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司震怒了,一脸乌黑地站在半间云格子窗前,吓得侯有之也不敢多嘴。心想自家出了这等丑事,土司又岂能不气?不待深想,只听得土司一声雷霆般地吆喝:“去把田京儿叫来,老子要剥了他狗日的皮!”
“是!”侯有之回诺一声,叫手下立即将田京儿叫来。
得知土司发怒,田京儿自然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心下忐忑不安,一路都在思量对策。似乎也没别的办法,只好找人垫背。而这个垫背的正是他的伙伴九寿儿。九寿儿有个外号叫替罪羊。只因他老是替人顶罪,骗吃骗喝,也便得了这个外号。田京儿就来找九寿儿。九寿儿一听,连连摆手,说这事你莫找我,那事替不得,一替就没命了!
见九寿儿不够朋友,田京儿气呼呼地来到行署。一进半间云,见土司坐在太师椅上板着脸,一脸乌云。心里咯噔一下,心想这下糟了!还不待下跪,只听土司一声断喝:“田京儿,你还是人吗?”
“我怎么不是人了?”田京儿反唇相讥。他已是城墙上的麻雀,早吓大胆了,越是遇事越不会惊慌。心想要杀要剐全凭你!
“你是人?”田舜年腾地站起,一脸铁青地指着田京儿的鼻子,“你害死了你妹子惠明,难道还想害死你侄女若云吗?”
见这么说,田京儿就直起了腰杆:“哼,这事能怪我?是谁给李管家点的天灯?还不是你爹?要不是你爹,李大公子会来报仇?要是他不来报仇,你家祖坟又会被挖?你讲,惠明又会被人家糟蹋?”
“好好好!我们暂且不谈惠明,只说若云!”田舜年气昏了头,却不想把事情闹大。“若云可是你侄女,你怎么能给她去当眼线?有你这么当叔的吗?”
说起这个,田京儿更是有理,他鼻子一哼:“我说六哥,你这可是倒打一耙了。往远点说是你拆散了一对鸳鸯,让若云嫁给了那个没用的田雨公,往近点说,若云回不到忠峒,那是你没本事把女婿送回去当土司!你讲,你就是讨得了那个印玺又有什么用?所以要怪也只能怪你给若云和淮月创造了条件,又关我当叔的屁事?”
见田京儿句句在理,气得田舜年一屁股坐下去,却又拿这无赖毫无办法,只道:“好好好,就算不是你的错,但从今往后,你要是再敢给若云和那个姓宋的小子通风报信,我就割了你舌头,剁了你手脚!不信你就等着瞧!”
“哈哈!我可不是吓大的!”田京儿抱着双手,一副无赖之相。“反正若云的事我是不会再管了!脚长在她自己身上,就是你当爹的也未必管得着!”
“这个不用你操心!”田舜年挥了挥手,示意侯有之将他带下去。侯有之上前一步,对田京儿说:“请吧,京爷!”田京儿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结果,正得意间,却又听田舜年在说:“你也不要得意太早!有人告你造反,我谅你说的是气话,所以至今都没动你!你要是再不老实,咱们就新老旧账一起算!”
这下田京儿可蔫儿了,心想万一土司拿这个说事,那是随时随地都可以要了自己狗命的,所以他死活也不会承认:“哼,你不要血口喷人!再说这土司之位本身就是老子的,是你父子俩抢了去,要算账,也得先从你爹头上算起!”
“如今你说这个还有什么用?”田舜年冷冷一笑,“你只要老实一点,司城就太平了,你也太平了!你若是觉得自己活腻烦了,你尽可以瞎折腾!到时候,你要什么样的棺材我都替你准备好!”
