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学少年都不坏-道歉不算太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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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一个礼拜之后,“沈梨离家出走事件”已经平息,她当时脱口而出的那些怨恨的话语,她对沈天佑做的那些事,如同大雨驱散了薄雾,被春日的阳光一照,便什么踪影也没有了。然而沈梨清楚地知道,这一切远没有消失,只是被掩埋在这伪装的和平之下罢了。

    那天晚上,爸妈很晚都没回家,沈梨不乐意陪沈天佑在客厅坐着,便躲回自己的房间玩电脑。两人谁也没有去睡觉,电视被按了静音键,只剩下挂钟不知道尴尬地走着。十二点过了好一会儿,门才被推开。

    沈天佑马上走到门口迎接,沈梨也从电脑桌前离开,站在自己的房门口向外看。一脸憔悴的沈妈抬头看见自己的一双儿女,下一个动作便是冲上前将沈梨紧紧地抱住,号啕大哭。

    沈梨被突然抱住,还没醒过神,就发现妈妈伏在她的肩头哭得撕心裂肺,稍有挣扎,便被妈妈抱得更紧,沈妈嘴里还哭喊着:“是妈妈的错,宝贝,妈妈对不住你,妈妈对不住你!”

    沈梨一脸错愕,她的视线里还有同样错愕的沈天佑,等到沈爸进入她的视线时,她惊觉沈爸脸上也写满了愧疚。

    沈妈的声泪俱下没有持续多久,在沈爸的安抚下沈妈终于停止了哭泣。沈爸紧紧地拥住沈妈和沈梨,他在沈梨的头发上亲吻了一下,似乎承诺了什么。但再多的话语,他便不肯说了,而沈梨离家出走和搬出家住的事,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他们仿佛是洗心革面了,不再对沈梨有这样、那样的要求,也不再以“你是姐姐”为开头来跟她对话。从前的瓷娃娃是沈天佑,如今换成了沈梨。倒不是说易碎,而是他们用一种战战兢兢的目光来看沈梨,生怕她有不满意之处,连她皱一下眉头都要着急很久。

    就像现在这样,他们原本以为沈梨今天约了栗子去玩便不会回家吃饭,打包带吃的回来时就只带了沈天佑的那一份,没有沈梨的。

    沈梨没有在意,沈爸沈妈张了几次嘴,最后对眼巴巴看着的儿子说:“你晚上吃这个不消化吧?要不给姐姐吃吧?”

    这太不寻常了,或者说太诡异了!沈妈和沈爸,怎么会有优先女儿的这一天?更奇怪的是沈天佑竟然同意了!

    沈梨的眉毛快要皱成八字,撂下一句:“我吃过了,给他吃吧!”便回房间关上了门。

    沈梨往床上一躺,忽略沈妈的喊声,她对着满脸好奇的小猴子说:“他们很奇怪,对吧?”

    小猴子玩着自己的玩具香蕉,扯着下巴对她做鬼脸,大概是在笑她大惊小怪。

    沈梨摇了摇脑袋,自言自语道:“沈梨,你真是有毛病!对你好反而还不自在了!”抛开这些不想,她拿头顶着小猴子的胳膊玩,一人一猴子闹着玩,最后竟然玩着玩着睡着了。再睁开眼才凌晨一点,从昨晚八点开始睡的沈梨这下是彻底睡不着了。

    她拿胳膊撑着脑袋,给小猴子盖上属于它的小被子,接着从枕头下翻出手机,屏幕上提示有一条栗子哥哥发来的微信消息。

    板栗哥哥:听我自己录的歌才发现也录下了这些,我发誓我只听了五分钟!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栗子哥哥管栗子叫“板栗”,将自己的微信名也改成了“板栗哥哥”。有他的微信只是为了投票、集赞、抢红包,沈梨还从没跟他聊过什么。这次忽然没头没尾说这么一句,沈梨虽然摸不着头脑,但还是点开他发来的网页链接。

    链接打开是一个音频,点击播放后传出来是栗子哥哥鬼哭狼嚎的歌声。刚一打开就发出极大的声音,吓得沈梨赶紧捂住扬声器、按下暂停,等她插上耳机才继续播放。

    此时,录音里有谁在叫栗子哥哥,他应了一声,把手机放在桌上便离开了。而录音软件仍在继续录音。

    录音里是一阵嘈杂的声音,有人进入房间,寒暄了一阵,几人终于坐下。

    沈梨终于明白了栗子哥哥的意思,他听到的是沈爸沈妈与栗子妈妈的谈话。因为他觉得自己听到的是沈梨的隐私,所以才向她道歉。

    沈天佑晕倒的那天,不管怎样都打不通沈爸沈妈的电话,是因为他们在栗子家。

    一切都明晰了,沈梨觉得这段录音能让她弄明白那天晚上父母抱着她痛哭的原因。回想起这些日子以来父母态度大转变的模样,沈梨更好奇他们那天谈话的内容了。

    到底栗子妈妈和沈爸沈妈说了些什么?

