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蒋辰走了？苏阿姨送的礼物我还没给她呢。”海星揉搓着睡得乱糟糟的头发下了楼。
闹钟响的时候，她整个人还陷在梦境里，惬意地翻了个身，却发现身旁空空如也。她猛地惊醒，发现蒋辰早已离开。
丁梅正在准备午饭，瞥见迷迷糊糊的海星，当下用饭铲敲了一下她的脑袋：“都几点了？今天不是决赛吗？你怎么还在家？”
“决……决赛？”海星突然清醒过来，扭头看了看墙上的日历，“星期日！复赛之后，直接决赛！我竟然给忘了。”
海星猛拍了一下额头，慌忙跑上楼，胡乱地洗漱完穿好衣服，顺手拎起丁梅给她准备的早餐就出了门。
天气很好，湛蓝的天空飘浮着丝丝缕缕如棉花糖一般的云朵，街道旁栽了一排柳树，空气中飘荡着温暖湿润的花草香。
海星无暇顾及这些，闷着头往公交车站的方向跑。突然，只听“啪”的一声，有老人绊倒在她的面前，背着的东西散落一地。老人跌坐在地上，两手勉强撑住身体，沟壑纵横的脸上双眼深深凹陷，痛苦地呻吟着。
“周大爷？”海星吓一大跳，急忙跑过去扶起他，“您摔得严不严重？用不用我送您去医院？”
周大爷摇摇头：“不用不用，不碍事。”
海星这才松一口气，将他慢慢地扶到路边的长椅上：“您小心点儿，走路不要着急。”说着，她打量了一下周大爷挎在胳膊上的行李包，“您这是要出远门吗？怎么拿这么多东西？”
“我去买菜。”
“买菜？”海星疑惑地扫了一眼，欲言又止。
“我老了，不愿意动，一次买上一个月的菜，不行啊？”周大爷莫名生起气来，挣脱海星。他往前快走了几步，突然停在路边大口大口喘着气，不一会儿便顺着身侧的树干慢慢滑了下去。
“周大爷！”海星刚放下的心又悬起来，急忙跑过去，“您别吓我，您到底哪里不舒服？”
周大爷面色铁青，但仍紧咬牙关没有回答。
“周叔叔不是也住这儿吗？您把电话给我，我打电话给他。”海星慌忙翻找着手机，左手突然被周大爷攥住。
“没用，别叫他，他早就嫌我活得太久了。”周大爷的额头沁出豆大的汗珠，捂住胸口痛苦地摇了摇头。
海星有些茫然，不知道眼下该怎么做，周大爷稍微缓过劲来，呼吸渐渐平稳，挣扎着挪到一旁的花坛旁坐下：“海星，能不能帮我买点儿吃的？我估计是低血糖犯了。”
“好好好。”海星赶紧把自己的早饭递给周大爷。
丁梅准备的早点很简单：两个鲜虾菜心的包子和一杯豆浆，周大爷来不及道谢直接狼吞虎咽吃起来，看样子饿了很久。
海星怕周大爷吃不饱，便提议道：“周大爷，您跟我去餐馆再吃一点儿吧，这豆浆也有些凉了。”
周大爷的表情顿了一下，突然捂着脸痛哭起来：“不了，我哪有脸见你妈啊？是我对不起你们啊！”
海星怔了一下，下意识地觉得周大爷的反应一定跟卢俊坠楼的事情有关，急忙追问道：“周大爷，您到底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
周大爷迟疑片刻，把心一横将事情和盘托出。
原来，他只是隐约看到卢俊站在平台边上，突然就掉了下去，海振国一门心思都在周大爷的安危上，哪有空去推卢俊？他将看到的全部告诉了自己的儿子，可他儿子不信，说他在编故事，还恐吓说警察会把他当作同谋抓进去。
周大爷被吓到了，但也没有昧着良心说是海振国亲手推了卢俊，但后来记者采访时，问了一些云里雾里的问题，他也就跟着云里雾里地答。新闻一登出来，周大爷直接傻眼，那些话他根本没说过！可这时他儿子又说前后证词不一样，警察也会怀疑，所以，他把心一横，索性照着新闻里的话咬死了说法。
说着说着，他已是老泪纵横：“海星，我这一辈子没做过亏心事，就这件事，我真是对不起你们一家人。现在报应来了，我儿子骗我签了字，把我的钱和房子都占了去，也不给我饭吃，我每天只能捡些垃圾卖钱糊口啊！”说着，他将身旁的行李包打开，里面全是矿泉水瓶和废旧的衣服。
