如果将来需要帮忙,他将尽力而为。为此,曾子城抱着一丝希望,来到劳崇光府上。

    劳崇光问明曾子城的来意后说:“三甲进翰林院的,每科倒是都有几个,但那几个破例的人,要么朝中有人,要么家中有钱。你一个乡下出来的农家子弟,既无关系,又没有钱财,要以三甲进翰林院,恐怕难度比较大。”

    劳崇光瞧见曾子城满脸失望的神情,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又说道:“不过,你也不是一点机会没有,他们凭关系,凭钱财,你可以凭诗文嘛!如果你朝考中的诗文,能在阅卷官评定之前,到达一些显贵名流手中,通过他们的点评来扩大影响,事情就好办了。”

    曾子城听后茅塞顿开,依计而行。朝考一结束,他顾不得休息吃饭,立即赶到劳崇光府上,劳崇光早已安排好了十几个抄手,把他朝考的诗文誊写十几份,分别投送京城显贵名流。

    劳崇光是大学士穆彰阿的门生,穆彰阿当时官居宰辅之位,大小官员向他进贡,数额惊人。虽然穆彰阿收受贿赂、善弄权术、喜爱钱财,但是他更爱人材,对有才学、有能力的中下级僚属,他还要刻意拉拢,并设身处地为他们着想,少收甚至不收。

    当年,穆彰阿正好充任主持朝考的总考官。劳崇光既与穆彰阿私交甚好,又知穆彰阿愿意接纳一些青年才俊,因此深知要想推出曾子城,打通穆彰阿这一关就是最大的关键。果然次日傍晚,大学士穆彰阿就从四处听到三甲同进士湖南曾子城的诗文甚是出色。穆彰阿特地调来曾子城的试卷,那真叫“不看不知道,此卷太奇妙”!大学士顾不上喝口水,他一口气看完了试卷,博才多识的穆彰阿不禁拍案叫绝:“此人是大清多年来少有的人材!”排名次时,他将曾子城列为一等第三名。

    按惯例,出色的考卷是要呈皇帝御览的,曾子城的文章当然在列。不知是道光皇帝看中了曾子城的试卷字里行间中透露的忠君之情,还是欣赏他端庄俊秀的书法,把他的名次向前提了一位,变成第二名,而且钦点为翰林院的庶吉士。这个头衔相当于现在干部学院的见习生或研究生,主要任务是学习研究翰林院的书籍。

    4.拜师相门

    曾子城终于如愿以偿进入了翰林院,为了这一天,他足足等了28年的时间!他感激劳崇光,更感激穆彰阿,于是就找了个合适的机会去拜谒了穆彰阿。

    曾子城走在石板铺成的小路上,觉得有些不自在。因为,进进出出的男士们大多气宇轩昂、衣冠楚楚,自己却瘦小无比、粗布衣衫,相比之下自己显得太寒碜了。若是换一处环境,在白杨坪,或者在湘乡县城,甚至在省城长沙,曾子城都觉得自己是个读书人,其仪表尚可称为“堂堂”。如今进了学士府,他简直就是瘪三一个!

    “哈哈哈……”一位四五十岁的“大人”一边爽朗地笑着,一边走下台阶。曾子城认出来了,他就是大学士穆彰阿!

    曾子城“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口称:“学生曾子城拜见大学士。”

    穆彰阿伸出一只手拉起了曾子城,并说:“不必如此拘礼!年轻人,快起来吧!里面请、里面请!”

    见到大学士如此和蔼可亲,曾子城的心里放松了一些。

    穆彰阿引着曾子城到了客厅,一个小丫鬟送上茶水,又为曾子城搬来了一个比太师椅稍小一些的红漆木椅,穆彰阿说:“请坐!”

    曾子城又迟疑了一下,他看见穆彰阿一副和蔼可亲的样子,这才敢坐下。

    “喝水,请喝水!年轻人,你为何发呆呀?”穆彰阿明知故问。

    “哦、哦,谢谢大人、谢谢大人!学生不渴。这次考试学生运气好,遇到了您这位伯乐。您慧眼识人,提携学生,学生将努力向您学习,不枉恩师一片苦心。”曾子城比新婚之夜还慌张,他的脸涨得通红,就像一块大红布。

    穆彰阿多么老于事故,他确认自己没有看错人,眼前这位年轻人不仅文章写得漂亮,人也老实忠厚,不像其他人那样阿谀奉迎,令人生厌。若能对他加以悉心培养,不久的将来或许能为大清朝“铸造”一位优秀的人材。

    更重要的是穆彰阿要为自己选择忠实的门生。这十几年来,穆彰阿深得道光皇帝的信任,的确捞了不少油水。他早已被朝中同僚盯住了,一些人嫉恨于他,时刻都有可能把他拉下马。为了扩大自己的势力范围,穆彰阿已在暗中广招门生,利用师生关系加强力量,以对付反对“穆党”之人。

    曾子城是个新人,年轻人尚未弄清朝中复杂的党派斗争,何不利用这个有利条件把曾子城拉到“穆党”的队伍里。这样,既能扩充“穆党”的力量,又能为朝廷培养新的人材,而且曾子城终生感激不尽,永远听命于恩师穆彰阿。

    一举三得,何乐而不为!

    穆彰阿注视着曾子城,从曾子城那虔诚的目光看来,决定收下这个门徒了,并对曾子城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曾子城心想:我原以为穆彰阿冷峻无比、高不可攀,没想到他竟如此平易近人、和蔼可亲。看来,老天爷真的很偏爱我,让我遇上了伯乐。我这匹千里马有了伯乐赏识,定能驰骋千里。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眼下天赐良机也,必须牢牢地抓住它!

    于是,曾子城“扑通”一声跪在穆彰阿的面前,磕了三个响头,算是行了拜师礼。

    5.改名国藩

    既然行了拜师礼,那曾子城与穆彰阿就是师生关系了。眼看已到晌午,穆彰阿就挽留曾子城吃顿便饭。曾子城有点受宠若惊了,他没多加考虑,就答应了。在大学士府进餐,是多少人不敢奢望的事情。今天,曾子城不费吹灰之力就实现了。

    他好高兴!

    饭桌上,穆彰阿与众门生谈笑风生。曾子城初来乍到,他不敢多言多语,只是静静地倾听别人的谈话。一位门生还以为他不习惯这种场合,所以他说:“曾老弟,大学士府就是这么热闹,众人边吃边聊多开心,你以后会慢慢习惯这种生活方式的。”

    穆彰阿笑着告诉众人:“子城比你们任何人都习惯于这种生活方式。因为,他有兄弟姐妹九人,饭桌上能安安静静吗?”

    “啊?九人!的确够热闹的。你的兄弟他们都叫什么名字?”一个爱管闲事的人好奇地问。

    曾子城答道:“几个弟弟叫国潢、国华、国荃、国葆。”

    “他们的名字里都有个‘国’字,你为什么叫‘子城’?”穆彰阿有些不解。看来,他也有“打破沙锅纹(问)到底”的时候。

    曾子城回答道:“当年,父亲希望我长大以后能做个正人君子,诚实而忠厚,本分又勤劳。”

    穆彰阿手捻胡须,似自言自语,又似对曾子城说:“子城、子城,这个名字有些落入俗套,又不响亮,改一改就好了。”

    曾子城怎么能错过逢迎大学士的好机会,他十分机灵地说:“家父早有此意,既然恩师也这么说,能不能恳请恩师为学生起一个好名字。”

    穆彰阿想了想,问道:“这合适吗?”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恩师若能为学生起一个好名字,那是学生三生有幸。”曾子城渐渐地放松了紧张的心理,他越来越会讲话了。

    穆彰阿干脆放下了手中的碗筷,专心致志为门生取个好名字。约莫一刻钟后,他说:“你兄弟的名字中都有个‘国’字,老夫想‘曾国藩’这个名字好不好?”

    “曾国藩?”

    “对!曾国藩!意思是愿做国家的藩篱,为大清朝效力。”

    “好、好、好,太好了!国家的藩篱、大清的臣子,学生就叫‘曾国藩’。多谢恩师、多谢恩师!”说着,他向穆彰阿深深地鞠躬以示无尽的感激之情。

    从此以后,曾涤生改名为曾国藩。

    离开穆府时,已是黄昏时分,对于穆彰阿为自己起的这个名字,曾国藩非常满意,这意味着穆彰阿对自己寄予无限的希望。若是能攀附上这棵“大树”,以后还愁找不到“乘凉”的地方吗?

    虽然曾国藩尚未进入上流社会,但是穆彰阿在朝中的名望与地位,他也略知一二。有多少人想攀附于大学士,皆望洋兴叹也,比起那些人来,曾国藩不知要幸运多少!

    6.探家省亲

    久居京师的曾国藩除读书外,没有别的事情可做,心情也就逐渐平和下来。但此时,一缕淡淡的乡愁却趁机袭上心头,妻子那弯弯的眉黛,如秋波一般的眼眸,高挺的鼻梁,小巧且嫣红的红唇时常在他心头荡漾,而且日甚一日,不能自已,他决定回湖南探家省亲。

    八月,北京正在闷热之中,很少有人想在酷暑中出来走动,但曾国藩归心似箭,不想耽误片刻,就顶着炎炎的烈日开始了他的长途跋涉。

    旅途之中历尽苦辛,经过云梦泽附近时,曾国藩乘坐的小船还遇到了罕见的风浪,江面上的大小船只几乎全部翻倾,葬身鱼腹者也不计其数,但唯有曾国藩所在的这条船安然无恙。事后,有人说云梦泽是龙蛇出没之地,而曾国藩又是白蟒投胎,与泽中的龙蛇有“亲戚”,才使他的小船免受其害。这之后,又不知受了多少苦累,辗转了多少府县,曾国藩才到达白杨坪。

    曾国藩中进士、点翰林的消息在湘乡、湘阴一带迅速传开了。人们奔走相告:曾举人变成了曾翰林。并且,当朝大学士穆彰阿亲自为曾氏改了名字,曾家出了个贵人!

    一传十、十传百。消息比风刮得还快,凡是认识曾国藩或与他有一点点瓜葛的人一下子拥到了白杨坪,把曾家挤个水泄不通。人们有来贺喜的,有来目睹贵人风采的,有来讨几个喜钱的,也有先打个招呼,日后有求于曾国藩的。大家各怀心思,不期而至。

    这可急坏了父亲曾麟书。

    儿子胜利归来,他那喜悦之情不必细说。儿子在信中已讲明大学士的垂爱,以及改名“曾国藩”一事,关于儿子一年来的详细情况,他并不着急去打听,日后可以慢慢再问。他急的是,一则儿子刚刚到家,路途劳累,又要应付这么大的场面,身体难以吃得消;二来,儿子与媳妇久别重逢,连个安静的场所都没有,太苦了他们吧!