“那你不用准备,我算命了,我比你活得长!”说完扬长而去。
2
那天,田炳如从叶家出来,心里极不痛快,就想到戏馆去听戏。戏馆在七星街,是土司专为艺人修的,几乎天天都有戏班子轮番演唱。从叶家一出门,过两栋屋就是。抬眼一望,只见戏馆的大门上贴着一副口气大得惊人的对联:欢欢笑笑谈古论今评天下,吟吟唱唱比山喻水话人间。而他不仅喜欢看戏,也喜欢唱戏。一见这对联,便想起这地方庙小佛大,正是体验人生的所在。其实他更感兴趣的却是戏楼上的那副对联:见几多世态人情触目惊心莫道戏中无益;做尽他声音笑貌出风入雅都从空中传神。更是明明白白地道出了戏的功用。那时候他就喜欢粉墨登场,在戏里体验别样人生。
那日,田炳如一脚迈进戏馆,老远只见李歌仙在台上拉二胡,他女儿金莲正在唱《四季相思》。田炳如想起自己的遭遇,特别是婚姻的不幸,心里就恨起来。之后他几乎天天都来戏馆听戏。然而这小戏班却是叶北斗送给土司的,如今成了土司的专用戏班。这些天土司正为大女儿若云的事伤心,没有心情来这里。田炳如见有机可趁,就把戏班叫进了自己家里,独自享受起来。
毕竟李歌仙只是个优伶,他又哪敢招惹土司家的人?也只好硬着头皮去了。女儿金莲那时已年满十五近十六,他心里不免隐隐担忧起来。
一开始,田炳如是因心情不佳才听戏,现在却是看上了这个小金莲。这天晚上,田炳如就点了出《倒十字》,又点了出《十花》。只见金莲粉面桃花,描一弯柳月眉,着一身粉红戏装,摇一柄蝴蝶双飞扇,撅一张樱桃小嘴儿,在莲步盈盈地唱:
唱个一,自解一,灯草开花在水里。唱个二,自解二,油菜开花抽苔儿。唱个三,自解三,三月桃花红满山。唱个四,自解四,黄瓜开花一包刺。唱个五,自解五,茄子开花无屁股。唱个六,自解六,辣椒开花无香臭。唱个七,自解七,谷子开花一包米。唱个八,自解八,娥眉开花一大扎。唱个九,自解九,枇杷开花一大纽。唱个十,自解十,油茶开花一个迟。
田炳如嗑着瓜子,一个劲地叫好,鼓掌。之后听了《绣花鞋》、《绣荷包》,还要听《五更望郎》,那曲儿全是能打动人心、荡得起魂儿的风流小调,勾起了未来土司无尽的欢情。这时他微笑着站起,亲自给李歌仙端茶:“你们也辛苦了,喝杯茶润润嗓子!”
李歌仙接过,心里自是感激不尽。田炳如又给小金莲一杯,小金莲半蹲身子接过,道了声万福。一口喝下去,两人都飘然起来,磕睡也跟着来了。李歌仙就靠在椅子上睡了,田炳如就叫下人把李歌仙送回戏馆,他则把金莲独自留下。这时金莲再不是含羞草样的金莲,她喝的不仅是迷魂药,还有春药。开始迷迷糊糊的,继而浑身渐渐燥热不堪,最后是灵魂出窍,人整个的飞升起来。
田炳如就抱起金莲款款地走进内室。一阵清幽的香味从金莲身上散发出来,令他怦然心动。金莲却感到胸口呼吸难耐,一边将自己的胸扣扯开,又一边摸着自己的胸乳,哦哦哦地呻吟着。田炳如已是热血翻滚,早已按捺不住,俯下头去就想看个究竟:只见她满面红晕,恰似三春桃花;眼波流动,暗含千娇百媚,简直无一处不让人心动痴迷。于是他越看越爱、越爱越馋,一下就将金莲抛在床上。
金莲蒙眬地醒来,就像做了一个长长的梦,眼前已是一片模糊不清。于是她伸了伸懒腰,感觉身子沉沉的,就完全地睁开眼来。蒙眬里但见一个人影,一丝不挂地躺在自己身边。这是谁?我这是在哪?金莲用手摸了摸,猛地惊叫起来。再一看,正是未来的土司田炳如。她瑟缩地推了他一把,见他鼻子一哼,吐出一口气,又才拍胸舒口大气。还没有死!她完全清醒过来,又开始嘤嘤地抽咽。
田炳如也醒来,又将金莲抱住。金莲开始挣扎。他便一口含住金莲微润的乳头,轻轻地吸吮。金莲想叫,却不敢叫出声来,只得使劲地挣扎着、推攘着。但见怎么也推不开,她就不再挣扎。月光渐渐地消隐,海潮也渐渐地消褪,世界又恢复一片原始的宁静。
这时天已蒙蒙亮,田炳如把金莲悄悄送出了门,却没有想到金莲到底还小,哪经受得住这般折腾?一下子就起不得床来。
这天土司想要听戏,见只来李歌仙一人,就拉起了脸。李歌仙连忙跪下回禀:“主爷,实在没办法啊,小女子病重!”
