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陵尸经-观音普度
首页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书架
    早晨的太阳自海角天边冉冉升起,染亮了大片的海面,风轻轻地,拂着一艘同样轻轻航驶的大船。朱慈烨、沈珂雪、素孀同坐船头,身旁或坐或站着小文、碧眼白雪猫、赤云,及沈珂雪手下的一干女子。

    这一夜,似乎所有人都失去了困意,只因这一夜发生了太多的事情。

    众人观望着远方的晨景,表情凝重。听见身后的甲板上响起了轻微的脚步声,亦无人回头,便似都已痴了。沈珂雪遥望前方,道:“哈巴大叔,你睡醒啦!”

    “好美的海景,好美的日出。”来者喃喃道。

    众人回过头,见荷心站在身后,同样似已痴了。

    沈珂雪道:“荷心姑娘,应捕头他们……”

    荷心面上显得有些疲惫,道:“不说他们了,荷心只盼望他们兄弟一路可以走好。”

    沈珂雪一笑,转回目光道:“大海真美丽,我真想一辈子生活在船上不上岸了。”

    “那可不行哩,姥姥可舍不得你这个大孙女。”

    沈珂雪笑笑道:“哈巴大叔终于起来啦!”

    赶尸人哈巴道:“老鬼可忙了一晚上,累得直冒烟气。小姐,你觉得老鬼这样可以么?”

    沈珂雪狐疑地瞧着他,看见他身后还站着四具尸人,抬着两具尸人,不禁奇怪道:“这个,可是做什么?”

    哈巴道:“老鬼敬重这对兄弟,特想以苗族的巫葬送他们一程,小姐认为如何?”

    沈珂雪道:“这样也好,此在海上,正好合宜。”

    哈巴道:“小姐已这样讲,老鬼只有遵命了。”

    沈珂雪一怔,忽而想起苗族的规矩,凡不是苗族的人,断不可按苗族的规矩下葬,即便哈巴如此的不正经,亦不敢为之,虽心下早已打定了主意,却又怕到时给姥姥责怪,于是就故意问一问自己,以便到时有事可往自己身上推一推,想着,不免笑了一笑。只见赶尸人哈巴施动四尸,将应三、巩千的尸身推下大海。

    荷心等人瞧见,巩千的尸身已经缝合过了。但见二尸一入大海,便向遥远的地方漂去,离船愈见愈远。小时荷心曾听师父提过,异族有海葬一说,不想苗族亦存同等习俗。

    正自愕然,蓦听“嘭嘭”两响,两具漂在海面上的尸身,竟熊熊燃烧了起来。

    沈珂雪道:“混沌之初,我们苗族的蚩尤大神与黄帝逐鹿天下,我们先族大败,后人从此偏隅而衍。中原的人一向信奉五行相生,我们苗人为区别于炎黄后人,便将五行相生逆之使用,用以葬制,即水上生火,木中藏土,土下衍水,火海烧金,金甲裹木,应捕头二人此举,正可应了我们苗族的水上生火的习理。”

    众人望着二尸渐漂渐烧,尔后慢慢沉入水中。

    此刻已日上三竿,众人纷自起身,各自行事。荷心道:“沈夫人,这船要几日能到杭州?”

    沈珂雪道:“若是风速理想,无什么意外,快则七天,慢则十日,应当就可到达。”

    荷心遥望海天一碧万里,低声喃喃道:“不知张大哥体内的‘龙鳞胆’可否坚持得住。”回眸看去,张大胆正与小文借了赶尸人哈巴的尸虫,坐在船尾钓起了鱼,心下一暖,会心笑了笑。

    不论是七天,抑或十日,眨眼之下,它便在不知不觉中过去了,这一路海上风平浪静,众人过得甚是悠闲恬适。第九日的早晨,船在一座小岛泊了岸,听说此岛离杭州已是不远。

    众人登上岛,见岛上的人熙熙攘攘,好不热闹,一问方知,竟是隔海不远有座普陀仙岛,传说是观世音菩萨讲经授法的道场,今日更是观世音菩萨的生辰,故而来了不少信徒。

    为了不扰道场清净,来此的信徒均把船只泊于普陀仙岛周边的众小岛上,再由岛上的佛家子弟棹船载众人过岛,不过来此的信徒实在甚多,棹船者又是有限,单次只可接送三四十人。

    荷心是道门中人,遇见道仙大辰,怎可不去?于是就道:“难得撞上菩萨的生日,如果不前往登岛祭拜一下,那就是对菩萨大大地不敬了。”

    沈珂雪道:“观音菩萨救苦救难,我们早不来晚不来,如此巧合,定是与菩萨有缘了,珂雪一向敬仰菩萨的心善,这下怎可错过聆听菩萨的善念之经。”

