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学少年都不坏-被全世界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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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被全世界忘记,也一定会有人来找你。

    乔禄顾不上自己是不是太粗鲁,他揪着沈天佑的衣领问栗子家的确切地址,沈天佑最后也没说出有用的信息,是乔禄自己从沈梨的朋友圈中找到了栗子家的定位。讽刺的是,沈妈看到乔禄的手机才明白,不是她看不到沈梨的朋友圈消息,而是她被沈梨“屏蔽”了。

    乔禄上了出租车,拿着手机上的定位给司机看,让司机找过去。他坐在车里,手指在膝盖上不停地敲击,司机看出乔禄的紧张,安慰他说来得及。看着后视镜里的善意的脸,乔禄脸色稍缓,点了点头。被至亲的人忽略,乔禄十分清楚这样的感受,他也希望来得及。

    他希望那些说来吓唬沈妈的话只是吓唬人的话,希望这个女孩不会因为父母偏心、一时冲动离家出走而带来她永远不想接受的惨痛后果。

    短信、电话、微信,全都没有回应,乔禄不得已在栗子家楼下拨通了从班长那要来的号码。

    十五分钟之后,翘着一撮头发的沈梨哈欠连天地下来,她脚上踩着毛茸茸的拖鞋,九分裤露出白净的脚踝,一身居家服,像是刚睡醒的样子。

    沈梨揉眼睛,不耐烦地问:“干吗?”

    背负着满心沉重的乔禄,以为自己带着一束光,想为黑夜里的孩子驱散寒凉,抵达之后却发现对方在温暖的棉被里打了一个滚,床头甚至放着一杯热可可,舒服得不得了!乔禄一下子就尴尬了,他到底该说什么?

    半天没等来回答,沈梨瞪他一眼:“你演木桩吗?来干什么的?把我叫下来就这样站着。喂,我到点吃药了,你要是没事我就走了……”

    乔禄眼珠转了转,抓着她问:“吃药?你生病了?”

    褪下所有伪装的沈梨不想继续演戏,呛他:“不然呢?没病吃什么药?”

    两个人的角色对调了,乔禄好声好气地问:“是周六晚上生病的吗?因为生病才没去学校?”

    “关你什么事?你怎么管那么多呢?”

    乔禄咬着嘴唇,犹豫要不要开口道歉。沈梨见了更加不耐烦了:“男生咬什么嘴唇?搞得像我欺负你一样。”

    乔禄愣怔几秒,忽然明白过来,哪怕沈梨不像他预想的那样自怜自艾,他也始终欠沈梨一个道歉:“对不起,我知道你很关心‘猴大王’,是我当时听了太气愤了,才会说出那样的话。你对‘猴大王’很好,是我……”

    “别叫‘猴大王’,那是你的‘布丁’。你把它带回去吧,反正你也不会想让一个居心叵测的人来帮你养猴子。”

    乔禄没想到她连小猴子也不要了,忍不住说:“你没有你说的那么绝情,阳台上小猴子的用具、零食,我都看见了,其实你不是那样冷酷的人。”

    “乔禄,你可别这样说!”沈梨抱着胳膊打断他,“别给我加什么可怜兮兮的‘人设’,也别觉得我可怜,误会了我什么的。你那天晚上听到的都没错,你说的也没错,我就是想让小猴子折腾我的亲弟弟,我就是把生病的弟弟丢在家自己去玩,我就是那样的人!”

    沈梨目光淬着火,他凭什么对自己下定论,沈梨不是这样的人,沈梨是那样的人,他有什么资格说?

    “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你没有扔下弟弟,他承认了,沈天佑亲口承认是他陷害你。”乔禄温和地看着她,眼里满是包容,包容她,也包容着那个躲在屋顶的孩子,“是我的错,听信他的一面之词。我小时候有一次发高烧到39℃,我二哥,就是上次‘追杀’我们的那个,他以为我是骗他的……所以我才对你抛下弟弟的行为那样气愤。”

    可笑的“代入感”,被误解的理由竟然是这样。沈梨摇着脑袋,她不觉得别人说了对不起,她就该感激涕零地接受!

    但乔禄不管她有没有在听,依旧言辞恳切:“是我错了,我误会了你。”

    “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

    沈梨瞪大眼睛,嘲讽又难以置信,她转头看向他方,眼眶却慢慢变红。她不缺教导,不缺敷衍的道歉,她缺的是一颗真诚的心,一句“对不起,你受委屈了”。

    那些无法辩解的委屈,那些“你是姐姐”强加给她的负荷,变成封锁墙,慢慢地把她柔软的心脏封闭在墙里。一点一滴,如同水泥浇灌,给她附上冷漠、自私、不在乎的外壳。别问她为什么这样,因为只有这样,这颗心才不会受伤。

    但如今有一汪清泉般的眼睛,平和地看着她,从他的眼里,她仿佛看到了一个曾经的自己。

    是不是可以相信眼前的这个人?