“什么病,连戏都不能唱了?”田舜年就不想听戏了,他要去看金莲。
“主爷,你别去……那是传染病啊,去不得的!主爷!”李歌仙哀求道。
传染病?田舜年哪里肯信,径直往金莲房间走去。金莲的眼睛肿得像桃子,一眼就看出不是什么病症。田舜年手一挥,就怒气冲冲地回家了。一见他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哪知儿子不唤自来,他便一声断喝:
“你这孽子,你又做的什么好事?你不折腾折腾,是不是这天就黑不了?”
“父王,孩儿冤枉啊!”他故意装糊涂。他知道该怎么去对付这老东西!
“老子还会冤枉你?你是什么样儿的种,难道老子不知道?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上梁不正下梁歪,有其父必有其子,这能怪我么?田炳如贼眼骨碌碌一转,又计上心来:“父王,孩儿真是被冤枉的啊!那日我酒喝醉了,是想听戏,可在半路上遇见了拦路鬼,一夜也没有找到屋。听说……”
“真是撞鬼了?”田舜年一声冷笑,他哪相信这个!
“不信,你去问问!我真是没有撒谎!”
“叫老子去问?还不等于叫老子请鬼看病?亏你说得出口!哼,就你的那几个鬼把戏,只配骗那些三岁小孩!”田舜年只好挥挥手,示意他滚出去!
田炳如退出来,早吓了个半死。他担心父亲一旦哪天抓住了把柄,到时新账旧账一齐算,就等于罪上加罪。先前为壶川出家的事父亲就对他很是不满。在他父亲看来,壶川出家完全是因为他偷鸡摸狗造成的。不仅如此,如今他又抢先一步占有了金莲,父亲又岂有不秋后算账之理?所以,这些日子他都在找脱身的办法,幸好今日看见了九寿儿,也就想让九寿儿来做自己的替罪羊。
3
那日,田炳如特地找到田京儿,附耳对他说。田京儿一听,一个劲地摇头,说我怎么能随便害人?九寿儿是我朋友,我能去害他?你还是去找别人吧!老子不想干!
正要走时,田炳如却又拉住了他,说我迟早都要当土司的,你难道就不能看长远一点?难道还真想这么窝囊一辈子?
你也配当土司?呸!只怕你跟老子一样,没这个命!田京儿在心里嘀咕一句。仔细一想,这也不是没有可能。万一他今后又当上了土司呢?就犹豫起来。
田炳如见他踌躇,又笑笑地说:“我说叔呀,我又不是让你去害人,我只是请你去做东,请九寿儿喝杯酒而已。钱,自然是我出,你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田京儿权衡一阵,见无大碍,这才答应:“也好,老子暂且依你一回!”
这天,田京儿说请客,就把九寿儿带到岳父王三麻子家里。王三麻子得了田炳如的恩惠,早把酒菜准备好了。九寿儿依旧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觉得今日的客请得有些蹊跷。但见了酒肉他就流起口水,一屁股坐上了酒桌。几个就拿起酒碗海喝。喝着喝着,三个人都醉倒了。九寿儿醒来,却发现自己被绑着,靠在一张床上。再抬头一望,却见一女子——李歌仙的女儿金莲,正在一边哭泣。九寿儿“哎哟”一声,就知道上了天大的当了!