    录音里栗子妈妈的嗓门大极了:“天佑妈妈,说实话妈妈这个称呼你真没资格。不是不及格,是没资格!”

    听到这话,沈梨“扑哧”一声笑了,栗子妈妈为人耿直,时常说出一些让人接不下来的话,她完全可以想象当时的场面有多尴尬,妈妈的脸色有多难看。

    录音里,沈妈似乎想要反驳,刚开口说了一句,又被栗子妈妈挤对回去:“你别不承认,现在是因为沈梨弄出这么大阵仗你才觉得事情要紧,没出这件事以前,你哪记得你是她妈妈?天佑爸爸别打岔,你也一样!”

    哈哈!沈梨乐得想在床上打滚,她爸爸妈妈在家里何等权威!哪有人敢把他们当成小学生一样训斥?

    然而栗子妈妈说着说着语气就不那么咄咄逼人了:“我为什么管你们叫天佑爸妈,不叫你们沈检察官、杨处长?”

    就像小学生回答老师提问一样,沈爸回答:“下了班我们就不是政府机关的干部,只是孩子们的父母。”

    “嚯,多大的脸!孩子们的父母?我叫你们天佑爸妈是因为我管你们叫沈梨爸爸、沈梨妈妈的时候,你们没明白我在叫谁!你们,对沈梨爸妈这个称呼一点儿反应也没有!”

    沈梨挂在脸上那解气的笑,忽然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愣怔。

    某某爸爸,某某妈妈,幼儿园和小学老师最喜欢用这种称呼来称呼学生的家长,到了初中就变成了某某某的家长。沈爸和沈妈在沈梨上小学以后就没怎么进过沈梨的学校,他们怎么可能会熟悉这个称呼?

    他们只熟悉“天佑爸妈”这个称呼。

    这只是一个很细小的地方,然而细节最彰显人心。

    “你是什么意思?”

    录音里很长一段时间没人说话,似乎是栗子妈妈在整理自己的思路。

    终于,栗子妈妈开口了:“我的意思是,你们不配做沈梨的父母。”

    “我第一次看见沈梨,她还是一个特别小的姑娘,看起来比一年级的其他学生要矮,老师问她有没有人来接,她就站在那里不说话,眼巴巴地看着门口。我问她住在哪里,要是顺路就一起送回去。没想到她就傻乎乎地点头跟我走,我当时想,送这孩子回家之后一定要跟她妈妈说说,让她教育孩子不能轻易跟陌生人回家。结果她不仅跟着我走,最后还带我们进了家门,沈梨妈妈,我要是你,我一定被吓得晚上睡不着觉。”

    沈梨愣住了,想起那是她刚上小学的时候,奶奶身体不好不能继续照顾她了,父母经常要陪着沈天佑上医院,便要她放学后自己回家。她回到家还得依照妈妈的吩咐,用电饭煲把米饭煮好,想来栗子妈妈第一次送她回家也看见了这一幕。

    录音没有停止,沈爸沈妈陷入沉默,栗子妈妈继续说:“五年级的时候,栗子说要去学画画,我答应了。过了两天,她又反悔,我好奇便问了一句,原来是你们家说没时间接送便不让沈梨去,她没有玩伴便歇了心思。我一直觉得小孩子对学特长都是三分钟热度,但沈梨一直很喜欢画画,这件事你们知道吗?”

    “她说压岁钱都会上交给你们,初中三年级,她省了一个学期的零用钱,买了一个数位板,这件事你们知道吗?她们俩读初中的时候,被高年级的学生拦着要钱,这件事你们知道吗?”

    录音里质问声不停,总是以“你们知道吗”作为结尾,被质问的沈爸沈妈没有一人回答,只有捂着嘴无声哭泣的沈梨用眼泪作答,他们都不知道,这些事他们都不知道!

    沈爸和沈妈能力有限,只能做沈天佑的“全能侠”,轮到沈梨便只能一问三不知了。

    沈梨不是没想过向他们倾诉,工作、生活、体弱多病的小儿子和身体渐弱的老人,诸多问题将沈爸和沈妈的时间分割得一干二净,这个多一点,那个便会少一点。沈梨只是不那么恰巧地被他们划分在少一点的区域里。

    耳机里的栗子妈妈继续说:“这些你们都不知道吧?我不明白你们到底在要求她什么。要求她懂事,要求她闭嘴,要求她压抑自己的天性,直到后来连句真话也不敢跟你们说。母女离心,你们还要她多懂事?”