    向身边的众女嘱咐了几声,便与荷心、张大胆、素孀、小文五人追随一干信众过去。

    赶尸人哈巴一时正经一时疯癫,个性古怪,自是不喜欢凑热闹,回到船间等候。

    荷心等人一路前行,到得一处小渡头。与其讲是渡头,实不如说是几面较平滑的海岩而已。等了一阵,见有两艘小篷船划了过来,船上有两名小沙尼。

    众信徒十分的虔诚,先向小沙尼弯腰拜谢,说道:“有劳了。”才循序地一一上船。

    船载有限,荷心等人只好等得下回再上。如此又待了三刻钟有余,先前棹船的两名小沙尼返身回来。荷心等人学着先前所见合十行礼,一起坐上当中一艘小船。

    船桨轻划,船行缓缓,先前的小渡头渐渐遥远了起来。海面平静如镜,只有船航时激出一波波细纹,起伏不定,荷心眼眺前方,看见一座云雾氤氱的小岛,逐渐清晰。

    正当这时,荷心瞧见一艘华美艳丽的大船靠在小岛之畔,心中好奇,便问棹船的小沙尼道:“这位仙姑,仙岛求福,不是无船直进么?怎的这里会有一艘如此风光的大船停泊?”

    棹船的小沙尼边荡边道:“那艘船的主人是皇家的人,故可不同寻常人。”

    荷心道:“皇家的人?莫不是皇帝的哪个妃子,抑或哪个王爷、公主、驸马?”

    小沙尼道:“我们只是个小沙尼,只管棹船载人,别的就不知道啦!”

    荷心道:“听说当今皇帝十分重视佛道胜地,想必借得菩萨生辰,遣宫廷内侍祈拜受礼来了吧!”

    船行虽缓,却也到头在即。小沙尼将船泊稳,送上信客,掉头回行。

    荷心等人登得岛上,尾随一同上岸的信徒前行。普陀仙岛向来有佛国仙境之名,这般赞誉的确不虚,自不单此处是佛教圣地,岛上的风景亦美不胜收。

    荷心喃喃道:“能得此处仙境修身,唯有菩萨配得。”

    众人走着又往前游历了一番,原本十分安静的仙岛,突一下声沸起来,荷心静心细听,却也听不清到底在喧闹什么。但见许多人直向一处奔跑过去,焦急之态,一眼便见。

    朱慈烨道:“这些人是怎么了?菩萨圣地,怎可这般疯闹,此实是对菩萨太不敬了。”

    荷心道:“张大哥、沈夫人,我们也一起过去瞧瞧吧!”不待别人应允,当先就追了过去。

    小文惊叫一声:“姐姐,等等小文。”其余人亦赶忙追上。穿过几座佛舍,一片林子,一道斜阶,到得一处洞门前。

    但见早有众多信徒虔跪在地面,朝洞门顶礼膜拜。荷心等人一瞧,见得洞北侧崖壁上有“梵音洞”三个金色大字。字体雄浑,显是出自名家之手。

    朱慈烨道:“这些人这是在做什么?”正自凝思,便见洞门口金光一闪,一个柔和委婉的女声在洞里娓娓道出:“南无阿弥陀佛,今受金字匾额,功德无量,为报恩泽,遂现身讲法授丹,以度苦厄。南无阿弥陀佛,唵嘛呢叭咪吽……”

    众信徒急忙出声:“南无阿弥陀佛,唵嘛呢叭咪吽。”

    荷心听出,这后六字“唵嘛呢叭咪吽”乃是六字大明咒,即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咒。再观,听得洞内道:“广发弘誓大愿心,度尽众生消烦恼。泛海救迷度有情,善念南海观世音。为人诸病卧高床,诚念大士得安康。千处祈求千处应,苦海常作度人舟……”

    荷心暗道:“这是菩萨十二大愿。”

    洞中人讲完十二大愿,接着道:“南无、喝罗怛那、哆罗夜耶。南无、阿唎耶,婆卢羯帝、烁钵罗耶。菩提萨埵婆耶。摩诃萨埵婆耶。摩诃、迦卢尼迦耶。唵,萨皤罗罚曳。数怛那怛写。南无、悉吉栗埵、伊蒙阿唎耶。婆卢吉帝、室佛罗楞驮婆。南无、那罗谨墀。醯利摩诃、皤哆沙咩……”这一下又成大悲咒了。

    大悲咒出自《大悲心陀罗尼经》,其详名为《千手千眼观世音菩萨广大圆满无碍大悲心陀罗尼经大悲神咒》。

    众信徒依样随声附念。

    洞中人下来道:“众生被困厄,无量苦逼身,观音妙智力,能救世间苦,具足神通力,广修智方便,十方诸国土,无刹不现身,种种诸恶趣,地狱鬼畜生,生老病死苦,以渐悉令灭……诤讼经官处,怖畏军阵中,念彼观音力,众怨悉退散。妙音观世音,梵音海潮音,胜彼世间音,是故须常念。念念勿生疑,观世音净圣,于苦恼死厄,能为作依怙。具一切功德,慈眼视众生,福聚海无量……”

    荷心忖道:“这应是《法华经》中的观世音菩萨普门品。想不到洞中的这名女子竟懂得这般多的佛家经典。”

    洞中人说完《法华经》,又讲了一段《悲华经》、《佛说十一面观音神咒经》、《大佛顶首楞严经》、《小悲咒》等等佛法经典。

    众信徒虔诚至极,讲完一段经典,即呼一声“南无阿弥陀佛,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不知不觉,已过了三四个时辰。荷心暗道:“莫不是洞内真是菩萨真身显灵授教?”

