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学少年都不坏-最后还是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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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小轿车冲进医院,还没等车停稳,沈梨拉开门就往外冲:“车费一会儿手机支付!”

    司机赶忙叫住她:“等会儿!这是出租车又不是滴滴,不能用手机支付。”

    沈梨缓过神,赶紧掏钱包,一张五十的纸钞抽了两次才抽出来,喊:“不用找零了!”

    司机看着沈梨急吼吼地往外跑,扫了一眼车上的计价器上显示的“50.5”,嘴角一撇,到底没有再叫住她,任由她急匆匆地离开。

    沈梨熟门熟路地往呼吸科跑,上电梯直冲到呼吸科护士台,惯性让她整个人撞在护士台上,她拍着台子问:“沈天佑怎么样了?沈天佑,刚刚送进来的!”

    护士见惯了这样风风火火的病人家属,没好气地道:“什么病?什么原因送进来的?”护士查了入住记录,翻白眼道,“没这个人!是住院的吗?这里是住院部!”

    沈梨茫然,她接到乔禄的电话说沈天佑在家里发病了,她下意识以为沈天佑会被送进呼吸科,整个人被吓得手都在抖,听到护士的话反而反应不过来了。

    护士看她还是个学生的模样,于心不忍,好心地问了一句:“叫什么名字?是你什么人?我帮你查一下。”

    沈梨抓住这一线希望,赶紧回答:“沈天佑,是我弟弟!”

    键盘敲了几下,按下回车键,搜索引擎显示出与沈天佑相关的讯息。护士本来还有点替沈梨着急,看到消息后白眼快要翻上天,不满的情绪溢于言表:“一个小时前被送进了急诊部,半个小时前从急诊部的病房出来,病因是吃错了东西,拉肚子。”

    “吃错东西?拉肚子?”

    “对啊!就这点小问题,急什么急!”

    沈梨尴尬地看着护士,讷讷回答:“这样啊,那急诊部怎么走呢?”

    护士连表情都欠奉,下巴一挑就当是指路了。

    沈梨脸上跟火烧一样,因为拉肚子而被送进急诊部?沈天佑什么时候才能不给她丢脸?

    沈梨也想就这样直接离开,出于礼貌还是跟护士道了一声谢,转身时她听见别的护士问话,那位护士给了一个四个字的评价:“小题大做!”

    小题大做!沈梨几乎能想象出她的好弟弟如何歪斜着自己孱弱的身体去给乔禄开门,然后白着脸,捂着他的肚子无病呻吟,最终被紧张过头的乔禄送进医院。而沈天佑呢,不放过任何一个不让她好过的机会,蔫坏地撺掇着乔禄给她打电话。拉肚子能是什么大问题?害她差点……

    指示牌显示急诊部的病房到了,沈梨站在门口审视沈天佑的脸,一贯的苍白,与平时没差别。沈梨在进门之前拉了其他护士询问,得知沈天佑的问题不严重,因此只是暂时待在大病室的其中一张床上,等他缓过来就可以离开。

    沈梨倚在门边,看到沈天佑虚弱地靠在枕头上,拿杯水都要乔禄端到手边。沈梨忍不住走过去,一把夺走那杯水,仰着脖子一口喝光。

    “姐?你怎么才来?你知不知道,我刚刚差点死掉……”

    “是吗?”沈梨随口敷衍他,把蹲在板凳上的小猴子抱起来,一屁股坐在凳子上,问,“沈天佑,你休息够了吗?休息够了就回家。”

    沈天佑眼睛一眯生气了:“我刚刚差点死掉!你还不接我电话,你知不知道我刚刚有多害怕,要不是乔禄过来敲门,小猴子给他开门,我就会在家里悄无声息地变成一具尸体!”

    沈爸沈妈不知道,但沈梨知道得一清二楚,沈天佑最喜欢夸大其词,把事情放大说,沈爸沈妈会更心疼他,三分疼说成十分,针扎到手也会要死要活。这大概是有糖吃的小孩的共性,会哭会闹。

    沈天佑用这一点吃定沈爸沈妈,沈梨可不吃他这一套,更何况连护士也说只是吃错东西拉肚子,她讽刺道:“那你怎么还在这里坐着?怎么不现在就驾鹤归西呢?多大点事在这叽叽喳喳的,麻烦!”