    “两个孩子之间的事情,我也了解,磕磕碰碰没什么,吵架拌嘴常有的事,吃醋争宠那也是绝对少不了的。一个孩子的家长要顾及孩子的教育,两个孩子的家长还要思考怎样让两个孩子相处,这都是麻烦事,可你们不能为了让自己省心,就要求大孩子给小孩子让步,大孩子年龄再大也是个孩子啊!”

    “不能好好养孩子,当初为什么要生下来?既然生下来了,为什么不能好好地承担父母的责任?你们不只是沈天佑的父母,也是沈梨的爸妈……”

    栗子妈妈把事实摊开来说,她的话如同刀子,一刀一刀地扎在他们的心肺上。这是他们的过错,一刀一条疤,全是扎进血肉里的事实。这对懵懂无知的父母终于明白,沈梨真的过得不好,这些不好不是吃不饱穿不暖,而是她活得不像一个孩子。

    沈梨已经没心思听录音里的话了,栗子妈妈说的那些话仿佛是带着倒刺的钩子,扎进她的伤疤里,扯出来时带着模糊的血肉,她疼啊。

    她仿佛又回到了多年前,看到那个不被父母重视的小孩,一步一步,彷徨又怯弱地走到今天。她觊觎过温暖,最终退却在父母划定的懂事的界限里。

    耳机里传来和她一样的抽泣声,忽然有人叫了她的名字:“梨梨,对不起……妈妈,对不起你,对不起……”

    这声音和那天晚上沈妈抱着沈梨发出的哭喊声一模一样,真相在这一刻完全揭开。沈梨终于明白他们对她改变态度的原因。那天晚上沈妈声嘶力竭的道歉,上气不接下气的哭号声,此时像是重新接通了讯号,传达到沈梨的脑海里。

    妈妈对不起你……

    沈梨把胳膊横在脸上,咬着胳膊发出难以抑制的哭声。

    这句道歉,她等了多久?

    但幸好不算太晚。

    小阳台外的月光皎洁,透过防盗窗和玻璃门,洒在她的床上,让她如同这月光一般朦胧。夜已经很深了,夏虫还没开始发出恼人的叫声,于是沈梨的抽泣声在这夜里显得格外明显。

    沈梨完全没想过会不会被人听见,她压抑了太久,只等这一晚让眼泪倾泻。

    如果视线可以穿墙,哭晕了头的沈梨会发现与她一墙之隔的房间里有张同样大小的床,蓝色的床单显示这是个男生的房间。

    有着良好作息的沈天佑破天荒还没进入睡眠,或者说他是从梦中惊醒。半梦半醒之间他听到了来自沈梨房间的抽泣,一开始是被吓一跳,后来被一直哭个不停的沈梨弄得烦躁了,差一点他就捶墙壁发火了。

    但他忍住了,还一听就是半个小时。

    他不知道沈梨为什么哭,他只是忽然意识到沈梨也是一个会哭的女孩子,一个可以哭得这样伤心的女孩子。

    2

    萧敬腾和梅雨季节前后脚抵达了沈梨所在的城市,整个城市都被漫天雨雾笼罩。

    清明小长假之前的月考让沈梨每天做题到深夜,连看微博的时间都没有,《猴戏熊孩子》的条漫也减少了更新频率。小猴子的喂养交给了沈天佑,如果不是小猴子每天晚上陪她做题做到深夜,准点拉着她去睡觉,她都觉得小猴子要叛变了。

    扫墓回来是下午一点多,一家人什么也没有吃,除了沈妈在厨房忙碌,其他人都在沙发上看电视、玩手机。

    微信消息声,微博更新时的音效,还有电视机里的球赛,全都没个消停的时候,沈妈烦得不得了,从厨房冲出来,对着沈梨吼道:“一天到晚手机忙个不停,回家就知道在沙发上坐着,难道不知道进厨房帮下忙吗?”

    沙发上坐着的三个人,三副表情,沈爸拼命冲沈妈挤眉弄眼,沈天佑一副大事不好的模样,只有沈梨后知后觉地抬头,指着自己问:“我吗?需要我做些什么?”

    “不是说你,还是……”迟钝而愤怒的沈妈终于接收到沈爸的讯号,赶紧补充道,“我是说你爸!开车累了,休息这么久也够了吧!”

    沈爸赶忙接话:“够了够了,我去帮忙!你们俩坐着,一会儿就开饭了。”

    这一茬好不容易圆过去,沈梨瞥一眼,发现沈天佑在如释重负般拍胸口,心里觉得好笑,自己有那么可怕吗?

    微信消息终于消停了,沈梨却翻起了聊天记录。乔禄救了沈天佑之后,他们为了一起更新《猴戏熊孩子》而建立了微信群,在被沈妈打断之前,乔禄和栗子在群里问她家里的情况。

    栗子:你怎么不来我们家住了?我告诉过你,你这么轻易妥协他们只会越来越轻视你!