    “你道歉有什么用?你只是代表你自己而已,对不起阿梨的又不止你一个!”栗子拿着纸杯,捧着药,下楼来找沈梨吃药。

    沈梨吃下胶囊状的药物,拿着水杯听着栗子帮她教训人。栗子以守护者的姿态挡在沈梨前面,说:“乔禄是吗?相信你也明白她家是怎么一回事了,你要只是想弥补什么,那你可以走了,余下的事情跟你无关。”

    乔禄急忙说:“伯母也在找你!”

    栗子大笑:“她妈妈连我的电话都没存,怎么找她?”栗子刚说完电话就响了,她拿着手机对着沈梨笑道,“看来你爸还是存了我号码的。”

    栗子接通电话就开始跟沈爸撒谎,但沈爸一口咬定沈梨就在栗子家,一定要上门,栗子挂了电话,摊手道:“沈梨,你先出去躲躲吧。”

    乔禄不明白地说:“他们都来找你了,你还不回家?”

    栗子把两人往外推,说:“你知道为什么沈天佑过得比沈梨好吗?因为他会‘不依不饶’!给个台阶就下,那不叫好说话,那叫容易妥协!”

    目送乔禄和沈梨离开,栗子转身便对着一棵树喝道:“出来吧,还要我请你吗?”

    那树纹丝不动。

    栗子服气了,又道:“你说你都偷偷摸摸地跟到我家来了,不出来聊两句多可惜啊,沈天佑?”

    沈天佑慢慢从那棵树的后面踱出来,脸上挂着羞赧,远不如在沈梨面前那样跋扈。

    “你找到我家想干吗?”栗子抱着胳膊问,“你都把你姐姐逼到离家出走了,你还想做什么?”

    沈天佑倔强地回答:“我没有……”

    “拉倒吧,你一句话就能让你姐姐鸡犬不宁,现在在这里装什么可怜!”

    栗子不吃他病弱又倔强的那一套,栗子有一个哥哥,她跟她哥两个人是相煎何急的关系。两兄妹相互斗争过很多年,她陷害过她哥,她哥也整蛊过她。栗子的爸妈火眼金睛,这么多年根本没出现过沈梨家这种一边倒的情况,所以她对沈爸沈妈的态度尤其不忿。

    沈天佑辩白:“我当时打她电话没人接,是真的肚子痛到快死了!”

    “所以你就告诉你爸妈说是沈梨抛下你去玩?”栗子只差没指着他的鼻子骂了,“沈天佑,你有点良心!是,她没有第一时间接你的电话,但你敢说这不是因为你总玩‘狼来了’,把我们搞怕了的缘故?还有,你姐姐接到电话,知道你进了医院,她慌了神,急得从扶梯上滚下去。就这样还爬起来往医院跑……她欠你什么了?”

    沈天佑的眼睛里全是难以置信:“啊?她怎么可能从扶梯上滚下来?”

    栗子不怒反笑:“对!没有!沈梨没有从王府井大厦一楼电扶梯踏空滚下来,我撒谎骗你的!”

    “她有你这么个弟弟,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栗子看着无动于衷的沈天佑,轻轻一笑,不再跟沈天佑多嘴,绕过他径直上楼。

    2

    一支北海道冰激凌递到跟前,沈梨犹豫了两秒,还是接了过来:“算是你赔礼道歉了。”

    乔禄浅浅地笑:“谢谢你大人不记小人过。”下一秒,他把冰激凌抢了过来。

    “你干吗?”

    乔禄一本正经地说:“你别忘了,你可是在吃药啊,感冒不能吃冰的。”

    沈梨恼羞成怒:“谁告诉你我感冒?上火,口腔溃疡不能吃药吗?”

    乔禄想还给她,但冰激凌已经掉在地上,只剩下一个蛋筒皮了:“我再给你买一支?”

    沈梨无奈地摆手,踉跄着往前走:“算了。”

    “你腿怎么了?”乔禄看见沈梨一拐一拐地走路,才发现不对劲。

    “崴到了脚而已。”

    乔禄定定地看着沈梨,脑袋里自动带入她奔跑着摔到地上的场景:也许是四下无人的角落,她磕在路沿上,猝不及防就摔倒,她趴在地面上,毫不掩饰地哭泣……

    “喂,别联想了,没那么惨,就是摔了一跤而已。”

    沈梨打断他的想象场景,似笑非笑地盯着他,说:“你是不是经历过类似的事,才会这样容易感同身受、代入感强烈?”

    乔禄没听出她的嘲讽,眼神越发幽深:“和你相反,我是家里最小的孩子,但却不是最受宠的孩子。”

    “怎么会?”