海星的心如坠入深谷，想指责周大爷自私，却在瞥见那一包的矿泉水瓶时放弃了：“周大爷，事情还可以挽回，您只要出庭做证……”
“对对对，出庭做证！”周大爷抹了一把眼泪，“我已经错过一次了，不能再错了，我会找丁梅说清原因，请求她原谅。海星啊，你是个好孩子，是大爷对不起你！”
海星还想说什么，手机却在这时候响了起来，Ariel焦急的声音直接钻到海星的耳朵里：“海星，我只给你半个小时的时间，你再不来，就会被取消比赛资格了。”
“对不起，对不起，马上就来！”海星挂断电话，扭头对周大爷说道，“周大爷，我有急事要先走了，拜托你一定要给我爸做证。”
“你放心，大爷说到做到。”
海星点点头，拎起书包就往公交车站跑，比赛已经进行到最后一步，无论输赢，她都不想中途放弃。
到了站台，正赶上公交车进站，她慌忙上了车，心里焦急地计算着时间，距离比赛开始还有半个小时，她必须尽快赶到。可是安置房和云浅电视台的方向南辕北辙，公交车需要横穿整个市中心，因为周末，刚进市中心就遇上了堵车。
海星听着窗外的鸣笛声，心烦意乱，眼前却仍旧是看不见尽头的车流，很明显，她已经赶不上比赛了。手机在这时响起来，想必又是Ariel来催。她看也没看就接起来，电话那头却传来陆与珩焦灼的声音：“海星，我在现场，怎么没看见你啊？”
“我在39路公交车上……堵车了。”
“啊？那你现在到哪儿了？”
“日月大厦。”海星再次望向车窗外，车辆排成冗长的线，鸣笛声喧嚣一片，整个交通状况烂得一团糟。
“日月大厦？”陆与珩喃喃自语道，“离电视台不远了，你等我！”
说完，他就挂了电话，海星握着手机不知如何是好，心里不由得埋怨自己搞砸了比赛。但倘若今天的场景重新来过，她还是会做一样的选择。
公交车久久地停住，车内空气浑浊起来，有人不耐烦地扯着嗓子要求下车，司机担心会出意外，不肯开门，双方僵持着不肯让步。
海星对比赛结果已经认命，准备给Ariel发条短信道歉。她正低头编辑短信，耳旁突然传来“咚咚”的敲击声，抬起头，映入视线的便是陆与珩流着汗的脸：“海星！我在这里！”他跨在单车上，单手扶住车把急得满头大汗，衬衣湿漉漉地贴在身上，随着胸膛剧烈起伏着。
司机制止陆与珩：“别敲了，还没到站呢！不能开门！”
“不行，现在必须开门！我有急事！”陆与珩冲到车门处，试图用蛮力拉开车门，他咬紧牙关，豆大的汗珠顺着额头往下淌，车门仍旧纹丝不动。
“你这个孩子，怎么这么犟？得得得，我怕了你还不行吗？”司机无奈之下赶紧按下开门按钮，在车门打开的下一秒，陆与珩冲上来，抓起海星的手就往外跑。
“上车！”他跨上单车，回头招呼海星，“我们要抓紧时间了！”
单车灵活地穿行在停滞的车流里，速度太快，海星只能紧紧地抓住他的衣服。后背全部被汗水打湿，单薄的白色衬衣贴着少年精致的蝴蝶骨，凸显出他挺拔的身姿。
“陆与珩……”海星望着他倔强的背影，小声道，“其实我已经准备放弃了。”
陆与珩没说话，闷头向前冲。他没有告诉海星，这些年来，这是他第一次如此勇敢地出现在众目睽睽之下。他从来没有放弃过希望，那么，她也不可以放弃。
电视台很快就到了，海星跳下车，Ariel正焦急地等在门口，见她终于到了，二话不说地把她推到后台的化妆间，按在椅子上：“海星，你运气好，倒数第二个上场。听我说，不要急，我们还有时间。”
来不及找化妆师，Ariel亲自给她上妆，虽然不太熟练，但海星的脸本就精致，根本不需要过多修饰。
“好了。”她停住手，满意地端详着自己的作品，“可以上场了。”
决赛场地空前辉煌，电视台特批了可以容纳千人的场地。海星忐忑地走到舞台中央，瞬间被灯光笼罩。她屏住呼吸，控制住微微颤抖的双腿，以最快的速度，适应了这个光芒四射的舞台。
决赛的内容是新闻图片评述，选手会根据评委们随机提供的新闻图片进行自由发挥，讲述时间约为十分钟。在后台化妆时，Ariel已经将决赛的规则告诉了她，海星沉住气，准备迎接最终的挑战。
