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司王国-投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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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康熙三十一年秋,武陵山地又下了一场淫雨,容美的天就像被捅了个窟窿,一个劲地漏雨。龙溪江水又暴涨起来,淹没了出入司城的官道。直到骤雨停歇,官道上才见到客商匆匆的身影。但是这一天,从西边入关的通道上却走来一支探亲的队伍,队伍的主人不是别人,正是容美刚嫁到忠峒去的土司长女若云。

    若云回娘家来了。

    但若云回娘家不是来探亲而是来投亲。原来忠洞土司死后,两个儿子争袭,大公子田雨公被其弟田峻赶出来,若云就只好带着丈夫投奔娘家。一入司城,若云就呜咽起来,十几个下人跟在她后面就像被日头打蔫的瓜叶,都低垂着头。一进行署,田雨公就跪在岳父大人面前泣不成声。田舜年一声长叹,没承想这个女婿竟是个窝囊废,竟被自己的兄弟赶了出来。这时,二女若凤马上就要嫁给椒山土司刘天门,他哪还有精力来管若云的事?

    若云见父亲不冷不热,就在母亲面前时时哭泣。陆氏也没办法,只好拿话来安慰女儿,要女儿想长远些、看长远些——说你父亲又怎会不帮你们?只是近来太忙。再说心急吃不得巴稀饭,兄弟俩争位,又岂是一日两日就能解决好的?若云哭过、闹过,见母亲说的在理,情绪又才渐渐好转。

    这天东乡土司的二儿子覃承彦忽然来到司城。一开始大家以为他来负荆请罪,哪知一到行署拜过容美土司之后,却说是来和亲的,想娶土司的三女若雨为妻。田舜年大感意外,不觉瞥他一眼,见他满头乌发,两眼炯炯有神,不卑不亢,不由暗自赞许:“嗯,这小伙子英姿勃勃,比大女婿、二女婿英武多了。”

    这天,田舜年特意为未来的三女婿准备了一桌家宴。若云感觉很没面子,就躲在房里不肯出来。田舜年也拿她没办法,但觉问题再拖也要解决的,就想为忠洞土司调解调解,就亲自到施州卫代大女婿申辩说情。这样奔忙了三个月,田峻虽然交出了土司大印,但他仗着手中的实力却不让田雨公归去。若云又多次苦苦哀求父亲出兵,田舜年犹豫再三最后还是没有答应。若云彻底失望了。这期间,二妹若凤、三妹若雨也都先后嫁人,她就越发地感到落寞孤单。

    待妹妹们一走,若云再没有说话的地方,天天都躲在自己闺房里,就像个闺女似的,成天不出门。母亲陆氏每每前去,都见女儿的眼睛肿得像桃子,可她作为母亲除了叹息,别无良策。这日子也就在泪水里浸着、泡着,不知女儿的苦日子何时才是个尽头!

    这天若云想到了淮月。听说淮月至今都还没有娶亲,她心又隐隐作痛起来。可是这么些年里,她好像已经把淮月淡忘了,只是在梦中还在呼唤他的名字。现在,她已是一个孩子的母亲,却对这孩子怎么也亲热不起来。原因是,这是一个孽崽——这孽崽不该来到这个世上。他刚生下来就得了一种叫“流汤”的病,人不像人,就像只没骨头的狗,只能在地上慢慢爬行,又怎能不叫人寒心?也许这就是报应?然而,即便这样他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她又怎能放得下心?当初被二叔赶出门来时,因慌不择路她竟连孩子也没来得及带,如今还不知是死是活。一想起这些烦心事,若云就无比地落寞、伤感。现在她又想起了令她魂牵梦绕的宋淮月,便把家里的不幸全都忘到了九霄云外。

    这天,若云借故上了紫草山,她想借这个机会来见一见淮月。可她没有见到淮月,只见到了他父亲宋生。宋老伯已经显出老态龙钟,开始两眼昏花、口齿不清、说话打诺。若云知道,这是担心淮月的婚姻大事才这样。可她又能说什么呢?倒是宋老伯先开口问她近来可好?若云含着泪水,苦涩地点点头说还好。宋生揩了一把老泪,说这样大伯也就放心了。若云却问淮月呢?宋生说他跟着师父出远门去了!