    此些经典既有导人向善,又有度苦度厄,既有弘扬佛法,还见阐经述典。

    只听洞中人道:“尔时世尊,足步虚空,还耆阇崛山。尔时阿难,广为大众,说如上事。无量诸天、龙、夜叉,闻佛所说,皆大欢喜,礼佛而退。”这是最后一段《观无量寿经》,讲完,洞中人又道,“凡尘之下,必有不清不净,不善不随,皆有苦、厄、病、痛、愁,生、死、别、离,要不嗔不怒,不癫不躁,实甚艰难。佛法无边,众生初临皆善,南无阿弥陀佛。今授予无量仙丹于众,念其功德诵教,度生忧消。”

    众信徒喜之不禁,大声拜伏:“南无阿弥陀佛,唵嘛呢叭咪吽,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众声之下,便见“梵音洞”内金光一撤,恢复平静。

    众声大喊:“恭送观自在大仙士,普法送经,真身显隐。”喊声毕了,便即起身,便见洞内闪现一道金光,众人大喜,进洞察探,竟得宝箧一方,打开,内有金丹无数。

    众人有序分取,一人一粒,拿之即服。

    荷心等人呆呆地看着众信徒兴致高昂,笑容满面,禁不住也向“梵音洞”拜了三拜,正要离开,却见一人奔走过来,手中托着宝箧,向荷心等人鞠了一躬,道:“南无阿弥陀佛,几位信士,还有几粒仙丹是给你们的。”

    朱慈烨往箧内一望,见里头还有五粒金丹,与他们五人正好吻合。

    荷心向对方还之以礼,道:“多谢菩萨,我们五人无功无德,于佛更无丝毫贡献,怎可轻受菩萨的如此大泽,这五粒仙丹还是给其他的信徒吧!”

    那人道:“菩萨显灵,这里一人一粒,人丹正好,我们要谨遵菩萨的旨意,不可逆之。这几粒金丹是给你们几位的,我们绝不敢多贪,不然菩萨怪罪下来,谁也承担不起。”

    荷心道:“可是我们刚才并无诵经学法,无端得了菩萨的好处,这样恐怕受之有愧。”

    那人道:“这便是菩萨,在其眼中,不论是什么人,只要有缘,皆一视同仁。

    几位在此听法数时,便就是有缘人,切不能辜负了菩萨的一番好意。”

    荷心道:“可是……”还要说下去,却听张大胆道:“荷心妹子,你我既同菩萨这般有缘,便就收下好了。”

    那人道:“还是这位兄弟说的是,你们就收下菩萨的一番心意吧!”

    荷心看了众人一眼,笑道:“那我们就谢过菩萨了。”接了过来。

    离开“梵音洞”,五人又到处逛了一圈,拜谒了几处观音佛堂,一时也忘记分食仙丹了。眼见中午将过,沈珂雪道:“我们该走了,得早些去杭州的灵隐寺寻惠光大和尚才是。”

    荷心道:“那我们这便走吧!”打定主意,五人即往来时的船渡走去。

    行至半途,忽见有许多信徒折回来,神色慌张,似前方出了什么大事一般。

    朱慈烨拦下一人,询问情况。

    那人惊惧道:“海里出了只大鲲,吃了棹船的小沙尼,我们都回不去啦!”

    众人一怔,疾赶往渡口一瞧,见船只和小沙尼果都不见了,心想这可如何是好。转眼又见海面平静如初,怎的会有大鲲为害?

    荷心道:“倘真有大鲲,那也只够残害小舟,我们的船那般大,想它再有本事,也无济于事。我们不妨就在此等待,哈巴见我们迟迟未回,定将驶船过来接应我们。”

    沈珂雪道:“如今亦只有这个办法了。”瞧了瞧海面,无奈地一叹。

    时间流逝,斜阳已渐偏西,转眼数个时辰过去,赶尸人哈巴也未有驶船过来。五人心中焦急,却又无可奈何。

    朱慈烨瞧了瞧左右,忽然奇怪道:“这里既已无船出去,那滞岛的人应当与我等一样焦急才是,怎么这般长时,竟不见一人过来,就只我们五人在此等待。荷心妹子,你说这事奇不奇怪?”

    荷心环顾了下四周道:“张大哥不说,我倒真未曾发觉,按常理来讲,这事确过……”忽闻数声梵音传过来,虽说缥缈,闻之却也不失清晰。荷心听着一震道,“这是哪般佛法,怎的我从未听见过?”

    便就这时,远远瞧见一个和尚走将过来。那和尚到了渡头,往海上瞧了瞧,禁不住直摇头。朱慈烨道:“这位师父,你要过海么?我们的船在那边,不定等下就过来了,你不妨与我们一起等等,到时搭个顺风船过去就是了。”

    那和尚瞧了朱慈烨一眼,指指海面上的一艘大船,道:“那船是哪位施主的?可否载得和尚一程?”

