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案罪7-5 案发第三日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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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案发后的第三天,文丽兴冲冲跑来向范泽天报告:「范队,刺死秦启明的凶器,那把水果刀找到了,上面还沾有死者的血迹。我已经请法医老曹鉴定过,可以确定这就是凶手杀人时使用的凶器。」她拿着一个透明的证物袋递给范泽天。

    范泽天看了一下,证物袋里装着一把水果刀,不锈钢刀面窄而薄,刀刃长约十厘米,木质的刀柄后面有一个小环孔。刀面沾着一些血迹。

    「上面有凶手的指纹吗?」他问。

    文丽说:「没有,已经被擦拭干净了。」

    「在什么地方发现的?」

    「在王婕住所后面的那片树林里,具体地点,大约距离案发的大楼有五百米远。」

    范泽天把证物袋递回给她,说:「这么说来,凶手就不可能是王婕了。她杀人之后,不可能从窗户里把刀扔到五百米以外。」

    文丽说:「这可不一定。我认为她完全可以在杀人之后跑下楼,把刀扔在五百米以外的树林中,然后再回到家里报警。而且最重要的是,我发现了她真正的杀人动机。」

    「哦?」

    「我对王婕做过调查,原来她曾经被一个名叫康哲的文化公司老板包养过。这个康老板没有儿子传宗接代,答应她只要她给他生个儿子,就马上离婚跟她结婚。结果王婕给他生了个女儿,那个康哲就立即抛弃了她。她的前男友秦启明这才有机会跟她在一起。」

    范泽天「嗯」了一声,说:「这个情况我已经知道了。」

    文丽吃了一惊,说:「你已经知道了?」

    范泽天笑了笑说:「我看过王婕写的情感自述,所以对她的情感经历比较了解。」

    「那好吧,我还有一个情况,你肯定不了解。」

    「什么情况?」

    「不久前,因为一起人为的医疗事故,市卫生局对市妇幼保健院的一名姓李的医生展开了调查,这个李医生,就是一年多前为王婕接生的那名医生。结果发现,这个家伙是个医林败类,他曾经被人收买,在产房里用一个女婴换走了王婕生下的男孩。但是这位李医生在调查期间逃到了外地,卫生局的人查过,李医生在逃跑前曾经往秦启明的手机里发过一条短信。」

    「所以,他们怀疑那个花钱收买李医生将王婕生下的男婴换成女孩的幕后之人,就是秦启明。他怕王婕给康哲生下儿子后,就会跟康哲结婚,所以设计让她生了个女儿,只有这样,他才有机会跟王婕在一起,是吧?」

    「是的。卫生局的人并没有掌握实据,一切尚在暗中调查之中。但是有一个情况,是我今天才调查到的。王婕现在家庭收入并不宽裕,夫妻二人一直共享一部手机,因为秦启明上班的酒店有公用电话,所以他上班之后,就会把手机放在家里让妻子使用。」

    「你的意思是说,李医生发的那条短信,很可能秦启明没有看到,而是被他的妻子看到了?」

    「是的。所以王婕已经知道了秦启明的险恶用心,对他由爱生恨,心生杀意,就是情理之中的事了。」文丽一口气说完,端起范泽天办公桌上的茶杯喝了口水,抹抹嘴巴,「我觉得这应该是目前最合理的推断了。」

    范泽天看着她,忽然摇头说:「不,我觉得这是目前最不可能成立的推理。」

    文丽睁大眼睛道:「为什么?」

    范泽天说:「在王婕居住的那栋大楼对面,有一个银行营业网点,银行门口安装了一个监控摄像头,镜头的一角,刚好能够拍到王婕住的那栋楼房楼的梯口。今天我们调看了银行的监控视频,案发当日,从下午4点半,一直到晚上9点多我们赶到案发现场,王婕都没有下过楼。所以你说她杀人之后,下楼把凶器扔到后面树林五百米以外,是不能够成立的。她站在楼上,更不可能把一把水果刀从窗户里扔到五百米开外。所以她肯定不会是杀人凶手。」

    文丽怔了一下,道:「这么说来,难道王婕说的是真话,真的有一个陌生男人闯进她家里杀人行凶?对了,你不是说有监控视频吗?凶手从楼梯口上楼的时候,应该能被拍到啊!谁是凶手,一看视频不就知道了?」