    可是,既然人们从四面八方来到了白杨坪,就要尽地主之宜,热情款待每位客人。于是,曾麟书决定拿出二三十两银子大摆宴席。曾家上上下下十几口人,全都忙于应付宏大的场面,整整三天未能睡一个好觉。

    忙活了几天,曾家总算安静了下来,直到夜深人静之际,曾国藩才有机会和妻子欧阳氏单独相处。

    “夫君,你这几天可真是怠慢我了,你就是再忙于应酬,也应该抽出时间来我这里看看啊。”虽然欧阳氏一脸哀怨,但却愈发显出一种惹人爱怜的诱惑。

    “好了,好了,算我不好,我给你赔罪还不行吗?”曾国藩看着自己面前的这个哀婉女人,看着她那玲珑柔美的全身曲线。他禁不住全身亢奋,一把拉住了妻子,有了一种重新去阅读自己曾经异常熟悉的胴体的冲动。

    看着曾国藩那灼人且充满着欲火的目光,感受着他的双手的抚摸,欧阳氏禁不住也有些心旌摇荡,难以自持。但她看了看在他们脚下戏耍的儿子曾纪泽,又感到有些难为情。琢磨了半天,欧阳氏伸手从腰间掏出一串珠链,递到儿子的手上,让他坐到一边去玩。曾纪泽有些不情愿的撅起了小嘴,但却还是非常听话地捧着珠链走到一边。

    看着自己的儿子如此懂事,欧阳氏和曾国藩都感觉心中无比欣慰。欧阳氏忽然一下子窜进曾国藩的怀中,曾国藩大受鼓舞,一把揽住欧阳氏的纤腰,拥入自己的怀中……

    二、跻身六部,曾侍郎回乡创湘军

    曾国藩听了郭嵩焘的话,若有所思,又突然哈哈大笑:“云仙真是高见,想不到和我的打算完全一样。”这突然的、阴森的大笑,使郭嵩焘心里一惊。他这才明白,曾国藩办团练的想法不是一天了。

    1.官运亨通

    时光飞逝,曾国藩离京已快一年了。这日,他接到一封来自翰林院的书信,让他见信之后火速返京,说是朝廷又要在翰林院设考选官了。原来,虽然曾国藩已中进士、点翰林,但是这并不等于说日后就可以躺在“成绩单”上睡大觉了,每年都要参加由皇帝出题的考试。曾国藩拿到信后不敢拖延,当日就辞别家人回京了。

    通过这次考试,曾国藩被授予翰林院检讨(掌修大清国历史)的头衔。“检讨”是个闲职,属七品,只是个“芝麻官”,手中无实权,但毕竟成了吃皇粮的“公务员”。

    如果,曾国藩的仕途一直这么一个速度发展下去的话,他要升到二品,就需要36年。然而,历史并非是如此发展的,因为他很快就搭上了顺风车。

    穆彰阿任军机大臣已十余年,门生故吏遍天下,得到他的垂青对曾国藩的仕途发展至关重要。因此,几年工夫,曾国藩便已迁升为从四品衔翰林院侍讲学士。

    曾国藩名位渐显,朝臣又知道他是穆彰阿的门生,前来拜会交结者络绎不绝。年轻气盛的曾国藩以天下为己任,对朝政国事十分关注,并上奏道光皇帝,大谈自己对国事的看法,结果不合道光的心思,被批了“迂腐欠通”四个字。

    这件事情传出来后,京城纷纷传言曾国藩已经不受宠了,大家还是少与他往来为好。官场历来就是势利之地,这样一来,这位现任翰林院侍讲学士的府上除了几位知己朋友还时常走动外,已经冷清多了。曾国藩耿介自守,不愿出去联络朝臣。在这关键时刻,还是他的恩师穆彰阿拉了他一把。

    有一天,道光在便殿召见穆彰阿,穆彰阿奏对完毕,便趁机保举曾国藩遇事留心,请皇上重用。穆彰阿伴君日久,他对道光的心思揣摩得十分透彻。他知道这“遇事留心”四个字的考语,与道光皇帝御批的“迂腐欠通”四个字恰恰相反,必然会引起道光的注意。果然,道光不久发下来圣旨,说第二天要在养性殿召见曾国藩问话。

    皇上要单独召见自己,曾国藩有些激动。翌日,天还没有亮,曾国藩就起了床,简单吃了些东西,早早来到养性殿。养性殿是朝廷收藏前代名人字画的地方,皇帝很少在这里接见臣下。曾国藩与当值的太监打声招呼后,便端坐在养性殿候驾。一坐将近4个小时,时至正午,尚未被召见。曾国藩心中疑惑,拜请当值太监打探消息。一会儿,当值太监回复说:“皇上今天不来了,明天在养心殿召见。”

    从养性殿出来,曾国藩越想此事越觉得蹊跷。自己在翰林院当差七年,受皇上召见也有好几次,从来没有遇过这样的情况,也没有听说过有这样的事。于是,他坐上马车,去见恩师穆彰阿,请教其中原委。

    穆彰阿详细询问了事情的经过,然后立即叫管家带上400两银子去找那位当值太监,要当值太监将养性殿内的陈设,尤其是四壁悬挂的字画,一幅不漏、一字不漏地抄出。当天夜间,管家带回了一包当值太监抄好的白折。穆彰阿嘱咐曾国藩要读熟记住包内白折上的所有内容,以备明日皇帝问询。

    曾国藩尽管有些半信半疑,还是连夜将白折上的内容牢记于心。第二天,道光在养心殿东阁召见曾国藩。正当曾国藩好奇之际,道光首先说话了:“朕昨日有事耽搁了。你在养性殿坐了很长时间,殿里的字画都看到了吗?”

    倘若不是早已背熟了白折上的内容,曾国藩肯定傻眼了。恩师真是神机妙算,曾国藩一边在心中感叹,一边将养性殿四壁所挂的众多字画如数家珍般地讲了一遍。

    道光对曾国藩的对答如流很满意,心中暗暗感叹:此人对事物观察之细和记忆力之强,非常人可及,好一个不可多得的能臣!不久,道光亲自主持大考,将曾国藩升授内阁学士,兼礼部侍郎衔。由从四品骤升至从二品,连升四级!

    2.咸丰发火

    一个冬天的早晨,都城北京的天气似乎比往年格外寒冷。季节也不过刚交腊月,可是已经是北风怒号,寒冷透骨了这一天,黑云笼罩着古老阴森的城廓,那一座座黄瓦飞檐、雕梁画栋的宫殿,朱红色的紫禁城,显得寂寞、清冷。

    昔日,车水马龙的长安街,今天却一个人影也没有,只是有时见一两个兵勇骑马飞跑而过。

    天越阴越厚,要下雪了。

    这时,在北京城内一座古老的孔庙里,门前车马排了一长队,门口站着戒备森严的卫兵。从那敞开的大门里,传出一阵阵沙哑的声音:“皇天无亲,惟德是辅,民心无常,惟惠是怀……”

    这是《尚书》(我国上古历史文件的一部汇编书)里的几句话,意思是说老天爷最公正,他辅助的只是天下最有德行的人;老百姓的忠心是变幻不定的,他们感激的只是那些给予恩惠的人。可是,这有气无力的声音,使人听了厌倦。

    这是谁?他一大早就跑到孔庙里来读《尚书》干什么?

    原来,这个咬文嚼字的不是别人,就是清朝的咸丰皇帝奕詝。1850年,道光死了,年轻的咸丰即位。此时他正在当着孔子的泥像,向他的文武百官宣讲孔孟之道、程朱理学。那些文武官员,低着头,弯着腰,垂着长长的马蹄袖,在恭恭敬敬地听讲。一些来了鸦片烟瘾的官员,连喷嚏也不敢打,憋得鼻子发酸,眼里流泪。

    咸丰念过一阵子《尚书》,又讲了一阵子《中庸》。大概是由于累了,他把书递给小太监,抬起头来,扫视了一下他的臣僚们,不知怎么,一股火气涌上心头。他扯起嗓门,大骂起来:“你们这班奴才,只知道吃饭的奴才,什么事情都坏到你们手里。你们整天食我的俸禄,不能为我立一点功劳。黑夜里睡不着觉的时候,你们摸着心窝想一想,能心安理得吗?现在天下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将来有我们难看的时候,如不痛加改悔,脑袋也要掉了。”他歇了歇,喘了几口气。

    “谁能去替我率领军队消灭太平军呢?”咸丰向他的官员发问。

    过了半天,连个回音也没有,咸丰更火了:“听见没有,哪一个敢替我带兵去讨伐太平军?”又是一阵沉默。不管皇帝怎样逼问,官员们还是没有一个人敢吱声儿。

    官员们心里明白,皇帝今天亲自到孔庙朝圣,是因为近来南边的战事更加吃紧。每天都有从南边来的奏报清军和太平军作战的消息。清军连吃败仗,皇帝愁得长吁短叹。朝拜圣人,一来是向官员们灌输一下对朝廷的忠心,二来是想激发官员自告奋勇,出来解救清朝的危机。可是这些官员有的只会胡诌几句八股文。有的只会抱着烟枪抽鸦片,听说农民造反,吓得连大气也不敢出,他们哪里敢和太平军作战,只好任皇帝骂个狗血喷头了。

    咸丰起劲地骂了一阵子,不知是由于气恼过度,还是由于嗓门太大,引起了一阵急促的咳嗽,慌得两个小太监连忙上前捶背。

    3.金田起义

    要问皇帝为什么发脾气,说来话长。

    清朝建立以后,经过了近二百年的封建统治,到了1840年前后,情况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这期间,西方一些国家已经进入资本主义社会了。这些国家的资本家发现,中国不但是一个巨大的销售市场,而且是一个巨大的原料市场,他们早就眼馋中国这块宝地了。1840年,英国首先发动了侵略中国的鸦片战争。法、美、俄等国也趁火打劫。由于清政府的腐败无能和不抵抗政策,被迫与外国签订了中国历史上第一批不平等条约。

    这些条约的签订,简直把中国人民害苦了。根据这些条约,外国人在中国享有种种特权,中国必须开放沿海的城市给外国人自由做买卖。外国人除了向中国贩卖一般商品以外,主要是向中国贩运鸦片。鸦片是一种毒品,能损害人的健康,使之完全丧失劳动能力。鸦片大量运进中国,使中国的白银大量流入了外国资本家的腰包。清朝统治者花天酒地,经费开支很大,再加上战争赔款,这些钱都变成了什么“治河捐”、“人头税”等名目摊派到劳动人民头上。

    人祸避不了,天灾也躲不过去。1846至1850年间,黄河流域和长江流域发生了严重的水、旱、蝗灾。黄河两岸的老百姓吃完草根吃树皮,树皮吃光了,开始吃死人肉。1848年,广西出现大旱,五个月没下一滴雨,集市上出现了卖人肉的惨状。

    帝国主义的侵略和地主阶级的剥削,逼得各族劳动人民起来反抗。从北方的黄河两岸,到南方的广东、广西,武装起义不断发生。农民的抗粮、抗税、抗捐的风潮高涨。鸦片战争后的十年间,全国大大小小的起义不下百余次。整个中国到处好像布满了干柴,一遇火星,就会立刻燃起熊熊大火。

    1851年,革命烈火终于点燃了,这就是洪秀全领导的太平军起义。

    太平军在广西金田起义的消息刚传到北京的时候,咸丰皇帝还不以为然,认为几个小民造反,成不了大事。可是,时间不久,太平军的势力就壮大起来,江南各地、男女老少都争先恐后参加太平军,这才吓坏了咸丰皇帝。他赶忙派了钦差大臣李星沅带兵讨伐,不久,就被太平军打败了。李星沅连吓带怕死掉了。咸丰又派赛尚阿接替李星沅。太平军突破清军包围,改变主攻方向,清军遭到惨败。将领战死的消息,求救告急的文书,巡抚(掌管一省的长官)、县官被杀的奏章,像雪片一样飞到咸丰的书案上。这使皇帝怎么能不发脾气呢?

    皇帝发了脾气,整个北京城不得平静。从前宫后院到大街小巷,人们都在议论太平军的事。有的说太平军已经进入河南境内;有的说洪秀全已渡过黄河,还有的说,太平军已经攻到天津附近。

    那些戴着红顶子帽,摇着小辫子的官僚们,仨一堆俩一伙凑在一起,议论着朝里的最近消息。他们为大清朝的命运担心,也为自己的前程命运而担心。曾国藩也在其中。可是作为一介书生,他又能为大清朝做些什么呢?无非是不断上书朝廷,希望咸丰皇帝改革社会弊端、委派良臣赶往前线,尽快剿杀“乱贼”。

    4.犯颜直谏

    曾国藩自道光末年官居二品以来,先后在朝廷的5个部(当时共有吏、户、礼、兵、刑、工6个部)干过,知道大清朝已经快完了。不过,咸丰皇帝为了摆脱困境,重振“大清”之威,一上台便下令各级官员畅所欲言,有好的意见尽管提。

    皇上要广开言路,那么大臣们也不好不给面子,毕竟人家是一国之君。但很多圆滑的大臣们很清楚,奏折可以上,但是要注意分寸,谁要是惹得皇上不开心,那是谁不知趣,说不定还会掉脑袋。可是就有人不识趣,例如曾国藩,他觉得读了二十多年的书,如今终于有了可施展个人才华的机会,他万万不能错过!

    1850年3月,龙椅上咸丰的屁股还没坐热,曾国藩就递上了一道奏章,就人才的选拔、培养和使用提出自己的主张。

    过了一年没有动静,曾国藩又给咸丰呈上了一道奏章,认为绿营兵作为国家的正规军,根本无力担负起镇压起义、维护朝廷的职责,并提出了自上而下对绿营痛加改造的初步设想。这次奏折送上去,倒是很快地就批下来了,但只有“知道了”三个字。

    看来曾国藩的上奏根本没有打动咸丰,正当曾国藩苦闷彷徨之际,远在家乡湖南的一些志同道合的朋友纷纷写信,批评曾国藩,认为他拿着朝廷的俸禄却不敢做实事,这跟白吃白喝有什么区别呀?