身后的大屏幕亮了起来，海星听到观众们发出惊呼声，就连一向得体的主持人也有些慌乱。她轻咳一声：“下面，我们将时间交给海星，也请各位观众保持安静。”
海星深吸一口气，回过头。
屏幕是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图片，这张图片曾在一段时间内反复出现在云浅市各大新闻媒体的头版头条，是某些人茶余饭后的谈资，也是某些人想要极力抹去的记忆。
图片里，海振国被两名警察反手押出港英大楼，灰白破败的背景里，他的脸上充满茫然、惶恐、不解……那些表情经镜头放大，显得格外摄人心魄。
杜清浅平静地坐在评委席的中央，似乎早已料到这种情况，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海星仰着头，微微眯起眼睛，平静的脸上似乎没有一丝波澜。
“可以开始了吗？不会被吓到了吧？哈哈，害怕就下去吧！”有起哄者幸灾乐祸地笑起来。
海星回过头，提着裙摆向舞台一侧挪了挪，错开直面灯光的舞台中央。再抬起头时，平静的眼里仿佛盛满万亿颗星辰，赤诚而坚定。
“我知道，有很多人想看我的笑话，可是很抱歉，不能让你们如愿了。”海星向台下微微鞠躬，语气里却是不容置疑的倔强。
观众席发出小小的躁动。海星沉默着，等观众席重归平静之后，才缓缓说道：“照片里的主人公是我的父亲，感谢电视台的安排，让我有机会好好讲述一下父亲的案件。”
“以这张照片为配图的新闻，出炉于我父亲案发后的第二天，记者不到二十四小时，就找到凶手写好了稿子，交给媒体去发布。随后，无数媒体转载了这条新闻，我父亲也成了一个狮子大开口不成就恶意报复政府工作人员的刁民。”
“而今天，我偶然遇见了这起案件里至关重要的证人，他告诉我，是记者从他嘴里套话，曲解了‘真相’——对某些记者来说，真相不再是事件的关注点，自身的情感趋势成为报道的主导因素。他们给了读者一个很好看、很有冲突的故事，却丝毫不在意这样的报道会不会伤害到无辜的人。”
“那些记者，难道忘了职业操守？在追求新闻真实性的路上丢了初心，只在乎如何扩大影响、博得关注，而忽略了事实和真相！”海星的声音有些哽咽，她顿了一下，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冲台下鞠了一躬：“对不起，是我偏离主题了。”
场下，凝滞片刻之后掌声雷动，闪光灯充斥了整个舞台。评委席上飞快亮出了分数，这一次，评委们无一例外地给出了非常残忍的分数。比赛毕竟是比赛，虽然海星的感情真挚，但规则不可逾越。
海星平静地接受了比赛的结果。她抬起头，挺直脊背，强忍住汹涌的泪意。
陆与珩坐在众人之中，微笑地望着她。
她的面色绯红，眼神真挚而坚定，映着万亿颗星辰的光辉，明亮得不可方物。这一刻，是她这些日子以来，最如释重负的一刻。她好似完全褪去了过去的旧壳，变得骄傲、自信、光彩熠熠。
因为她终于找到了真正的自己。
也帮助陆与珩找回了丢失已久的勇气。
澄县。
天气日渐回暖，澄县的人流明显多了起来，这里盛产药材，不少人租了土地，从春季驻守到秋季。
程葵背着硕大的书包，慢慢走进“澄县药房”。这间药房算是澄县名副其实的“大”药房，别处断货的药材，基本上都能在这里找到。柜台里一位须发皆白的老中医正在会诊，见到程葵，露出一个满是皱纹的笑容：“你来了？”
“嗯。”程葵点了点头。
“病人好点了吗？”
“不知道。”程葵低声道，“但我相信您的医术，我爷爷奶奶都说您是有名的神医，药到病除，您继续按之前的方子给我抓药吧。”
老中医摇了摇头：“你在我这儿抓药都半年了，病人一点儿反馈都没有，不能再按照之前的方子抓药了。”
程葵神色焦灼，探身进柜台，恳求道：“拜托您了。我实在是不方便……”
