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降临,帝都中央广场,乃至于主干道上,全部的铺吊上了透着红光的灯笼。一朵朵绚烂的火花礼炮在乌黑的天幕下绽放开来。
空气中充满了火药的味儿。丁飞羽踩着雪,莹白的缎面雪靴子被雪水弄的污浊不堪。
帝都,永远的这么繁华。丁飞羽拢了拢身上的狐毛大氅,虽说春日不远了,可是这厚厚的积雪,恐怕还有冷些时日。
路面上,多得是成双成对的人儿携手欣赏花灯,玲琅满目的摊摊档档,有卖饰物的,有卖书画的,有卖胭脂水粉,布匹绫罗绸缎的!甚至还有赌博的摊档。
围观的人很多,丁飞羽看了一眼,这些人,在押宝今夜谁家大人家的千金能被夏天烈看上而选为太子妃!
“来呀,快来押!”
“一赔五的是神箭兵营的丁校尉,丁玉小姐!”
“一赔三的是左相大人家的左青小姐!”
“一赔二的是,礼部尚书海大人家的海棠小姐!”
“一赔一的是,司马将军家的司马宴小姐!”
丁飞羽莞尔,自己竟然也被排在了赌局里了!
摸出一锭纹银,笑问:“掌柜的,为何丁玉小姐一赔五,左小姐一赔三,而司马小姐一赔一!”
那摆摊的男子笑道:“姑娘,这可是关乎形势!眼下司马将军手握兵权,压制着楚越,那可是朝中一等一的重臣!自古以来,皇朝后宫之中的得位嫔妃的娘家,那一个不是朝中重臣?退一步说,与其是娶的司马小姐,倒不如说是娶了整个司马家的权势与威望,对太子来说,帮助可大了!纵使坊间传闻太子痴迷于那丁校尉,但是太子依旧不大可能要了那丁校尉为妃,难不成为了美人不要江山!”
丁飞羽苦笑,今朝在琉金宫夏天烈那话便让眼看这粗蟒男子,一句为了美人不要江山而点破!
于她,答不答应等夏天烈,夏天烈的太子妃也定当是朝中能与孙家抗衡的权贵千金!
分析得道透彻!可是她还有一疑问,就是孙家为何没有千金小姐参与夜宴?
那男子笑道:“孙家小姐即便是去了,也会是落选!”
“为何?”丁飞羽问道。
“为何?姑娘知道为何魏阀被诛灭,而孙阀独善其身么?那是因为孙阀并没有直接参与夏家的血统!也就是说后宫并无孙家人!孙阀的女人不会去染指后宫,是因为孙阀并不想步魏阀后尘!夏家不会挑选孙家女人,就是因为不想有下一个魏阀出现!”
“呵呵,还真是复杂!”丁飞羽摇摇头笑道。
“朝政权势这一回事,便是复杂,我们平民百姓倒也是个福气,简简单单的!”那男人爽朗的大笑着。
丁飞羽将那锭银子放在了司马宴的名字下,笑道:“掌柜的,我相信你的分析是对的!”
“好嘞,姑娘希望你押对了宝!在有一两个时辰结果也就出来拉!”
转别了这赌博的摊档,丁飞羽抬头看了看火树银花不夜天,再往前走了几步,那不远处便是午门菜市口。
远远望去,那十几根高高屹立的木桩上,悬挂着几个枯槁的人首。
那是魏阀门人的首级,至今未被取下!别处热闹,此地却黑暗寂寥的惊人。
丁飞羽站在了那木桩下,鼻尖有一股腐臭的味道,十几个人首中自然的有魏皇后的首级,身边留有两个空木柱,似乎在为那两个逃亡了的,身体里流淌着魏家与夏家混合血统的公主和王子准备着!
王权统治者就是世间最为心狠手辣之人!夏皇便是如此,为了江山社稷不落入门阀贵胄的手中,即便是亲生的子女一样可以残杀!
丁飞羽忽然想起了燕世洵,他已然成功蜕变成那样的人!那样他日后一样也能像夏皇般统治着辉天的大陆么?
“可是,简简单单便是个福气!就连平庸的商贾小贩都知道的道理,为何燕世洵不懂,夏天烈不懂,孙之牧……”
孙之牧……丁飞羽忽然后怕了,她想起了刚刚那掌柜的话。或许下一个被削的门阀便是孙阀。可孙之牧那会甘愿受制于人。
一阵寒颤,藏匿在温暖衣裳下的肌肤骤然惊起一层寒栗。一股不安开始在丁飞羽的心中鼓动而起。
“姐姐……”忽而黑暗中扑出来的女人,一把抱住了丁飞羽。
“小元……?”丁飞羽直愣愣的看着那女人,她不是回楚越去了么!