    朋友的怂恿和讥讽,加上自己的不满,促使曾国藩甘冒风险,再次上奏,对咸丰的所作所为尤其是下诏求言以来的表现,从三个方面进行了先扬后抑的严厉批评。

    这一次,咸丰皇帝不是被人揭了短,而是“被人打了一记耳光”,堂堂的大清天子能受得了吗?果然,咸丰皇帝发飙了,他将曾国藩所呈的奏折狠狠地掷到了地上,并咬牙切齿地要杀曾国藩的头。

    两班文武见咸丰盛怒,都吓得肝儿颤。大学士祁寯藻忙出班连连叩头,奏道:“皇上圣明!臣以为这份折子言辞的确失当,应追究其文字责任。但是,不至于交军机处惩治。再说,皇上以宽宏大度、仁慈博爱而备受臣民的崇敬。如果因一份进谏的折子严惩于臣子,岂不玷污了皇上的英明?”左都御史季芝昌也出班担保,说曾国藩是个难得的忠臣,他不谋私利、大胆进谏,这正是大清朝所能倚重的臣子。

    咸丰看到祁寯藻、季芝昌都来说情,又觉得曾国藩之言本出于一片忠心,今日治罪于他,定会招来朝野议论,反会为自己招来“昏君”的恶名。于是,看在他们说情的分上,顺水推舟,挥手让曾国藩退下。估计当时他肯定在想:小样,曾国藩,你敢跟我斗,真是咸盐吃够了你,这次有人为你求情,以后你可就没这么幸运了,看我以后怎么整你。

    曾国藩没敢再说什么,忙磕头谢恩。那天,他在床上躺了一整天,想到即将大祸临头,心中不免有点懊悔。原以为咸丰会有所作为,谁知却这样器量狭小!他设想马上会来的处分:重则削职为民,轻则降级外调。曾国藩着实紧张了几天,后来听说咸丰气消了,不但没有处分他,反而在一个月后让他兼署兵部右侍郎,变相升了他的官。

    一场惊恐虽已过去,曾国藩对新天子的“天威”和“圣德”算是有了切身的体会,同时使他意识到自上而下的改革道路走不通,必须另寻他途。

    5.夜访曾家

    1852年腊月中旬的一个夜晚,一个穿着清朝官服,约有四十岁左右年纪的人,骑着马,乘着朦胧的月光,正在通往湘乡白杨坪村的小道上急急忙忙地赶路。这个人是曾国藩的好友郭嵩焘。

    郭嵩焘本来是请假回湖南老家探亲的,在家乡他看到农民抗租、抗捐、闹风潮,天地会(群众性的秘密结社)活动也很厉害。村里的地主、绅士害怕农民闹事,跑了个净光。郭嵩焘见此情景吓得心惊肉跳。他今天到湘乡白杨坪村来的目的,是想找曾国藩商量办团练的事。此时的曾国藩因母亲病逝,正在家乡守丧。

    家人把郭嵩焘引进上房。曾国藩一看是郭嵩焘,连忙起身行礼:“云仙(郭嵩焘的字)深夜登门,不知有什么重要事情。”

    郭嵩焘却不回答曾国藩的问话,他说:“曾侍郎,在这动乱的年头,只有您才能救百姓于水火。”

    曾国藩听了郭嵩焘的话,脸上由得意又悄悄变为冷漠,他懒懒地说:“云仙,我哪有那种雄心大略。况且,你没看到大清已经丢了半壁河山了,靠朝廷的那几支八旗兵、绿营兵想剿灭太平军,有谁能相信呢?”

    八旗兵和绿营兵是清朝的主要军队。八旗兵主要由满、蒙族兵士组成。清朝入关后,八旗兵既不打仗,也不训练,只知道欺压老百姓,丝毫没有战斗力。后来又增添了绿营兵,绿营兵将官只知道抽鸦片,争军饷,到了行军打仗的时候,贪生怕死,跑得比谁都快。

    郭嵩焘听到曾国藩谈到清朝军队的无能,也叹了一口气说:“谁说不是呢?没想到事情越来越糟。”他向前走近一步说:“曾侍郎,不瞒你说,我这次回来,要离开北京的时候,朝廷上下的官员都在保举侍郎,听说皇帝也下决心让你出来办团练。你何不趁此机会施展雄才,一来保全了自己家业,二来也捞个忠于朝廷的美名,岂不一举两得?”

    话刚说完,突然从门外闯进一个人来,两人一看,原来是曾国藩的弟弟曾国荃。

    “曾侍郎,不要坐失良机了,你们要人有人,贤弟曾国荃我看便是骨干……”。郭嵩焘还要说下去,曾国藩一挥手打断了他的话。

    “我不是不想办团练,也不是没有骨干。这玩艺儿得有权、有钱,才有人干。我怎能办得起呢?”

    “这事倒也好办。皇上既然有这种打算,自然曾侍郎也要向皇上提出条件,只要多向朝廷要一些‘官票’就行了。办团练有人肯出力,就赏他张‘官票’,做官容易了,谁还不肯出力呢?至于钱,上边不给,可向百姓索取。”

    曾国藩听了郭嵩焘的话,若有所思,又突然哈哈大笑:“云仙真是高见,想不到和我的打算完全一样。”这突然的、阴森的大笑,使郭嵩焘心里一惊。他这才明白,曾国藩办团练的想法不是一天了。

    嗒嗒嗒……突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划破这寂静的夜晚,随着一阵野狗的狂吠,接着走进四个气喘吁吁的差役。差役递给曾国藩一件公文,他拆开一看,意思是说:接到皇上的上谕(指示),命令湖南巡抚协助曾国藩在家乡办团练,请曾国藩看在本巡抚和湖南绅士父老的面上,早日来省城,商量筹办团练的事。签字是:湖南巡抚张亮基。

    曾国藩一口气读完公文,随手递给郭嵩焘。曾国藩在小客厅里来回踱了几步,突然转向门外喊道:“管家,拿酒来,今晚我要喝个一醉方休。”

    三、出师受挫,曾大帅打磨“私家兵”

    湘军是曾国藩一手组建、壮大的,从士兵到将领,百分之九十五以上都是湖南人,很多人就是曾国藩的亲属。他们心目中只有一个曾帅,根本没有什么天子,也没有朝廷。除了他,谁也指挥不动湘军。这就是他的成绩,他的最大“本钱”。

    1.血腥屠杀

    咸丰三年元月,曾国藩在好友郭嵩焘的劝说下,走出了家乡,带着一千多湘乡练勇到了长沙,开始了他训练“湘军”的生涯。

    此时,太平军威力已势不可挡,他们攻武昌、克九江、夺安庆、占金陵。洪秀全等人决定建都金陵,并改金陵为“天京”。太平天国还颁布了《天朝田亩制度》,进行政权建设,不久又组织了北伐和西征。一路由林凤祥、李开芳率领,由扬州北上直向北京;另一路由胡以晃、赖汉英统领,开始了西征。

    这两路人马暂时都威胁不到湖南境内,所以,湖南省的任务是肃清地方“土匪”,有能力的话去支援周边各省。相对来说,曾国藩出山之初,其主要任务不是对付太平军,而是清除省内小股暴动。这对于经验不足的他来说,无疑是一个很好的锻炼机会。

    这几个月来,曾国藩一点点认识到对付小股农民起义最好的办法是严惩不贷。“就地正法”,效果极佳。他令属下四处寻查,一旦发现形迹可疑者,立刻逮捕他们或就地正法。一时间,湖南境内人心惶惶。

    有时,乡村宗族间发生了械斗,湘勇也前往干涉。他们不问青红皂白,一律抓到长沙,砍了他们的头再说。也有的时候,在大街上看到两个人在打架斗殴,更不管三七二十一,统统杀掉!更甚的是,人家夫妻生气斗嘴,他们也管,有一次砍了人家丈夫的头,气得那女人一头撞死在大街上。

    白色恐怖令人发指!

    在湘勇的眼里,到处有“土匪”、人人是“贼人”,他们几个月的滥杀滥砍引起了民愤。人们送给曾国藩一个绰号:曾剃头。

    本来,曾国藩是位儒生,别说杀人,就是连杀鸡都不敢。早年,他每日三省其身,哪怕连一点点私心杂念都不放过,他认真地检点自己,希望自己做个高尚、善良之人。如今,他大开杀戒。按他的说法,并不是杀人成瘾,而是“使命所在”。

    其实,他这么滥杀无辜还有一个重要原因,不过,他说不出。那就是:团练之军饷来源于地方上的富绅。只有把地方上的富绅最怕、最恨的人杀掉或镇压住,他们才可能源源不断地送银送粮,以进一步增强团练的武装力量。

    曾国藩在长沙的所作所为不仅引起了老百姓的愤恨,也导致了湖南地方官员对他的不满。毕竟人家都是温文尔雅又体面的大清命官,在他们看来曾国藩不过是一个地方团练帮办,既不是地方大吏,又不是钦差大臣,你曾国藩逞什么能呀?他们竟然派人封了曾府的门,还砸了几块大砖头。

    曾国藩还真有些君子风度,他装做没看见,置之不理,时间一长,湖南地方官也拿他没办法,只好各不相扰了。身边安静多了,曾国藩专心一致训练他的湘军。

    2.出师不利

    队伍刚刚建立起来,咸丰皇帝便看中了曾国藩的湘军。倒不是湘军有什么特殊的魅力让皇上格外垂青,而是此时咸丰皇帝的手里实在没有可调动的兵力了。

    太平天国定都天京后,立即开始了北伐和西征,北伐的目的是直捣朝廷老巢,把咸丰皇帝从龙椅上拉下来。这可吓坏了大清皇帝,他把主要兵力都调到北方了。至于西征,咸丰皇帝当然也不敢轻视,但他不愿分散向荣的江南大营和琦善的江北大营的兵力,这时候,他自然会想到曾国藩和他的湘军。

    可是,面对咸丰皇帝让他带兵进湖北的命令,曾国藩并不认为是殊荣。因为湘军刚刚组建、羽翼尚未丰满,出省作战能成吗?曾国藩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湘军根本不具备远征作战的能力,一遇到太平军便显示出湘军的弱点,吃了败仗。

    曾国藩正在心急如焚之时,天意的安排为他解了围。太平军急于解围东归,湘军乘机也打了一次胜仗,咸丰皇帝知道后,居然龙颜大开,对曾国藩大加表扬。湖北一战,曾国藩落个美名,湘军在咸丰皇帝的心目中也有一定地位了。

    咸丰三年十二月,湘军已发展到六千多人,这时,太平军已攻克了安庆、九江等地,咸丰皇帝心想:“曾国藩在湖南老家带了一批家乡兵,攻了武昌又闲下来了,何不让他再赴安徽,恢复安庆。”

    于是,一道谕旨送到了曾国藩面前。远在湖南的曾国藩手捧圣谕,一脸的不高兴。他比咸丰皇帝要大二十岁,饭也比天子多吃了二十年,人生经验自然要多一些。他对自己说:“曾国藩啊曾国藩,你的湘军才组建不久,一会儿湖北、一会儿安徽,经得起这三番五次的折腾吗?”

    于是,曾国藩来了个“抗旨不遵”,回皇上的奏折中反复强调了自己的难处,说什么枪炮不足,军饷不够等等。气得年轻的皇帝直咬牙:“好个曾国藩,朕调不动你了。”

    就在咸丰皇帝想降罪于他的时候,又是天意救了他。原来,湖北又吃紧了。这一次,咸丰皇帝给他下了死命令,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曾国藩接过圣旨,他笑了:“好个万岁爷,你年纪轻轻的,干起事来还有些魄力,你这是逼我上战场了。”

    曾国藩突然产生了一种被皇上信任的自豪感,他率部离开了湖南,进入了湖北。也真巧,太平军南下,湘军北上,两军在宁乡相遇。曾国藩起初没有一点儿思想准备,冷不防地遇到太平军,他有些显得措手不及,结果被太平军打得落花流水,只好又退回长沙。

    曾国藩在长沙的这几天,日子难过极了。一些与他不合的官员耻笑于他,弄得他抬不起头来。

    “曾兄,怎么刚出城又折回来了?”

    “哎呀,是曾先生回来了,你不是去湖北了吗?听说太平贼子也到了湖北,这可是你为朝廷效忠的好时机。”

    曾国藩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就好像有无数只手一齐打到了他的脸上。

    “哦,暂做休整嘛,你们别笑得太早了,过几天请来喝曾某的庆功酒吧!”