    乔禄:哪有那么夸张?你们家现在情况怎样了?

    沈梨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打字,消息框里出现一行字:涉及我和沈天佑的问题他们反应更大了,特别小心翼翼,还以为我没发现。

    按下发送之前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挨个删除,比起以前来现在已经好很多了不是吗?那就别让其他人为她烦恼了。

    “家里蒸鱼豉油没有了。”沈妈拿着锅铲走出来,准备开口让沈天佑去。

    沈梨腾地站起来,在沈妈开口之前说:“我去吧,正好我水性笔用完了。”说完她往门口走,拿出鞋子准备换鞋出门。

    沈妈犹豫地跟在她的背后,欲言又止。

    沈梨拿着伞,一看沈妈,沈妈便挪开视线,她在心里叹气,问:“妈,还有什么要买的吗?”

    沈妈被沈梨的这一声“妈”戳中心坎,鼻音浓重地回话:“钱够吗?”

    “够的。”

    父母现在把她当沈天佑一样,区别在于他们对沈天佑是小心翼翼,对她则战战兢兢。沈梨觉得自己没有最初听到他们道歉的时候那样开心了。父母对她好,她固然开心,可是这一切都太刻意了。

    她仿佛是一颗定时炸弹,一旦他们有做得不好的地方,她就会爆炸。

    这样太累了。

    沈梨从超市的调料区拿了蒸鱼豉油,挎着小篮子准备去给“猴大王”拿点布丁。她和沈天佑相处得尴尬,爸妈也不敢有丁点儿偏倚,反而是“猴大王”更受他们欢迎了。给个布丁就安静,不吵不闹不瞎折腾,还能安安静静地听他们说话,谁不喜欢呢?就连沈爸都会抱着“猴大王”在小花园的廊下聊天,只是被沈梨撞见时他会露出一脸“我什么也没干,是它非要缠着我”的嫌弃表情。

    沈梨拿了布丁,正好看见酸奶柜台正在做活动,她目不斜视地走过去,最后还是折回来拿了沈天佑最喜欢的酸奶……从超市出来时,沈梨手上提着一个超大号的塑料袋,除了沈妈要的蒸鱼豉油,里面还有意外放进去的沈天佑喜欢的酸奶、沈爸的烟、沈妈喜欢的糕点。

    沈梨看着自己提着的大塑料袋叹气,但也拿自己没办法,买都买了,就别计较口是心非什么的了。她从袋子里抽出自己要吃的冰激凌,撕掉包装纸,边吃边往家里走。

    “喂!小丫头!”

    后面有人在喊,但声音听起来很陌生,沈梨完全没想到这个人是在叫自己。

    “喂,小鬼,站住!”

    沈梨继续吃冰激凌,直到提着塑料袋的手被人拽住,承受不住的劣质塑料袋“哗啦”一声破裂。

    沈梨转身,一脚朝那人的小腿上踹过去。

    “你怎么还踹人?”

    那人还倒打一耙,把沈梨气炸了:“你是谁呀?我不认识你。你拉着我,我不踹你,难道还跟你走?”

    “你不记得我?你上次跟乔禄一起把我忽悠进地铁里,你不记得我?”

    这么一说,沈梨倒是有印象了,这家伙不就是“追杀”乔禄的人吗?

    沈梨试探性问:“乔二?”

    乔子舜的脸色更难看了:“乔二?什么称呼,小王八蛋就是这么称呼他哥哥的?”

    沈梨把他的手甩开,听他管乔禄叫小王八蛋更不爽了:“你还管他叫小王八蛋呢,他怎么就不能管你叫乔二?”

    “我是他哥哥,他敢不尊重我?”

    沈梨只知道“你是姐姐”就得让步,还从没听过“我是哥哥”就能骂人的,当即冲着乔子舜翻白眼,抱着那个破掉的塑料袋就要走。

    乔子舜皱眉:“我还没让你走。”

    “那您还有什么事要吩咐?”

    沈梨讽刺他,可他完全没听懂,吩咐道:“你告诉乔禄,让他搬回来,家里同意他养猴子了,我还专门买了一个笼子……”

    沈梨瞠目结舌,这施恩的口吻算是怎么回事?她以为沈天佑够自我了,没想到乔子舜更自我、更奇葩,这唯我独尊的口气,他以为普天之下他最大吗?

    沈梨面无表情地吃了一口冰激凌,选择好逃跑的路线,然后讥讽道:“乔二哥哥,我看你这个脑子啊,得上医院治一治了。想太多是病,我怀疑你还病得不轻!”说完她撒腿就跑,没想到人家个子高,手也长,胳膊一伸就把她给拉住了。

    乔子舜气急败坏地拽着沈梨的后衣领咆哮:“你说什么?”