    “不够优秀,你信吗?”乔禄脸上挂着讥笑,这大概是他表情最多的一天,“我的两个哥哥都很出色,我爸希望我事事都跟他们比肩,却又懒得为我做些什么。”

    “特别可笑吧?”乔禄靠在栏杆上,这里比马路高出几米,风吹过来仍旧带着汽车尾气的味道,“我说我想当兽医,他就说我幼稚。家里的每个人,对着我都是训斥的口吻,就像你那天看到的那样。”

    沈梨忽然问:“乔二?”

    “乔二?你给他取的外号?”这个称呼在乔禄脑子里过了一遍,莫名让他联想到《熊出没》里的“熊二”,他咧开嘴笑出声,“没错,就是乔二。”

    “乔大、乔二没有因为是哥哥而被要求做些什么吗?”就像沈梨这样,是姐姐,所以有义务帮沈天佑擦屁股。

    乔禄干脆地回答:“没有。”他一口白牙都笑出来,“高烧那次,家里只有我二哥,我跟他说我难受、我不舒服,他说让我别扯谎,让我一边玩去,事后还告状说我妨碍他。”

    沈梨怔怔地问:“那你爸妈……”

    “他们叫我没事不要打扰哥哥。”

    沈梨安静了两秒,然后说:“别笑了,你笑得真丑。”

    不是发自真心的笑容,怎么看都是僵硬的。笑不出来,干吗强迫自己笑?

    乔禄这才真的笑出来:“知道了。”

    沈梨却兀自笑出声来,在乔禄不理解的目光里,解答道:“你看,我们都是兄弟姐妹关系里比较弱的那一方,要是沈天佑是你哥哥的弟弟,你说会是谁吃亏?”

    “如果是沈天佑被告状,那他肯定不依不饶,乔二别说复习了,简直一天到晚不得安宁。”

    乔禄立马想象出乔子舜被沈天佑倔强地盯着的模样,不能动手,不能动口,怎么都是吃亏,忍不住笑出来。

    既然脱离了伤春悲秋的负面情绪,沈梨就不打算再绕回去,她问:“你上次说‘猴大王’被人虐待,然后逃出来,事情还没说完呢!‘猴大王’是被谁虐待了?”

    “啊!”乔禄突兀地叫出来,打断沈梨的话,脸上一副懊恼的样子,“我只记得过来找你,忘记把小猴子带出来了!”

    “你真要把小猴子带走?”沈梨问,一会又赞同地点头,“也对,我现在都不住在家里,它待在家里肯定得不到照顾。”

    乔禄奇怪为什么沈梨一副不回家了的样子,但他心里更着急小猴子的事:“倒不是因为这个,是沈天佑拿小猴子威胁我。”

    身为沈天佑的姐姐,沈梨完全知道自己弟弟是个什么秉性:“沈天佑说什么了?”

    乔禄心里还藏着沈天佑的威胁,担心沈天佑说漏嘴,他不知道该不该把小猴子的来历告知沈梨。为了让沈梨无负担地帮他养着小猴子,他没敢告诉她,小猴子是从动物园逃出来的。

    那是个黑心动物园,虐待小动物,还想让受了伤的小猴子继续表演。乔禄当时看着揪心,不知道怎么就偷偷溜进了动物园的内部,小猴子当时已经从关着它的地方溜出来了。乔禄掩护它离开动物园,最后偷偷摸摸地把它带回家。

    时间久了,小猴子完全不是当时在动物园时的模样了,但万一沈梨介意这一点呢?又或者不小心说漏嘴,让更多的人知道了,怎么办?

    乔禄含含糊糊,等他把事情说出来时,他才发现自己不自觉地隐瞒了真相:“还不就是那些,其实就是小孩子把戏,火气没地方撒而已。”

    沈梨叹气:“是他会做的事。”她抬手拍拍乔禄的肩,“不过你放心吧,等过段日子事情搞定了,我会去把小猴子带出来的。只是你得思考把它养在哪里了。”

    乔禄当时点头应下,完全不知道沈梨说的“事情搞定了”是指从沈家搬出来。

    沈梨想从家里搬出来,这个想法一开始是受到了乔禄的启发,和栗子商量之后得到了栗子的支持。周末回家的栗子哥哥听后,居然很是赞同。

    栗子哥哥对她说:“远香近臭,偶尔回家一趟,父母反而对你更好。”

    栗子劝道:“你待在家里整个人的情绪都不对劲,这样下去,怎么考试,怎么学习?”

    沈梨思量了很久,待在家里她总是忍不住要和沈天佑较劲,要和他在爸妈面前争宠,明知道父母会偏向他还忍不住跟他作对……她不应该继续这样的,就像她不再放弃画画一样,她不能再放弃自己。

    那就搬出来吧。

    3

    她欠你什么了?