    出远门去了?若云不便再问,她心想:淮月出了远门,恐怕一年两年不会回来了吧。

    2

    淮月跟师父经常出远门,回到司城听说若云回了娘家,竟是一夜辗转反侧,久久不能入眠。他知道,自己的心、自己的魂都已被若云带走,所以谁来提亲他都不答应,他还在等待自己的爱情某个时候悄然降临。事实上淮月那时候活得很充实,跟着师父和干爹他已学得很多受用的东西。一听说若云回到了司城,他就像掉了魂似的又害起病来。

    这日,淮月昏昏沉沉地来到二两酒馆,一个人喝起了闷酒。喝着喝着田京儿就进来了。自从桂芸死后,田京儿也变得失魂落魄、人不人鬼不鬼的,一副邋遢之相。这时见淮月一个人在喝闷酒,他也同病相怜起来。宋淮月心中的欲望和伤痛就被唤醒:那可是他日夜思念的情人!如今他只能看见却摸不着,她就像是飘忽的影子,时时刻刻跟着你,又时时刻刻背着你,总是与你若即若离。脑海就又浮现出小时候与若云一起玩耍的情景,只是那日子如黄鹤一去不复返。田京儿就说若云回娘家了,你晓得不?她在那边的日子也不好过。他男人没用,跟他弟弟争位子,输了,就跑到岳老子这里躲灾来了。

    淮月眼睁睁地望着他,说不出话来。

    “你们又是多般配的一对哟!”田京儿故意摇头、啧啧几声,装出一副惋惜的样子。

    淮月不说话,就那么闷声闷气地喝着,眼眶有些湿润。他什么时候醉了,自己也不知道。只知道酒是个好东西,一醉解千愁。可是一醒来,他就更痛苦不堪。之后他便开始用核桃去雕梁山好汉,这一雕就雕了一百零八个。一雕完他的心里就空落落的。就又来到二两酒馆,开始喝闷酒。一阵风又把田京儿吹来。两人又开始对喝。田京儿嘴里就冒出了一句,说你个死卵没用的,光喝酒难道就能解决问题?你得想想办法才是!淮月羞红了脸。田京儿又啧啧两声,说我看你天天在雕木脑壳,把自己也雕成榆木脑壳了。

    这话把淮月刺伤了,淮月就拿出核桃像来。田京儿见个个精雕细刻,栩栩如生,也是爱不释手。淮月就说:“你要是肯帮我,今后酒钱全包在我身上!”

    田京儿一想觉得划算,就带着礼物找若云去了。说淮月正在白鹤湾里等她。

    正是阳春五月,野外是阳光的世界,也是山花的世界。若云谁也没有告诉,就骑着白马出了东门。事实上白鹤湾自从闹鬼后平时很少有人前往,只有清明时节人们才去插青。若云这时挥起一响鞭,马儿一气就跑到了白鹤湾口前。望着那几棵古树,若云却久久没有离开。她心想,要是还有白鹤栖在树上,又该是多么美妙的风景!可是如今白鹤都飞到哪去了呢?她又不由想起桂芸被烧死时的情景,眼前就浮现出了那熊熊的大火。这时她让马儿放慢脚步,就在那棵红豆树边绕了一圈。忽地就传来了几声鸟叫:多么忧伤的鸟儿!

