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天,乡水运队送来通知,要船民们到县海事局去换证办照、培训上岗。双喜把通知往船舱里一扔,心里嘀咕:这阵子沙价上涨,哪有闲工夫去坐冷板凳?要说办证,那还不是小事一桩,“有钱能使鬼推磨”的把戏他哪回用不灵的?嘿,能不能过火焰山,就看各人自己本事了。
这天,双喜从鄱阳湖装了满满一驳船沙,日夜兼程地往下江横风港驶来。他没往大港口去,是因为那里查得紧,规矩大,横风港是小航道,千吨大船进不来,盘查自然也会松得多。
可到横风港要多走好多路,所以一直到太阳落山的时候,双喜的驳船才进港。他觉得很累,正想打个瞌睡,就见一个“大盖帽”上船来了,咋咋呼呼地吼着:“谁是老大?把证件拿出来!”
双喜当然拿不出证件来,可他也不着慌,眯着眼睛慢慢吞吞地对大盖帽扯了个谎,说:“老大上岸找货主去了,不在。”
“不在?那叫他明天到站里跑一趟,把证件带上。”大盖帽吩咐完就走了。
双喜没想到小港口现在也盯得这么紧,咋办呢?他拼命动起了脑筋。
第二天一早,双喜去上公共厕所时,看到那里墙上写着一溜电话号码,他灵机一动,顿时有了主意。立刻拿出手机,按其中一个号码打过去,果然很快有了回音。原来这是一溜专门替人办黑证的电话号码,双喜当下就和对方达成了交易,约定当天下午两点,在玫瑰大酒店门口,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下午两点,双喜准时来到酒店门口,对方来交货的是个“眼镜”,背一个包,骑一辆摩托车,像做贼一样东张西望了好一阵,在确信没有人注意时才凑近双喜。他打开包给双喜拿货的时候,双喜瞥见他包里五花八门什么玩意儿都有,光大大小小的圆图章就有一大堆。双喜不想和他啰唆,付钱拿了本子后就走人。
手里有了证件,双喜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于是就去码头检查站。只见一间不大的屋子里,挤满了正等待验证检查的船民,他们送来的证件在桌上码成一大排,一个青年办事员正在那里忙得不亦乐乎。
双喜神气活现地正要把自己的假证放上去,突然他心里一个激灵:不行,我这证件外面的壳子太新,和人家那些老证件放在一起,太显眼。所以,一直等到屋子里的人走得没几个了,他才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假证件本递上去。
青年办事员接过本子一翻,一看,问双喜:“你这是从哪儿搞来的?”
双喜心里有鬼嘛,被办事员这一问,自然腿就软了,额头上冷汗直冒。他强打起精神,眼珠一转,战战兢兢地回答说:“这是……这是乡水运队帮着办的,怎讲?”
办事员一听是乡里帮着办的,把本子翻了几下,就准备盖章通过。
哪知就在这时,突然从门外走进一个高个子秃顶中年人来,朝办事员喊道:“慢!你仔细看看,看看第五页第三行,你这个章就敲不下去了。”
剩下那几个在场的觉得有好戏看了,就都凑了上来,看办事员翻到那一页,一看那一行,都明白了。原来,在那一行“运输方式”一格里,“顶推”两个字变成了“顶椎”。
双喜只好在心里叹一声:“这假证,真是假得离了谱。”
这时候,刚才朝办事员喊话的那个高个“秃顶”,像捡了个大元宝似的得意地叫道:“跟我林某玩?嘻,你早呢!老规矩,货扣下!罚款五千!”
双喜一听,人立刻瘫了:这个姓林的秃子,真是太厉害了!
双喜只好乖乖地缩在一边不作声,不过一双眼睛却在滴溜溜转。突然,他瞅见那个秃顶林某去了隔壁办公室,连忙悄悄跟了过去。
闪进门后,双喜冲林某又是打躬又是作揖,拖着哭腔说:“林同志,你大人不记小人过,我也是没办法才这么干的,水里求财也就是糊张嘴而已,还望林同志放我一马。”
那林某瞟双喜一眼,仿佛把他的五脏六腑都看透了似的,沉着脸说:“你这态度还差不多,这样吧,谅你初犯,罚款一千。”
双喜呢,其实就等着这个林某开口。他深谙:有权人的嘴巴能大也能小,就看对方懂不懂谱。此刻对方“放马”过来,他便急忙亮招。什么招?他不露声色地把捏有三张百元大钞的手插进了对方口袋。
谁知林某立刻就用手挡住了:“你别给我来这一套!”
双喜心里明白,他这是嫌少,于是就又插进另一只捏着同样数额钞票的手。林某这才像被点了穴道似的不吱声了,嘴里道:“开张票吧?”
双喜立刻两只手摇得像拨浪鼓:“不用!不用!”一边说,一边匆匆退了出来。
回到船上,双喜思前想后越想越来气:如果那做假证的眼镜不出差错,那个姓林的秃子又如何能识破?害老子无缘无故地多花了几百块冤枉钱。想到这里,双喜拿起手机一个电话打过去,把眼镜痛骂一顿。
电话那头,眼镜一再给双喜赔不是,说要不就再给双喜办一个,保证质量,价钱这次就打个对折,还说定当晚仍然在老地方交货。
晚上,双喜来到大酒店门口,一看时间还早,就在下面大堂里转悠起来,忽然发现有一个人影闪过,好像有点眼熟,定睛一看,竟是林某,只见他一副老板派头打扮,进了酒店大堂就直奔二楼。
双喜很惊讶:他来这儿干什么?他不就是一个码头检查站的工作人员吗?怎么打扮成这样?他到底是什么人?于是便悄悄跟了上去。
远远地,双喜看到林某走到一个客房门口的时候,左右张望了一下,随后就轻轻叩门。然而,让双喜吃惊的是,当房门打开,一个人从房里探头出来的时候,双喜发现这个人竟是眼镜!
眼镜把林某拉进门后,双喜赶紧靠上去,贴着房门侧耳细听,里面说话声很小,但笑声却很大。双喜恍然大悟:好你们这两个家伙,原来是一路货色,故意假中制假卖个破绽,设下圈套让我上钩。
双喜肚子气得一鼓一鼓的:哼,我倒要看看,到底谁能笑到最后!他立即悄悄下楼,退出酒店,来到一棵香樟树下,给眼镜打手机,说来了好几个老乡,都要办证,价钱好商量,只要快办就行。
接到这样一笔生意,眼镜自然兴奋,答应双喜说:“你等着,我马上就来,咱们老地方见。”
没过一分钟,双喜又给眼镜打手机,催他快来;过一分钟,又打。眼镜被他催烦了,说自己正往这边赶,可是路上堵车,叫双喜耐心等一会儿。可双喜就是不停地打他手机,在肚子里暗笑:“跟老子玩蛇,你还嫩哩!”
终于,双喜远远地看到眼镜匆匆下楼来了,从酒店后门出去,骑着车绕到酒店前面马路上,然后装出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骑来,在门口停下后左找右找,前顾后盼。双喜在远处看得真切,依然不停地用手机催他快来,把他弄得手忙脚乱。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轰”地一声响,眼镜的摩托车与正开过来的一辆出租车撞在了一起!这个结果倒是双喜没料到的,他本来也只是想玩玩眼镜,这下,戏有得唱了……
不久,在县航管部门上岗人员培训班里,来了一个插班生,他就是双喜。如今,双喜已经悔悟过来,再不想干那种鬼弄鬼的事情了。毕竟,好好的人不做去做鬼,吃亏的还是自己!
(钱太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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