    她急得从扶梯上滚下去,就这样还爬起来往医院跑……

    沈天佑恍恍惚惚,在街上游荡了两三个小时才转到家附近。总是被他往后梳的头发耷拉下来,配着苍白的脸,整个人显得没精打采。走到家门口,看到小花园的台阶,沈梨那天那种恨恨的目光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沈梨恨他,他清醒地意识到这一点,他承认自己有时候也会觉得沈梨讨厌,但远不到恨的程度。沈梨恨他,是她小肚鸡肠,还是自己真的做错了什么?

    沈天佑叹气,拿钥匙开门进了屋子。地毡边上横七竖八地放着两双鞋,像是胡乱被踹下来的,沈爸沈妈已经回来了,沈天佑冲着里面喊:“我回来了。”

    他转身换鞋,三秒之后发现竟然没有人理会他。平常沈妈早就开始对他嘘寒问暖,唠唠叨叨了,今天竟然毫无反应。沈天佑走进客厅才发现沈爸靠着沙发抽烟,沈妈恍惚地盯着茶几出神。

    沈妈这样干练的女人,此时如同弄堂里不修边幅的中年妇女,卷曲的头发披散在肩膀上,毛糙、凌乱,她双眼无神地盯着茶几,干到起皮的嘴唇翕动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沈爸也像个中年男人一样了,发际线上移,头发微秃,拿着烟的手放在沙发边,地上是一截一截的烟灰。

    这是怎么了?

    沈天佑欲言又止:“妈妈……”

    “哦,天佑回来了。”沈妈抬头仿佛才看见自己的儿子,后知后觉地说,“已经这个点了吗?妈妈忘记做饭了。”

    “妈,你怎么了?你们不是去找沈梨了吗?她怎么……”

    活了大半辈子的人,眼神里再次露出二十多岁时的迷茫,沈妈问:“天佑,妈妈对你姐姐很差吗?妈妈真的做错了吗?”

    沈爸把烟头掐灭,严厉地对着沈妈吼道:“你跟孩子说这些干什么?”

    沈妈情绪崩溃,泪水涌出来,她拍着自己的胸口说:“那我该跟谁说?我当了十几年的妈妈,女儿却说恨我,梨梨她恨我,恨我啊……”

    沈爸将沈妈揽进怀里,示意沈天佑进房间去,手在沈妈的背上安抚性地拍打,他叹气道:“孩子不可能毫无理由地发火,这些年我们是真的忽略梨梨了。”

    “我连她朋友的手机号码都没有……她连微信朋友圈都屏蔽我,我还自以为是个开明的妈妈,我真的……”

    门在沈天佑身后合上,愧疚的话语在他的身后变得模糊,爸妈自责的样子却一直停留在眼前。十几年来的习惯让他像个领导者一样对沈梨发号施令,现在却告诉他,他错了,他们一家都错了。长久以来,沈梨是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沈天佑躺在床上,手臂枕在脑后,碰到手边的小玩意儿才发觉这是他给“猴大王”准备的小玩偶,虽然“猴大王”一次都没有跟他睡过。

    他抢走“猴大王”的时候,沈梨是什么表情?不得已要让出来,明明不甘愿也无可奈何?还有被他砸坏的手办,被他翻出来的零食……说起来和沈梨作对好像是一件他生来就一直在做的事,沈梨讨厌他,他又何尝不嫉妒沈梨呢?

    想起手办,沈天佑下床去了沈梨房间。一张床、一个书柜、一个衣柜、一张书桌,沈梨房间就是如此简简单单的。墙上没有像他那样挂着偶尔得来的奖状,也没有篮球明星的海报,重要的物品都被她锁在书柜顶端的玻璃橱里。那些被他砸成碎块的黏土人手办,被放在白色盘子里,待在它们完好无损时待着的地方。

    再要沈天佑去形容沈梨,他只想得出一个词:破碎。

    小猴子忧伤地躺在沈梨的床上,对沈天佑的到来没有丝毫反应。沈天佑坐在沈梨的床边,抚摸小猴子的头:“你一直都在思念她吗?”

    “天佑,外卖来了,出来吃饭!”

    沈爸把外卖放在餐桌上,沈妈也招呼他说:“快出来吃饭吧,吃了饭把中药热了喝掉,上次你姐姐给你……”

    话说一半,沈妈自觉地闭嘴。中药是谁去拿的?沈梨。这个家里处处有沈梨存在的痕迹,却没有沈梨鲜活、快乐的记忆。

    她欠你什么了?沈天佑知道,沈梨谁也不欠。

    三人吃饭,相顾无言。以前他们三人有说有笑,沈梨一人默默吃饭,现在缺了沈梨反而没法说说笑笑了。

    雨忽然落下来,打在外面的地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衬得屋子里的三人更加沉默。沈天佑发现父母一人望着窗子沉默,一人拿着筷子却什么也没夹,爸爸妈妈也和他一样感到愧疚了吗?