    沈梨想挣脱,无奈对方是男生,胳膊力量比她强太多了,并且顺势钳住了她的手腕。乔子舜的手跟铁钳似的,没个轻重,捏得沈梨哇哇喊痛。

    此时一只猴子蹿到乔子舜的身上,挥着爪子就开始拽他头发,三米外沈天佑急得眼睛泛红,吼出来的声音因为愤怒而变调:“你想干什么?”

    傻孩子,他在欺负你姐姐啊。

    沈梨无力地想,却没想着依靠沈天佑来脱离乔子舜的钳制,沈天佑才多大,他怎么可能是乔子舜的对手。

    “沈天佑,你别动,我没事,你站在那里等我!”

    沈梨边喊边用指甲掐乔子舜的手腕,当力量无法抗争时,她也只能用指甲了:“你松开,大哥,你比我大好几岁,还是男生,这样欺负一个女生你真的好意思吗?”

    乔子舜脸上的低度数眼镜被小猴子打掉了,一只手被人掐,另一只手还要阻拦小猴子,他其实狼狈到不行。

    他看到小猴子给沈梨帮忙更生气了,猜测的话随随便便就往外面吐:“这畜生怎么这样帮你?难道小王八蛋早恋了,他就把它养在你家?要是这样,我得打死他!”

    “闭嘴,不许你乱说!”

    沈梨还没开口,沈天佑已经气冲冲地上来帮忙了。

    然而,沈天佑的力量在近二十岁、身高一米八五的乔子舜面前简直就是螳臂当车。乔子舜被弄烦了,一个反手就把沈天佑推到了地上。

    沈梨看着跌倒的沈天佑,再回过头眼睛里都冒火星了。她猛地一脚踹在乔子舜的小腿上,乔子舜吃痛松手,她趁机把小猴子捞回来,跑到还没站起来的沈天佑跟前护着。

    “你别过来!你再过来我叫了啊!”

    乔子舜先是痛得龇牙,后来是笑:“你有病啊,我又没对你做什么!”

    “我说你抢劫,你说路人是信你还是信我?”

    乔子舜犹豫地停下脚步,嘴上还是不依不饶:“我只是让你带句话,是你不配合!”

    沈梨算是被乔子舜的逻辑折服了,做了个停战的手势:“你就是想让乔禄搬回家住是吧?行,话我给你带到,至于他会怎么想那就不是我能控制的了。”

    乔子舜想了想,最终还是同意了,又补充:“这周五放学要他在教室里等我,你把原话告诉他就行了。”

    沈梨心里吐槽他独裁,面上不动声色地点头,搭把手把沈天佑拽起来,又叫住了要离开的乔子舜:“喂,我弟弟被你推到地上去了,你总要给我个说法吧?”

    本来就是梅雨季节,被推倒在地上时伞也掉了,沈天佑的头发被雨丝打湿,又摔倒在潮湿的路面上,模样别提多狼狈了。

    乔子舜看到沈天佑这样,确实说不出推脱责任的话,但也拉不下脸道歉。

    沈梨见状,走到乔子舜的面前,伸手把冰激凌压在乔子舜的衣服上,然后狠狠往下一画。巧克力口味的冰激凌在乔子舜白色衣服上留下一道黑色黏稠状的印记,黑乎乎的冰激凌“吧嗒吧嗒”从他衣服上往下掉。

    沈天佑看呆了,沈梨护在他前面时他就呆住了,现在沈梨还为他出气?

    “你!”乔子舜被气得说不出话,尤其是小猴子还蹲在沈梨的肩头拍巴掌,让他更觉得自己被侮辱。

    沈梨不把他的愤怒当一回事,把余下的冰激凌丢进垃圾桶里,歪着头冲他一笑:“既然对不起说不出来,那这就当你的道歉了。”沈梨摊手,“我们两清了。”

    3

    沈梨说完那句话就当乔子舜同意了,在她心里这件事就已经翻篇了。她转身看着不敢用右脚站立的沈天佑,明知故问:“你怎么样?”

    沈天佑假装不疼:“没什么事,走吧,回家。”

    沈梨笑着看他逞英雄:“行啊,你走两步?”

    沈天佑歪歪斜斜地转身,一不小心就痛得发出抽气声。

    “真麻烦。”看不下去的沈梨跨两步拦住沈天佑,把抱着的塑料袋塞进沈天佑的怀里,一手抱着小猴子,一手抱着沈天佑的腰,命令似的拍拍沈天佑,“那只手,搭我肩膀上。”

    “姐,我没事的,我可以自己走回去……”

    “废话少说,放上来!”

    沈天佑没有办法,只好把手搭在她肩膀上,任由她把自己架了起来。

    沈梨忍不住嫌弃:“你说你出来干什么?”沈梨一直嘟嘟囔囔,受了伤的沈天佑老实得跟鹌鹑一样,缩着头听她训。沈天佑难得地没有打反口,乖得不可思议。

    “出来就算了,还把小猴子给带出来了。”

    “下着雨,路上又滑,妈怎么会让你出来?”