    3.自杀未遂

    曾国藩决心洗刷耻辱,他把靖港之战当作赌注押上了。

    咸丰四年四月,曾国藩亲率水师攻打被太平军占领的靖港。太平军在两天前就听说了曾国藩要以靖港大捷来洗刷失败的耻辱,于是,全力以赴做好了迎战的准备。

    南方的四月,已是艳阳当头,绿满群山。入春以来很少下雨,这一天却细雨霏霏,时紧时缓,下个不停。雨停了,半夜里起了西南风,快到中午,风势仍无减轻的样子。曾国藩的几十只战船,借着西南风势,顺湘江北行,来到了靖港江面。

    忽然,“啪”的一声,一溜火光朝着他的大船扑来,紧接着,无数的土火箭射向湘军水师战船。火箭落到船上,呼呼地燃烧起来。江岸上,太平军的土枪、土炮、土火箭对准了湘江水面,喊杀声、战鼓声响成一片。火势经西南风助威,霎时间成了一片火海。

    湘军的水兵都纷纷跳进江里,游水逃命。曾国藩一看这情景,气急败坏,干脆提着刀亲自上了战场,败兵从他身边一个个闪过,他大吼:“不准临阵退缩,违者砍头!”

    可是大伙儿只顾向后跑,这会儿就看谁跑得快了,根本没有听他的。过了一会儿,连各营将领也往后退了。曾国藩气得举起钢刀,想去砍那个将领,可是,举起了刀又放下了,他从来没亲自杀过人,事到临头,他的手直发抖。他又急又气,亲自拿着一面令旗,把令旗插到岸边,拼命叫喊:“过此旗者立斩!”

    喊了半晌也无济于事,士兵纷纷绕过令旗向后败退。太平军马上就要上岸了,只听得他们的喊声震天:“杀啊,杀上岸!”

    “弟兄们,上岸捉清妖,把那个姓曾的清狗碎尸万段。”

    曾国藩一看,傻了,妈呀,太平军只离他几百米了,一眨眼的功夫,他曾国藩就成刀下鬼了。他顾不得多想,直奔江边,头往下猛地一栽,什么都不知道了。

    “大人,大人,你醒醒。”

    “没事儿,曾大人只喝了几口水,我一个凫水赶了过去。”

    头发沉、手发麻,一阵眩昏,曾国藩努力睁开了眼:“我在哪儿?”

    “大人,你可醒了,把我们都快急死了。”

    “大人,想开一点儿,胜败乃兵家常事,你读的书比我们多,事情也一定比我们看得开。”

    你一句、我一句,劝得曾国藩老泪纵横:“渐愧啊,愧对皇上、愧对乡亲!”

    干脆,他放声大哭了起来。但他此时不想死了,他率余部撤回了长沙。几个官员们纷纷登门拜访:“哎哟,曾兄,听说你想不开,投水自尽,怎么这么傻呢。”

    “曾兄,庆功酒可以不喝,但吊唁酒也不能喝呀。”

    曾国藩一言不发,脸色铁青,狠狠地瞪着他们,心里想:“等我曾国藩东山再起,打了胜仗,再来收拾你们。”

    4.整顿湘军

    靖港之战大败二天后,突然传来令人振奋的消息,虽然湘军水战失利,但陆战却大获全胜。湘军在湘潭围攻太平军,将太平军击退,太平军撤出了湘潭。靖港获胜的太平军见局势有了新的变化,也不敢久留,于是从岳州向北撤。消息传到长沙,曾国藩的弟弟曾国葆连忙跑来,大叫大嚷:“大哥,好消息、好消息。”

    曾国藩此时正心灰意冷,靖港之战大败而归,落个长沙地方官员的耻笑。他觉得万念俱灭,昨天夜里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他老泪横流,写下了遗书。遗书里表示了愧对皇上的悔恨心理,表达了一个忠臣出师失利的痛苦心情。

    虽然前天下午投水自尽未死成,但他还是觉得与其这样做败将被人耻笑,苟且偷生,不如自行了断以保名节。这会儿,曾国藩正想着准备去买一口棺材,回家看看老父亲,然后便上黄泉路。

    曾国葆边喊叫,边跑了进来:“大哥,你听见了没有,湘潭传来好消息。”

    曾国藩没精打采地望了他弟弟一眼,他不相信此时还有什么令人振奋的消息。

    “什么事啊,这般大惊小怪的。”

    “湘潭陆师大获全胜,乱匪已撤出湘潭,岳州的太平水师闻风也撤了。”

    曾国藩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瞪大了眼睛,追问一句:“全是真的吗?”

    “是真的、真的,我还能敢欺骗大哥吗?”

    曾国藩仰天长叹:“天不绝曾国藩!”

    曾国藩精神为之一振,他首先到了长沙几个嘲笑他的地方官那儿,说:“曾某不才,虽靖港失利,但湘潭陆师捷报传来,今日曾某特来请几位同人一聚,喝杯水酒。”

    “曾兄,恭贺!恭贺!”

    几个人十分尴尬,不过,他们还是硬着头皮去喝了几杯庆功酒。

    庆功酒也喝了,该赏的也赏了,曾国藩开始了冷静的思考,总结胜利的经验和失败的教训,结果他发现水师失败的主要原因是将领不力,士兵纪律不严,作战经验不足,一旦敌方进攻得利,士兵便纷纷败退,溃不成军。而陆师平日就军纪严明,训练有素,败不馁、胜不骄。

    于是,曾国藩开始行动了,对于那些指挥不利、带兵无方的将领,统统让他们滚蛋!他的弟弟曾国葆仗着大哥的势力,平时漫不经心,吊儿郎当的,打起仗来,他的士兵败退最快,曾国藩便拿他开刀。

    “大哥,不看僧面看佛面,不管怎么说,我也是你弟弟。”

    “甭说弟弟,是老子也不行。”

    “大哥,再给小弟一次机会吧,以后小弟一定会努力的,不打胜仗不来见你。”

    “说什么都没有用,立即给我滚蛋,我曾国藩不养白吃饭的人。”

    曾国葆只好滚蛋,其他失职、无能的将领也都打起了精神。曾国藩又从湖南湘潭一带招了一些山民,补充部队,他严格规定士兵的年龄必须在十八至二十五岁之间,这就没有其他清军的那种烦恼。清朝军队的兵勇是终身制的,很多人家有老小,不安心当兵,有的人除了当兵拿俸饷外,还偷着做一点小生意,以补贴家用。有的人都抱孙子了,白发苍苍还要扛枪上战场,他们上了前线也是滥竽充数,只向后退,不向前进,所以战斗力极差。

    湘军兵勇年轻化,不能不说是一个大进步。长沙休整半年多,兵勇达一万余人,战斗力也大大增强了。

    5.君臣离心

    咸丰四年十一月,曾国藩踌躇满志,再次率兵北上,与太平军在岳州、城陵矶一带会战,太平军受到了严重挫伤,终于把被太平军攻占一年有余的武昌城攻了下来。

    出师大捷,湘军人心大振,曾国藩也沾沾自喜,沉浸在胜利的幸福之中。这一战不仅挽回了靖港惨败造成的不良影响,而且还很有希望升官加爵。曾国藩深知天子脾气,他从来都是赏罚分明。当年他出山时,正在守孝期间,所以声称不受官职,但咸丰皇帝还是授他三品顶带。这次打了胜仗,奖赏还会小吗!

    “曾国藩听旨!”

    曾国藩正在遐思之际,忽然听到圣旨到,他喜出望外,连忙身着官服,扑通一声跪在正厅里,恭恭敬敬地接旨。原来咸丰皇帝赏赐曾国藩二品顶带,命他署理湖北巡抚。

    “谢主隆恩,万岁、万岁、万万岁!”

    曾国藩连连嗑了三个响头。他终于盼来了这一天,为了这一天,他付出的太多、太多了。他想到了初组湘军时的艰难、湖南地方官员的刁难、靖港惨败、武昌围攻战。想着想着,他的眼圈竟湿润了起来。虽然目前只是个“署理”,即代理之意,但毕竟他受到了天子的肯定。

    咸丰皇帝不再小看湘军,曾国藩的形像在他心目中的形像也提高了。一天,在大殿之上,咸丰皇帝高兴地说:“真没想到曾国藩一个书生,竟能力挫乱匪,建立如此大功。”

    几个军机大臣并没有发话,一反平日的一呼百应的态度,看来,他们有不同看法。

    “众爱卿,你们有什么异议吗?”

    咸丰皇帝是很敏感的,他能从每个人的面部表情上看出来事情的苗头。几个军机大臣还是不发话,咸丰皇帝干脆来个“点将”:“祁爱卿,你的看法如何呢?”

    军机大臣祁寯藻上前一步,恳切地说:“臣认为曾国藩不可委以重任。”

    “为什么这样说?”

    咸丰皇帝没想到祁寯藻会这么说,于是,追问了一句。

    “臣认为曾国藩是在家乡湖南办团练、组建湘军,皇上不可过于器重于他,他只是一介书生匹夫,与朝廷关系并不是十分密切,不得不防他实力壮大以后一呼而起,他能调动万千兵马。皇上,臣记得汉魏时期,曹操曾灭过黄巾。”

    一席话,说得咸丰皇帝心里冷了半截子,他怎能会忘记前人的教训,如今可不能学前人,养虎为患。当即,他便下旨曾国藩仍为兵部右侍郎,撤回署理湖北巡抚之职。

    曾国藩手持圣谕,心里真不是个滋味,他明白皇上对他是有戒备之心的。清代皇帝历来都是汉臣带兵、满臣掌权,看来,咸丰皇帝也如此,他早年的重用汉臣之倾向,此时似乎也不复存在了。

    不过,虽然没得到朝廷的重用,曾国藩也没有一蹶不振,他的心里仍有很大的安慰,那便是他曾国藩的手里养了一支“私家兵”——湘军。湘军是曾国藩一手组建、壮大的,从士兵到将领,百分之九十五以上都是湖南人,很多人就是曾国藩的亲属。他们心目中只有一个曾帅,根本没有什么天子,也没有朝廷。除了他,谁也指挥不动湘军。这就是他的成绩,他的最大“本钱”。

    四、壮心未已,曾国藩出山夺安庆

    自从咸丰二年初办湖南团练,至今虽只有短短的五年光阴,但五年胜过前四十年,他亲手组建的湘军远在江西,他已经与湘军水乳相融了。甚至,他把湘军看成自己的爱子,一旦失去,他的心里怎么能承受得了。

    1.奔丧回乡

    湖北大捷后,曾国藩准备在此休整几个月,进一步扩充实力,成为实力很强的地方军。可是聪明的咸丰皇帝不能让湘军渐渐壮大的,他忘不了那天军机大臣们的反应,他的心里也很担心湘军成为难以控制的地方势力。于是,又匆匆调湘军赴江西,攻打九江一带的太平军。

    正在胜利喜悦之中的曾国藩没正眼看一看九江的太平军,分水陆两股东进,在四家镇大获全胜,太平军退守九江城。曾国藩又一鼓作气,追到了九江城下。九江之战,却令曾国藩沮丧,大小打了八十多次仗,经时三个多月,太平军固守九江,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

    咸丰五年二月,湘军在湖口一带再次发起攻势,希望尽快击败太平军。孰料反被太平军打得落花流水,溃不成军。太平军乘胜追击,切断了湘军水师的退路,湘军惨败,死伤无数,丢盔弃甲,仓皇逃命。

    曾国藩一看,黑压压的太平军已压来,他不顾多想,投入江中。又像上一次靖港投江一样,他又被手下救起了。两次惨败,曾国藩死了两回,可是都没有死成。太平军一鼓作气,第三次攻占了武昌城。

    这么一来咸丰皇帝乱了方寸,他几乎忘了自己曾对曾国藩的种种戒备,又想起了一支可以利用的军队——湘军。他命湘军援湖北,转而又调湘军克九江,直取天京。

    这下可苦了曾国藩。他的湘军自组建以来,一直没得到很好的休整,官兵疲于战斗,军饷严重缺乏,他明白伸手向中央朝廷要钱,那是万万行不通的。只有向地方筹钱,他是湖南人,湘军都是湖南兵,伸出了手,也许地方官能给几个钱,但还要看人家的脸色。如今到了江西的地盘,江西巡抚根本没把“曾剃头”看在眼里,曾国藩敢怒不敢言。

    曾国藩孤军被困在江西,心中十分苦闷,一方面太平军太强大了,打得湘军头昏目眩,另一方面,朝廷不信任他,也使他忧郁不乐。这些年来,湖南、湖北、江西、安徽等地巡抚、总督走马灯似的换了一茬又一茬,可吉星始终没照在他曾国藩的头上。

    如果说咸丰皇帝在任人方面比道光皇帝开明得多,他尚能做到任人唯贤,那他曾国藩应该算上个贤才;如果说朝廷重用忠臣,他曾国藩也够忠的了,他屠杀太平军从来都是不眨眼的。可是,曾国藩至今还是个兵部右侍郎,他的心理怎能平衡。