    “姐姐,”沈天佑开口,两个字唤醒两个走神的大人,他清了清嗓子继续说,“姐姐她什么时候回来?”

    “过几天吧,栗子的爸妈说让她缓一缓。”也让他们想一想。这半句话沈爸没有说出来,他得知女儿要求搬出家的时候,震惊到什么话也说不出,半张着嘴,诧异的模样惹人发笑。

    他开始以为只是沈梨一时的气话,对方却说:“让沈梨缓一缓吧,你们也回家想一想,不急着立马同意或者拒绝,有些事立马解决不一定是对的答案。”

    对的答案是什么呢?为什么他成熟、懂事的大女儿,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沈爸不清楚,风吹进来,他去将通往小花园的门关上。关上门的一刹那,他看见小花园外的世界,雨水打在草坪上,悄无声息,他想,那里原本有些什么却被他忘记。

    是什么呢?

    大概是沈梨忽然间悄然长大的岁月。

    4

    一连几天沈梨都没有回来,沈天佑有时候忘记给小猴子喂吃的,沈妈对着他长吁短叹,沈爸望着小花园出神,说原本那里是给沈梨种的花……所有的一切都让沈天佑觉得难受极了,他忍到了极点终于忍不住问:“为什么不去接她回来?”得来的却只有一片沉默。

    沈天佑破天荒在雾霾的日子里去了学校,“杀”到沈梨的班级,堵在班级门口叫她出来。一堆男生看戏一样围着他,活像绵羊闯进了豹子窝。

    “小孩,你是谁啊?”

    “我是……”

    沈梨在沈天佑说出弟弟两个字之前冲进人群,把他领走。她拽着沈天佑的衣袖,一直拉到无人的地方,才放下手,一副质问的模样:“你找我干吗?”

    沈天佑的勇气在陷入高年级男生包围的时候就已经消失殆尽了,他心虚地问沈梨:“你什么时候回家去?小猴子现在都不吃东西了。”

    “就为这?”沈梨挑眉,她才不信沈天佑会为了小猴子来找她,但她还是给出了答案,“小猴子过不了多久就会被它的主人带走,以后就不用你操心了。”

    见沈梨要走,沈天佑追问:“那你呢?”

    “我什么?”

    沈天佑硬着头皮说:“你什么时候回家?都已经一个多礼拜了,你就是再生气,也该消气了吧……”

    沈梨淡淡地说:“我不回家了。”

    沈天佑难以置信:“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沈梨说完抛下沈天佑想走。

    沈天佑拉着她不依不饶:“多大点事你就要离家出走……”

    沈梨觉得可笑,到现在沈天佑还在用这样的口吻来说这件事,她停下来,把沈天佑的手拨下去:“你觉得是件小事?沈天佑,你到现在还觉得你什么也没做错是吗?”

    沈梨的眼神是从未有过的陌生,那股怒气让沈天佑不自觉地心虚,却仍然低声辩驳:“我……我错什么了?”

    “行!你什么都没错!”沈梨打断沈天佑,放弃与他沟通,“是我不想跟你待在同一个空间了!你赢了,你彻底赢了,我走,我避开你,行了吧?”

    沈梨不理会震惊中的沈天佑,转身离开。她已经和栗子的爸妈商量好了,栗子的爸妈会帮她跟她爸妈沟通,顺利的话这个礼拜她就会搬到栗子家住。

    这个想法产生于她看见乔禄住宿舍,她也考虑过住宿舍,可是要等到升高三才会有床位。于是她便把主意打到了栗子的身上,她可以住在栗子家,和栗子一起睡,高三开始住宿舍,高考完毕就住进大学宿舍……总之,减少和家人相处的时间,也许相处会变得容易点。

    她满心以为自己会像自己说得那样淡漠,直到放学坐在餐馆里才被栗子拆穿。

    沈梨问朝自己挥手的栗子:“怎么了?”

    栗子戳她脑门,关切地说:“还问我怎么了,你怎么不看看自己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栗子把菜单推过去,“你点菜吧。我妈也不知道怎么了,明明今天在家,却要我们在外面吃。”

    沈梨笑笑说没关系,手机震了又震,她一手拿着菜单一手掏出手机,随便瞥了一眼后,无视那些消息继续点菜。然而,手机丝毫不明白主人的心思,接二连三地震动起来,直到沈梨忍到极点,她接通了电话:“你到底想干吗?沈天佑,我已经跟你说得够明白了!”

    电话那头是低沉、虚弱的声音:“我问过爸妈了,你想从家里搬出去?不是离家出走,而是彻底搬走?”

    沈梨没有回答,那边反而语气急促起来:“是我把你逼走的?是因为讨厌我你才想搬到栗子家住,才想从家里搬出去?”

