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父亲

    自从小玲自杀未遂后，杨腾再不敢跟她说一句重话。

    他去医院接她出院，心理医生对他说，十六七岁的孩子很敏感，也很脆弱，尤其是女孩儿，会感觉跟父亲之间有了隔阂，让他多加理解。

    于是他决定今后尽量顺着她。

    杨腾跟小玲沉默着回到家，妻子正在客厅焦急等待着，见到两人，她立即走上前来，连声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又说：“小玲，今天妈妈煮了你喜欢的菜哦。”

    小玲不发一语，一头扎进自己的房间。

    当然，房间被仔细整理过了，没留下任何可以用于自杀的物品，绳索、锐器等一件都没有。为防小玲不满，被破坏的房门也已经换上了新的，可以让她自由上锁。

    “我们先吃吧。”杨腾说。

    妻子理解了他的心情，说：“小玲不想跟我们一起吃，那就算了，我一会儿给她把饭端进去吧。”

    杨腾叹了口气，点点头。

    小玲自杀是在三天前，但对他而言却像发生在今天一样清晰。

    杨腾永远忘不掉那一幕。

    那天他下班回到家，已经过了晚上九点，妻子担忧地对他说：“小玲今天没吃晚饭，敲门也没人应。”

    杨腾以为小玲只是在闹脾气，可是等他洗漱完毕，从浴室出来，小玲仍旧没有丝毫动静。杨腾怕她闹起绝食来，这样对身体不好，于是想着无论如何要叫她出来。

    小玲把房门反锁了，他是用蛮力强制打开的。

    门一开，房间里一片漆黑，他啪的一声摁亮了电灯，只见小玲仰面躺倒在床上，不省人事。床头柜上还摆着没吃完的安眠药。

    杨腾不知道她是从什么时候起买的药，但她一定已经计划了许久，因为一次所买的药量是不足以致命的。

    心跳猛地漏了一拍，他连忙抱起小玲，将她送到了附近的医院。

    还好没事。

    小玲醒过来后，拒绝跟他说话，他也不敢再刺激她。

    因为出了这种事，杨腾帮小玲跟学校请了一周的假。

    周日那天，有朋友来看望小玲，这孩子杨腾也认识，是住在附近的杂货店店主的女儿李荃，也是小玲的同班同学，她们从小就玩在一处，关系很好。

    这几天小玲没有踏出卧室一步，就连吃饭都是妻子送进去的。杨腾正担心她在房间里闷坏了，见状连忙邀李荃进门，拜托她好好开导小玲。

    “没问题，叔叔，交给我吧。”李荃笑着答应了。

    杨腾满含期望地看着她进了小玲的卧室，砰的一声，房门在他眼前关上了。

    第二天是周一，杨腾早早起床准备上班，小玲的假已经到期了，她还没有起来，他担心她忘记上学的事，于是来到她的房门前，试探着敲门，想知道她是否已经醒了。

    几乎就在杨腾敲响房门的那一刻，小玲闷闷的声音就透过门缝传了出来：“我不想去。”

    “什么？”

    “学校，我不想去。”

    杨腾一瞬间只觉得怒上心头，正要发脾气，一旁的妻子连忙劝住了他：“算了吧。”她一个劲儿地说：“算了吧。”满是哀求的眼神令他想起了小玲的现状。

    他深吸一口气，对着房门说：“好，爸爸知道了，你就在家好好休息吧。”但同时他心想，不能再继续这样下去了。

    到达公司后，他立即请了半天假，直奔医院精神科。

    心理医生姓袁，杨腾将小玲的情况告诉了他，说：“现在那孩子心里想些什么，我一点也不知道了。如果是要我给她多一点个人空间，这个完全没问题，我只是担心……她会再兴起自杀的念头。”

    袁医生点点头，表示明白。

    他继续道：“她不愿意出门，所以医生你能不能——”

    “没问题。”袁医生说：“你看什么时候方便了，我就登门拜访一次。”

    “越快越好。”他回答。

    晚上回到家，在只有两个人的餐桌上，杨腾跟妻子说起这件事，并说打算明天下午请袁医生过来。妻子听了满脸忧虑，她担心小玲不会同意面见陌生人。

    但他想袁医生临床经验丰富，应该有自己的一套办法吧。

    周二下午，杨腾理所当然也请了假，去医院请了袁医生回家。

    打开门，他很惊讶地看见李荃正坐在客厅沙发上，妻子从厨房走出来，对他解释：“小荃特意请了假来看小玲的。”

    李荃发现小玲周一没去上学，因为担心才来的吧。

    杨腾为这巧合惊叹。因为有外人在，他不方便透露袁医生的身份，只说这是他的一个朋友。李荃好奇地问他：“叔叔今天不上班吗？”

    他只好说：“为了招待朋友，我请了半天假。”