话没说完，身后便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不方便去问病人的现况？”
程葵无比愕然地回头，见顾循静静地站在她身后，居高临下地望着她。她条件反射地站起来往门外走，却被他一把拉住：“程葵，为什么我总能在澄县遇见你？”
“我来抓药，很奇怪吗？”程葵语气冷冷的，“我爸爸腿脚不好，常年吃药。”
“你爸的药需要从澄县的邮局寄回云浅市？”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我去邮局问过了，他们都记得你。澄县本来就小，你每次邮寄药材都要现场买纸箱打包，又不熟练，经常把药材撒得一地都是，卖纸箱的人对你印象很深刻。”顾循观察着她的表情，抛出致命一击，“你邮寄的对象，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是卢俊吧？”
程葵猛地抬起头甩开顾循的手：“我为什么要寄药材给一个与我没有任何关系的人？我……”
“或许是因为内疚？”顾循打断她的话，直直地盯着她，“对卢俊，对海星，对更多因为你而被无辜牵扯的人……”
顾循言辞激烈，而程葵也在听到海星名字的一瞬间情绪失控。
“和我无关，我不是故意的！”说完，她才意识到问题，慌忙捂住嘴往门外跑。
“等一下！”顾循拦住她，“既然已经承认就不要逃避了，你这样偷偷摸摸地活在阴影里，我觉得不值得。程葵，你不是个坏人，这里面一定有误会。”
程葵含着眼泪，冷笑一声：“顾循，你不必说得这么冠冕堂皇，如果我承认了，海星她爸就没事了，你要的不就是这个结果吗？”她低下头，双手颤抖地摸着胳膊上星星点点的伤疤，那些伤疤看上去有些年头了，暗红色的痕迹显得有些狰狞。
“顾循，你这样的人，不会理解我的生活。我从小被我爸打到大，他喝醉了，就拿我出气，直到现在，我身上还是不断有新伤。这些，连海星都不知道。我不想一辈子蜗居在港英大楼里，我只想快点儿拆迁，领到补偿款开始新的生活。”
她的语气像结了冰一样寒冷：“可楼里的一些人不肯签字，想要更多的钱，我爸被蛊惑，也加入他们的阵营。在港英大楼的每一天，对我来说都是凌迟……”
“所以你想出了一个好办法。”顾循不动声色地替她继续说下去，“你把平台的一些水泥砖撬松了，万一被强风吹下去，就能制造危楼的氛围，大家也能快点儿签字。你没想到会有人在那里发生争执，而卢俊恰好踩在那块砖上……”
“即使卢俊不出事，砖块一旦掉下去，也可能有人遇险。”程葵轻轻笑了一下，好似根本没想获得谁的原谅，“是我太自私，或者说，已经走火入魔了。”
“可我唯一没想到的，就是会害了海星的父亲。他对我很好，以前交不起学费，都是他偷偷帮我交上，新闻铺天盖地地涌来，我实在没有勇气承认……是我太懦弱了，是我对不起海星。”程葵捂着胸口，痛苦地蹲在地上。
“程葵，现在，选择权在你手上。”
药房内安安静静，阴阴凉凉，一阵穿堂风吹过，药材独有的香气飘了过来，程葵深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突然如释重负地笑了：“再等等，等她比赛结束。”
顾循轻轻点头：“嗯，好。”
“你怎么没去现场？”
“为了来澄县等你。”顾循说，“每个月的这一天，你都会来，你很守时。”
程葵苦笑了一下，眼里闪着倔强的泪花：“可是，你为她做的这些，她会知道吗？”
顾循不置可否，没有回答。
药房外，春光明媚，万物复苏。草丛里几株小巧的蒲公英顶着白茸茸的羽冠，被风吹过，种子如飞絮一般散开，向四面八方飞去，各奔天涯。
顾循盯着那些四散的茸毛出神，许久才垂下眼眸，淡淡地说：“这些都不重要了，我明天的飞机，去北京。”
云浅机场。
天色阴沉，灰黑的云铺满天空，顾循拖着行李箱，站在落地窗前，注视着停机坪上无数飞机起起落落，在巨大的轰鸣声中，暂时放空了所有思绪。