    沈梨清了下嗓子,驱散眼眶里的水汽:“这件事没什么好说的,我要吃饭了,挂了吧。”

    “别挂!”沈天佑的声音忽然急了起来,扯着嘶哑的喉咙大喊道,“是我的错行了吧,我对不起你,我不该诬陷你!要走也不该是你走,你留下,我走!你别不信,我死……”

    “闭嘴!”沈梨对着手机怒喝,“你说什么呢!”

    屏幕亮起,显示电话已经被挂断。

    沈梨怔怔地看着手机,喊出沈天佑的名字:“天佑?”她重拨过去,却只得到无人应答的机械女声。

    肯定发生什么事情了!

    沈梨一脸慌乱,想往外跑,栗子抓着她的手,关于沈天佑可能在耍花招的话到底没有说出口,她轻轻拍了沈梨一下,说:“去吧,我会跟老师请假的,你有什么事就马上打电话。”

    沈梨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冲击到眼睛发热,她茫然地点头,转身奔出饭馆。到马路边拦车时,她还拿着手机拨号、发消息,却完全没有回应。

    沈天佑,你到底想干什么?

    死?怎么可能?沈天佑怎么可能为了点鸡毛蒜皮的事情,就把“死”挂在嘴边?他明明知道自己存活下来多艰难,小时候喝的药、扎过的针都让他万分珍惜自己的性命。他不会拿命来开玩笑,更不会轻易说“死”!

    可电话确实打不通了,连父母的电话也处于无人接听的状态。沈梨慌了,但她不敢想,一点也不敢往坏的方向想。她疯狂地给沈天佑打电话,坐上车的那一刻竟然没听到乔禄在她的背后叫她。

    哪怕她再怎么讨厌沈天佑,她也从来没想过要他去死!

    他……他是不是傻?

    从学校门口到家走路不算太远,坐出租车也只要十来分钟,但在这十来分钟里,沈梨如坐针毡,连呼吸都变成了对她的制裁。到了家门口,车没停下之前她就给了钱,刚停稳她就开门往外跑,小花园处的楼梯她几乎是手脚并用爬上去的。

    “沈天佑!”沈梨边拍门边掏钥匙,钥匙对了几次都没对准锁眼,好不容易开了门,却看见沈天佑躺在房门口,手机掉在一边的地上,小猴子蹲在沈天佑的身边时不时地戳一下他。

    房间里安静极了,所有声音从沈梨的耳朵边消失,她仿佛被罩在一个玻璃罩子里,她重复几次深呼吸,轻声喊:“天佑,别玩了。”

    她的声音发虚,几乎找不到发声部位:“沈天佑,你别玩了,起来吧。”

    “我被你吓到了,你赢了,你赢了,你起来吧,别玩了。”

    沈梨缓慢地往屋子里挪,她在等着沈天佑忽然跳起来吓她,然而他没有,始终都没有。沈天佑穿着他的九分裤和牛仔衣躺在冰冷的瓷砖上,没穿鞋,脚踝、脸色和地板一样白。

    沈梨慢慢在他身边蹲下,眼泪控制不住地掉落,她推了推弟弟,被吓得发白的嘴唇在颤动:“天佑……”

    沈梨摸到沈天佑温热的皮肤,“哇”的一声哭出来:“沈天佑,你别装了,你给我醒来!”

    沈梨弓着腰,手从沈天佑的腋下抄起来,费力地想把弟弟抱起来,她哭喊着死命把沈天佑往外挪。一点一点,擦着冰冷的地板,可是怎么也拽不动,她几乎快绝望了。

    爸妈呢?邻居呢?她该怎么办啊?

    “沈梨?怎么了?他怎么了?”

    沈梨抬头,泪水模糊了一脸,她从模糊的视线里辨别出乔禄的脸,她像是终于找到了救世主那样哭喊出来:“乔禄,帮帮我,我弟弟,我弟弟他……”

    乔禄快步迈进来,把沈梨推开,让她将沈天佑放平,说:“我学过一点急救,他这个状态需要马上做心肺复苏术。”说着,乔禄一手压在沈天佑的胸口,十指交扣,成直角状按压下去,一次、两次、三次……

    “哇!”沈天佑面色铁青,推开乔禄的手就吐,哇了好几声,胆汁都快吐出来了。

    沈梨跪在一边帮沈天佑拍背,她想指挥乔禄倒水的时候,被乔禄拽着站起来。

    她不明所以:“怎么了?”

    乔禄尴尬地抹鼻子:“你弟弟这样子不像是心脏骤停什么的,倒像是没吃饭、低血糖晕过去了……”

    “什么?”

    “意思就是,他不是被我救醒的,是被我……”乔禄做了一个按压的姿势,“按醒的。”

    两人面面相觑,又转头去看什么也吐不出只能吐胆汁的沈天佑,不约而同地别开了脸。

    脸丢大了。

    5

    沈天佑被扶到沙发上休息,安慰两人说:“我没事,只是忘记吃饭了。”

    乔禄在沈梨的眼神示意下询问:“你怎么会忘记吃饭,你爸妈呢?”