“姐姐,我可算是找到你了”凌元抬起被冻得红扑扑的小脸兴高采烈道。
“你不是回楚越了么!”眼见凌元穿着单薄,丁飞羽解下狐毛大氅批上了她的肩膀。
凌元不客气的揽紧了暖暖的皮毛,缓了口气道:“我逃出来了,可是这该死的夏朝帝都也太冷了吧,差点没把我冻死!”
“逃出来了?”丁飞羽愣了一下,随即却笑了。这鬼灵精怪的小丫头。
凌元却忽然的抓住了飞羽的手道:“姐姐,让我跟着你吧!哥哥到处派人找我,我不想回去!”
“小元,不许任性!你的身份,在夏朝会有危险!”丁飞羽果断拒绝。
“所以我才要跟着你!”
“不行!”
“姐姐,不让我跟着,我便自己去司衙说,我是楚越凌家的人!”凌元大声的叫嚷着。她千辛万苦的从楚越溜出来,穿过了戒备森严的边境,绕道漠北国,日夜赶的来到夏朝,让她回去,那不可能!
“你!”丁飞羽摇摇头,无奈的也只有应下了,反正她也正要离开帝都,带着这小丫头离开便是!
“我听闻姐姐被燕世洵那混蛋困在了琉球岛,险些没死掉,那时候我可害怕了!”挽着丁飞羽的手,小元那丫头便开始滔滔不绝的说了起来。
“是么!”丁飞羽只是淡淡的应和。
“姐,今天是夏朝什么节日,这么热闹?”
“上元节!”
“上元节,是干什么的?”
“一家人的团圆节,两个人的情人节!”丁飞羽眼波里流淌出了一丝的悲凉。
小元听着,忽然惊艳道:“夏朝帝都的女人真漂亮!”
顺着小元的眼光,丁飞羽放眼望去,那飘扬了无数红色彩带的许愿树下,那身穿湘绣牡丹团花图案对襟褂裙的女人,乌发如云配着一枚烁烁生华的宝石蝴蝶簪子,面目粉白如玉,她双手合十,闭着眼,似乎在许愿。当当是看那侧脸,便美得让人心颤抖不已。
是柳云。她散发出了艳丽光芒,让在场花灯黯然失色,更让手挽着眷侣的男子暗自叹息。
她为何也独自在此?丁飞羽盯着那女子看,小元也感觉奇怪的问道:“姐,你认识那人?”
“对!”丁飞羽如实回答,现下柳云就如同她心中的一根刺。
“她是谁,她比我见到过的楚越任何女人都美!”小元兴奋的说道。
“帝都名妓。柳云姑娘!”丁飞羽拉起小元就走。她并不想和那女人有所交集。
那女人回头,眼睫生出一丝的妖抚,她盯着丁飞羽的背影,红唇咧开了一抹笑,如同开在黑夜之中的曼珠沙华。
“姐姐,你干什么走的那么急!”小元回头对上了那女人妖艳的眼光,诧异的说道,她能感觉得到,丁飞羽似乎在怕这个女人。
“我累了,想回家!”丁飞羽道!
“好,姐的家也便是我的家!”自来熟的小元丫头大声笑着。
校尉府,沉静在一片黑暗之中。小元站在门外不可置信道:“姐姐,这里面真是你住的!”
“对!”丁飞羽说道。她本就不是个喜欢热闹的人,府里也就是一两个看见的奴仆,想必今夜,他们也过节去了。
丁飞羽推开门,院内的积雪白皑皑的。
“小元,你就住西厢那房间!”丁飞羽指了指那西厢的方面说道。
“不能跟你一起住么?”小元再度发挥跟屁虫的功夫。
这里不是楚越的地盘,你也不必贴身盯着我!丁飞羽不客气的笑道。昨夜的一夜无眠,现下疲倦得很,她无暇跟眼前这小女孩玩闹。
“哦好吧!姐看起来很累的样子,剩下的事儿,我自己解决,你休息吧!”小元难得的懂事回答。
推开门,空荡荡的让黑暗让丁飞羽头皮一硬。沉水香的味道,漂浮在空气中,淡淡的,可是丁飞羽对于这个味道就是这么的敏感。
“你回来了!”黑暗中的男人,依靠在书案前,眼眸在黑暗中闪耀着光芒。
“你来干什么?”丁飞羽的声音满满的是冷硬。她此刻最不想见的就是他。
孙之牧嚯的一下站起身,走至她跟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道:“为何不进孙府!”