    沈天佑被沈梨气得脸都变红润了,想还嘴但是舌头打结说不出厉害的话。反而是乔禄脸上一片乌云,眼睛里聚着火:“你算什么姐姐?你弟弟都病成这样了,你还冷嘲热讽?”

    “拉个肚子也当件大事,要不要我弄个‘大事记录本’来给他记着?”

    乔禄被她脸上的无所谓触动了回忆,拉肚子不算大事,发烧就多喝开水,乔禄想起了某张理所当然的脸,乔禄喃喃道:“你是姐姐,你……”

    “姐姐怎么了?我最烦什么事都‘你是姐姐’,他多大个人了,不能自己照顾好自己吗?我是他保姆吗?每次我出去玩都让我玩得不安生!”

    沈梨气冲冲地瞪着沈天佑,愤怒的表情和乔禄记忆里的乔子舜如出一辙,那年他发烧发到39℃,他跟乔子舜说自己不舒服,乔子舜也是这样说的:“你都多大了,自己找点药吃吧。”

    乔禄心中憋火,质问:“他都病成这样了,你还有心思出去玩?你弟弟,在病床上躺着,你出去玩?你心里过意得去吗?”

    除了沈爸沈妈,沈梨没在别人那听过这种强盗逻辑,沈天佑屁事没有,装病躺着,她便哪里也不能去,给沈天佑鞍前马后?沈梨笑了:“意思是我不能出去玩,我还得在他床前哭?他会这样完全都是他自作自受好吗?”

    沈天佑听了这话觉得心虚,往被子里缩了缩,并没有想解释什么的意思。

    “是吗?可我听说,原本你应该在家里照顾他的,结果却自己溜出去玩,把生病的弟弟扔在家里!”

    沈梨被气得鼻子眼睛眉毛都挤到一起去了,指着沈天佑的鼻子骂:“你是这样说的?你说我扔下你出去玩?沈天佑,你可以啊!平常在爸妈面前告我黑状也就算了,你还在外面抹黑我?”

    沈天佑眼珠左右乱转,明显就是心虚,嘴里含含糊糊说不出一个具体实情。乔禄以为他年纪小,不敢跟姐姐争辩,便用身体遮挡他,顺势把沈梨的手打下来,完全一副帮沈天佑出气的模样:“你可真是个好姐姐!当着我的面还威胁他?”

    威胁?

    沈梨脑子一转,知道沈天佑进了医院这事不可能大事化小,爸妈肯定得知道。乔禄误会成这样没关系,如果爸妈也以为这就是真相,那她就彻底说不清了。

    沈梨一急,伸手推开乔禄,高声喝道:“沈天佑,你最好老实点!是你装病,是你说我出去玩没事,说你在家里没关系,你别一出事就把什么都赖在我头上……”

    “你听见没有!按我说的,把事情说清楚!”

    乔禄仿佛听到今天最好笑的笑话:“你还威胁他?”

    “我!”沈梨指着自己,“我威胁他?沈天佑,你自己说我有没有威胁你?我说的才是实情!”

    “你怎么这么自私?”乔禄冷冷地说,“他只不过是比你小而已,你怎么这么狠?”

    “说得好像我多无情、多冷酷一样。”沈梨不自觉地收紧手臂,小猴子哼唧一声,抗议般从她怀里跳出去,爬上沈天佑的病床,“‘猴大王’,回来!”

    “猴大王”把脸一偏,看都不看她。人这样,猴也这样,她做错什么了?她不过是跟沈天佑打了一个配合,怎么这个黑锅扣在她脑袋上了?

    她气急,动作太猛,带翻了板凳。凳子砸到地上的时候,沈天佑甚至瑟缩了一下,沈梨更火了:“你别给我龟缩在被子里,这都是你搞出来的!沈天佑,你出来,把话说清楚!”

    沈天佑扯着被子往头上盖,沈梨拽着被子往下拉,两人拉拉扯扯,在沈梨看来是角力,在刚进门的沈爸沈妈眼里就是姐姐欺负弟弟:“沈梨!你在干什么?”

    沈梨慌忙松开手,难以置信地看向门口,视线再度在乔禄、沈天佑之间来回,然后顿悟了:“故意的,你们故意想害我!”

    明明通知了爸妈,却不告诉她,让她以为是等着她来解决问题,但其实是等着她来踩陷阱!沈天佑自己装病、贪吃、进医院,不敢让爸妈知道,就让她来背黑锅!