    袁医生问：“小玲呢？”

    李荃抢着回答道：“她生病了，在休息呢。我不想打扰她，所以又出来了。”看样子在他们回来之前，李荃一直在小玲房里。

    妻子皱起眉头，说：“家里的感冒药，也不知道管不管用。”

    “正好，”袁医生笑着说：“我是医生，我去看看她吧。”

    他走到小玲的房门前，轻轻敲门，小声说了几句话。因为距离的关系，杨腾没有听清他说的什么，但令人惊讶的是，片刻后，小玲开门让他进去了。

    半个小时过去了。

    小玲的房间仍旧没有传出丝毫动静。

    私心里，杨腾很想冲进去听听他们谈了什么，理智却克制着他不这么做。内心矛盾的碰撞令他越来越暴躁，他忍不住在客厅来回走动起来。

    “叔叔……”李荃站起来，垂着头小声说：“我先回去了，一会儿再来，好吗？”看来她是真的很担心小玲，无论如何也要再见她一面。

    杨腾低头看看表，现在是下午三点半。

    “过来跟我们一起吃晚饭吧。”他说。

    李荃点点头，打开门出去了。

    “我们也出去逛逛吧。”妻子在一旁看着他，眼中满是担忧。怎么了？难道她以为我又会克制不住自己、大发雷霆吗？

    似乎是看穿了他的想法，妻子连忙补充道：“反正待在这里也没什么可做的。”

    这是事实。

    杨腾狠狠瞪了紧闭的房门一眼，率先走了出去。

    虽说是出门逛街，但因为事先没有任何安排，他们只能漫无目的走着，最后竟去了菜场。

    “今晚有两位客人要留下来吃饭吧，说不定小玲也会出来跟我们一起吃，要好好庆祝一下才行。”妻子张罗着买了许多东西。

    这样看来，妻子回去后就会忙着做饭，如果袁医生跟小玲的谈话还没有结束，客厅里将只剩下他一个人，更加无聊。

    杨腾心想。

    不，无聊倒是其次，万一他心中的冲动战胜了理智，冲上去毁了小玲的心理治疗，一切就都功亏一篑了。

    为了防止出现这样的情况，他于是对妻子说要去别处走走，让她先回去。

    他在外头消磨时光直到傍晚六点，才慢慢踱步回了家。

    回家一看，袁医生跟李荃在客厅里，李荃正端着一个杯子小口小口地喝水，妻子在厨房忙活，餐桌上摆着好几道热腾腾的佳肴，小玲却仍旧闷在房里。

    杨腾连忙问袁医生：“怎么样？”

    袁医生说：“心理治疗要慢慢来，讲究的是循序渐进。从今天的情况看来，还是有一个好开端的。”

    “你们说了些什么？”

    “这个……”袁医生面露难色，说：“病人的隐私需要保密。”

    杨腾狐疑地看着他，又转头去敲小玲的房门。

    敲了好几下，小玲带着几分沙哑的声音才传了出来：“我头很昏……想休息。”

    袁医生在一旁解释道：“因为小玲生病了，身体不太舒服。”

    哐当一声，原来是李荃不慎将水杯摔到了地上，她蹲下身手忙脚乱地收拾起来。妻子正端了菜出来，见状连忙帮她一起收拾。

    “至少现在小玲会表达自己的意愿，也会主动解释自己不出房门的原因了，不是吗？”袁医生继续道。

    这倒是事实。

    因此当妻子招呼他们坐下来吃饭的时候，杨腾妥协了。

    因为小玲需要卧床休息，李荃最终没有如愿，吃过晚饭就回去了。袁医生见状也起身告辞，杨腾跟他约定了下次就诊的时间，才目送他离去。

    客厅只剩下杨腾跟妻子两人，有些冷清。

    妻子收拾碗筷的时候，敲门声在寂静的空间里突兀地响起。

    杨腾起身开门，惊讶道：“你怎么又回来了？”

    站在门外的是去而复返的李荃。她垂着头，有些害羞似的说：“对不起，叔叔，我果然还是有些担心小玲，想见她一面再走。”

    杨腾有些怔忡，愣了愣，才侧身让她进门。

    “你去吧。”

    李荃几步跑到小玲的房门前，开始敲门。可是好一会儿过去了，房间里都没有丝毫动静，没人开门，也听不到小玲的声音。

    “她睡着了吗？”李荃狐疑着说。

    杨腾突然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那一天，小玲吞药自杀的时候，也是像这样，房门反锁着，房间里没有一丝动静。

    他猛地冲到房门前，用力拍门，大声叫道：“小玲！小玲！”