    “不知道,我从学校回来就没看见他们。”沈天佑看着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的姐姐,福至心灵般安慰道,“姐,我没事了。”

    听到这个称呼,沈梨浑身打哆嗦,怪模怪样地接受:“你别误会,我没担心你!我是陪乔禄过来接小猴子的,偶然撞上了,而且把你救醒的也是乔禄,你要谢就谢他。”

    乔禄觉得好笑,她明明刚刚还吓哭了,上气不接下气地哭求他救命,这会儿反而翻脸不认账了:“咦,也不知道是谁被吓哭了呢!”

    沈梨的脸腾地红了,勃然大怒,冲着乔禄甩脸子:“谁被吓到了?神经病!”说完就抱起小猴子,门一摔进了房间。

    乔禄笑笑,从口袋里掏出一盒布丁,递给沈天佑:“我这没有巧克力,你先吃点这个,缓解一下低血糖。”沈天佑还眼巴巴地看着沈梨的房门,被乔禄提醒后才接过去。

    “其实你姐姐,挺担心你的。”乔禄低声说,又拍了拍沈天佑的头,“是姐姐就老老实实地管她叫姐姐不好吗?你那天那个嚣张的模样,可真不讨人喜欢。”

    沈天佑低着头,刘海乖顺地贴在额头上,脸色依旧苍白,却不如从前那样跋扈。

    家里的大人都不在家,姐姐还在生气,房门一关便不搭理人,说起来也就是个十来岁的孩子,自己又刚刚晕过去,会害怕也是正常的。

    乔禄忍不住动了恻隐之心,一副大哥哥的模样,和颜悦色地劝解他:“我听栗子说了,你打电话给你姐姐是想道歉吗?但不管怎么样你都不该说什么‘死不死’的,也不该说什么‘该走的是我’……”

    沈天佑立着脖子,转头问:“什么‘死不死’?”

    “你不是吓唬你姐姐说她不回来,你死给她看什么的吗?”

    “什么时候?”

    “打电话的时候啊!你说完就晕过去了!”

    沈天佑歪着脑袋想了很久也没想清楚自己当时是怎么说的,难道是因为他“shi”“si”没说清楚,沈梨听错了?

    沈天佑和乔禄都反应过来,两人默默对视了一眼,然后背过身无声地笑了。

    门突然被打开,沈梨站在房门口冲着沈天佑嚷:“你!打电话给爸妈!”

    沈天佑老老实实地照着沈梨的吩咐办事,片刻后回复她:“没人接。”

    早知道是这样的答案,沈梨还是忍不住瞪了沈天佑一眼,看着沈天佑茫然的样子更来气了,可她也不可能真的就这样把沈天佑一个人丢在家里。

    沈梨发出烦躁的吼声,小猴子有样学样地跟着吼,她低头看窝在自己怀里的“猴大王”,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猴大王”、沈大宝贝,个个都是活祖宗!

    沈梨无奈地翻白眼,粗声道:“点外卖!吃不吃?”

    她可没心思给沈大宝贝做饭吃!

    乔禄没意见,沈天佑颤颤巍巍地举手申请要吃香锅,沈梨不给面子地打断:“我点什么,你吃什么!哪还有你挑的份儿!”

    依照往常沈天佑肯定要唱反调对着干,事后还要跟沈妈告状,现在却异常乖顺,默默地答了一句“哦”,让沈梨怀疑是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外卖小哥动作很快,不仅送货上门,还给他们把炉子、食物都备好了。沈天佑伸着脖子看,看到外卖小哥衣服上写着“海底捞”,忍不住抱怨:“火锅啊!”

    沈梨瞪他:“火锅怎么了?”

    沈天佑连忙摇头:“没什么,没什么!”

    乔禄看见餐厅的鸳鸯锅底忍不住发笑,嘴硬心软!果然沈天佑被乔禄搀着走到餐桌边,再大的不满也没了。清汤锅,他还是可以吃的。

    沈梨拿钱给外卖小哥,乔禄拿筷子捅沈天佑,看着沈梨的背影跟他说:“其实你姐姐对你挺好的。”

    沈天佑猝不及防听到这样一句话,一时间也抬起头看沈梨,对他好吗?过往如同柳絮,粘在树上,无从察觉,忽然有风吹过,竟绵密地飘落下来,落在沈天佑的心脏上,叫他的心软成一片,怎么也反应不过来,只能傻愣愣地看着沈梨。

    于是沈梨转过身发觉自己被一个傻子盯着,奇怪地问道:“看我干吗?”

