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母亲打来的电话。“你要回来了吧?”她用的几乎是断定的说话方式。
“我是要回去探病啊。”
“那就今天回来吧。”
“今天?现在已经是今天了啊。”预定预定,应该是指当天到来之前预先订下的计划吧?
“不想后悔,就今天回来。”
我听出母亲的语气逐渐尖锐起来,想到说不定跟父亲的病情有关。
“我爸他情况不好吗?”
“你回来我就告诉你。”
“这算什么呀,好奇怪的条件。”我一边说一边基本已经决定要回家了。我想先去父亲的医院看看情况,然后再认真烦恼大学到底该怎么办吧。
“祥子也想你了。”母亲在挂电话之前说的这句话,也是让我下定决心的一个重要原因。
我想见叔母,让她听我诉说,诉说在搬过来之后不长的时间里我所经历的那些奇妙的事情。她一定不会嘲笑我,会听我说完。
我从柜子里扯出红色运动包,用了二十分钟的时间草草准备出三天两夜的行李。
确认一下钱包,里面的钱勉强够买新干线的单程票。我松了一口气,又想要是母亲不肯借给我返程的路费那就麻烦了。
我打开挨着院子的窗户,向外张望——我是在确认尾尖团团在不在。总觉得这时见不到的话,好像就再也见不到了。
出了门,穿好鞋,锁上门。公寓里静悄悄的,除了在通道暗暗的天花板上爬行的虫子,再没有任何动着的东西了。
刚走出一步,我又望向起河崎的房间。他昨天是几点回来的呢?我没听见他的脚步声,当然我也没有竖着耳朵去听。
在离开仙台之前,我觉得有好多话一定要跟他说。
你应该去自首哦。你能给我说说琴美小姐的事吗?你告诉我些不丹的事吧。你错把《广辞林》当成《广辞苑》偷回来了,也是因为不认识汉字吧?
总之我就是觉得得跟他说说话,至少我想告诉他“管你是不丹人还是什么人,反正对我而言,你是很重要的邻居”。
我伸出手指按住门铃,就听得短促的一声“叮”。松开手,则响起悠长的一声“咚——”。叮咚的声音回响着,仿佛要渗入整个城市。
这和第一次上门拜访的时候是一样的啊,我想。刚搬过来,想跟邻居打个招呼,和那个时候紧张不安地站在这扇门前,是一样的。
没有任何有人走到门前的动静。
我再一次把手指放在门铃上,又缓缓放开。门铃发出“叮”的一声后,响起“咚——”的声音。
他是在睡觉,还是还没回来,到底是哪种情况呢?
我又想,留个纸条吧。于是把肩上的包放下,从包里翻出纸笔。
我把纸按在门上,写下“我要回家几天”,又想起河崎可能不认得,于是把纸揉成了一团——我还是会莫名其妙地忽略关键之处。我再次背起包,抱着再试一次的心情按下门铃,叮咚的声音再次响起。
河崎不在。是的,这也和我刚搬来的时候是一样的啊,我想。
立在公寓旁的樱花树依然没开花,可已经渐渐能见到一些花苞了。树干本身看起来也带上了一点粉色,透出一股高昂的斗志:哪怕只有我一棵,我也要用尽全副身心去成为“樱”!等我回来的时候,它应该就开花了吧。不对,说不定已经谢了。
我走出公寓,阳光照射下来,像是早就等在那儿了似的。太晃眼了,我闭上一只眼睛,而身体由内至外地暖了起来。
等我回来的时候,河崎会怎么样了呢?一想到这个我就不安起来。他还会在那个房间里吗?还是会到别的什么地方去?不,说不定警察会把这间公寓包围起来。
不行,我还是得先跟他说句话再回家。我转回头,马上又想到父亲的病情是不容我磨蹭的。
我把重重的包背在肩上,开始爬坡。
我看见有一只可爱的柴犬横穿过眼前的十字路口。那是一只黑色的柴犬,毛色很好,不过没戴颈圈,也许是野狗。它的鼻子有点向右边歪,这很有特色。
柴犬站住了,静静地看着我,表情好似在问“你要回去了”?
我在心里答道“我会回来的”,然后就从它身边走过去了。
在公寓按响的门铃声好像在后面扯着我的头发。那声音在我脑中一直回响着——“叮咚”,像要溶入天空中一般,仿佛无论到何时,那延绵的声音都会从我体内传出。
鲍勃·迪伦还在唱吗?
我突然想起了这件事。想到迪伦的声音在小小的寄物柜里悠远地歌唱,永不打乱自己的节奏。心情突然变得愉快。
鲍勃·迪伦还在唱吗?
你说呢,河崎?
我看着脚下,一步一步,向着坡道的尽头走去。
本小说在创作过程中没有伤害任何动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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