广播里开始提醒登机，顾循回过神来，看了看时间，走到登机口将登机牌递给地勤人员。
“您是头等舱，可以走VIP（会员）通道，这边请。”
顾循点点头，正要走进通道，谁知突然被人从身后扯住衣角。
“头等舱？还是VIP通道？”身后的人一惊一乍的，顾循皱着眉扭过头，发现竟是一张陌生的脸。他回忆了很久，才认出眼前的人：“蒋辰？”
蒋辰拉起自己的行李箱，毫不客气地推着顾循向前：“借你的光，不用排队了……”
顾循扯扯嘴角，懒得跟她计较。
上了飞机，顾循刚放好行李，身后又响起蒋辰甜到发腻的声音：“美女姐姐，你们头等舱的位置空着也是空着，就帮我升个舱嘛！我想跟我朋友坐在一起呢！”
故意卖萌的声音让顾循一头黑线，他懒得理会，自顾自地坐了下来。过了一会儿，她好像没了声音，顾循刚想松一口气，却感受到身侧熟悉的气息。
睁开眼，正对上蒋辰笑得谄媚的一张脸。
“好巧。”她凑近了跟他打招呼，“都说出门遇贵人，今天遇到你，真是一路好运气呢！”
顾循没搭话，不动声色地向窗口挪了挪。
蒋辰不放弃地继续追问：“你去北京干什么啊？”
“参加集训营。”顾循明显不愿意多说。
“哦，为下学期去美国做准备？”蒋辰恍然大悟道，“这个什么营要持续多久呀？”
“三个月。”
“哇，你要在北京待那么久？我可以找你玩吗？”蒋辰兴高采烈地打着如意算盘，“我去北京学点儿手艺，你要是在北京的话，咱们可以互相照应嘛！”
顾循对她的厚脸皮早有领教，转过身，不愿跟她扯皮：“我昨晚没睡好，现在要补觉了，你安静一点儿吧！”
蒋辰不屑地“嘁”了一声，不再说话。
顾循闭上眼睛，良久，真的没听到邻座发出任何动静，他反而有些诧异，不由得扭过头去看她一眼。
窗外，阳光万丈，光芒刺眼，蒋辰出神地望着空中那些被镶上金边的云朵，夸张地惊呼一声：“天边的那朵云，真像一颗心啊！”
听到身侧的响动，她自顾自地说：“顾循啊，看到那朵云，你心里会不会浮起一个人的影子？我还没飞离云浅市呢，就开始舍不得了。”
蒋辰说着，鼻子酸了起来：“怎么办？我可是打定主意永远不回来了呢。不，是不能回来，我要待在很远的地方，替他保守一个秘密，永远，永远不能让这个秘密伤害他。”
顾循匪夷所思地看着她，她落寞的神情，似乎带着一丝决绝。
他不由得想起第一次见到她的情景。
海星给的微信号，让他轻易在《星火燎原》里找到蒋辰的角色，因为了解了她的套路，顾循直接私聊她，问她有一笔交易，有没有合作的兴趣。
蒋辰自然是答应了。
他们约在精致的日料馆，顾循原本是想用一顿饭换回那些装备，谁知蒋辰胡吃海喝之后，抬头问他：“你和陆与珩什么关系？为什么要帮他讨装备？”
顾循怔了一下，没有回答，似乎并不想提到海星的名字。
蒋辰也不追问，将几片刺身塞进嘴里之后，拍了拍手：“装备呢，是不可能还的，能让他记得我，恨着我，也是件不容易的事。”
说完，她抬脚就走，走到门口时，又转过头说道：“这家日料不错，那个女生应该也喜欢，你下次可以带她来吃。”她似乎早就猜到了顾循的目的。
那是蒋辰给他的第一印象，聪明却也无赖，总有各种办法占尽便宜。但此时此刻，她莫名忧伤的脸，在阳光强烈的照射下，镀上一层金，晶莹得仿佛一触即碎。
顾循伸手拉下了遮光板，侧过身避开视线：“睡一会儿吧，醒来就到北京了。”
昏暗的空间里，蒋辰的声音仿佛在梦呓：“顾循，三个月之后，你会回来吗？”
顾循用毛毯严严实实盖住了自己，没有回答。
闭上眼，漆黑的视野里，好似有一颗星孤零零地悬在头顶，仿佛近在咫尺，触手可及。
可他永远猜不透的是，那最终会是谁的星光，又将装饰谁的天空。
所有的故事，或许已经结束，又或者即将开始。
本季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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