    “故意什么?这么大的事,你还想瞒着我们,糊弄过去吗?”沈妈风风火火地走过来,焦虑让她脸上的皮肤失去光泽,若隐若现的法令纹在表达她即将爆发的怒气,“沈梨,我要你照顾弟弟,你就是这样照顾的?”

    沈梨始终觉得只要自己把真相说出来,就会有人相信她:“是沈天佑他装病!”

    “装病能进医院?”

    愤怒的情绪如同蜂鸣在沈梨大脑里盘旋,急速上升,那股情绪急需找到出口,沈梨两眼发热,转身揪着沈天佑的胳膊,声音也变调:“沈天佑!”

    “你还想干什么?”沈妈把她扯开,扬着巴掌就往沈梨的脸上甩。

    对上沈梨的眼睛时,沈妈的手停顿了一下,她护犊子,好歹想起她动手想打的是另一个“犊子”,手握成拳头,冷着脸说:“你给我出去!”

    沈梨退开,整个大病房的人都在看他们的热闹。

    护士姗姗来迟,准备勒令他们安静时一切已经平息了,除了沈梨脸上去不掉的难堪。

    2

    沈家今晚灯火通明,宝贝小儿子虚惊一场,男女主人盛情款待救了小儿子一命的乔禄。

    沈天佑感谢乔禄,更感谢之前朝他发疯的小猴子,在他看来,要不是小猴子开门,乔禄也没办法进来救他。

    一桌子好菜,沈爸沈妈热络地给乔禄夹菜,沈天佑破天荒没跟不给他面子的小猴子计较,耐心地给它喂吃的。

    沈梨从房间里出来,发现餐桌上竟然没有她的碗筷,她默默地看着处在一团和谐中的几个人,迈了一步,又越过餐厅直接去了门口。

    有人问:“去哪里?”

    沈梨停下,但没回答,沈爸又说:“沈梨,顺便给我带包烟回来。”

    “呵——”,沈梨冷笑一声,怎么会有人在乎她?沈梨掩上门,下台阶往外走,走了两三步,门忽然“吱呀”一声响了,她迟疑地回头,只见一团黑影,往她身上攀。

    沈梨看着怀里的小猴子,低声说:“有你,也不错。”

    沈梨给小猴子买了它喜欢的布丁,她一手抱着小猴子,一手拿着一个冰淇淋,口袋里放着沈爸让她买的烟。

    便利店离沈梨家不远,只有几十米的距离。沈梨家住在一楼,除了单元门那个正常的出入口之外,沈爸又让人打通了另一个出入口,将外面围成一个小花园。小花园有一圈矮篱笆,铁门后的小路两边,沈爸曾在那里给沈梨种下不少花。

    当时的沈梨大约只有五六岁,矮矮的个头,说话奶声奶气,抢着要沈爸浇花的洒水壶,其实她也就比装满水的洒水壶重一点,却不自量力想抓起比自己略轻一点的洒水壶。

    沈爸见她真的想要自己浇水,就给她做了一个小号的,像一个茶壶一样的洒水壶。沈爸扶着她的手,带着她浇花,给她讲花的习性、浇水的时间……

    现在,那个小号洒水壶还摆在沈梨的书桌上,贴了贴纸变成了一个小笔筒,而那片花却因为沈天佑的支气管问题,被沈爸亲手拔掉了。花被连根拔起,被当成杂草一般扔在一边,最后落得丢进垃圾桶的下场。

    沈梨当时年纪小,不懂得伤心,因为沈爸说会再给她种两棵梨树,沈梨的梨树。但梨树最终没能在小院子里安家,而沈梨也早被教导着不可以拿那些小事给爸妈添麻烦。

    沈梨把冰淇淋的包装纸扔进垃圾桶,仿佛看到蓝色大桶里躺着那些被连根拔起的花,她抬头看看如今为了沈天佑而填上的草坪,忽然笑了,自嘲般地笑了,两秒之后她哭了出来:“为什么?为什么?”

    “我不姓沈吗?我做错了什么?”

    “是姐姐又怎么了?我为什么不可以自私,我不喜欢沈天佑,就是不喜欢!”

    “因为我不喜欢沈天佑,所以就没人喜欢我吗?”

    问题太多,堆积在胸口却如鲠在喉,她问不出口。

    这么多年,什么时候他们对她有过好脸色?大概是亲戚朋友聚会,问起成绩时,他们才会脸上带笑地提起她。在照顾沈天佑这件事上,做对了没有奖励,做错了就会挨骂。除了沈天佑的姐姐,她到底还有没有另一重身份?