    咸丰七年三月,曾国藩的父亲病故,他没说二话,回家奔丧去了。按规矩,他应该向咸丰皇帝告个假,可是,他故意不这么做。他要让咸丰皇帝体验一下,没有他曾国藩效力的滋味。

    咸丰皇帝得知曾国藩私自离开江西,龙颜不悦,但他此时又不敢惩处于他,因为只有曾国藩才能指挥动湘军。又加上朝廷上下一些官员为他说情,咸丰皇帝也只好咽了这口气,并且还给了他三个月的假期,让他在家安心守制。三个月很快就过去了,曾国藩迟迟不出来,他是想让一直不信任他的咸丰皇帝掂量、掂量他的分量。

    2.打入“冷宫”

    咸丰皇帝知道,离开了曾国藩,没人能指挥得动湘军,所以他令曾国藩早日回江西。但这一次曾国藩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不到黄河不死心了。他硬是抗旨不出,其理由是丁忧守制。而且,他还给皇帝写了一道奏章,道出了自己这些年来,没有实权的种种难处。

    咸丰皇帝是个明白人,他对军机大臣说:“曾国藩这次是亮底了,不给巡抚之位不出山,好,羽翼尚未丰满,你就抖威风了。”

    几个军机大臣对曾国藩开口要官职的做法也很反感,他们你一言、我一语也开口了:“皇上明鉴,曾国藩不可纵他也,不然,日后恐难控制于他。”

    “臣以为曾国藩狂妄自大,不可顺他。”

    “虽然打过胜仗,但也打过不少败仗,靖港之战还不够惨吗?他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当年溃不成军,皇上厚仁大度,没惩处于他。如今刚有些起色就请赏,也太过份了。”

    咸丰皇帝看到请赏的奏折以后,本来就有些反感,这会儿又被他们七嘴八舌一说,更对曾国藩有看法了。好,你不是要做孝子嘛,这一回,朕就成全了你。咸丰皇帝破例允许曾国藩守制,至于守到什么时候,咸丰皇帝没说,他的意思是,你愿意守到老死都行。

    咸丰皇帝来了这么一手,是曾国藩万万没有料到的。曾国藩没法子,只好关在家里,呆了三个月。咸丰七年十月,曾国藩接到咸丰皇帝的圣谕,让他再度赴长沙,举办湖南团练。曾国藩呆了,湖南境内已没了太平军,这些年连小股起义都没有,风平浪静的,办什么地方武装啊。于是,他小心翼翼地给咸丰皇帝递了一份奏折,希望咸丰皇帝念过去的成绩,让他快快回到江西,统领他的湘军去。可是,咸丰皇帝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又发了一道谕令,让曾国藩连湖南团练也不用举办了,一个人在家长期休养吧。

    这下,曾国藩像泄了气的皮球,跳不起来了。他早年饱读诗书,后来潜心研究程朱理学,是个能沉住气的儒生。自从咸丰二年初办湖南团练,至今虽只有短短的五年光阴,但五年胜过前四十年,他亲手组建的湘军远在江西,他已经与湘军水乳相融了。甚至,他把湘军看成自己的爱子,一旦失去,他的心里怎么能承受得了。可是,咸丰皇帝是天子,天子金口玉言,谁敢不从。他只有好好实实地呆在家里。

    苦恼中的曾国藩突然想起了陶潜的那句“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也学起了古人,扛着锄头、扶着犁耙,下田地了。他少小离家老大归,逢人相问湖南军,怎么面对父老乡亲?干脆,他又把自己关在书斋里了,可是书斋的门关不住他那颗早已远飞的心。那时的曾国藩每到黄昏时节,他就站在村口的大路边,遥望远处,祈盼送旨差官。可是,一天又一天,什么也没等到。

    3.再次出山

    曾国藩回乡守丧期间,江西战局发生了很大的变化。首先是太平天国领导集团内部发生了严重的分裂。

    原来自攻占金陵,太平天国内部领导核心便开始争权夺势。1856年底,洪秀全终于杀了阴谋犯上的杨秀清、韦昌辉及其部下,天京终又恢复了安宁。

    这样一来,兵权大都落到了翼王石达开手中。石达开对洪秀全忠心耿耿,亲自把守安庆,多次击败湘军进攻。但洪秀全自天京之变后,疑心重重,除了自己同姓兄弟,谁都不相信,连与自己一同出生入死打天下的石达开也不例外。石达开生性耿直,由于受到洪秀全兄弟的排挤,他一气之下,带着十万大兵离开了天京。

    这一沉重打击动摇了天国根基,洪秀全虽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重整军营,提拔李秀成、陈玉成等一批年轻将官,但太平天国最鼎盛时期已然过去了。

    对于这些天国内幕湘军虽不太深知,但乘其内乱却打了不少胜仗,收复了湖北和江西大部。为此,湘军将领胡林翼赏加太子少保衔,李续宾赏加巡抚衔,杨载福实授水师提督,彭玉麟授按察使衔,均赏穿黄马褂。

    相比之下,曾国藩则显得颇为可怜。作为前朝重臣、湘军缔造者,征战多年,却连个巡抚也没有混上。因此消息传来,曾国藩又喜又愧。喜的是自己亲手创建的湘军取得了如此辉煌的战功;愧的是这一年多来不在前线,湘军水陆两支人马在胡林翼、李续宾、杨载福、彭玉麟的指挥下,反而打得更好。看来,地球离了谁都能转,自己过去自视太高了,对付太平军的能人多得是。照这样下去,湘军很有可能在一年半载中便打下南京;自己建的军队,却让别人驱使着,建立盖世之功。这个滋味,曾国藩无论如何不愿意去品尝。他几次想向皇上请缨,但终究不敢下笔。思前想后,左右为难。

    在前线督师作战的胡林翼,向来对曾国藩同情最深,对曾国藩当时的处境也最为明了。因此,早在1857年10月,胡林翼就奏请咸丰命令曾国藩前赴九江统帅水师。当时一方面,可能由于咸丰的气未消,另一方面由于前线形势一片大好,咸丰拒绝了胡林翼的奏请。

    1858年3月,石达开率军由江西进入浙江。同时,九江被攻下后,太平军在江西已处于不利局面,罗大纲、周国虞奉命率领在赣的三万余名太平军官兵进入浙江,与李秀成的部队会合,北卫天京,南辟福建。一时间,多路太平军会聚浙江,声势浩大,浙江告急。

    朝廷欲急调湘军赴浙江,但浙江提督资望浅,不堪统率,只得任命钦差大臣、江南大营提督和春指挥。恰逢和春患病,不能受命。胡林翼趁此机会奏请起用曾国藩。咸丰环顾四方,的确再无合适的人可以代替,于是再次赏他一顶兵部侍郎空衔,命火速奔赴前线。

    曾国藩接到咸丰的上谕三天后,便整装离开了湖南老家。他不再向咸丰讨价还价,要督抚实职了,反而生怕收回成命,离家前便以最快的速度回复了咸丰。

    乡居期间,曾国藩对自己从前的为人处世做过冷静的反思,认识到与人关系不好,处处掣肘,原因固然很多,自己处世为人亦有不当之处,无非太过倔犟,不够世故圆滑,于是,决心改弦更张,重新来过。因此,曾国藩这次再度出山,他已下定决心,一路走访乡绅官吏。

    各地官吏原先不买曾国藩的账,无非是看他生性孤高,看不起人,所以故意找湘军麻烦。此次见曾国藩放下了架子,他们也就都摆出了笑脸,谁不希望地方上早一日安宁呢?

    4.官拜江督

    咸丰十年(1860年)五月,太平军再次踏破江南大营,数万绿营兵全部溃败。接着,太平军顺势夺占了苏州、常州等繁华富庶之地,原两江总督何桂清因弃城逃跑。这标志着咸丰由湘军出力、绿营收功的计划彻底破产。直到此时,咸丰才发现靠绿营已经无法组织有效的进攻,四顾茫然,无可倚任,遂不得不把镇压太平军的希望全部寄托在曾国藩及其湘军身上。即便是这样,咸丰仍然不愿意痛快地授予曾国藩督抚实权。

    江南大营溃败之际,咸丰寝食难安;何桂清临阵脱逃,咸丰更为愤恨。咸丰打算在东南几省选一个可靠的人代替何桂清,为此事垂询过几位亲贵大臣。一天夜里,咸丰对肃顺说,打算命胡林翼为两江总督。肃顺听后沉吟片刻,说:“胡林翼很有才干,足以担任两江江督,但他在湖北干得很好,如果调离了,湖北巡抚一职让谁担任?”

    咸丰问:“叫曾国藩担任湖北巡抚如何?”

    肃顺说:“六年前,皇上任命他为湖北巡抚,尚未到任又免了他的职,今天他能接受湖北巡一抚职吗?再说,多年来,曾国藩为朝廷默默奉献,他应该得到公正的待遇,不如干脆叫曾国藩作两江总督。胡林翼与曾国藩是好友,必定会协调合作。那时上下一气,东南局面将有转机。”咸丰点头称好。

    于是咸丰十年(1860年),在短短的几个月内,曾国藩历任兵部尚书、署理两江总督、钦差大臣,督办江南军务,节制大江南北水陆各军。他成了中国东南的封疆大吏,梦寐以求的愿望终于得以实现。两江总督是清朝九位最高级别的封疆大臣之一,总管江苏、安徽和江西三省的军民政务,由于清初江苏和安徽两省辖地同属江南省,因此初时该总督管辖的是江南和江西的政务,因此叫两江总督。

    曾国藩复出以后,经过认真观察和周密思考,逐渐认识到,咸丰确定的从浙江入手,通过苏、常包围南京的东面进攻的决策,历史和现实都证明是错误的,必须改由西面进攻的策略,也就是进军皖中,从长江上游向南京包围。

    曾国藩观察了皖南的地形,决定将指挥部设在安徽祁门。祁门境内群山环抱,人烟稀少,土地贫瘠,四周山势陡峭,地势形同釜底。李鸿章等幕僚们认为此乃兵家所说的绝地,纷纷劝曾国藩及早另择他处,以免将来受困。曾国藩觉得已经将驻扎祁门的决定上报了咸丰,自己初任江督,决策岂能随意更改?事已至此,只得暂时在祁门住下。

    太平军很快就发现祁门易攻难守的地理特征,遂加紧了周边地区的攻势,直逼祁门。徽州地处祁门通往外界的唯一一条大道上,地理位置十分重要。但由于绿营兵叛变,守将李元度指挥失当,徽州府很快失守,祁门直接暴露在了太平军的炮火之下,情形十分危急。曾国藩给咸丰写好了遗折,给儿子写好了遗嘱,随时准备自裁。幸亏湘军悍将鲍超从宁国方向以“生死时速”率部赶到祁门,才将曾国藩从危难中解救出来。

    5.“勤王”危机

    曾国藩惊魂甫定,就收到咸丰发来的一封十万火急的上谕,急命曾国藩、胡林翼派遣鲍超率3000精兵北上,前来北京救驾。原来,当曾国藩在祁门陷入一场危机的同时,咸丰在北京也遭遇了一场亘古未有的危机。

    早在1854年,英国就要求修改《南京条约》及其附约,企图扩大在中国的特权,遭到了拒绝。1860年7月,英法联军从北塘登陆,打败了僧格林沁的骑兵,攻占天津,逼近北京。咸丰匆匆逃往热河,留下恭亲王奕在京师与英法谈判。在逃往热河的途中,咸丰接连发布上谕,令各地督抚将军迅速带兵来京勤王。第一道上谕,便发给湘军统帅、两江总督曾国藩。

    这个时候,曾国藩在皖南,胡林翼在皖北,正在施行对太平军的进剿计划,鲍超率领湘军中最精锐的游击部队在其间策应;陡然要调开鲍超的队伍,曾、胡的战略将完全落空。因此,曾国藩不愿鲍超远离。但转念再一想,当此皇上蒙难之时,如果抗旨不派鲍超北上,自己平时口口声声标榜忠君爱国,岂不都是假话?咸丰如果怪罪下来,自己岂不是身败名裂,死有余辜?

    曾国藩一时举棋不定,几天都睡不着。这时李鸿章来了,他说:“英法联军距京不过数十公里,而鲍超距京五千余里,且全是步兵,即便不吃不喝、连滚带爬,也要3个月后才能赶到。到那时候,北京早已被英法联军攻占,难道指望鲍超以3000远道疲惫之师,使用大刀长矛等冷兵器,去收回由“船坚炮利”的敌人所控制的京师?”

    曾国藩满脸愁云,他说:“不派军队,死罪一条呀!”