果真如此,就在这时,田舜年怒气冲冲地走来,见九寿儿和金莲绑在一起,人赃俱获,不问青红皂白,遂大喝一声:“混账东西,伤风败俗,看老子怎样收拾你!来人!”
“主爷!”李歌仙一同赶来,急忙跪下,求道,“主爷,我们是菜里吃了蒙汗药,被人陷害的呀!”
“蒙汗药?被人陷害?”田舜年一愣,心想还有这等怪事?
“我也是被冤枉的啊,主爷!”九寿儿也大叫,连连磕头。
“你冤?难道别人就不冤了?”田舜年嘴上虽硬,却也为难起来。他是怕伤及无辜,坏了自己名声。权衡之后,又才道:“先打入水牢再说!尔等若有冤屈,本王自会还你们一个公道!都起来!”
九寿儿还在大声喊冤。亲兵们却将他和金莲一并带走了。李歌仙就急忙赶到叶家,哭诉这飞来的横祸,想求叶将军去救救他闺女。
叶长浩自当上客兵营长官之后,对于客民的管理可谓非常严格,大多不会出什么事。像李歌仙家里这等蹊跷事,他第一次碰到,也觉得很棘手。但这既属客民管辖范畴,作为客兵统帅,他又岂能坐视不管?于是赶到行署,恳求主爷手下留情、网开一面。但见主爷脸上横肉一颤一抖,眼里凶光逼射,他又岂敢放肆?那会儿,主爷正在审问金莲:“你是怎么被绑的,是谁绑的,你可知道?”金莲说:“小的吃饭的时候,吃着吃着就晕过去了。之后的事,小的全然不知。主爷,小女子冤枉啊!”依旧眼泪汪汪。
竟有这等事儿?田舜年甚觉蹊跷。叶长浩附耳说了一句。田舜年点点头,就叫把九寿儿带来。九寿儿一来,也一个劲地喊冤,说是田京儿叫他去喝酒,他不知酒里有蒙汗药,等自己醒来,早被绑上。求主爷明鉴!
田舜年心里多少明白了几分,但他不想偏听偏信,就把田京儿叫来对质。田京儿一到行署,双手一拱,却说:“主爷,他们都在撒谎,酒里没有蒙汗药,我们三个人一起喝的酒,怎的就他一个人被蒙?不信你去问问王三麻子,我们可是一起喝酒的!我不敢撒谎!半句也不敢!”
真是一群不省心的东西!田舜年一脸铁青。见这事牵扯的人愈来愈多,也只好叫人把王三麻子带来。王三麻子跟田京儿说的一样,竟是没有半点出入。田舜年就知道,背后肯定有幕后指使,不然他们断然不敢如此放肆!而且这后台不在别处,一定是田家人!这么一想,就叫把几个人全都打入水牢,只留下金莲一个。
几个人哀号着喊冤去了。田舜年才问:“金莲,现在就只有我和叶将军,你得说实话。难道你真不知是谁陷害你的?”
金莲望望土司,又望望叶长浩,突然大放悲声。叶长浩甚觉蹊跷,但见先前这个活鲜鲜、水灵灵、娇滴滴的歌女,如今一脸茫然,一脸憔悴,必有不敢说的冤情,就劝道:“金莲,有主爷为你做主,你只管实话实说!”
“小的,不敢乱猜!”金莲故意回避。
“你只管说来,有本王替你做主,看哪个还敢非礼你!”田舜年声如洪钟。
“我……我……”金莲只是摇头,她浑身发抖,竟是语不成声。
叶长浩一声苦笑:“主爷,她不说,也该知道是谁了!我还是带金莲先回去。她一个女孩子家,名声要紧,今后还得嫁人!”