    没有回答。

    心中的急切促使他的身体下意识做出了反应，他用力扭动门把，出乎意料的是，房门并没有上锁，轻轻松松就打开了。

    门一开，房间里一片漆黑，这场景很熟悉。只是这一次，当他啪的一声摁亮电灯，空荡荡的床上却没有了小玲的身影。

    四下一看，哪里都不见小玲。

    那一天，小玲就这样，突然从房间里失踪了。

    有好长一段时间，杨腾都不敢相信眼前所发生的一切。

    房间在五楼，不可能通过窗户进出。唯一的出口只有大门。

    客厅是通往玄关的必经之路。

    明明晚饭前他敲门，那时小玲都还有响应，饭后不过短短几十分钟，他又一直在客厅，小玲如果从房间里出来，他不可能注意不到，她是怎么从卧室消失的？

    不仅是卧室，家里哪里都没有她的影子。

    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小玲走了，手机被她留在了床头柜上，同时她带走了衣柜里的换洗衣物以及她的存储罐。一切迹象都表明是她主动离开了这个家，并且她不想被他们找到。

    半个多月过去了，小玲仍旧没有回来。她存储罐里的钱不足以她生活这么久，他们不得不做好最坏的打算。也许她出门进行了另一场自杀之旅，杨腾渐渐开始这么想了。

    是啊，从始至终，她都没有改变过自己的想法。从医院出来后，她一直将自己关在房间里，杨腾以为她已经打消自杀的念头了，如果那时候他能够尽全力开导她，而不是放任她自己独处，也许结果就不会是这样的了。

    是他这个做父亲的失职。

    【二】妻子

    “哎呀，没想到才结婚不久，就遇到了这种事。”

    许茹芸低着头，默默听着母亲的抱怨。

    “你这本来就是人家说的‘后妈’，出了这种事，别人不更在背后嚼舌根啊。”许母见她不答话，又问：“那个孩子，是叫什么……杨玲吗？”

    “嗯。”许茹芸轻轻点了点头。

    “这孩子真是，”许母抱怨道：“就像你亏待她了似的，闹出这么大动静。杨腾也是，自己的孩子不知道管管。”

    杨腾就是杨玲的父亲，许茹芸的丈夫。

    此时距离小玲失踪，已过去了一个多月，街坊在背后闲话碎嘴，把这事都传遍了。

    这样的场景，令许茹芸想起了她跟杨腾结婚的时候。

    那时小玲就对此表现出了极大的不满，杨腾教训了她一顿，许茹芸以为小玲已经放弃了，没想到就在他们新婚的第二天，小玲闹出了服药自杀的大事，被紧急送到了医院。

    仿佛是一种预兆，自此，还没来得及享受新婚的喜悦，许茹芸就开始了自己不得安宁的主妇生活。

    无论她对小玲表现得多么关怀备至，都得不到一丝响应。不仅如此，街坊更是将小玲的闭门不出怪罪到她的头上，说因为她这个后妈，虐待了孩子。

    她不敢把这些闲话告诉杨腾，杨腾脾气暴躁，说不定又会对小玲做出些什么来。许茹芸不是心疼小玲挨骂，她是怕坐实了后妈的名声。

    因此她一直极力忍耐着。

    直到那天，机会终于来了。

    杨腾带回个姓袁的心理医生，说是要给小玲看病。李荃也凑巧来了这里。

    袁医生跟小玲谈了很久，杨腾一直坐立不安，许茹芸于是劝他出了门。后来许茹芸买了菜，先一步走回家，没想到却在楼下看到了背着包的小玲。

    周围没有其他人，小玲却神色慌张、缩手缩脚的，这让许茹芸一瞬间起了疑。

    “你要去哪里？”许茹芸开口，将小玲吓了一跳。

    待到看清许茹芸的脸，小玲的脸色又冷了下来。“关你什么事？”她说完，作势要往下走。许茹芸连忙拉住了她。

    小玲拼命挣扎起来，尖叫道：“你以为你是谁？你凭什么管我？”

    那一瞬间，一股怒气突然涌上心头，许茹芸想起自从结婚以来，小玲给她带来了多少麻烦。小玲现在又要做什么出格的事？如果不阻止，不阻止的话……她就又会成为大家指责的对象。

    她用力捂住小玲的口鼻，将人往公寓间狭窄的巷子里拖去。

    没问题的，这里是监控看不到的地方，也没有人看见，不会有事的。

    在那个小巷子里，她将小玲杀死了。

    提着菜回到家，袁医生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见她回来，于是说：“小玲身体不舒服，我就留她在房间里休息了。”

    看样子袁医生不知道小玲偷跑出来的事，许茹芸心想。

    后来吃晚饭，杨腾非得叫小玲出来，许茹芸非常紧张，幸而房间里传出了小玲拒绝的声音。许茹芸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应该是小玲偷跑出来前搞的把戏吧，但这道声音却机缘巧合地帮了她大忙。