    沈梨坐在台阶上掩面哭泣,小猴子若有所感似的,轻轻抚摸她的背。沈梨抬起头,湿漉漉地看着小猴子:“‘猴大王’,你不是说要帮我的吗?”

    “你去折腾沈天佑吧!”

    “我带你回来就是让你去折腾沈天佑的,你为什么不折腾他了?去啊,去折腾他!不许和他好,不许和他亲密,你得整他,害他,折腾他……”

    “哐当。”

    铁盘子砸在了草坪上发出闷闷的声音,沈梨全身像奓了毛似的,她听得出来这是她家的果盘,她浑身僵硬地回头,看到乔禄站在屋檐下,灯光打在他的头顶,却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你就是这样想的?你带‘布丁’回来的意图,就是这样的?你想让‘布丁’去替你折腾你弟弟,你的亲弟弟?”

    沈梨撑着膝盖站起来,慌乱地往台阶下退了两步。

    那个小门廊里站着的,不止乔禄一个人。沈家夫妇站在他的身后,沈爸若有所思,沈妈的眼里满是难以置信。

    “不……不是这样的……”沈梨开口想解释,沈天佑端着什么凑到门口,沈妈第一反应便是把儿子往屋子里推。

    沈梨就这样忘记了自己该说的话,她闭上眼,一秒或者两秒的时间,等她再睁开眼睛时她已经改变了主意。

    接下来他们会怎样?指责她?惩罚她?教训她?

    去他们的!她绝不会承认自己有错!

    沈梨轻声说:“对啊!”她眼睛里的光芒越发锐利,淬着伤痛,假装自己满不在乎,实则偏激到了极点,“我就是那样想的!我的亲弟弟,我讨厌他,我恨他!所以我才把‘猴大王’带回来,我就是想整他!”

    小门廊下站着沈家三口和他们儿子的救命恩人,小猴子蹿到铁门之后的小路上,它回头看了沈梨一眼,然后毅然地投入乔禄的怀抱。

    连小猴子也不要她了。

    “他是你弟弟!”

    沈妈冷清的声音敲碎了沈梨脑内的最后一根弦,沈梨毫不掩饰自己的眼泪,她的脸上一片水光,笑得如同碧波荡漾:“就因为他是我弟弟?他出生之后还有人在乎过我吗?沈天佑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你们记得一清二楚,可是我的生日你们就能忘得一干二净!他出生之后,你们给我开过唯一一次家长座谈会,结果竟然走错年级、进错教室。你们总问我为什么回来得晚,却忘了我告诉过你们,下学期开学我就上高三!”

    “总说我是姐姐,总说他是弟弟!当姐姐就要永远让着!被他陷害了、欺负了也要让着!沈天佑说的话你们无条件相信!我和他之间出现任何问题,错的都是我,被责怪的也只有我!”

    沈梨咆哮着,对着沈妈控诉,小猴子甚至被她吓得把头埋进乔禄的胸膛里。

    乔禄以为沈梨是“沈家的乔子舜”,却没想到自己一个出来找她的举动,造成了现在覆水难收的局面。

    沈梨哭到抽噎,嗓子也哑了,她恨恨地盯着沈爸沈妈:“所以沈梨为什么要被生下来?”

    “我不仅恨他,我还恨你们。”

    沈梨留下失望的一眼,转身逃离了小院。

    小猴子从乔禄怀里跳下来,追出几米又被乔禄喊住,它回头看了一眼小门廊里站着的所有人,发出哭泣般的呜咽声,再转过头,那个女孩已经跑出拐角不见了。

    不管在其他人的眼里是怎样的场景,沈梨只记得她离家出走的那天晚上,漫天星光,一条蜿蜒的公路从上而下,两旁是绿树,橘黄的路灯默默地站在原地,目送她哭着逃离自己待了十几年的家。

    奇怪的是,她纵然很难过,哭到打嗝,心里那些满到快溢出来的负面情绪却像是按了清除键,一下子就清空了。像是十几斤重的书包被突然拿走,她整个背脊都空了,一种从没有过的轻松在她的大脑里诞生。