“好吧!”田舜年点点头,他又何尝不知是谁?他这么审,也只是想证明一下自己的猜测而已。见金莲不敢说出实情,也只好作罢。随即吩咐一声:“今后没有本王吩咐,你们谁请也不许出门去唱!回去告诉你爹。”
“谢主爷!”金莲跪着磕完头,就随叶长浩回戏馆去了。
4
水牢里,几个人叫苦连天,你埋怨我,我埋怨你。九寿儿更是委屈,他说自己一辈子当替罪羊,这次却当得不明不白,就是死了也不瞑目。田京儿说自己上了天大的当,千不该万不该跟九寿儿做朋友,做他朋友就总是倒霉!只有王三麻子始终不说话,望着水里的虫儿和蚂蝗不时地搅动水母,倍生胆寒。放眼望去,却见那水波荡来荡去,在那白骨上荡出丝丝的声音。田京儿又哪受到了这等苦刑,一见蚂蝗和白骨就大喊大叫,倒逗得几个蹲水牢的好不开心。
九寿儿却不知祸在旦夕,还在一个劲地挖苦田京儿:“哼,你个死不中用的,要是你娘的当上了土司,老子们今天还会受这等罪?说不定也在半间云,过起了神仙日子!”
田京儿就啐他一口:“哼,晓得今天要吃这般苦头,老子早就去当他娘的土司了!再说老子要是当了土司,说不定早把你下了水牢。”
九寿儿好不气愤,头一扭,呸一口道:“老子真是白交了你这朋友。我见你狗日的土司当不成,像丧家之犬流落街头、无家可归,可怜你才跟你做朋友,哪晓得你狗日的竟落井下石,你还是个人么?”
王三麻子就插一句:“他连他老丈人都敢捉弄,何况是你?”
九寿儿只得自嘲:“你说的也是!我们生就的贱骨头,比不得他姓田的,那可是做土司的命!不过什么都有报应,今天要是这地皮子能翻过来,大家一起死了,那才开心。”
两个深感奇怪,正要回击时,一道亮光透射进来。门被打开了。几个眨了眨眼,定睛一看,才看清是行刑手。几个人又一阵哆嗦,不知这狗日的今天唱的又是哪一出?要先拉哪一个出去开刀?正纳闷间,行刑手指着王三麻子说:“你……上来!”
“我是冤枉的呀!”王三麻子立即大叫,“我没放蒙汗药呀!我是被冤枉的呀,主爷!”喊罢,浑身就筛起糠来,身边又荡起一层耀眼的水母。人就渐渐矮了下去。行刑手扑哧一笑:“你怕什么呢,叫你回去,你也怕么?”
“是么?”王三麻子一愣,见不是去送死,禁不住哈哈大笑,就扑爬翻天地爬上去。九寿儿望着他的背影,却不解地问:“真不是你狗日的放的蒙汉药?”
王三麻子抖落了一身的水,拍了几掌,惊下身上的蚂蝗,才笑道:“我又没撞鬼,我去放什么蒙汉药?”就径直去了。
水牢里少了一个人,一时显得空荡荡,十分安静。于是你瞅瞅我、我瞅瞅你,都沉默着像个哑巴,只感到身上被蚂蝗叮的地方十分痛痒。这时,九寿儿实在耐不住这无边的寂寞,首先打破了沉闷,说我们再打一场赌!谁输了谁请客,如何?田京儿说,你还想赌呀!还没赌怕?不论你想赌什么?老子奉陪到底!九寿儿说,就赌谁先出去,谁最后出去谁就请客!田京儿说好,就这么定了,说谁输了不请客,他娘的就是乌龟王八蛋!
也真是,人的运气要是背了,什么坏事都找上门来。第二天一早,牢门“吱嘎”一响,又透进来一丝刺目的光芒。田京儿就被叫了出去。九寿儿见状,又破口大骂,说你狗日的,别再想吃老子白!田京儿不免大笑,说就是到了阴曹地府,老子照样要吃你狗日的白!你狗日的不信就等着瞧!
九寿儿再也没有力气骂人,蔫蔫地挨到下午,水牢的门才打开。这次该他出水牢了。然而土司却没有放过他,要对他施宫刑。九寿儿一听,就跳起脚脚来骂:“老子就是死,也得死个全尸,要割老子那东西,还不如要了老子的命!”