    这是一种浑身乌黑的鸟,叫“嘎女召召”。嘎女召召本来是一个小姑娘,因为空着肚子给土司家放牛割牛草,她在山上饿极了,见一个黑洞洞的天坑边长有一株樱桃,那树上结满了红红闪闪的果子,就爬了上去用镰刀勾着吃了,一不小心镰刀就掉进了天坑。回到土司家后,她就被土司婆骂了,又被土司打了,土司还要她赔镰刀,她想不开就吊死在那棵樱桃树上。她的魂魄就变成一只鸟,每到夜深人静时,两脚就挂在树枝上,一声声地哀叫:“嘎女召召,去割牛草,肚子饿了,吃了樱桃,丢了镰刀,土婆骂我,土王打我,我各吊了……”

    那年,若云和淮月跟桂芸上山摘樱桃时就曾听过这种鸟叫。现在她又想起了桂芸,却不知桂芸的魂魄是否也变成了这种鸟?这时候,白鹤湾里打起了“哦嗬”声,若云心想一定是淮月等不及了,在催自己。她就催马前去。然而这只鸟却一直跟着她,也一路飞进了白鹤湾里。一路上它都在若云头顶哀叫着,然后飞到一片草地上。那里开了一地灯笼般紫红的阳雀花。若芸四周一望,却不见淮月的影子。心想这又是谁在打响声呢?

    不待深想,那只鸟又飞到一块大岩石上,朝着下面一个劲地叫。若云走过去,这就发现了一个人:淮月!宋淮月!她立即跳下马来,一脸眼泪汪汪。

    “若云!若云!真是你吗!”淮月一把抱住梦中的女人,立即哽咽起来。

    “淮月哥!”若云颤抖着,泪水扑簌簌直往外流。鸟儿还在欢叫,两人就倒在地上。这是一片阳雀花的海洋。阳雀花正迎着阳光灿烂地开放。五月的山风如火般一阵阵吹来,点亮了一盏盏紫红的灯笼。这是大地给他们准备好的洞房与温床。一盏盏灯笼就像洞房里的花烛,顿时点亮了整个沟湾。白马好像从未见过这些灯芯草,这时埋头一路吃过去。鸟儿也飞到了树上。世界仿佛没有了言语,只有流水的哗哗声在旷野里久久回荡。似乎一切言语都没有行动来得实在、来得真切。阳雀花就开始随风倒伏、一片片地倒伏。若云感到自己就是这片阳雀花儿,也开始在这天地之间倒伏。白云就像一床大大的锦被浮在他们身上,变幻莫测,若即若离。不时有一道光芒透射下来,就像一把长剑破空而出。若云终于闭上了眼睛,她就像一张雪白的宣纸尽情地舒展在大地之上。

    马儿却还在吃草,鸟儿却还在欢叫。

    淮月就像做梦一样,很不相信似的望着温润饱满的若云——就仿佛凝望一块温润饱满的碧玉——只见她两眼泪汪汪,恰如两汪清泉在汩汩流淌。这恰是眼睛与眼睛的对话。此时此刻已经没有了任何别的声音和色彩……然而那语言却是生动的、活泼的,就像那畅畅流淌的小溪,一路洗涤着岸边的水草,一路冲刷着河床上的卵石。那河流也便变成了一条音乐的河流,那河流也便流进了人们干涸的心田,就像天籁一般舒缓而恬淡、和谐而自然。就这样,他俩静静地躺了老半天,在斜阳的抚摸下,淮月才从若云身上轻轻翻下。若云这才感到自己已经起死回生。因为从前她从未有过这样忘情的感觉。现在她发现,自己已经有了一个全新的人生,一个全新的生活,一个全新的世界。哪知嘎女召召又在头顶呼唤起来。啊啊,多么可怜的鸟呀!