    爸爸会怎样看待她?妈妈会怎样想她?这些问题在沈梨的脑子里出现了仅仅一秒,就被她破罐子破摔般丢出脑袋。

    她一直以来被教导着做个好姐姐,就像原本该随意生长的爬山虎被固定了生长方向,没有了任性的资格。现在,她越过了栏杆,无视那些规则,她甚至能想象他们被气得跳脚的样子。

    是的,就是这样!她从来不是好姐姐!她会嫉妒、会吃醋,委屈久了也会发怒。她从来不是一个孝顺女儿、好姐姐。

    她只是沈梨,沈梨自己的沈梨。

    3

    无论你有一颗多想惊天动地的心,你都得接受你的“惊天动地”没人注意这个事实。

    但还好,沈梨的“惊天动地”被乔禄窥探到了蛛丝马迹。

    她已经好几天没来上学了。

    乔禄“不小心”从沈梨的教室经过时看到原本属于沈梨的座位是空着的,桌上被字典压着的卷子张数,显示她已经好几天没来学校了。

    是生病了吗?

    乔禄若无其事地从沈梨班级附近的楼梯下去,出了学校,他在饭店和超市之间犹豫,最终进了超市。他想,也许小猴子的布丁快要吃完了。

    乔禄提着塑料袋,熟门熟路地找到了沈梨家的小花园,敲了三下门之后,沈天佑开门探出他苍白的脸:“是你啊,乔禄。”

    “嗯,我给‘布丁’买了点吃的。”

    沈天佑招呼乔禄进门,随手拿着一个苹果开始吃,对着他姐姐的房间努嘴:“猴子在里面呢,这几天它都趴在床上,看起来有点忧郁。”

    沈天佑不知道那天沈梨发什么疯,说恨他什么的,不知所谓。但不管她带小猴子回来的目的是什么,小猴子叛变了,救了他一命这是真的。因此他对小猴子的态度来了一个大转变,他以前把小猴子当成一个玩具,类似猫猫狗狗,但现在不一样了,小猴子是他“过命的兄弟”,他对小猴子更上心了。

    沈天佑抱着胳膊站在沈梨的房间门口,一脸担忧地看着小猴子,叹气道:“怎么哄,它也还是一副忧郁的模样,上次的布丁都没吃多少。”

    听到这个,乔禄立马就想往里走,但还是问了一句:“这是你房间?我可以进去吗?”

    沈天佑摆摆手,语气焦急:“我姐的,你进去吧,没关系。”乔禄犹豫了两秒,被沈天佑给推了进去,“没事的,她已经好几天没回来了,她不会知道的。”

    乔禄骇然回头,好几天没回家了?难道真的离家出走了?

    但小猴子的状态容不得他多想,他走到床边,抽了张椅子在小猴子的身边坐下。小猴子有所察觉地抬起头,发现不是自己期待的人,它又低落地枕到了沈梨的枕头上。

    “你在想她吗?”

    乔禄缓缓地抚摸着小猴子的胳膊,小猴子难过地哼了两声,听得乔禄心都揪起来了。

    可她把你带回来是想让你帮她报仇的,她把你当工具,你怎么还思念她呢?

    乔禄抚摸着小猴子,眼尖地发现枕头的旁边还有一个小枕头,这是?

    “她给小猴子做的。”沈天佑不屑地嘟嘴,嘟囔着,“也不知道她给小猴子施了什么魔法,明明我才是待在家里最久,陪它最多的,它反而更喜欢沈梨!还每天晚上都跑到她的房间跟她一起睡。”

    乔禄愕然,他没想到沈梨把小猴子带回家之后竟然就敢带着它睡,他自己都做不到从第一天起就对小猴子全然信赖。

    乔禄忽然站起来,在沈梨的房间里四处查看。按道理说这是个女生的房间,乔禄是个男生,他没经过主人的允许进了她的房间已经是不对了,更不应该在她房里四处查看。

    但就看了两眼,就被乔禄发现了一些事情。给小猴子用的洗澡用具放在沈梨房间外的小阳台上,书桌上还放着专门用来给动物梳毛的梳子,抽屉的缝隙里可以看见小猴子的零食……这个家里,一直照料小猴子的人是沈梨。

    沈梨那天说“恨”的模样太过狰狞,他竟然没办法把那个样子的沈梨和会给小猴子梳毛、洗澡的人对上,不论沈梨把小猴子带回家的目的是什么,从这些物品可以看出,她对小猴子的照料是无微不至的!

    小猴子大约是看到自己的主人,缓过来一些了,它蹿到乔禄的身边,引着他去看沈梨的照片。

    是了,如果她不是真心对待小猴子,小猴子又怎么会这样思念她?