“土司发的话我敢不执行?你也不要怪老子下手太狠!”行刑手笑一声,刀子在他面前一晃,吓得九寿儿屁滚尿流。
九寿儿立马瘫软在地,连连哀求:“你、你这一刀下去,我、我还怎么做人!做人要是没了那东西,那做人又还有什么味?还不如死了的好……”
行刑手哪管这些,喊一声走,就将九寿儿推了个趔趄。
这时,太阳正好高悬西边天际,刺得人眼花缭乱,地上也映出两道长长的身影。几只乌鸦栖息在椿树上,一下子全都惊叫起来,仿佛正等待着一顿饱饱的美餐。九寿儿抬头一望,见黑压压的一片,不是什么好兆头,遂大吼一声:
“你们这群叫丧鸟,也想来吃老子的白啊!呸!”
行刑手就笑,他想不到这人还有这等闲心,就将九寿儿牢牢地绑在旗柱上。九寿儿不再喊冤,只是哀求,说老弟,你能不能放我一马?来生我做牛做马也会报答你!行刑手说,老哥你也算个明白人,怎么说出这等没用的话?我要是放了你,那土司还不要了老子的命?就将他罗裙一把拉下,让他那东西见了见阳光。九寿儿依旧哀求,说老弟你就不能找个狗卵籽籽骗骗他么?行刑手说我可不想也掉了卵籽籽,你就认命了吧!九寿儿说你不可怜我不要紧,可你得想想你爹!他突然来了这么一句,话语里分明带着几分讥讽与警告。“你!”行刑手见他变相骂自己,心里恨得就更是痒痒的,心想老子今天就让你有好戏看!
九寿儿见求救不成,反倒好笑起来。他又幽默一句,说好!你割吧,反正今天老子正好用它来请客!行刑手却说这卵籽籽土司还要亲自过目的!“哼!”九寿儿就伸长脖子,说就是过了目你狗日的也要给老子拿来!老子还要用它来请客!不然老子跟你没完!
“请客!老子让你去请客!”行刑手嘴角抽出一丝冷笑,一口冷水噗地喷去,喷在九寿儿裆里,但见刀光一闪,手里就捧起了两颗血淋淋的东西。九寿儿大叫,因为行刑手忘记给他抺麻药了。
这时乌鸦惊叫起来,扑闪着翅膀,要冲下来。哪知行刑手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将手中的东西抛出。乌鸦们很失望,依旧扑闪着翅膀,叫得更是凄唳。有的稳不住脚了竟俯冲而下,贴着地面划一弧线又飞了回去。夕阳就将它们的翅膀染成血色。而行刑手给九寿儿上了点药后,才送他出门。
一地都是血色。九寿儿忍着剧痛走上八峰街。一进王三麻子家门,他就痛得晕倒过去,田京儿急忙用冷水将他弄醒。九寿儿咬着牙关道:“今天老子请客,让你们吃白。菜都带来了!”
“今天,还是我们请客,让你吃白!”田京儿端了饭来,给他喂。
这一天,梯玛天赐和叶泰斗赶回了司城,听说九寿儿受了冤枉,天赐就到行署来找土司。田舜年说我这么做,只是杀一儆百,不为别的!端公你莫管!
天赐也不争辩,只静静化了一碗水,念起了咒语。一会儿水面上就浮现出金莲被药倒的情景。田舜年一怔,看见是大儿子田炳如在作孽,他脸都气青了,便匆匆赶回家,人未进门就骂:“田炳如,你个逆子,你给老子滚出来!”
田炳如赶紧出来,见父亲一脸冷漠,面若冰霜,立即跪下,瑟瑟发抖。而田舜年指着儿子的鼻子,却久久才骂出声来:
“你这个狗杂种!你怎么就不能给老子做一件正经事呀?你这个畜生!”
“爹,他一个梯玛也来管什么闲事?不是吃饱了撑的!”他恶狠狠地道。
“你、你个不知改悔的东西!”田舜年好不气愤,一巴掌打了过去,“你还敢跟老子犟嘴!老子的脸都还没让你丢尽!”
“呸!”未来的土司朝地上重重地吐出一口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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