    朱慈烨道:“那船可不得了,大有来头,便是人家要你坐,只怕大师父也不敢坐了。”

    那和尚瞧着大船,大叹一声,摇了摇大光头,显得失望至极。

    朱慈烨道:“大师父再稍等片刻,待会儿和我们一起走就是啦!”仰头望了一望,“太阳都要下山了,我想我们那边的朋友就该过来了。”

    那和尚又是一叹,箕坐地上。看模样,显然已打定主意等他一等了。

    远方佛法仍是传声不歇,待见太阳完全落海,仍是缭缭绕耳。那和尚深深一叹,起身往岛内走去。

    朱慈烨奇怪道:“大师父,怎的不等了?”

    那和尚瞧了眼他,叹声继续前行。

    朱慈烨张了张嘴,亦也一叹,转向沈珂雪道:“沈夫人,你说哈巴大叔怎的还不来接我们?”

    沈珂雪忧虑道:“真是奇怪,哈巴大叔瞧我们这般晚未回,按说早该过来了。况之泊船那岛离我们又不远,这里出了如此的大事,莫非都不曾闻见?”

    正自疑惑,看见荷心站了起来,向和尚去的方向走去。心中一奇,问道,“荷心姑娘这是要上哪?”

    荷心头也未回道:“这佛法听着有些生僻,我得过去瞧一瞧。”

    小文追上道:“姐姐,带上小文。”

    沈珂雪顿了一顿,道:“张兄弟、素孀姑娘,我们也跟着一起去瞧一瞧吧?”

    素孀瞅了瞅海面,道:“要是哈巴大叔来了寻不见我们怎么办是好?不如素孀在这里候着,以免哈巴大叔过来看不见人焦急。”

    荷心一顿回头道:“不行,你一个人我不放心,还是跟着一起去吧!”

    素孀低声道:“嗯。”

    五人循着佛法的声音一路往前,走了大约一盏茶功夫,突然看见一座大佛堂前的空地上盘膝坐着不少人,一名身披佛衣的和尚坐在最前头,连绵不绝的佛法正是从他嘴中讲出来的。

    荷心瞧了近处的人,见这些人面部安详,双眼微合,倒极似在认真聆听佛法一般。

    朱慈烨道:“妹子,我们不要打搅人家讲法了,我们走吧?”便在这时,只见诵经声一顿,一个声音道:“来了,且不妨就坐下听一番。今日乃当朝皇帝亲题‘梵音洞’三个金字予我道场,又得观自在菩萨真身下凡,实得泽法施恩,聆法圣日。几位虽招恶鲲不能去,倒不如说是与我佛有缘,佛度有缘人,务必珍惜。”

    荷心道:“弟子多嘴一问,大师父所讲的是哪部经书,哪段经文,弟子怎从未听闻过?”

    那个声音道:“佛法无边,比之天地尚都要辽阔,即是佛祖释迦牟尼,亦不敢自说通得所有法理,你一个小小的道门小尼,又能懂得多少佛门经典?”

    荷心道:“大师父的言语可说对极,佛法深奥渊博,弟子确实知之尚浅。

    不过世人皆说,好人有善性,恶人有邪性,痴人有傻性,懒人有惰性,那么佛法该自有佛性,可是弟子聆闻大师父的佛法甚时,怎连半分佛性感悟不出,到底是弟子修行浅薄,还是师父的佛法过于高深,连世人皆不得阐会了?”

    那个声音道:“《维摩经》云:‘先以欲勾牵,后令入佛智’。四摄法又道:

    ‘谓菩萨以财、法二种布施摄众生也。若众生乐财,即以财施摄之。若众生乐法,即以法施摄之。众生既蒙二施利益,因是生亲爱心,依附受道,得住真理’。

    又云:‘谓菩萨随顺众生根性,善言抚慰,则一切众生乐闻善言,因是生亲爱心,依附受道,得住真理’。再云:‘谓菩萨起身、口、意善行,利益一切众生,因是众人生亲爱心,依附受道,得住真理’。最后曰:‘谓菩萨以法眼明见众生根性,随其所乐,即分形示现,同其所作,使其各沾利益,因是生亲爱心,依附受道,得住真理’。此些化导众生,度人心灵的佛典,想必道尼该是十分清楚了?佛曰:‘佛无境界,凡是可教人向善,引恶净心,皆可称佛’。道尼既说我所阐释的佛法无佛性,那可听出当中有教人从恶之举?”

    荷心一怔,此话倒真是将她难住了,想了下道:“大师父言之有理,是弟子愚钝,弟子愿坐下细聆师父授法。”盘膝坐下。

    朱慈烨等人呆了一下,一时不知要不要跟随。但听荷心道:“张大哥、沈夫人,你们先到渡头那里等我,待得佛法聆毕,我再前来寻你们。”

    沈珂雪却跟着盘膝坐下道:“我也想听听大师父授法。”双掌摆在膝上,微微闭起了双目。

    朱慈烨、素孀相觑一眼,唯得相随。

    五人方刚坐定,便听空寂的岛空飘起了佛法经文,只是此些经文荷心等人皆所未闻,但也不影响众人安心聆听。如此约过了半炷香,荷心突觉内心十分烦恶,浑不能静下心情授听佛法,越听下去,烦恶感愈盛,心中奇怪,按说佛家经典乃有助人平抚心情、弃恶生善之精髓,怎的自己的心情非但平静不下,反有萌恶之感。想要开眼起身,却发觉已完全使动不了自己,便如在做一场清醒的噩梦一般。

    便在这时,佛法声中,忽又响起“咚咚咚”敲打木鱼的声响,节奏缓和,不焦不躁。木鱼声与诵法声相缠相绵,似极相融,却又觉甚为相抵。荷心但觉心头一暖,便如心下藏着一股喷涌之泉,欲发还收。

    忽地佛法声一断,便听方才那个声音道:“大和尚,祖师爷不是告诫你们,静心成佛,你这般敲来敲去,扰乱别人诵法,就不怕死后罚去阿鼻地狱,受苦受难么?”