    “我说我出来接你。”

    沈天佑忽然开口了,然后像个小傻子一样盯着沈梨。

    沈梨呢,不看不听不说,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其实她多少觉得,这是沈天佑的另一个套。

    沈天佑却对她黏糊上了:“姐,那人是谁呀?他是乔禄的哥哥?我看着不像啊,乔禄怎么会有这种哥哥?”

    “我也想知道,我怎么会有你这种弟弟?”沈梨扛着他就已经累坏了,根本没心思应付他的问题。

    一句话让沈天佑闭了嘴,沈梨还没安生几分钟,沈天佑又开口了:“姐,我错了。我不应该撒谎说是你把我丢在家里,我就是自己怕了,我怕爸妈骂我,所以才……”

    “行了,你做都做了。”

    沈天佑讷讷地说:“对不起。”

    对不起有用的话,还要警察干什么?

    这句话在沈梨的喉咙眼里打了个转,看着沈天佑那鹌鹑样,到底没说出来。沈梨柔声说:“算了。”

    “小猴子将垃圾食品翻出来,是我指使它做的。”

    “我知道。”

    “你的黏土人手办是我砸的,小猴子只是帮我背黑锅。”

    “我也知道。”

    明眼人都知道的事,只是沈梨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变得这样坦诚。

    沈天佑停下来,沈梨也只好停下,他抬着头问:“我……我可以为你做些什么?”

    沈梨反问:“做什么?”

    沈天佑的耳朵尖都红了,他知道沈梨是在讽刺他,但他依然倔强:“是我做错了事,我觉得我应该做些弥补。”

    沈梨愣了,她忽然意识到这个小孩是认真的,可即便沈天佑是认真的,又能怎样呢?她还能真的叫他赔不成?

    但是沈梨心里的芥蒂似乎悄悄地消散了一些,她信口开河地说:“那你就把黏土人手办都赔给我咯,也不值多少钱,大概就是你两年的压岁钱吧!”

    谁知道沈天佑当真了,点头说好。

    “好什么?”

    沈天佑一脸正色道:“把钱赔给你呀!”

    “谁信?”

    沈梨一盆子冷水浇下去,在沈天佑与她争论之前推开了家里的门,他们到家了。

    听到门响,沈妈在厨房里笑:“这姐弟俩可有意思了,一个出门买调料,一个跑出去接,这才多远的路?”她快步从厨房里走出来,看到姐弟二人却愣住了,“这是怎么回事?”

    沈妈的表情倏地严肃起来,然后提高音量喊:“老沈,快出来把你儿子带进去,让他洗个澡。大雨天的,都说别出去了,摔地上了吧!”

    进了家门,小猴子就自己爬下来,找它的玩具去了。没了小猴子的遮挡,沈梨可以清晰地看到沈妈脸上的表情,沈妈似乎是忍了又忍,才没说出责备沈梨的话。

    沈妈一会儿查看儿子的腿,一会儿又查看他被雨水浸湿的衣服,似乎是想起什么,又仔仔细细地把沈梨打量了一遍:“你的伞呢?”

    沈梨把问询的目光投向沈天佑,两人面面相觑,这才发现经过乔子舜那件事之后,他们俩都把伞忘在了超市门口。

    “你也去洗个澡!”沈妈叮嘱道,又忍不住再度询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弄成这样?”那些“你是姐姐”“怎么没有照顾好弟弟”的话语,被沈妈咽回了肚子。

    沈梨也看得出沈妈的担心和怀疑,但她没法将事情的真相说出来,再怎么说那也是乔禄的家事,是人家的隐私。她要是编瞎话,譬如一个神经病拦路抢劫,一个疯子拦住他们之类的,那只会让沈妈更担心。她纠结着到底该怎么跟沈妈解释。

    “我脚滑,摔倒了。”沈天佑给她解决了难题,还似假似真地告状,“我姐她还笑我呢!”

    听了这个答案,沈妈紧皱的眉头舒展了,嗔怪道:“笑你怎么了,你姐还把你扛回来了呢!”

    虽然不敢相信沈天佑会帮她圆场,但一场危机就这样化险为夷,沈梨还是乐意的。

    沈妈拍了小儿子一巴掌,吩咐他俩赶紧去洗澡。沈天佑做了一个遵命的姿势,在沈爸的搀扶之下进了浴室。

    沈梨偷偷地看了沈妈两眼,在确定沈天佑和沈爸进了浴室之后,用若无其事的声音对沈妈说:“妈,您不用那样的。”

    “什么?”