    乔禄想了想,还是有必要帮小猴子问问沈梨的下落:“她几天没回家,这样没问题吗?”

    提起沈梨,沈天佑就是一副嘲弄的口吻:“她能有什么事?还不就是住到栗子家去了,照样上学,照样吃饭,等几天她发现没人搭理她,就会老老实实地回来了。”

    小猴子蹲在一旁,在听到这句话之后发出低沉的呜咽,湿漉漉的眼睛里流露出难过。乔禄张了张嘴,冲着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的沈天佑说:“可她已经三天没去学校了。”

    沈天佑疑惑地歪头。

    “至少三天。”乔禄从沈天佑的脸上看出来不在意,他加重语气道,“我们年级每一天至少有四张卷子,她的桌上压着至少十二张试卷,她三天没来上学了!”

    “那又怎样。”沈天佑眉头一皱,嫌事情麻烦,又补上一句,“她要是真的有什么事,老师肯定会打电话给我爸妈的。”

    一句话把事情撇得一干二净。

    乔禄忍不住质问道:“她是你姐姐,现在她失踪了,你怎么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

    沈天佑愣住了,从小用“他是你弟弟”来要求沈梨的人太多,还从没有人用“她是你姐姐”来要求沈天佑什么。

    这样不对等的姐弟关系从多久之前开始,又延续了多久,竟然能让所有人都接受,从不为沈梨发表一句辩白。

    乔禄重复道:“你的姐姐,失踪了,你就一点都不担心?”

    看着沈天佑苍白而茫然的脸,愧疚忽然在乔禄的心底浮起,原本是像浮油一般漂着的愧疚,忽然浓厚起来。他以为沈梨是“沈家的乔子舜”,却没想到她是“沈家的乔禄”。

    沈天佑感觉像是被人剥了一层皮,在乔禄的视线下更觉得火辣,他给自己辩白:“她是自作自受!是她先指使小猴子整我的,先撩者贱,打死无怨!”

    乔禄厉声喝道:“那你就把你装病、自己吃错东西进医院的事栽赃到她身上?”

    “就算我不这样说,爸妈也一样还是会怪她……”

    “啊?”乔禄只是想起沈梨说沈天佑装病,才诈他一把,没想到却得到了这样爆炸性的真相,“竟然是真的,原来真的是你诬陷她!”

    沈天佑慌了神,他其实不是故意栽赃给沈梨的,只是一看到沈梨那副教训他的模样,他就觉得自己的自尊被沈梨踩在脚下。沈梨?教训他?怎么可以!

    他根本没有说什么栽赃的话,只是说两句留两句,然后再声嘶力竭地咳两声,大家自然会站在他这边。他是弟弟,他病了,相信他还需要什么别的理由吗?

    “那又怎么样?她活该!她要是不让小猴子来折腾我,会被小猴子砸碎手办、翻出垃圾食品吗?她挨骂也是自作自受!”

    乔禄的眉头皱成深沟,视线紧锁着沈天佑,问:“这也是你故意做的吧。”乔禄心里有了判断,没等沈天佑回答,他转身抱着小猴子准备走。

    “你干吗?你要把小猴子带哪去?”

    乔禄回头道:“我当初愿意把‘布丁’寄放在你们家全是因为沈梨,现在沈梨不在,它也没有继续待在你家的必要了。”

    沈天佑见不得乔禄看着自己的眼神,那眼睛看起来跟沈梨一样。一样的目光,却赤裸裸地表达着沈梨不敢说的指责,他再度觉得自己被冒犯了:“你以为我不知道吗?小猴子根本不是你的!是你从动物园偷来的!”

    乔禄的眼睛跟沁出了血一般,发狠地盯着沈天佑:“你想干什么?”

    见乔禄被唬住了,沈天佑得意扬扬地吐出几个词:“不干什么,物归原主、完璧归赵而已。”

    “你敢!”乔禄欺身上前,说,“你要是敢说,我就把你陷害你姐姐的事全说出来。”

    沈天佑以为他要说什么,原来是告诉家长,他哈哈大笑:“你以为我爸妈是相信我还是相信你?”

    门被推开,沈妈先进门,看见乔禄先是脸上挂笑,看明白他们对峙的状态,才问起:“这是怎么了?什么相信不相信的?”

    “伯母……”

    沈天佑立马截断他的话:“没什么,乔禄说姐姐失踪了,我说我不信。”

    “阿梨失踪了?”沈妈眉头皱起,然后一笑,说,“怎么可能,她不是赌气去了朋友家吗?”