    木鱼声一歇,只听一个低沉的声音道:“佛家有三戒,贪、嗔、痴,我望你早日回头,他日必可成正果。”

    先前那人道:“你们常说修成正果,那我问你,正果为何物,能给天下苍生带来什么?”

    后人道:“正果皆之悟。佛陀释迦牟尼本是迦毗罗卫国的王子,亦因彻悟万物,而修得正果,以佛法传教世人。倘若你有悟彻之心,即刻放下杂念,潜心修行,佛陀心有慈悲,必不怪你。”

    先前那人道:“少来废话,释迦牟尼算得什么,也管得了我?待得他日我大功告成,也可学他一般,传教立名,那时谁还敢讲我的不是,届时我的信徒必将千千万万,广法四海,与其相媲。”

    后人叹了一叹,道:“一日佛在舍卫国,祇树给孤独园。与大比丘僧千二百五十人俱,皆是大阿罗汉,众所知识:长老舍利弗、摩诃目犍连、摩诃迦叶、摩诃迦旃延、摩诃俱絺罗、离婆多、周利盘陀伽、难陀、阿难陀、罗侯罗、憍梵波提、宾头卢颇罗堕、迦留陀夷、摩诃劫宾那、薄拘罗、阿那楼驮,如是等诸大弟子。并诸菩萨摩诃萨:文殊师利法王子、阿逸多菩萨、乾陀诃提菩萨、常精进菩萨,与如是等诸大菩萨。及释提桓因等,无量诸天大众俱。尔时,佛告长老舍利弗:‘从是西方,过十万亿佛土,有世界名曰极乐,其土有佛,号阿弥陀……’”

    先前那人怒道:“你和我说这些做什么?难道我不识《阿弥陀经》么?”

    后面那人不睬,接着说道:“佛又说:‘舍利弗,彼土何故名为极乐?

    其国众生,无有众苦,但受诸乐,故名极乐。极乐国土,七重栏楯,七重罗网,七重行树,皆是四宝周匝围绕,是故彼国名为极乐。极乐国土,有七宝池,八功德水,充满其中,池底纯以金沙布地。四边阶道,金、银、琉璃、玻璃合成。

    上有楼阁,亦以金、银、琉璃、玻璃、砗磲、赤珠、玛瑙而严饰之。池中莲花大如车轮,青色青光、黄色黄光、赤色赤光、白色白光,微妙香洁。极乐国土,成就如是功德庄严……’”

    先前那人疾地打断道:“废话少说,你这是在导我去极乐么?哼,我偏就不遂你愿。”话语一落,疾以佛法相抵。

    后面那人继续道:“佛又告舍利弗:‘彼佛国土,常作天乐。黄金为地。

    昼夜六时,雨天曼陀罗华。其土众生,常以清旦,各以衣祴盛众妙华,供养他方十万亿佛,即以食时,还到本国,饭食经行。极乐国土,成就如是功德庄严。

    彼国常有种种奇妙杂色之鸟:白鹤、孔雀、鹦鹉、舍利、迦陵频伽、共命之鸟。

    是诸众鸟,昼夜六时,出和雅音。其音演畅五根、五力、七菩提分、八圣道分,如是等法。其土众生,闻是音已,皆悉念佛、念法、念僧……’”

    先前那人闻得此处,声音突地高亢起来,讲说得越发密集。

    后面那人语声一顿,忽然道:“‘悲心咒’。”口中经文一变,换道,“一时佛在舍卫国祇树给孤独园,与大比丘众千二百五十人俱。尔时,世尊食时,著衣持钵,入舍卫大城乞食。于其城中,次第乞已,还至本处。饭食讫,收衣钵,洗足已,敷座而坐。时,长老须菩提在大众中,即从座起,偏袒右肩,右膝著地,合掌恭敬而白佛言:‘希有,世尊!如来善护念诸菩萨,善付嘱诸菩萨。

    世尊,善男子、善女人,发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心,应云何住?云何降伏其心?’佛言:‘善哉!善哉!须菩提,如汝所说,如来善护念诸菩萨,善付嘱诸菩萨。

    汝今谛听,当为汝说。善男子、善女人,发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心,应如是住,如是降伏其心。’‘唯然,世尊,愿乐欲闻!’”

    先前那人声音一怔,道:“《金刚经》?”