    “我们不是不派,而是派元帅出马,老师可以上奏一折,请求您自己带兵进京。既让皇上感到您的忠心耿耿,又让他进退两难。您想一想:这七八年来,是谁为他撑着半壁江山?您若进京,谁来消灭太平贼子?外国人要的是大清的银子,洪秀全要的是江山,孰轻孰重,皇上掂得出来。”

    结果不出李鸿章所料,1860年10月,曾国藩便接到“和议”已成、无须派兵援北的圣旨。

    安然渡过了祁门危机和“勤王”危机之后,曾国藩终于可以静下心来,全力谋划西面进攻的制胜之策了。经过一年多的围攻,曾国荃率所部湘勇于1861年8月初拿下了安庆城,天京顿时失去了上游的屏障。8月初,曾国藩收到安庆攻克的捷报,决定将总督府迁到安庆,整个湘军大营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之中。正当此时,曾国藩收到朝廷发来的600里加急公文,报告了一桩天崩地裂的大事:咸丰已于1861年7月17日驾崩于热河行宫。

    得到这个消息,曾国藩感到颇为震惊。从1852年出京为母亲奔丧起,曾国藩屈指算来,已经10年多没有见过皇上,君臣之间一直都是通过奏折和上谕进行着“笔墨”往来。经过10来年的交往和揣摩,曾国藩觉得对咸丰的脾性已经有了比较深入的了解。尽管这些年来,皇上对自己有过猜忌,但总的来说还是信赖的,尤其是去年实授两江总督,这表明猜忌已大为消除。

    多年来磕磕碰碰的君臣关系,刚刚磨合得渐入佳境,岂料咸丰英年早逝,曾国藩心里很痛苦,不知未来朝政的走势如何,不知未来的新主又是何样人物,只能叹息自己的命运多舛。

    五、功成名就,三朝元老自翦羽翼

    同治三年八月,曾国藩上奏朝廷,要求自解兵权、解散湘军。几天后,慈禧太后接了曾国藩的奏折,总算了去了一块心病。如果曾国藩领兵造反,继续北攻,那么以现时朝廷的实力,恐怕难以剿灭。慈禧也暗自佩服他识时务,懂得利弊得失,是个帅才。既然他如此懂得朝廷的心思,自己又怎能亏待于他呢?于是慈禧下诏,封曾国藩为毅勇侯。

    1.美人诱惑

    眨眼之间,进了十月。曾国藩仍驻守在安庆,派曾国荃等干将一路北进,扫清通往金陵沿途的逆匪。这一日,他突然接到一封京中来的密旨,让他秘密回京。

    曾国藩感到蹊跷,这刚登基的6岁小皇上,怎么想起召见自己了?即使先帝发丧时,自己上疏请求尽臣子之心,上面也下谕让我安心剿匪,不必挂心京中。这秘令召我进京又为什么呢?曾国藩百思不得其解。可圣旨已下,也只有前行。他安置好军务,没带侍从,只说去督办粮草,便快马单骑只身赴京。

    赶到京郊,曾国藩放慢了速度。远远望见北京城的城门楼子,他心中感慨万千,这离京已然近10年了。记得那会儿,自己常带纪泽到圆明园一带溜马、散步,为的是让他多活动活动,可现在听说这圆明园已被英法联军一把火烧了……也想不到与咸丰帝10年前的一面,竟成了最后一面,真是“十年生死两茫茫”啊。

    曾国藩对着落日余晖映照下的清都,愣了半晌,才复又策马前行。进了京城,他不敢再耽搁,直奔紫禁城。门官儿见了他手中的文书,把他安排到驿馆,嘱其见了圣上之后,再说是否回家之事。

    独自一人身居驿馆,曾国藩深感寂寞,想想此处离家只不过几条巷子,却是有家难归,有妻难见。不知此时妻子可曾安睡了?一晃10年未见,她头发都该白了吧?

    他正胡乱思想着,见帘笼一挑,进来一个宫女,手提着一个提盘。她见了曾国藩,深深道了个万福,说:“太后怕大人一人寂寞,让我送来些酒菜,陪大人聊聊天。”

    说着,从提盒中拿出酒菜,摆放好,又脱下猩红的斗篷,回身挂好。

    曾国藩见这女子,里面只穿了件贴身小袄,露着粉扑扑的脖子和胸脯。胸上着一抹嫩绿色抹胸,在大红的丝袄间夹着,显得格外诱人。那嫩绿的抹胸下,丰满的胸脯平和地一起一伏。

    曾国藩也是一愣,他在心里给了自己一嘴巴,暗骂:没用的东西!这女子都能当你姑娘了!刚才她说什么来着?对,是太后派的。太后派她来做什么?听说满人有赏有功战将妻妾的风俗,莫非……可这也太荒唐了,传出去让同僚笑话。

    想到这儿,他深作一揖,道:“烦请姑娘代臣多谢太后。如没什么事,天色已晚,姑娘请便。”

    那女子倒有些害羞:“太后说……说把我赏与大人,以庆贺大人赫赫战功。”

    曾国藩心里叫苦不迭,脸上却很镇静:“臣谢过太后美意。只是臣已有妻妾,又年过半百,现金陵尚未取下,不敢存非分之想。姑娘请回,明日面圣,我一定亲自谢恩。”

    那女子深深道个万福,遭:“大人果然是位君子,名不虚传。”

    言罢,摘下斗篷,转身出去了。

    曾国藩心里更加纳闷,不知这太后葫芦里卖的什么迷魂药。

    2.谒见慈禧

    其实这都是西太后慈禧一手安排的。

    咸丰归西,儿子做了皇帝,慈禧就暗中串通了在北京的小叔子——恭亲王奕,先掌握了北京兵权,然后又于十月初班师回了京师。一入北京,就抓了以肃顺为首的八大臣辅佐,同了罪,砍了头,掌握了朝纲。

    慈禧杀了肃顺,也怕众大人不服,她十分担心太平军打进北京来,夺了她的宝座。此次召曾国藩进京,无非想奖赏他一番,好让他为朝廷尽心尽力剿杀土匪。另外,她也要试探他一番,看他是不是忠心于朝廷。而且,曾国藩、胡林翼等,都是肃顺一手保举的,她要看看自己杀了肃顺,曾国藩可有什么不服之处,好早加提防。不过她还是希望把曾国藩拉为亲信的,这样汉臣也会大多依附于她。

    带着这复杂的心态,她下了密召,定要亲眼看看曾国藩。

    曾国藩进了宫,低头跪倒在地。只听慈禧问道:“下跪可是兵部尚书、两江总督曾国藩?”

    曾国藩忙叩首称是。

    慈禧笑道:“你一路辛苦了,起来说话吧。赐座。”

    曾国藩只觉得这声音清脆悦耳,煞是好听。他谢了座,坐在一旁,又偷眼张望。他实在想看清楚,什么样的女人能杀了肃顺。

    但见她身着素装,正值风华正茂之时。粉扑扑一张鹅蛋脸,不施脂粉,却那么细嫩、白净。两弯柳叶眉,一双细长秀美的丹凤眼,小巧的玉鼻,樱唇微启。一副凛然不可欺犯的威严中,又露出丝丝亲切,几分妩媚。

    在黄昏时分,在如此一间香气四溢的屋中,与这样一位年轻俊美、高贵端庄的太后面对面谈话,曾国藩不禁有些飘飘然。心想:为博她一笑,就是战死沙场,我也愿意呀……

    “这东南之事还完全仰仗曾大人……”

    慈禧这句话,把他从想入非非中唤了回来。

    “我们两个女人哪里懂什么朝政,皇帝尚且年幼,除逆匪之事还望大人费心。

    曾国藩忙跪下说:“不敢劳太后记挂,剿匪之事乃臣之职责所在,臣必将肝脑涂地,以报先帝知遇之恩,以保皇帝及二位太后安全。敬请太后放心,臣有一口气在,定不叫逆匪北进一寸!”

    慈禧满意地点了点头,她知道自己已掌握了此人,莞尔一笑道:“有大人守卫东南,我也就安心了。时候不早了,大人早些回去休息吧,明日一早还要赶路。此次秘密进京之事切不可外泄。”

    曾国藩又表了一番忠心,方才离去。

    慈禧见他走了,也暗暗松了一口气,看来此人并非肃顺同党。她也看出,曾国藩是追名之人,所以她心下已做好了打算。

    3.围攻天京

    曾国藩自打见了慈禧,心里舒坦得很,一路策马扬鞭回了安庆。不几日,慈禧果然下旨赏曾国藩太子少保衔,赏曾国荃布政使衔。

    不久,又下一道旨,让曾国藩统领江苏、江西、浙江、安徽四省军务,又诏授其以两江总督协办大学士。这下,四省清军连并湘军都归曾国藩一人统领,他感到,取金陵的时机到了。

    当时,除了天京太平军劲旅外,李秀成在上海、江苏一带,侍王李世贤在浙江一带仍存有不少兵力。

    曾国藩也想像打安庆一样,让天京变为一座孤城,先围,待耗尽其精神,再一举攻破。他吸取了攻打安庆的教训,决定分兵三路,一路由曾国荃率领取天京,另两路分别由左宗棠和李鸿章率领进攻浙江、江苏,以牵制太平军兵力,防止其回援,或攻打湘军后方。

    1862年6月,在曾国荃接受了曾国藩的命令开始进攻天京的时候,洪秀全在天京城内坚守不住,星夜派人向李秀成求援。正在上海作战的李秀成接到洪秀全救援天京的告急文书,拿不定主意,连忙召集众将领开会商议。商议的结果,决定暂时先不和曾国荃作战,集中全力攻下上海,然后,再支援天京,消灭曾国荃。

    可是,天京城内兵单将寡,曾国荃又接二连三猛烈攻城,洪秀全抵挡不住,不得已再次派人调李秀成回援天京。李秀成无法,只好放弃指日可下的上海,于1862年10月率领三十万大军,昼夜兼行,赶到天京解围。

    太平军远道来到天京城下,人困马乏,来不及支灶做饭,扎营安歇,便和曾国荃围困天京的湘军发生了激烈战斗。从黎明到黄昏,连日拼死搏斗,双方都投入了全部兵力,不分胜败,形成僵持局面。这样的大战一直进行了四十六天,曾国荃拼尽全力,死命抵抗,部队伤亡很大。而李秀成率领的太平军连日来拼死冲杀,加上长途行军没来得及休整,粮食又供应不上,况且,冬季已经来临,太平军战士穿得单薄,因此,战斗力受到极大地削弱,只好带领人马退到天京城里。

    洪秀全看到李秀成没有给天京解围,很不满意,当面申斥了一通,并撤销了他的职务,命令他带领人马杀出天京,去联合远在湖北、河南和陕西活动的太平军,从上游解救天京。十二月初,已是滴水成冰的隆冬季节,李秀成在一个北风呼啸、大雪纷飞的天气里,带领人马,杀开一条血路冲出天京,顶着鹅毛大雪,寻找援军。天京城内的力量更加单薄了。曾国藩看到李秀成离开天京,便定下计策,趁天京城内粮少兵单,加紧进攻天京。

    4.攻陷天京

    1863年6月,曾国藩下令湘军集中最猛烈的炮火攻城,很快攻破了天京城外的工事。天京失去了外围工事,支撑不住,洪秀全又急忙派人到安徽寿州寻找李秀成,要他火速回天京增援。李秀成只好带兵二次返回天京。在天京城外,太平军又和湘军发生激烈大战。但是,李秀成这次回到天京,来回千余里,一路上太平军战士战死的、饿死的、冻死的和病死的,共损失十万多人,再加上掉队的,部队已经没有原来的战斗力了。

    李秀成的部队战不过曾国藩的湘军,只好再退入天京城里。此时,天京城里,粮草已经断绝多日了。从洪秀全到城内百姓,每天都靠食野草度日,整个天京城内已经吃得找不到一块青草地了。

    面对强大的湘军,李秀成劝洪秀全放弃天京,去长江上游联合赖文光、陈得才的部队和北方的捻军,向北方发展,也可以去长江下游占领浙江、福建,广东等省,发展太平军力量。可是,洪秀全不听李秀成的劝告,决定死守天京。

    6月1日,天王洪秀全因操劳过度、病魔缠身,病死在天王府后宫,主要将领也只剩下他的儿子洪天贵福和忠王李秀成了。

    天京危在旦夕。

    此时,在湘军的军营里,曾国藩正与他的将领商讨进攻天京的策略。

    “咔嚓”,一道霹雳电光。

    借着闪耀的电光,天京东面、北面,太平门、神策门外,只见湘军攻城的战壕密如蛛网。随着一阵凄厉的号角,从战壕里爬出成千上万的湘军,扛着长长的攻城云梯,在炮火的掩护下,朝着城墙根像一群饿狼般扑来。

    埋伏在城头上的太平军战士,等到湘军开始向城头爬的时候,突然站起来,枪炮齐鸣,密集的炮火落进敌群里,打得湘军嗷嗷号叫。一些窜到城根的湘军刚打算架起云梯向上爬,又被一阵密集的炮火打死。少数攀上云梯的敌人,一个个被打得跌落城头。

    湘军看到用云梯攻城不能取胜,便派人在太平门城墙脚下挖了十多处地道。然后,在地道里填满炸药。一声巨响,太平门左侧的城墙被轰开了一道二十多丈长的大口子。湘军攻城的官兵像一窝蜂一样,攻入天京城内。

    天京失陷了,倾盆大雨,混合着殷红的血水,淌满了暴涨的秦淮河。

    李秀成看到天京已落入湘军手中,急忙跑进天王府找到洪秀全的儿子洪天贵福,保护着他从西门杀开一条血路冲出。

    湘军攻入天京城内,烧杀奸淫,无恶不作。曾国藩下令关闭城门,不准放一个人出城,让湘军进行搜查,被捉住的人,全部杀掉。于是,南京城内,尸堆如山,鲜血横流。血腥的屠杀过后,曾国藩下令湘军放起火来。大火熊熊,三日不息。

    至此,历时十余载的太平天国被儒将曾国藩剿灭了。

    曾国藩站在安庆城头,远望京师,只见北方乌云滚滚,似有一场大雨。而此时曾国藩心中也在寻思,这等待他的又将是什么呢?