    乔禄追问:“哪个朋友?”

    沈妈想了一会儿没能准确说出名字,索性放弃想这件事,反而劝乔禄不要担心:“没事的,沈梨自己有分寸。以前她也是莫名其妙就赌气离家出走,其实,她就是住在朋友家,学校还是照样去的。”

    “我去她教室找过了,她至少有三天没来过学校了。”

    乔禄审视着沈妈的表情,居然真的连一丝担心都没有。怎么会有这样的妈妈?

    ——当父母怎么不需要考试?

    乔禄脑子里浮现这句话,他当时以为只是沈梨在安慰他,原来她是在发泄自己的情绪。当学生要考试,当老师要考试,做什么都要考试才能获取资格。为什么当父母不要考试?

    乔禄冷冷地看着沈妈劝道:“伯母,您最好跟她的那位朋友通个电话确认一下,确认沈梨到底是不是在她家。”

    沈妈讪讪道:“有这么严重吗?”

    “你能确定沈梨是从星期几开始没去学校的吗?”乔禄反问,“如果是星期一,那大概是她在朋友的家里出了什么事,生病之类的,不能来学校呢?”

    乔禄看着沈妈立马放松的表情,忽然又加重语气说:“但是万一,我说万一,沈梨压根就没去她朋友家,她朋友以为她在家,您以为她在朋友家,而实际上……”乔禄停顿了一下,用森然的语气道,“沈梨在上周六离家出走的那天晚上就出事了。”

    沈妈瞪大眼睛看着乔禄,花了好一会儿才消化他说的话:“不……不会吧?”

    乔禄定定地看着她,看得她心理防线完全溃败,哆哆嗦嗦地掏手机打电话。解锁之后,她的手指在通讯录里迅速翻找,嘴里念叨着:“叫什么来着?叫什么来着?天佑,你姐姐的朋友,叫什么来着?我怎么找不到她电话了?”

    沈天佑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嘴上道:“我怎么知道?妈,你别听他的,他吓唬你的。那种事只有电视剧里才会发生的好吗?”

    “你难道要等你姐姐出了事再后悔,也不肯现在关心一下你姐姐的死活?”

    沈天佑整个人都炸了:“你说什么!我才不是那样想的!”

    沈妈抬起头,瞪了沈天佑一眼:“天佑,你不要添乱。”

    不要添乱,这对沈梨来说只是无关痛痒的一句念叨,在沈天佑的眼里却仿佛是种羞辱,他什么时候被父母骂过?

    沈妈找到号码拨过去,对方却说打错了。

    “怎么样?”乔禄追问。

    沈妈一脸恍惚:“好像换了号码。”

    “那接着打给别的同学!”

    沈妈恍惚地抬头,说:“我只有这一个号码备注的是‘梨梨的朋友’。”时间大约是沈梨上小学,沈天佑没出生的时候。

    乔禄觉得可笑:“你连你女儿朋友的电话都没有?班主任的电话总有吧?”

    沈妈低头翻找了一下,失落地摇了摇头。她丢过一次手机,只同步保存了很久以前的号码,根本找不到能联系沈梨的人。

    乔禄低声笑,讽刺道:“这算什么妈妈?”

    他是故意的,待在沈梨家的他仿佛能看见沈梨的成长轨迹:有了弟弟后不被关注,一次一次被忽略,甚至离家出走也没人理会。他忍不住这样讽刺对方,似乎能从刺痛沈妈中获取快慰。

    他也曾经一个人在屋顶躲了三个小时,从天色渐暗一直到如浓墨般漆黑,万家灯火唯独他的周围一片漆黑。他那时在想什么?是抱怨,还是期待会有人找来?

    那么沈梨呢?她离家出走的那天晚上,星光和路灯在她的身后,她却向着未知的黑夜奔跑,她那个时候在想些什么?她会不会像年幼的他一样,期待一个人找来?她会期待谁来找她?

    那个奔跑的背影一直在乔禄的脑海里挥之不去,她向着黑暗奔跑,直到彻底和那个瘦小的男孩重叠。

    有谁会去找她吗?

    这时,沈天佑突然说:“可能在栗子家。”

    乔禄眼眸中光芒聚集,他转身对着沈天佑,鹰一般锁紧沈天佑:“她在哪里?你说的栗子,住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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