    荷心虽说不能自已,耳中却一直听着二人讲经对话,听得后面那人接着念:

    “佛告须菩提:‘诸菩萨摩诃萨应如是降伏其心;所有一切众生之类:若卵生、若胎生、若湿生、若化生;若有色、若无色;若有想、若无想、若非有想非无想,我皆令入无余涅盘而灭度之。如是灭度无量无数无边众生,实无众生得灭度者。何以故?须菩提!若菩萨有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即非菩萨。

    复次,须菩提!菩萨于法,应无所住,行于布施,所谓不住色布施,不住声香味触法布施。须菩提!菩萨应如是布施,不住于相。何以故?若菩萨不住相布施,其福德不可思量。须菩提于意云何?东方虚空可思量不’?”

    闻到这时,荷心耳听得“啵”的一下响,便听先前那人声音一顿,道:“大和尚,今儿个算我给佛祖个面子,不与你计较,但若往后你还这般不识好歹,便是佛祖也保不了你!”

    就在这时,荷心忽觉心胸一宽,手脚即可动弹了,张开双眼,见一个大和尚盘坐在几米外的一株树底,左手托着木鱼,右手握着木槌。

    朱慈烨也醒了来,看见那人,喜道:“大和尚,原来是你呀!怎么你还没找到船走么?”

    那和尚爬起身,迎面走了过来,眼睛一直盯着张大胆,近身道:“怎么你朋友的船还没来?”

    朱慈烨一脸苦色道:“我们那朋友疯疯癫癫的,估计是忘记啦!”

    那和尚轻轻摇了摇头,念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此时沈珂雪等也醒爬起来。荷心道:“大师父,方才那人究竟是谁?”忽地发现除了他们五人,其余的人均依然盘膝地上,无什么反应,不禁“咦”了一声。

    小文调皮,即蹲下向一人道:“好啦!没事啦!你们怎么还不起身?”

    用手一碰,那人身子一斜,整个就歪了出去,然却仍持着坐时的姿势。小文一惊,道,“姐姐,这人好像已经死了。”

    荷心面色一变,即察看起别的人,一见之下,才发觉这些人竟都早已不活了。那和尚双掌一合:“阿弥陀佛!”

    朱慈烨道:“那妖人到底使了什么手段,怎念念经,就把这么多人给念死了?方才我也没觉出有什么不对头呀!反倒是觉得听他念经,心里还挺舒畅的。”

    那和尚道:“那是施主不通佛理,教‘悲心咒’迷惑所致。”转过身子,“我瞧这位女施主与佛颇有缘,想必也是修行之人。”

    荷心恭谦道:“弟子是南疆南阳山南阳仙人所收的门外弟子,敢问师父是何方高僧?”

    那和尚道:“和尚我只是庙里的一个普通僧人,讲了你们也未必会知道。

    今日是观音大士的生日,不想和尚不辞万里到来,竟会撞上这样的事情,真是罪过,阿弥陀佛。”

    荷心暗道:“瞧方才这和尚与那人的一番佛斗,料来修行定也不浅。不过人家既不愿真身示人,我也就不便多嘴了。”思及此,便道,“大师父,这些枉去之人,我们该如何予以安置?”

    那和尚道:“这些人既死在普陀岛,那就该由普陀岛上的师父处置,倘若……岛上的师父托交我们,那我们就一把火都烧了吧!”

    朱慈烨瞧着众身前面,道:“那里不就坐着个师父,他……”见其这般久也不动,心想定也和这些人一样,只怕凶多吉少了。念及至此,忽地眼睛一亮,原来那和尚竟慢慢地爬了起来。

    所有人俱都是一怔,只见那和尚站起身,背向着众人道:“世间离生灭,犹如虚空华,智不得有无,而兴大悲心。一切法如幻,远离于心识,智不得有无,而兴大悲心。远离于断常,世间恒如梦,智不得有无,而兴大悲心。知人法无我,烦恼及尔焰,常清净无相,而兴大悲心。一切无涅盘,无有涅盘佛,无有佛涅盘,远离觉所觉。若有若无有,是二悉俱离,牟尼寂静观,是则远离生。是名为不取,今世后世净。”

    那和尚面上一震,合十道:“敢问高僧所念的可是大乘经典《楞伽阿跋多罗宝经》中大慧菩萨与摩帝菩萨敬佛偈赞之语?”

    那人不答,却道:“不生句生句,常句无常句,相句无相句,住异句非住异句,刹那句非刹那句,自性句离自性句,空句不空句,断句不断句,边句非边句,中句非中句,常句非常句……”

    那和尚道:“缘句非缘句,因句非因句,烦恼句非烦恼句,爱句非爱句,方便句非方便句,巧句非巧句,净句非净句,成句非成句,譬句非譬句,弟子句非弟子句,师句非师句,种性句非种性句,三乘句非三乘句,所有句非所有句,愿句非愿句,三轮句非三轮句……”他愈讲愈快,显似要与人拼较一番,说着正兴,忽然一转话头道,“此乃大慧菩萨所偈说的百八句。佛赞曰:‘汝及诸菩萨摩诃萨应当修学。’高僧佛盛,和尚亦要向其看修。”

    只见那人仍未有回应,口上不歇道:“迦叶菩萨说偈赞佛:‘大慈愍众生,故令我归依。善拔众毒箭,故称大医王。世医所疗治,虽差还复生。如来所治者,毕竟不复发。世尊甘露药,以施诸众生。众生既服已,不死亦不生。如来今为我,演说大涅盘。众生闻秘藏,即得不生灭……”