    他隐隐感到有些憋闷。破了逆匪,自己立了头功,可心中却有些忐忑。怕些什么呢?恐怕连曾国藩自己也说不清。

    5.激流勇退

    攻破南京城后,曾国藩不但头衔一大堆,且实际上指挥着10多万人的湘军,还节制着左宗棠麾下的楚军和李鸿章麾下的淮军;除直接统治两江的辖地,即江苏、安徽、江西三省外,还节制浙江;湖南、福建以至广东、广西、四川等省也都在湘军将领控制之下;湘军水师游弋于长江上下,掌握着整个长江水面。满清王朝的半壁江山已落入曾国藩的掌握之中。

    曾国藩深知湘军是不会被朝廷接纳的,因为除了自己,谁也调不动他们。危机时刻,朝廷视湘军如救命稻草;可天下一太平,如此一支强大的地方武装,便成了朝廷的心病。伴君如伴虎,湘军如不早作打算,日后必会害了自己。

    事实上,南京克复后,曾国藩已察觉到,朝廷中对湘军猜忌防范之心愈来愈重,许多御用官吏乘机制造事端,想把湘军将领一网打尽。

    就在曾国藩为自己的前程担忧时,一道圣旨传来,这次西太后直截了当地说:“(曾国荃)指挥不力,使李秀成带着洪秀全的儿子洪天贵福,从太平门缺口突出。”

    本来,这件事没有几个人知道,而且如今李秀成、洪天贵福已死,是谁那么多嘴,向朝廷告了曾氏兄弟一状?气死曾国藩了!

    气归气,问题还得解决。曾国藩上奏大清朝,他讲述了李秀成、洪天贵福的“可耻下场”,并把责任推卸给其他人。

    折子呈上去了,曾国藩于无人处狠狠地克了曾国荃一顿。曾国荃看了上谕,他又气又怕,禁不住泪流满面。曾国藩看了,心疼起来,他对三弟说:“你在营里呆不下去了,不如早点开溜,回湖南老家吧。再有什么风波,大哥为你拦挡。”

    在大哥面前,曾国荃可以打开心扉,他说:“我会连累大哥的。再者,如果西太后不明事理,专听奸佞小人的谗言,责难我兄弟二人,逃了和尚,逃不了庙。我走有实际意义吗?”

    “你必须尽快离开事非之地。你走后,我立刻裁兵,解散湘军,让朝廷彻底放心。”曾国藩的声调非常低沉,这说明他的心在流血。

    “立刻裁兵,解散湘军?大哥,你疯了吗?”曾国荃惊诧不已。

    曾国藩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他走到三弟的面前,凝视曾国荃良久,这才开口道:“现在,我比任何时候都清醒。打完了仗,还要湘军干什么!树大招风,枪打出头鸟。前人的教训不可不吸取呀!”

    曾国荃有些担心,他说:“‘粤匪’残部尚未完全消灭,手中没了军队,行吗?”

    “国荃,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我不过是大清朝的一只‘走狗’,狡猾的‘兔子’死了,还会再养‘走狗’吗?我们要放明白一点,该隐退的时候,就得隐退。激流勇退是件好事,它可以保全我们的名节,让大清朝放心,让后人永记我们的功绩。”

    本来,曾国荃想劝曾国藩趁机起事,与大清朝分庭抗争,现在看来没那个必要了。三年前,“天庭”微倾时,曾国藩都没有动歪点子,更何况今日呢!一个人甘心情愿地为他人卖命,哪怕他受了再大的委屈,他也无怨无悔。曾国藩就是这样的人!

    曾国荃回湖南老家了。

    同治三年八月,曾国藩上奏朝廷,要求自解兵权、解散湘军。几天后,慈禧太后接了曾国藩的奏折,总算了去了一块心病。如果曾国藩领兵造反,继续北攻,那么以现时朝廷的实力,恐怕难以剿灭。慈禧也暗自佩服他识时务,懂得利弊得失,是个帅才。既然他如此懂得朝廷的心思,自己又怎能亏待于他呢?于是慈禧下诏,封曾国藩为毅勇侯。

    六、诸事不顺,曾国藩郁悒死两江

    自“剿捻”失败后,曾国藩就一直心情不畅。办理教案以来,经常受众人指责,这使他的心情更加郁郁不乐。办理天津教案前,他已有肝病,右眼失明,左眼迷蒙,时发眩晕之症。回到江宁后,他心情更加郁悒,衰退日甚。

    1.捻军兴起

    就在太平天国运动如火如荼之时,北方的捻军也在蓬勃发展。

    捻军,又称“捻子”,咸丰初年时,它已初具规模,活动于安徽、江苏、河南、山东四省交界处。捻军与太平军有所不同,他们没有什么宗教信仰,也缺乏明确的纲领。起初,那些受尽压迫的穷哥儿们只懂得行侠仗义、劫富济贫,尚未成军。

    当洪秀全在天京建立天朝以后,捻子里的不少年轻人也动了心。一个魁梧的棒小伙子高声叫道:“太平天国多威风,咱们也选个领袖,组织起来干吧!”

    另一个附和说:“对!就让张大哥挑个头,咱们也红红火火干起来!”

    十几个年轻人一齐转向张乐行。有人说:“张大哥,只有你行。人家洪秀全都做了天王,你也一定成!”

    张乐行还想推辞。大伙儿不由分说,一齐把他举了起来,口呼:“张首领,张首领!”

    张乐行被感动了,他扯开洪亮的嗓门儿大叫道:“成,我张乐行干了!带领咱们穷哥儿们拉起队伍干,建立捻军。”

    这位三十来岁的北方汉子激动万分。他高高的眉棱、宽宽的下巴,没穿鞋子、打着赤背,裤子上还缀了几个大补丁。

    就这样,张乐行“宣布就职”。

    咸丰五年秋,皖北雉河集热闹非凡,散乱多年的捻子终于推出了盟主,捻军正式成立。几个月后,天王洪秀全封赏张乐行为征北大将、鼎天福,后又封为沃王。

    到了同治年间,太平军渐渐走下坡路,而北方的捻军方兴未艾。当曾国藩的湘军对付太平军时,朝廷又派蒙古王爷僧格林沁带领蒙古骑兵打捻军。面对来势汹汹的骑兵,捻军采取了游击作战的方式,各个击破清军。

    僧格林沁有勇无谋,他看到湘军节节胜利,又羡慕、又着急,什么时候才能像曾国藩那样引人注目呀?急迫之下,他率骑兵“乘胜追击”,夜行二百里,第二天早上落入了捻军的埋伏圈,他死在山东菏泽地区。

    他的死让朝廷震惊不已。虽然西太后对僧格林沁早有偏见,但毕竟他是大清朝一武臣,一旦失去这个人,清廷就像失去了一只手。西太后决定厚葬“英烈”,以鼓舞后来人。

    死了僧格林沁,谁去“接班”呢?思前想后,西太后认为曾国藩是最好的人选。其一,曾国藩老谋深算,他不像僧格林沁那么不长脑子,其二,曾周藩有带兵打仗的经验,比派其他大臣更稳操胜券;其三,曾国藩对大清朝忠心耿耿,他一定会豁出命来打捻的。

    同治四年春,一道圣旨传到了金陵总督府,朝廷谕令曾国藩立刻赴山东“督剿”。

    对于“中兴第一名臣”曾国藩,西太后并没有掌握其思想动态,也忽视了他的情绪变化。曾国藩对大清朝忠心耿耿不假,但他再也不愿意豁出命来为大清了。

    这十几年来的教训还不够深刻吗?

    曾国藩已没有热情与精力去效忠朝廷。再者,湘军解散一年多了,总不能做光杆司令吧!虽然朝廷已许愿把李鸿章的淮军交给他统领,但他一百个不乐意。客军难驭,他不愿自找难堪。而且,十几年的战争生涯,他早已厌倦,好不容才得到一丝安宁,他要好好地为自己活几年。

    曾国藩呈上奏折,恳请朝廷另行物色人材。

    西太后震怒了,她不允许任何人反驳她。又一道圣谕传到金陵,他不敢再违抗圣命,只好仓促出征。

    2.征捻无功

    同治四年五月,曾国藩怀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踏上北去的征途。

    从本意上讲,打了十余年苦仗,曾国藩已很是疲劳,不想再带兵出征。但既已出兵,他也就没了许多私心杂念,一心想早日平了捻军,好过安稳日子。

    就在曾国藩重新鼓足勇气,准备再写一曲凯旋之歌的时候,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一个捻子未打,清军内部发生了火并。

    事情的经过大致如下:

    曾国藩从金陵动身到了徐州,来的时候,他带了仅存的湘军两千人。这两千士兵很不听话,一路逃跑了几十个。

    到了徐州以后,另外两支军队更令他头疼。一支是陈国瑞率领的僧格林沁旧部,一支是刘铭传带来的淮军。加上他自己率领的湘军,三支部队组成了“杂牌军”。硬捏在一起的豆腐渣,最终还是会散的。

    先是陈国瑞与刘铭传干了起来。一天夜里,趁刘铭传赴徐州之际,陈国瑞亲自带兵闯了铭营。淮兵奋起抗争,损伤十人,三百多条洋枪被抢走。

    刘铭传能咽下这口气吗?第三天夜里,他带兵一千闯了僧营,杀死僧兵五百多人,抢回了自己的洋枪。

    事情一下子闹大了。陈国瑞跑到曾国藩面前,扬言要以刘铭传的人头祭奠死难者;刘铭传更是怒不可遏,非要砍了陈国瑞的人头不可!