    沈天佑破天荒地朝她笑,笑得沈梨一哆嗦,坐到沈天佑和乔禄的左手边单独的椅子上。

    筷子拿在手上,小火锅咕嘟咕嘟地响,红汤油汪汪的,辣椒和花椒在热油上翻滚,清汤色白,上面飘着西红柿和大蒜,沈梨夹了两筷子,抬头道:“都看着我干吗?吃啊!”

    “好嘞!”

    两个眼巴巴盯着沈梨的男生在她动筷子之后终于有胆量开始吃了。

    沈梨摇晃脑袋,觉得这两人都病得不轻。

    一顿火锅吃得有滋有味,虽然是鸳鸯锅,但沈天佑非常老实,没敢往红汤那边伸筷子,这也省了沈梨的不少事。但两个男生似乎有点不安分,总在沈梨低头夹菜或者吃东西时“眉来眼去”地打鬼主意,每次沈梨抬头又总是一副“我们什么也没干”的模样。

    这两个人不对劲!

    沈梨判定这两人有问题,却一直抓不到证据,刚松懈下来,从厨房拿了瓶香油出来,就看见乔禄从红汤锅里夹了一筷子牛肉往沈天佑的碗里送。

    “你干吗?”沈梨一声吼,吓得乔禄筷子一松,肉掉在桌子上。两人齐齐地看着她,尤其沈天佑,眼睛里闪着光,像期待什么似的。

    沈梨以为是自己反应过激,便尴尬地给自己圆场,凶巴巴地说:“你吃你自己的,不用管他,他又不是没手!”

    两人听她这样说,没有如沈梨预料那样露出糟糕的脸色,反而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然后抿唇一笑。

    “你们俩搞什么鬼?”

    沈天佑一脸无辜:“没什么啊!”

    乔禄一脸严肃:“发生什么了?”

    这段表演拙劣到连龙套都会看不下去。沈梨不知道这短短的几个小时,几面之缘,乔禄怎么和沈天佑发展成这么好的关系,两人竟然当着她的面有了“秘密”,还当她瞎了似的打配合。她把筷子一放,氛围立马冷了:“你们讲我坏话?”

    两人齐摇头:“没有啊!”

    沈梨审视了两秒,重新拿起筷子,又听到了两人窸窸窣窣的交谈声,她一抬头两人又停下。沈梨这下火气噌地冒上头顶,指着沈天佑的鼻子,就要发飙。

    这时,小猴子忽然冲过来,跳到沈天佑的身上,抱住他脖子,挥着爪子在他的脑袋上拍了两下,拍完看沈梨像是还生气的样子,它又挥着爪子拍两下,嘴里哼哼唧唧地凶沈天佑。

    乔禄“扑哧”一声笑出来,逗弄小猴子:“你这是在帮沈梨出气吗?好啊,看来现在沈梨比我重要多了!”

    沈梨气也不是,不气也不是,尤其小猴子还蹿到她的怀里,跟顺气似的抚摸她的胳膊,沈梨难得地笑了,也算是不再跟沈天佑计较了。吃了午饭,沈天佑也没什么大问题了,乔禄便提出要走,他还要回学校上课。沈天佑仿佛是才了解人情世故,提出送送乔禄。

    乔禄当然不愿意:“你不是低血糖吗?别出门了,在家待着吧。沈梨,我们走吧?”说完他又低声对沈天佑说,“信不信,她根本不会走。”

    沈天佑将信将疑,往客厅瞧了一眼,沈梨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对他俩的谈话充耳不闻。

    乔禄提高音量又问:“沈梨,你不走吗?下午还有课。”

    沈梨这才应了一声,可有可无地回答:“你去吧,栗子帮我请了假,我不想去学校了。”

    “真的不去?现在回学校最多错过一节……”

    沈梨烦了,朝着乔禄吼道:“你要走就快走吧!我假都请了,懒得去了!”

    乔禄这下不劝她了,低头对着沈天佑说:“她其实是担心你。”沈爸沈妈始终不接电话,不回家,沈梨怎么可能把刚刚晕过去的沈天佑单独扔在家里?

    沈梨听不清两人在门口嘀咕什么,总觉得不是在说她好话:“乔禄,你还走不走了?”

    乔禄举手投降,低声说:“嘴硬心软。”

    沈天佑忍不住笑出来,被走出来的沈梨瞪了一眼,立马老实,但却忍不住用新奇的眼神看着沈梨。

    沈梨走过来把乔禄推出去,一把关上门,回头就看见沈天佑用小狗般软糯的眼神看着她,看得她起鸡皮疙瘩,她恶声恶气地说:“看什么看?”

    回应她的只有沈天佑极力压制的笑声。

    沈梨扫他一眼:“神经病!”

    成长似乎总是来得悄然无声,当你发觉时,一切已经变了模样,好和坏暂且不论,日子还长,亲缘也好,友情也罢,总会日久见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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