    荷心暗道:“这念的可是《大般涅盘经》?”只听那人下来道:“如来证涅盘,永断于生死。若有至心听,常得无量乐。”这又是佛祖的偈句了。

    那和尚道:“我念过去世,无量无数劫。见诸清净刹,金宝海庄严。摩尼净土王,号曰金刚髻。有大自在力,统领千世界。乃至十千界,更无能过者。

    具足千亿子,能破诸怨敌。皆具二十八,丈夫之色相。朝参大王所,王子那由他。欢喜园林中,池榭悉严丽。庄饰诸宝具,为供世间灯。见在诸如来,平等咸劝请。普眼大导师,是最为初首……”这又是《大乘金刚髻珠菩萨修行分经》

    里的佛祖偈言了。

    那人闻得和尚滔滔道来,突地语声一顿,不再讲《大般涅盘经》了。那和尚也停了下来,道:“高僧佛经精通,实乃贫僧平生罕见。只是可惜可惜!”

    连说两个“可惜”,便就住口,不再继言。

    朱慈烨道:“大和尚你可惜什么?莫非你是觉得自己的佛法胜不过那个大和尚,可惜从前没好好研习么?”

    那和尚摇头道:“和尚是可惜如此高法大僧,终不抵邪魔的三言两语,误入迷惘之途,白白葬失了一世修为。”

    朱慈烨疑惑地瞧了瞧那人,突见他脑袋往胸口一垂,“噗”的一声,身上的僧袍竞相扑落在地。他一阵惊奇,只见那人僧袍垂落,却不见人身,莫不是方才与大和尚对佛经的竟只是一件僧衣?

    那和尚双掌合十,微微一鞠,念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愿你早登极乐去吧!”

    荷心道:“大师父,那人可是化身涅盘去了?”

    那和尚道:“人恶尽才善,便还算不得恶人。这位高僧佛法渊博,却终不得真理,俗话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邪魔虽一时钻了空子,却也因此令高僧在化涅之前悟出了佛之真谛,驾身拜见佛祖去啦!”

    小文好奇那人跑哪去了,便奔过去一提地上的僧衣,衣下遂滚出来八颗八种颜色的珠子,十分好看。心中高兴,忙一一拾将起来。

    那和尚看见道:“小施主,看来你与这位高僧十分有缘,这八颗化涅舍利,你可要好生收好。”讲着,便“阿弥陀佛”一声,转身要走。

    荷心道:“大师父慢走,这些信众死得这般可怜,难道大师父不想留下帮他们超度升天么?”

    那和尚道:“天空广大,和尚在哪超度亦是一样,佛祖必能接收得到。

    和尚这便去寻一个安静之所,诵它一百遍《金刚经》、两百遍《法华经》,西方的极乐大门必将为这些无辜的信众开启。”

    荷心一愣,忽瞧见有一大队人马向这边奔来,脸即一变道:“不好了,怎的撞见了他们。张大哥,快护送大师父、素孀妹妹离开,我来拖他们一拖。”

    但见来的人马中有一人高呼:“快、快抓住他们。殷大人果然妙算,这些人果然在这里。赶紧的,抓住他们本大人重重有赏。”

    朱慈烨目光一瞧,见喊话的正是四平府的府台王歧,怎敢懈神,一手抓住大和尚,一手抓住素孀,赶紧往渡头那边跑去。

    那和尚原想合手念一声“阿弥陀佛”的,不想手给朱慈烨拽走了,但口中倒未歇下:“阿弥陀佛,善哉,善——”给朱慈烨拉着奔得太急,大半个“善”字拉音太长,给拖在喉咙里了,隔了老半晌才气急地挤出来道,“善……哉!”

    沈珂雪瞧对方来势汹汹,急道:“荷心姑娘,你带小文先走,我来应付他们。”

    荷心道:“还是夫人你先走。”无意中一瞥眼,见沈珂雪已从身上拿出来一个囊袋,伸手向里面抓了一把,疾抛向空中。

    只听见“噼里啪啦”一阵如雨之声,沈珂雪撒向空中的东西竞相落下地来。

    荷心定睛一瞧,见那些东西似如米粒一般,竟是一个个极小的虫茧。

    沈珂雪撒出这般东西,道:“我们走。”却见王歧已带着人马包围了上来,面色一正,嘴巴里叽里咕噜念叨起别人闻之不懂的话来。

    荷心道:“苗疆巫语!”突见地面上的那些虫茧都在跳动,不消几下,竟都“喀嚓嚓”裂将开来,飞出无数只如蚁般小虫。

    此些虫子长相怪异,不得常见,破茧之后,竞相朝王歧一众飞去。

    当下便听一人惊声道:“王大人,妖人尽只会使些小虫子,我们手上的刀枪杀人可以,打蚊子就不在行啦!我们要不要撤了?”