    “我是说您对我的态度。”沈梨耸肩,极力想让沈妈相信她说的话和她现在的表情一样轻松,“您不用那么战战兢兢、小心翼翼。我是您闺女,您是我妈,前面十几年您是做错了,我也没怎么跟您说。”

    “您是第一回当人家妈妈,我也是第一回做人家闺女,我们以后有什么说什么,慢慢来,行吗?”

    眼泪蓄在沈妈的眼眶里,她差一点就要哭了,但她的嘴角咧了一下,用力地笑了。

    沈妈转过脸去,用手背拭去脸上的泪水,清了清嗓子说:“你都说完了?”

    沈梨呆呆地答:“说完了。”

    沈妈往她后脑勺轻轻拍一下:“那洗澡去吧!鸡腿就两只,你弟弟要是比你快,那可就都被他吃了。”

    “嗷!”沈梨大喊着冲向主卧的浴室,孩子气忽然冒出来,从她心里一直蔓延到头发丝。

    哪里有那么多狗血家庭伦理大剧,生活无非磕磕碰碰。一定要揪着过去不放,到哪天才能释怀?不如对爱你的人宽容一点,就算往后人生分道扬镳,也能记得这一刻的快乐。

    4

    但沈梨和沈天佑之间很难和平相处,譬如每一个清晨时分。

    “砰砰砰!”

    “砰砰砰!”

    小长假的第二天,沈家的大人还在沉睡,主卧里一片静谧,客厅的次卫作为战场,却闹得不可开交。

    沈梨用力拍打次卫的门,脸色难看,主卧的房门反锁了,她只能用客厅旁边的次卫,偏偏沈天佑蹲在里面就不肯出来:“沈天佑!你已经在里面待了四十分钟了,你是掉进去了吗?”

    “哪有!明明才二十分钟。”沈天佑的声音闷闷的,从次卫里传出来。

    沈梨听得咬牙切齿,昨天怎么会觉得他变了?明明就是越来越讨厌!

    “我不管!你快一点,我一会要出门,急着要洗漱!”

    沈天佑听到这个,在里面折腾了一会儿,快速打开门,扒着门问:“你去哪里?我也要去!”

    “你去干什么?我是去找乔禄的,他在郊区种菜呢!”昨晚回家之后,沈梨试图联系乔禄,跟他说乔子舜在找他的事,但他的电话打不通,微信也不回消息,隔了很久才收到他发来的短信,说是在郊区的小动物救助站。

    沈梨本来想等他回来再说,可乔禄又说应该让小猴子去郊外转一转,老待在城市里不利于身心健康,于是沈梨才生出了去郊外走一走的念头。谁知道沈天佑听了之后攀上了她的手,眼巴巴地说:“郊区啊?空气一定很好,姐,你带我一起去吧。”

    沈梨嫌弃地把他的手掰开:“昨天扫墓不也是在山上吗?你怎么没觉得空气多清新?”

    沈天佑撒娇:“姐,你就带我去吧!”

    沈梨把他从厕所里拽出来,敷衍地说:“等你把我的黏土人手办赔给我,我就带你去。”说是这么说,沈天佑哪里会有那么多钱。沈梨把他锁在厕所外,按了排气扇的开关,这才开始刷牙洗脸。

    睡裤口袋里的手机震了震,沈梨一边刷牙,一边凑到镜子面前看自己的脸,随意地掏出手机,瞟了一眼。

    沈大宝贝向你转账三千元。

    嗯?什么?

    沈梨拉开门,牙膏沫都没来得及吐就往沈天佑房间里跑:“沈天佑,你哪里来的三千块?你说你是不是用了什么‘花呗’‘借呗’‘校园贷’?我告诉你,那些东西可沾不得!”

    新闻里小孩子开通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然后被骗钱的事还少吗?她严重怀疑沈天佑是不是犯了什么原则性的错误!

    谁知沈天佑衣服都换好了,一副沈梨大惊小怪的模样,随意地摆摆手:“你想太多了,这是我的压岁钱。”

    怎么可能,压岁钱不都要上缴吗?

    沈梨冲着他伸手,说:“我不信,手机给我看看!”没想到他还真的给了,沈梨查看他的支付软件,发现里面竟然还有几百块,“这是怎么回事?”

    沈天佑挠了挠头,目光里带着歉意:“我知道我这些钱压根买不起你的那些手办,我现在只有这些,等今年过年拿了压岁钱,我再把压岁钱都给你。”

    “为什么?”

    “我好像都没有为你做过什么。”沈天佑羞赧地笑了笑,坦诚道,“长这么大,好像一直都是你照顾我,我一直抢你的东西,还嫉妒你比我健康……说起来,我也不是什么好弟弟。”

    沈梨被他的坦白弄得难为情了,脸上有些不自在:“行了行了,带你去就是,啰唆死了!”

    “真的吗?”

    沈天佑一脸喜色,沈梨在他冲过来抱住自己之前用电动牙刷指着他:“打住!不许跟我腻歪!”