    “若云,我真是想死你了呀!”淮月终于开口了。“我也一样,也想死你了!”若云嫣然一笑。“我现在就是死了也值!”淮月说起了傻话。“我也一样,就是死了也值!”她又紧紧勾住淮月的脖子,生怕他跑了。淮月也是一样,他担心这情景只是昙花一现,便紧紧地抱住若云,说要是你不再回去就好了!我们就可以天天这样!若云说我真是不想回去了!淮月就相信了,也喃喃地说:“可惜那些白鹤都不见了,要是有白鹤在,那该有多好呀!”他想象着白鹤飞舞的时候,这日子又将多么美好!“白鹤会回来的!一定会回来的!”若云望着高高的天空,又一脸灿烂地笑了。

    一时间,淮月眼前就满是展翅翱翔的白鹤,他想象的翅膀又开始舒展,那便是天庭一般的幻境……天地仿佛又合在了一起,世界就消失了。

    3

    淮月一回去,第一件事就是对师傅泰斗说,他要留在司城,不想再跟师父和梯玛干爹去云游了。叶泰斗问他怎么不去?他不好直说,就说自己病了,一日两日怕是好不了。淮月开始撒谎。他觉得撒谎也是一门艺术,也可以理直气壮。看来爱情的力量多么强大!师父就相信了,就叫淮月负责当铺的生意。这对淮月来说,简直是一件天大的美差。因为他不必天天守在当铺里,当铺里还有两个听话的小伙计。淮月简直喜出望外。

    这天,田京儿又来了,他悄悄地送给淮月一条手帕。淮月打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一首名为《白蝴蝶》的诗:

    万紫千红满园花,洁身来去玉钩斜;

    白描少逸称诗伯,粉本滕王说画家。

    一缕清魂空色相,六朝春梦琐繁华;

    美人淡扫蛾眉际,飞入妆台不用嗟。

    这首《白蝴蝶》表达的正是若云的心声。淮月一遍一遍地默念着,喜泪噙在眼眶里,只差滚落下来。这时淮月又想起了过去,过去他对生活都快失去了信心——如果不是师父和干爹开导,如果不是若云的再次出现,他真是想放弃这无望的生活了。但是如今,过去的志向和抱负就像这白蝴蝶一样,又朝着他轻盈地飞回来,之后他们的世界就完全地变了。他和若云不是跑到白鹤湾的草地,就是跑到紫草山的草庐。当然,淮月对他父亲说的可不一样,他说自己是带若云来看望父亲大人的。宋生那时已经老了,很孤寂也很落寞。

    其实这个已经习惯孤寂的老人,每日里都要早起晨读,亲自去米拜亭打扫,给田甘霖、文安之扫墓。他乐此不疲。然而,当他见到这两个孩子如此这般缠绵的时候,心里也明白,他们迟早都会出事!可他又不好说出来,他怕伤了他们的自尊。毕竟破镜重圆,能团圆几日就是几日,之后的事谁又能够预料得了呢?要是他母亲九泉有知,一定会保佑他们的。这么想后,宋生摇摇头,便由着他们去了。

    这日老天突然下起一场暴雨,若云和淮月疯狂了一下午,天便黑下来。若云不能立马回司城,就在茅庐里歇了。这可急坏了田雨公,他不知若云去了哪,就开始四处寻找。陆氏见没找着闺女,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这些天她见若云突然变了,又变成小时候无忧无虑的若云了。本来,她当母亲的应该高兴才是,可她知道女儿在做什么,却不能对女婿直说。只叫女婿先去休息,说若云不是去叶家搓骨牌了,就是到百斯庵听经去了。暗地里却派人把田京儿叫了来。

    田京儿一见嫂子的苦瓜脸,只差下跪。陆氏却盯了他一眼,冷冷地道:“你把你侄女拐到哪去了?哼,你要是不老实说,我就叫你哥割了你舌头!”

    见是这事,田京儿一脸狡黠地道:“这事可不能怪我,是侄女自己找上门的!嫂子可要搞清楚!”

    陆氏冷冷一笑:“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流泪,你还敢跟我讨价还价?”

    嘿嘿。田京儿赶紧去赔笑脸,他知道陆氏心狠手辣,从不讲情面,只得坦白,说我不是人!我当叔的不是人!就自个儿象征性地抡了自己两个嘴巴。

    陆氏这才软下来,说你马上去把若云给我找回来!要是今晚找不回来,明儿老娘就叫你去见活阎王!