    【三】李荃

    那天去过小玲家之后，李荃心里一直很不安。

    她跟小玲是好朋友，清楚小玲的家庭情况，也知道小玲之所以把自己关在卧室不愿意出门，就是不想看见父亲跟那个代替了自己母亲的女人在一起。

    所以袁医生表露出想去见小玲的意图时，李荃才会撒谎说小玲生病了。

    没想到这反倒给了袁医生机会，让他顺理成章进去了。

    李荃为此很懊恼，但更令她担心的是，好长时间过去了，袁医生还没有出来。他在跟小玲说些什么呢？卧室里没有传出一点动静。

    杨叔叔脸色越来越阴沉，李荃很害怕，但她又不想就这么丢下小玲，于是决定先离开，晚饭时再过来，无论如何也要见小玲一面再走。

    再次回来的时候，袁医生已经出来了。

    杨叔叔敲门叫小玲吃饭，卧室里传来小玲沙哑的声音——我头很昏……想休息。

    听到这句话，李荃一下子受到了惊吓，将水杯摔到了地上。

    因为李荃很清楚，说小玲生病只是她的一个谎言，但是现在小玲却说，她真的生病了！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李荃完全不明白了，同时她心中的不安也愈加深了。她怎么想都放心不下，所以才会在出门后又折返回来，一定要见到小玲才行。

    但是，小玲却就这么从卧室里消失，不见踪影了。

    因为小玲曾自杀过一次，大家都在说这次也是同样的情况。

    但李荃知道不是这样的。

    小玲出院后，李荃去看她，那时小玲就流着泪发誓，从此再也不轻言放弃，不让许茹芸跟杨腾好过。

    她说，父亲跟那个女人都是虚伪的人。父亲明明想抛下她不管，却因为血缘的束缚，不得不带着她，那个女人明明觉得她很碍眼，却因为婚姻的束缚，不得不表现出对她的关怀备至，他们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反倒将这种束缚称作是长辈对子女的爱。

    这种虚假的爱令人作呕。

    ——小玲是不会再自杀的。

    李荃再一次在心里默念道。

    更何况，在客厅一直有人的情况下，小玲又是怎么离开的卧室呢？

    这一点，至今也没有人知道。

    【四】袁医生

    袁医生一进门，就被四周浓重的黑暗包围住了。

    小玲就坐在昏暗的卧室床上，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袁医生过了好几秒钟，才朦胧地看清她的轮廓。

    那是一张孩子的脸，约莫只有十五六岁，消瘦、憔悴。

    看到这样一张脸，袁医生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在我闹出自杀的事以前，爸爸总是打我。”

    小玲突然开口了。

    “不仅是因为我反对他跟别的女人在一起，只要我的言行举止稍不符合他的要求，他就会动手。当然，他不觉得那是暴力，他认为那是对我的教育。”

    袁医生张了张口，还是说不出一句合适的话。

    “我忍耐了很久，努力想要达到他的期望，因为他是我爸爸，是我在这世上最亲的人了。可是，他却要跟别人一起组成新的家庭了。那时我才知道，无论我多么努力，都只是徒劳无益的。”

    “我很绝望，想要自杀，却失败了。死过一次之后，我决定要为自己而活，无论多么艰难也要活下去。”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袁医生终于开口了。

    “因为我想让你帮我。”

    小玲想要逃离这个家，回乡下找爷爷奶奶。

    小时候父母忙着工作，一直是爷爷奶奶在照看她，爷爷奶奶一定可以理解她的。

    平常许茹芸看她看得紧，出门一定会反锁，怕她再闹出什么祸事来。小玲原本想趁着上学途中离开的，这一计划也因许茹芸提议的要送她而破灭了。

    没有人觉得许茹芸做得不对，没有人听从小玲真正的心声。

    除了李荃，可是一个同龄的孩子，又能帮她什么呢？

    小玲一直在等待一个时机。

    之所以选中袁医生帮忙，是因为袁医生是第一次来家里，跟父亲还有许茹芸都不熟，他帮忙不容易引人怀疑。

    更幸运的是，下午没过多久，大家就都出门了，包括李荃。

    小玲收拾好东西，顺利溜了出去。

    她将手机留在了床上。

    “这样他们一时半会儿还不会发现我不见了。”小玲说，她显然早有打算：“如果晚上爸爸敲我的门，你就拨我这支手机，我在里面录了一句话，可以应付。”

    一切都照计划顺利进行。

    现在，小玲应该已经回到爷爷奶奶家了吧。

    袁医生原本是这么想的。

    可是，半个月过去了，一个月过去了。

    杨腾还没有找到小玲，他应该早已联系过爷爷奶奶了。

    小玲究竟去哪里了呢？

    每当想到这个问题，袁医生心里就会涌现出深深的不安来。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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