    两边都不是曾国藩的嫡系,说谁都不听。出于无奈,曾国藩来个“各打五十大板”:陈国瑞挑起了事端,背理在先,陈国瑞向刘铭传赔礼道歉;刘铭传被迫还击,但“防卫过当”,刘铭传向陈国瑞赔偿“经济损失”。

    “一审判决”刚下达,僧军残部就哗然起来了。陈国瑞有了支持者,他更加不买曾国藩的账!曾国藩火了。他拍桌子、打板凳,准备把陈国瑞的恶劣行径上奏朝廷。陈国瑞闻讯后,他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害怕。他“扑通”一声跪在曾国藩的面前,声泪俱下。

    曾国藩总算平息了不该发生的恶性械斗。可是,军队派系之间的仇恨种下了,怎能精诚团结打胜仗?曾国藩看到老是被动挨打,便也改变了战略。他针对捻军流动作战、依靠骑兵的情况,决定采取“以静制动”的方针。

    曾国藩命令他的部队在安徽临淮、山东济宁、河南周家口、江苏徐州四个城镇重点设防,驻扎大量军队,以便发现捻军,迎头拦截和随时出击。又沿大运河、沙河、贾鲁河设河防,企图把捻军包围在一个“圈”子里加以消灭。

    1866年9月,捻军突破了曾国藩的沙河、贾鲁河防线,像利剑一样插入山东。曾国藩苦心经营的河防计划又彻底破产了。

    眼见着捻军要渡黄河,京城受到了严重的威胁。大清朝震惊不已,掌握朝政大权的西太后十分气愤,她大骂曾国藩是个笨东西。无奈之下,曾国藩只好称自己久病未愈,请圣上准其卸甲,在营中调养。

    慈禧见了这折子,正求之不得。她已看出曾国藩已无力征捻,而地方官吏上疏弹劾曾国藩作战不力的折子也有不少。但自己总念他一片忠心,又有战功在先,不忍撤掉他。现在他自己提出来了,索性将计就计吧。于是命曾国藩将钦差大臣印交与李鸿章,仍任两江总督,回金陵任职。待其病愈,来京见驾。

    曾国藩接旨,交权给李鸿章,自己回到了金陵。

    至此,他奉旨征捻,彻底无劳而归。他自己感到剿灭太平军的辉煌时期已经过去了,日后,恐自己难以再上战场了。想至此,心中又不免有些怅然若失。

    3.回任两江

    同治五年十一月,曾国藩回到了金陵城,继续当他的两江总督。

    他打捻无功而退,朝廷撤去了他钦差大臣一职,这未必是件坏事。曾国藩领兵打仗十余年,他早已感到心憔力瘁,也厌倦了征战生涯。既然朝廷让他回任两江总督,他就安心治理地方吧,不能当上“曾青天”,起码也不让金陵人骂他。

    他被人骂得害怕了,“曾屠户”、“曾妖头”、“曾剃头”、“曾狗”等等,没有一个不刺耳。他一想到自己有这么多的“头衔”,就不寒而栗。若再不改变自己的形像,死后在黄泉下见到列祖列宗时,他们会责备的。所以,两江总督曾国藩总想为老百姓干点好事,不要让人背后再骂他。但在他付出实际行动后,他深深地感到“绊脚石”太多,以至于自己寸步难行。

    要发展生产、繁荣商业,必须进行社会整顿。要整顿社会又必须打击贪官污吏,开一代清明之风气。可是,破破烂烂的金陵城缺少银子、缺少粮食、缺少青壮年劳力、缺少社会教育,就是不缺贪婪、奸诈的黑官。

    查来查去,金陵城几乎没有一个清官。

    难道说把那些贪官污吏全部查问革职吗?当然不能!一则他们与朝廷缠缠绕绕,瓜葛太多,二来他们在地方上也有一定的势力。

    匹夫撼树谈何易!

    不久,曾国藩便心灰意冷了。大清朝就像一只坏苹果,它是从里面的核心部分往外烂的,你若只剜去表皮部分,还不如不剜。

    这只变坏、发霉的大“苹果”,曾国藩没有信心剜它了。但是,他下定决心:无论如何,我也不去加速它的坏烂过程,什么时候它自己彻底烂掉,我什么时候为它悲泣、哀哭。

    平静的日子比战争年代好过多了,曾国藩渐渐发胖,他已年近六旬。回任两江总督一年多的时间里,朝廷先后授予他体仁阁大学士、武英殿大学士等头衔。虽然他照例写了谢恩折,但找不到过去那种感恩戴德之词语。他的心并没有彻底变冷,但迸发不出耀眼的火花了。

    同治七年十二月(1868年底),一道圣谕把曾国藩召到了京城,他再次被卷入“旋涡”之中。

    由于曾国藩平定了东南诸省,也由于他在回任两江总督期间口碑不错,清政府又瞄准了他,调他担任重要职务——直隶总督。

    4.再见慈禧

    同治七年七月初二日,曾国藩携家小回到了阔别多年的北京。到家尚未安顿好,圣旨便到了。曾国藩忙接旨。圣旨让曾国藩次日进养心殿见驾,并赏骑马紫禁城。

    曾国藩一听,他惊呆了,半晌没有讲话。为什么他会如此惊讶呢?朝廷的赏赐太重了!

    大清朝入关以来,三百年间,赏紫禁城骑马者能有几人?如今得到这种礼遇,他当然诚惶诚恐,不禁“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连声高呼:“谢皇上、谢皇太后!”

    三天后,曾国藩骑着骏马步入东安门,马蹄敲打地面发出清脆的“哒哒”声。

    进到一道宫门前,曾国藩下了马,随公公垂首进了养心殿。正值腊月隆冬之际,外面寒风刺骨。可一进养心殿,一股暖风香气立刻扑面而来,让人不由得轻飘飘的。曾国藩又想起了奉旨偷偷入宫时的情景。那殿中的香气却不是如此刺鼻。

    正想着该叩首了,他慌忙跪倒,头也不敢抬道:“臣曾国藩恭请圣安。”

    待上面传出小皇上一句“免了吧”,他才又起身前行几步,跪于垫上,行了三拜九叩之礼。他偷眼往上望,见龙床之上坐着一位十四五岁的少年,身着龙袍。他眯起眼,仔细偷看龙颜,见那少年眉眼生得十分似先皇咸丰,不由得心中感慨。想想自己与咸丰十余年前金殿一别竟成决别,而如今,这紫禁城照旧巍峨矗立,而那龙椅上已换了幼主,不知不觉间,自己倒也成了三朝元老。

    曾国藩正偷眼观看,只听上面问:“曾国藩你一路前行,辛苦了。”

    一听这悦耳的声音,他知道是西太后慈禧在发问,忙答:“臣为皇上效力,何谈辛苦?”

    上面又道:“你剿灭了逆匪,本应让你即刻回朝与家人团圆,可因捻匪作乱,又派你去征捻,以至今日方才进京。”

    曾国藩忙道:“太后见笑。臣征捻出师不利,不敢劳太后挂齿。”

    “哎——”慈安道:“曾大人可算朝廷一号功臣,倒是我们姐妹亏待你了。”

    曾国藩道:“臣惶恐,尽臣子之分而已,不敢居功。”

    慈禧笑道:“好了好了。我来问你,湘军可裁撤干净了?”

    曾国藩答道:“均已解散。只有水师归于正营,现已为朝廷军队。”

    “嗯。”慈禧满意地点了点头,道:“如此精武之师,又战功赫赫,有些可惜了。”

    曾国藩答道:“湘军不过乡野村人集合而成,成不了大器。”

    说到湘军,曾国藩仍心中隐隐作痛。

    慈禧接着转换了话题:“你从前在京,直隶的事自然知道。”

    曾国藩不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只得含糊地说:“直隶的事,臣也晓得些。”

    慈禧继续说:“直隶甚是空虚,你须好好练兵。”

    曾国藩明白了,原来调任直隶总督的目的,是要他来练兵拱卫京师。

    慈禧又问东问西,问了半天,才让其下去。殿外众大臣见曾国藩一人进去这么久,心中更是羡慕。曾国藩在众目睽睽之下,扬扬得意地出了紫禁城。他知道,自己的职位已列汉官之首,回想起在军中作战时,几次险些命丧黄泉,看来倒真应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古语。但在金殿之下,在他一生所求终于得以满足之时,曾国藩心头又生起一丝阴影。高潮过后必是低谷,自己日后又将如何呢?

    5.天津教案

    正月还未过完,曾国藩携家眷前往保定上任。

    朝廷调他任直隶总督,一来体恤他多年远离京师,二来也为了让他加强直隶防御,并密令其在天津办水师,以防洋人再来袭击。曾国藩也明白朝廷的用心。到保定后,马不停蹄地着手在河北办乡勇,又在天津招募水师。他仿照湘军管制及操练方法,日夜加紧训练乡勇,以防后患。

    眼见乡勇初见规模,没想到洋人没打来,曾国藩自己却弄了个身败名裂。

    事情还得从同治九年初说起。

    这一年,天津市民发现法国天主教育婴堂收养的中国儿童突然死亡三十多人。而且,尸体自外向内腐烂,这与一般情况下的自内向外腐尸很不同,人们不禁产生了怀疑。

    几年来,全国各地不断发生“教案”,即英、法、美等国传教士与中国居民发生流血冲突事件,愤怒的中国人打死、打伤外国传教士或焚烧教堂。有几起较大的教案,如扬州教案、贵州教案、四川教案等皆由失踪儿童引起。

    近两年来,天津一带常常发生儿童走失案,有人传说外国传教士把育婴堂里的中国儿童当作试验品,进行试验。外国人打着“慈善”的幌子,戕害中国儿章。他们把中国儿童的眼珠挖掉当作药引子,配制出“长生不老药”;或者挖空孩子的内脏,把肝脏掏出来烧了吃。

    孩子大批地死亡,腐尸现象又很特殊,人们不禁产生了联想。恰好,此时抓住了一个拐骗儿童的人,他说是受教堂指使。于是民情激愤,纷起声讨。

    离教堂不远的法国领事馆领事丰大业出面了,他带着武装人员气冲冲地去找三口通商大臣崇厚,要求崇厚立即派兵驱散教堂前的“暴徒”。崇厚一怕洋人、二惧老百姓,他装作什么也没发生似的,迟迟不给答复。不可一世的丰大业狂妄地叫嚣着:“我不怕中国人!中国人再敢滋扰法国教堂,我会给你们点颜色看看的。”

    崇厚与他争辩,他拔出手枪就朝崇厚开枪,崇厚躲闪的快,才幸免于难。当阶级矛盾上升为民族矛盾时,老百姓就站到了他们并不爱戴的官员这一方。大家高呼:“杀死洋鬼子,为崇厚大人出口气!”

    崇厚怕事态进一步扩大,连忙后退,并劝解老百姓不要意气用事。这时,天津知县刘杰闻讯赶来,他还没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丰大业就开枪射击他。随从用身体挡住了刘杰,结果随从被打伤了。这么一来,群众更是怒不可遏,当场打死丰大业,并鸣锣聚众,焚毁法国教堂、育婴堂、领事署及英美教堂数所,打死教士、商人20人。

    事发后,英、法、美等7国联合向清廷抗议,集结军舰于天津、烟台一带示威,法国海军提督声言要将天津化为焦土。

    这就是震惊中外的天津教案。

    6.身败名裂

    消息传到京师,清廷恐慌了起来,他们意识到如果处理不好这件事情,将会爆发大规模的战争。西太后心急如焚,她令军机处几位大臣连夜商议对策。几位军机大臣的意见发生了分歧。有的主张采取强硬政策,对洋鬼子不可一味忍让,否则的话,外国人会得寸进尺;有的主张退让求和,向外国人做出些让步能体现出中华民族的“礼让之美德”。

    西太后更偏重于后者,为此,她觉得需要派一个“压得住台面又顾全大局的重臣”前去天津迅速处理此案。经与恭亲王商议,慈禧觉得天津在直隶辖区内,理应派直隶总督前往,况且直隶总督曾国藩也正是“压得住台面又顾全大局的重臣”的合适人选,遂决定派他前往天津处理教案。

    接到谕令后,曾国藩顿感头疼。他意识到此行荆棘遍地,自己很难处理妥当这件事情。对于外国人及洋教,曾国藩并没有什么好感,甚至他有些痛恨外国人;对于奋起抗争的老百姓,他寄予无限同情,有这样的老百姓,中国不会亡国。可是,西太后定下了“基调”,曾国藩是小可能去“改调”的。他考虑了很久,总觉得此去天津凶多吉少,弄不好,自己这把老骨头要抛在他乡异地。

    看来,曾国藩已经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而且,此时他患有严重的目眩症,身体状况很不好。但是,明知山有虎,不得不上山!自古忠臣遇到国家危难之事,即使重病在床也要力疾受命;当年林则徐就是这样死在前赴广西的路上,赢得了千古忠贞的美名,他决心向林则徐学习“力疾受命”,并向朝廷表示一定要把天津的事情处理好,请圣上放心,所以他在写下了2000字的遗书以后还是去了。如果说攻克天京使得曾国藩封侯拜相,誉满天下,天津教案则使得他身败名裂。

    曾国藩到天津后,他首先自认理亏,一下子就把天津道台、天津知府、天津知县全部免职,结果洋人得寸进尺,要求杀天津知府及知县来抵命。这样一下子把他自己逼得没有了退路,连慈禧及总理衙门这个时候都怪他办理过当。京师及通都大邑舆论更是一片哗然,“卖国贼”的骂声不绝于耳,真是到了上下指责、百口莫辩的地步。

    为了缓和矛盾,1870年8月29日,清廷不得不下令调曾国藩回任两江总督。

    自“剿捻”失败后,曾国藩就一直心情不畅。办理教案以来,经常受众人指责,这使他的心情更加郁郁不乐。办理天津教案前,他已有肝病,右眼失明,左眼迷蒙,时发眩晕之症。回到江宁后,他心情更加郁悒,衰退日甚。

    1872年3月12日,曾国藩一命归天。年61岁。

    只有大江东去依旧,逝者如斯夫。

    只有钟山峻姿不改,冷眼看世情。

    今天,我们完全可以说,曾国藩也不过是历史长河荡去的一朵浪花,他并无力扭转历史洪流的趋势。但是,我们又不能否认,他曾影响过一个王朝的气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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