“进孙府只是随口说说罢!”丁飞羽说得云淡风轻。
“你说什么!”孙之牧猛地掐起了女人的脸。
“尚书大人,在船上,我们只是彼此消磨一下寂寞时光,下了船了何必认真!”丁飞羽冷笑。
“消磨寂寞时光?”孙之牧的眼眸中在闪耀着怒火。
“对!”丁飞羽伸手拨开了孙之牧的手。
剑拔弩张的气氛,站在门外的小元感受到了!她看见了那男子,原本以为燕世洵的面貌便是天下数一数二,可那身穿莹白长袍的男子,清俊得如同一抹月光,皎洁得令人叹息。
孙之牧愣了片刻,冷冽道:“你说的可是当真?”
“尚书大人,可是要离去了?”丁飞羽冷凉下了逐客令。
“你是该死的羽儿!”孙之牧忽然的俯首猛的侵略了女人的唇瓣。狠狠的吮吻,这是在惩罚她。他为她担心了一天一夜,得来的竟然是这样的结果。
门外的小元看不下去了,转身退下,她本无意偷窥,只是也高兴原来真正的姐夫,是长这样的,一点都不比燕世洵差!姐姐今夜心情低落,也应该是因为那男子!
“啪!”黑暗中传出了一声耳光的声音。伴随而来的是男人的怒吼,以及踢散一把座椅的声响。
小元猛的转过头,只见那好看的男子一脸盛怒的走出了房间离去,脸上若影若现的是五指红痕。小元便知,是飞羽打了孙之牧。
“姐姐怎么了?”小元奔回飞羽的房门前。心一惊,只见丁飞羽的站在黑暗之中,忽然身子一飘,便倒了下去!
“姐姐,你这是怎么了!”小元一步冲上去,扶住了丁飞羽。
“我好累,好怕,我为什么要来到这里?”丁飞羽迷糊的呢喃着。
“姐姐,累了就睡一觉!”小元声音有点哽咽,因为这样消极的丁飞羽她可还没有见到过。
那该死的男人,竟然能将姐姐欺负成这样真是该死!小元暗暗的咬牙切齿。将丁飞羽安顿好后就追了出去。
“喂……你停住!”门口,小元丫头跑得气喘吁吁的,直叫前面那男子停住。
孙之牧皱了眉心,站住脚。旋过身看着追上来的女孩,冷冷道:“你是谁?”
“你欺负我飞羽姐姐!”小元丫头叉着腰。怒气冲冲的呵斥。
“姐姐!”孙之牧眯下了细长的眼。羽儿的妹妹,玉子年少时便死去,现在那里来的妹妹?
“丫头,谁让你来的?”孙之牧道。
小元回声:“我自己来的,你怎么欺负我姐姐的,燕世洵那般对待姐姐,姐姐都没哭过,你怎么就让她哭了!”
“她哭了?”孙之牧一愣,那倔强的丫头为何哭泣?
“对,而且很伤心!你做了什么惹得她如此伤心!”小元搓了搓孙之牧的胸口。
孙之牧觉得,眼前这小丫头真率真的可笑,但是如果通过她,来摸清心不见底的飞羽,或许会容易少许。
“喂,我问你呢!”小元看着失神了的孙之牧,皱起秀气的眉毛,大声叫到。她对这个男人的好感在逐渐的减弱。
孙之牧回过神,一脸不解:“她哭什么,我不清楚。她忽然爆发脾气和我争吵几句,为了什么我也不知道,你可愿意帮我了解了解!”
“喔,你真的不知道?”小元怀疑的看着眼前的男人。
“对!她刚刚说了什么?”孙之牧心底一笑,这小丫头上钩了。
“呃,姐姐一直哭着说她累,而且说她怕……”小元沉思了一下,脱口而出。
她累,可能是刚从琉球回来,她怕,是为何?孙之牧想不通了。在看看眼前的小丫头,是挺勇敢的,竟然敢跟出来兴师问罪,留在羽儿身边倒也是不错!
“丫头,好好照顾你姐姐,”孙之牧留下这么句话就转身走了。长夜茫茫,上元节到处闹哄哄的,慕青园没有她在,是不想回去的了。那便也只得去柳云阁。
“莫名其妙!”小元朝着孙之牧的背影啐了口,跑回屋里一看,飞羽早以睡下。长长的眼睫毛下,那泪珠儿似乎还未干透。
“姐姐,琉球岛上的你,多勇敢啊……”小元在黑暗里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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