    田京儿应诺一声,就灰溜溜地退了出去。

    这边,田雨公也隐隐地感觉到了什么。近来若云不再让他挨身子,开始时他还以为是若云每天玩累了的缘故,便没有强求,今日不见了人影,也便证实了他最初的担忧。本来陆氏也只是随便说说,田雨公就真的跑到叶家和百斯庵去找,哪里又还有若云的影子?他心里就像打翻了五味瓶,不是滋味。但他也知道,解铃还需系铃人,于是一不做二不休,这就来到行署半间云。

    细雨依旧在下。田雨公一手拿着油纸伞,一手提着个破灯笼,一个人湿漉漉地站在大门口,不敢进。田舜年回过头来,见他一脚裤子湿淋淋的,面目清瘦,样子猥琐,不觉冷冷地扫视一眼。田雨公也瞥了岳父一眼,胆战心惊的,却也无可奈何。只听岳父大人在说:

    “三更半夜的还四处乱跑?你看你这样子又成何体统?”

    “我、我在找若云。”田雨公壮起胆子说。

    “若云不见了?”

    “是!”

    田舜年一怔,才想到女儿若云近来一洗过去的愁容,活蹦乱跳的,准是又跟淮月好上了。可当女婿的面他不能把事情挑明,只是骂了几句应景。回到家里就开始责问起陆叶叶,说你把你女儿都丢了,还有闲心喝茶?陆氏说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我怎么管得着?脚是长在她自己身上的!他说我看你是越老越不要脸了,居然说出这等话来!也不想想看我们又是什么样人家?陆氏哼一声说,谁不知道老老少少都是一路货色!他就横起脸说,你养的儿女跟你一个样,不像我!陆氏说这是你们家的风水做的怪不得我!你莫到我这里讲什么干净话,我懒得听!他说你懒得听老子还懒得讲!就气呼呼地走了。一出门他又后悔起来,总觉得自己近来太冷落大太太了,哀叹一声就又退了回来,说你也别生气了,我今晚就在这里休息,若云那闺女你还是要好好教育才是,我们家可丢不起这个脸!陆氏依旧一脸的轻蔑,说你们土司家还有脸?笑话!田舜年脸就一拉,说你还来劲了,我们家怎么就没脸了?老天爷都给我们脸!陆氏懒得理睬,说我懒得跟你讲!你自己问老天爷去!索性把头偏了过去。

    田舜年气得躺下,忽地听见若云的哭声。他一惊,忙问是谁在哭?是若云?

    若云!陆氏也听清楚了,真是若云在哭。老两口赶紧爬起来,一开门,见几个下人垂着头,什么也不敢说。田舜年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他连忙走到客厅,见大女婿一脸怒容,若云还在那里抽抽咽咽。不禁大喝一声:

    “哭什么哭!都跟老子滚回去!也不看看什么时候!”

    “我是没脸再在这里待了!”田雨公愤气地说,“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没脸待?没脸待你就死回去啊,别在这里给老子添乱!”田舜年劈头盖脑地骂了一句。近来他的心情糟透了。

    谁添乱了?田雨公翻了一下白眼。他怕这个说一不二的老魔头真的下逐客令,话就不敢说出口,只好拉着若云木着脸回了房。门,“嗵”的一声闩上了。

    若云静静地躺在床上,眼盯着窗口,泪水在心里不断地流,就像这檐前的雨水,在不断地诉说自己的心事。田雨公这时脱得一丝不挂地上了床,他一脸怒容,一把就将若云的腰带扯开。若云依旧一动不动,任凭他在上面像一头老牛喘着粗气。田雨公原以为若云要挣扎要反抗,见她如一具僵尸任凭他宰割也毫无反应,大失所望。他心想:老子要不是为了回去袭职,哼,老子早把你给休了!可现在,他却觉得自己正在奸尸,觉得自己受到了莫大的侮辱,禁不住又痛哭失声,就像一只报丧鸟,在夜色中久久凄唳。

    雨,却还在哗哗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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