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是可以宽恕一切的。

    法国军队占领镇南关后，老将冯子材亲自率领清军赶赴前线，和广西提督苏元春一道，在关前筑起一道长墙，准备和法军决一死战。

    这天，冯子材正和苏元春议事，突然有人来报，说法军在某个凌晨将进攻长墙。当时，法军使的是长枪大炮，而清军使的是大刀长矛，孰强孰弱，不言自明。两人心里都清楚，要战胜敌人，就必须和敌人短兵相接打近战，发挥大刀长矛的优势。

    可怎样才能接近敌人呢？两人一时都拿不出好主意来。

    忽然，苏元春想起一件事来：一次，义军攻打广西永安州，州官凭借州城拼命抵抗，在一个雨夜，义军挑选了三百名敢死队员，光着身体爬进城去，进城后他们是摸着穿衣服的就砍，很快就打开局面，一举攻下了州城。

    苏元春知道这里刚下过雨，一定会起大雾，就把当年义军用过的妙计说了。冯子材一听，拍手称好。两人一合计，决定选出五百名敢死队员，打赤膊，在敌人的必经之路埋伏下来，等敌人靠近时，来个突然袭击，大军再打开墙门前后夹攻，使敌人的洋枪洋炮失去优势。

    敢死队由一名军官带着，傍晚时向埋伏地点出发。走到半路，军官看时间还早，怕被敌人的探子发现，就让队伍进到路边的一个村子休息。不料，队伍进村不久，就见一个老妇人扯着一个敢死队员来向军官告状，说这位弟兄吃了她的米粉不给钱，要军官为她做主。

    军官见是违反军纪的大事，不敢擅自处理，就把两人直接带到冯子材那里去。冯子材听军官说了情况，就问老妇人：“阿婆，我的弟兄吃了你多少米粉不给钱呀？”

    老妇人马上回答说：“回大人的话，他就吃了我的一碗米粉。”

    冯子材转过脸又问那个敢死队员：“你是不是吃了这位阿婆的米粉不给钱？”

    敢死队员大声喊道：“大人，我没吃她的米粉，我冤枉呀！”

    冯子材听敢死队员的口音，不是他从钦州带来的清军弟兄，这才知道在选敢死队员时，因这位弟兄武功极好，又是本地人，熟悉埋伏的地形，特地补选进来的。当下，冯子材板起脸来问道：“你虽然不是清军弟兄，但进了敢死队就是我的部下，你知不知道我们立下的军纪呀？”

    那敢死队员说：“大人，我知道你带兵很严，可我没吃她的米粉，大人你要为我做主呀！”

    冯子材又问老妇人：“阿婆，我的弟兄吃没吃你的米粉，我一定会查明的，可按我清军的军纪，贪图钱财诬陷好人，这也要反坐的呀。”

    就在这时，只听那敢死队员又大声喊道：“大人，你别相信这老婆子的话，她是个疯子！”

    冯子材听了敢死队员的话，心里吃了一惊，正要问个究竟，只听老妇人指着敢死队员破口大骂：“你这个死兵烂勇，吃了我的米粉不给钱，还骂我是疯子，我跟你拼了！”

    说着，老妇人一头向敢死队员撞去。冯子材急忙伸手一把拉住她，说：“阿婆，有话慢慢说，这案子还没查明，你要是撞死了，我怎么向这里的父老乡亲交代呀？”

    老妇人看说话的人穿着官服，帽上插着花翎，一定是那位叫冯子材的了，就对着他大骂起来：“好呀，你这个冯子材，人家都说你军纪严明，原来你也是个大土匪头，今天我这条老命就不要啦！”

    老妇人一边说着话，一边挣脱手，又向冯子材撞去。冯子材一听老妇人直呼他的名字，又要和他拼命，有点不高兴了：“阿婆，我冯子材一向治军严明，你骂我是大土匪头，有何证据？”