    沈天佑举手投降,把她往外推:“你快点洗漱,慢腾腾的,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出发?”

    “喂,你怎么还催起我来了?我可以不带你去的!”

    “所以你就把他带来了?”

    乔禄抱着胳膊倚在院门上,看院里的沈天佑带着小猴子一起招猫逗狗,搞得里面的小动物上蹿下跳。他很确定,现在沈梨的脸上是带着笑的。

    沈梨飞快地眨眼,心虚,嘴上还不甘示弱:“我也是没办法,他死乞白赖非要跟过来的。”

    两人谈话,沈天佑还抱着一只肥肥的橘猫跟沈梨打招呼:“姐!你看这只猫,像不像只猪?”

    大肥猫慵懒地枕在沈天佑怀里,说是皇帝都不为过了。

    沈梨脸上不自觉地带上笑容:“你跟它这么亲,当心‘猴大王’要吃醋。”

    话还没说完,小猴子就从沈天佑背后爬上来,占有欲极强地抱住了沈天佑的头,挥着小爪子对橘猫示威。橘猫觉得自己的尊严受到挑战,一猫一猴在沈天佑的身上闹腾起来。

    看得沈梨直呼活该,忽然,她感受到两道灼热的视线盯着她的侧脸,她不自然地缩了缩脖子,把脸上的笑收回去,假装很正经地说:“说起来,这小子有点小聪明。”沈梨倾身,生怕自己的夸奖被沈天佑听了去,“过年发红包的时候,他居然私下跟那些大人说从支付软件里面给压岁钱,攒了不少钱!”

    乔禄目光幽深地看了她一眼,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了乔子舜,他感叹般道:“没想到你们姐弟俩现在相处得挺好。”

    沈梨立马唱反调:“谁说的?”

    乔禄似笑非笑,睨她一眼,下巴冲着沈天佑的方向扬了扬:“我从你们的相处氛围里感受到了和谐友爱。”

    沈梨怪模怪样地做了一个要吐的表情:“够了,不说这个,我找你是有正事要说的。”

    “正事?”

    “对啊,你们家乔二,找上门来了。”

    乔禄仿佛没听懂:“你说谁?”

    “你二哥,就是上次‘追杀’我们那个。”沈梨小声嘟囔,“差点没和他打起来。”

    乔禄立刻站直了,神情严肃。

    沈梨诧异地上下打量他一眼,安慰道:“别这么紧张,没出什么大事。他就是想让我给你带句话。”

    “什么话?”提起乔子舜,乔禄就变了副模样,嗤笑,“还不就是想让我搬回家呗!我早就说过,既然他们把小猴子赶出来了,那我也不回去了!”

    沈梨摆摆手:“别呀,你哥说啦,同意你养小猴子了。只不过是准备把它养在大铁笼子里。”

    乔禄早预料到会是这样:“我稀罕?我还以为他们能玩出什么新花招!看来是黔驴技穷了。”

    “倒也不是。”沈梨诚实地说,“乔二说,下个礼拜五放学,让你在教室里等他,大概是把你接回去的意思。”

    “做梦!”

    此时沈天佑又举着什么新鲜玩意儿冲沈梨挥手,沈梨敷衍地点头,眼里有了笑意,鬼使神差地说:“也许你可以好好地跟他们谈谈?原本他们是不愿意你养小猴子的,现在怎么说也算让步了。好好聊聊,也许能达成一致呢?”

    “绝不可能!”乔禄一句话把事情说绝,“糖衣炮弹而已,白痴才信!”

    “喂!你这是在骂我啊?”

    沈梨伸手打了他一下,虽然说是他们家的事,她不懂,没资格指手画脚,但也不能骂人啊!

    乔禄讪讪地笑笑,他太气愤导致无意间拿沈梨撒气了:“对不起。”

    沈梨送乔禄一个白眼:“哼!”结果还被他拍了两下,“干吗?我就打你一下,你这打我两下了!”

    “不是这个意思。”乔禄憋着笑,那些尖锐、冰冷的壳子从他身上褪去,“我是想说,你改变不小啊。从前你可不会说什么‘好好聊聊’这样的话,看来家庭和睦确实让你温和了不少。”

    沈梨呆了半秒,立刻受不了似的打哆嗦:“你少来!”说话时沈天佑拿走了小猴子抓着的香蕉,装作喂橘猫的样子。

    小猴子猴精,不自己动手,反而冲到乔禄跟前,拉着他,要他帮自己出气,哼哼唧唧的,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乔禄也宠它,配合着过去“教训”沈天佑。

    沈梨看着非常搞笑的这一幕,嘴里嘲笑两个男生幼稚,一转身看见旁边的玻璃上倒映着自己的笑脸,她才恍然发觉她笑了。

    她真的变了很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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