    只听王歧冷哼一声,道:“大家都莫惊慌,殷大人神机有妙算,早就给了咱们杀手锏啦!此次还看这些妖人有什么本事。”左手一提,原来他左手之上一直紧拽着一支竹筒子,拔出塞盖,便见一缕白烟飘了出来。

    荷心提醒道:“夫人当心迷烟。”

    只见王歧手握竹筒子胡乱在空中划圈,喜之不禁道:“这可是殷大人特制的杀虫烟,一试百灵。嘿嘿,你们都把耳朵给我竖好了,殷大人吩咐要活口,别把人给整死了,不然本大人可饶不了他。”

    便听一人奉承道:“大人,这下若抓了这些妖人,又是了不起的一件功劳。

    待得进京见了皇上,有殷大人帮着大人讲好话,说不定皇上一高兴,就赏大人一个宰相当当啦!我们这些人跟着大人,也就不用再回南蛮之地啦!”

    王歧一撸胡须,笑道:“只要本大人飞黄腾达了,一定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本大人听说京城的女人都长得细皮嫩肉的,想随本大人在京城享福的,就给我先擒了这几个妖人再说。”

    便听一人道:“大人说了,擒住了这几个妖人,大伙就能上京城玩女人啦!

    奶奶的,兄弟们快上呀!”

    荷心取出“伏尸筋”在手,正色道:“真是有什么样的官就有什么样的手下,夫人,荷心护着你闯出去。”

    沈珂雪一直盯着王歧手中竹筒子散出来的白烟,这些烟雾好生奇怪,四下风轻,烟雾却飘散极速,直朝他们这边逼近。但见那些飞虫方一触及烟气,便似吃醉酒一般,在空中摇摇晃晃起来,没得几下,竞相扑落掉下地了。

    王歧自吃了上回的亏,方瞧见这些虫子时,心下还有些发虚,现今看见这些白烟真如殷钦天吹嘘的那般神妙,腰杆顿时一直,喝道:“妖人已黔驴技穷,咱们今日就给殷大人带一份大礼回去,都给我快上!”

    荷心舞动手中的筋绳,伏下两人,瞥一眼间,见得沈珂雪腾身一跃,扑向其中一人,左手穿出,直取腋下。

    寻常的差捕,手段都不怎么高妙,少得几人有刀疤鬼见愁那般本事的。那人见沈珂雪扑来,心中反而一喜,以为立功的时候到了,一扬钢刀,力劈而下。

    沈珂雪身子一旋,左手一斜,改劈那人持刀的手腕。

    此人不想一个娘们的身手也变幻如此之快,反应不及,那一刀仍旧照着空气直砍出去,忽觉得腕口一麻,一时刀柄拿持不住,‘叭嗒’一声脱落出手。

    沈珂雪眼疾手快,右脚脚尖在地上一点,挑起刀,抓住,顺手即劈了出去。

    但听见“哎哟”一声,那人胸前给斜斜划了道口子,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荷心见之,疾地上去道:“夫人你没事吧?”

    沈珂雪盯着王歧一众,道:“我不要紧。”

    荷心道:“不想夫人还有这一手,真教荷心意外了。”

    沈珂雪道:“我的轻功学自父亲,虽说比不上张画师他们,对付这些人还是可以的,不过手段却差了点,叫姑娘见笑了。”

    荷心道:“夫人说……当心!”“伏尸筋”甩出,从树顶卷下一个人来。

    原来此人趁沈、荷等三人不注意,又借着烟雾的遮掩,悄悄攀到树上,想从上面一扑而就的,不想最后还是给荷心发现了。重重摔下,痛得一时爬将不起。

    沈珂雪双目一赤,道:“荷心姑娘带小文先走,我来殿后。”

    荷心道:“要走我们一起走。”一手拉着小文,一边抵御来犯之敌。忽听见一人叫道:“大人,妖虫都已经死啦!神烟就别放了,再浓连人都看不清了。”

    王歧道:“神烟我早就收起来了,这烟……好像是从咱们后面刮上来的。

    你们几个往后面看看,瞧一下这烟是哪里来的。”

    荷心瞧着王歧一众身后不断飘散过来的浓烟,亦一怔,道:“夫人,莫非是哈巴大叔来接应咱们来了?”

    沈珂雪道:“极有可能,咱们赶紧突围过去再说。”挥舞钢刀,又连伤两人。

    众府差见荷、沈二人极不好应付,心里均打起了小九九,跳来蹿去,只围不攻。有几名府差得了王歧的命令,转头奔身后去查探,谁知没得几下,便都一个个十分狼狈地滚爬了回来。

    王歧怒道:“你们见鬼了,后面到底是什么情况?”

    只见一名府差面色苍白,声音抖擞道:“大……大人,后……后面还……还真是见鬼了!”

    王歧咽了口吐沫,壮胆喝道:“一群饭桶!青天白日,佛家重地,哪来的鬼,随我过去瞧一瞧。其他人都给我围实了,千万不能让妖人借机溜走。”

    领着四五个府差,蹑手蹑脚过去。

    荷、沈二人相觑一眼,心中清明,此时不走,可更待何时。双双猛舞猛砍,奋力撕开一道小口,朝渡头奔去。便听身后人声沸腾:“妖人跑啦!追,快追——”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

小提示:漏章、缺章、错字过多试试导航栏右上角的源
首页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