    老妇人盯着冯子材说：“我问你，你的弟兄吃了我的米粉不给钱，这和土匪有什么两样？你不治他的罪，反要包庇他，你不是大土匪头又是什么？”

    冯子材被骂得发起怒来，一拍桌子喊道：“来人，把这位弟兄给我砍了，马上开膛破肚，看他的肚里到底有没有米粉！”

    执法的亲兵应声上前，拔出刀就要动手。这时，那个敢死队员自料难逃一死，就对着冯子材说：“大人，我不会丢你的脸的，不用大人下令，我自己来。”说着，敢死队员“扑通”一声向老妇人跪下，磕了三个响头，然后爬起来，拔出刀往脖子上一抹，身子摇晃了几下倒在地上。冯子材见他已死，立刻命令亲兵动手剖开他的腹部，割开胃一看，里面只有未消化完的米饭和青菜，竟然没有一点米粉！

    全场一片寂静！冯子材长叹一声说：“可惜了我的一位好弟兄！”然后对老妇人说：“阿婆，我的弟兄肚里没有米粉，你还有什么话说？”

    老妇人看了一眼敢死队员的尸体，眼里滚出了泪水，她把眼泪一抹，对冯子材说：“此人已除，我死也瞑目了，冯大人，你仔细搜身吧。”

    说时迟，那时快，老妇人捡起地上的血刀，也抹了脖子，倒在那个敢死队员身边。冯子材见事情蹊跷，马上吩咐亲兵搜那位敢死队员的衣服。

    上衣口袋里搜过了，没有；裤子口袋里搜过了，也没有。

    冯子材蹲下身来，亲自在敢死队员的衣服里仔细捏了一遍，最后在衣角的缝里找到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清军今天半夜用赤膊装死计在关前埋伏。

    冯子材看过字条，不由倒吸了口凉气，这才知道那敢死队员是个内奸。他想，要是这张纸条被送到敌人手里，埋伏的五百敢死队员就会全军覆没，后果不堪设想。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原来，那个敢死队员是老妇人的独子。老妇人的丈夫以前参加过义军，在一次抗击法国侵略军的战斗中牺牲了，临死前留下遗书要她教育好儿子。丈夫没有留下财产，她家里很穷，当法军打到镇南关时，她就让儿子参了军。

    前几天夜里，儿子回家换衣服，突然村上有一个经常到关外和法国人做生意的人来找他，两人在房里嘀咕了很久。老妇人在窗孔中偷看到那人给了儿子很多钱。今天中午，儿子又回家来，一个人关起门在房里写着什么，她觉得蹊跷，又到窗前偷看，只见儿子正把写好的纸条缝进衣服里去。她猛然想起丈夫在世时常跟她讲的奸细送情报的事，不由得吓出一身冷汗来。

    她决心问个明白，儿子却匆匆要走了，说马上要去打仗，并拿出一大笔钱来给她买肉吃。她故意问这钱是哪来的，儿子说：“这你不要问，只管用，以后还有呢。”

    老妇人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儿子已出发，要阻拦也来不及了。要是自己到军营去告发，儿子一定不会承认，自己又拿不出证据，弄不好反会被治罪。她知道冯子材的军纪很严，就设下了这个计谋。

    为了使冯子材相信，她不敢说出她就是儿子的母亲。到了这时，儿子也知道了母亲的目的，他怕连累老母，也不敢在冯子材面前和母亲相认，还故意说她是疯子。母亲更加清楚儿子的用意，她怕冯子材不肯下手，就设计激怒冯子材。儿子死后，她感到自己没有教好他，没脸去见九泉之下的丈夫，也自杀了。

    冯子材目睹了这一幕，感慨万分，对着老妇人的遗体行了一个大礼，说：“阿婆，我冯子材代表朝廷，代表中国人谢你啦！”

    结果，这场战役由于埋伏计用得好，冯子材大获全胜。这就是历史上有名的镇南关大捷！

    （夏沨）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