    范泽天说:「没那么简单。那栋楼里住了不少外地人,进出的人员很杂,当晚案发前后,进出那栋楼房的男人,就有近二十个,现在小李正在一个一个地排查。」

    两人正在讨论案情,刑警小李进来报告,他已将案发当晚所有出入过那栋楼的人员仔细排查了一遍,有的人是租住在楼里的住户,有的是来找老乡玩的,只有一个人,跟大楼里的人不熟悉。

    「就是这个家伙。」小李把一张打印的照片递过来。

    范泽天接过一看,那是一张视频人像截图,看上去比较模糊,只能大致看清照片上是一个中年男人,国字脸,微胖。

    小李说:「我已经从王婕的人际关系入手,查到了这个家伙的信息。这个男人叫康哲,是一家文化公司的老板。这个男人曾经是王婕的情夫。他于案发当晚8点40分走进大楼,大约在8点52分左右离开。下楼时行色匆匆,不住地扭头四下张望,看上去有点慌张。还有,我查过王婕的通话记录,案发当日下午5点左右,她曾拨打过康哲的手机。」

    范泽天和文丽对望一眼,异口同声地道:「凶手就是他了!」

    王婕把自己生下儿子后被秦启明调包的事,打电话告诉了康哲,康哲一怒之下找上门来。秦启明与他在家中发生争执,康哲杀机顿起,顺手拿起旁边的水果刀,将秦启明刺死,然后匆匆逃走,并将凶器丢弃在人迹罕至的树林里。

    而王婕对康哲余情未了,所以报警的时候对警方谎称不认识凶手。

    范泽天敲着桌子站起身:「立即拘捕康哲!」

    康哲被带到公安局时,额头上冒出了细汗,眼神左顾右盼,显得有些紧张,但表面上却又装得十分镇定,故作轻松地说:「你们叫我来,到底有什么事?公司还有一大摊事等着我回去处理呢。」

    范泽天盯着他足足看了两分钟,才淡淡地问了一句:「最近有个叫秦启明的男人被杀,这事你知道吧?」

    康哲点头说:「知道,我听说了,这两天有人在网上发了消息。」

    范泽天说:「你跟秦启明的妻子王婕是什么关系?」

    康哲的脸红了一下,说:「我们以前在一起过,但她跟秦启明在一起后,我们就没有来往了。」

    范泽天道:「我问你,前天晚上8点至9点之间,你在哪里?」

    「前天晚上啊?」康哲低头想了一下,说,「我在公司加班,一直到很晚才下班……」

    「你撒谎!」文丽忍不住敲着桌子说,「秦启明家对面银行门口的摄像头清楚地拍到,前天晚上8点40分,你进了他们那栋楼,十几分钟后又匆忙走出来。」

    康哲一怔,抬眼看看范泽天,又看看文丽,彷佛在说:你们早就知道了,那还问我干什么?

    「我们就是要看你到底老不老实。」范泽天说,「根据我们调查,秦启明就是在你上楼的这段时间里被人杀死的。所以我们现在有理由相信,你就是杀死他的凶手。」

    「我是凶手?」康哲忽然激动起来,「我怎么会是凶手?你们说,我为什么要杀秦启明?我跟王婕已经分手快两年了,难道我还会为了这个女人去杀人?」

    范泽天盯着他冷峻地说:「你杀人,不是为了女人,而是为了孩子。王婕为你生了一个儿子,但被秦启明设计调包,因此你对他心怀杀机。」

    「不,不,你们搞错了,他不是我杀的。前天晚上,我确实去过他们家,但事情并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康哲大声道,「前天下午,王婕在电话里告诉了我秦启明调包孩子的事,并且约我晚上9点到她家里见面,我跟她已经没有任何瓜葛,本不想去,但她威胁我说如果我不去,她就去我的公司跳楼,我只好答应了她。当天晚上,我来到他们家时,敲了几下门,没有人开门,后来发现门没有锁,就推门进去,却看见秦启明已经被人杀死在客厅里,鲜血流了一地,电视机还开着,屋里没有看见其他人。我当时吓坏了,掉头就往楼下跑。本来想打电话报警,可一想到自己与王婕的关系,如果报警只怕会惹火烧身,所以就没有吭声。」

    范泽天问:「你说的是真话?」

    「当然是真的,我跟王婕已经分手,怎么可能会为了她去杀人?至于说为了孩子杀人,那就更不可能了。」

    「为什么?」

    康哲说:「因为我跟王婕分手后,又找了一个女人,她现在已经给我生了一对双胞胎儿子,我已经很满足了。」

    审讯结束后,文丽问范泽天:「范队,你觉得康哲有没有说实话?」

    范泽天沉吟着道:「他说的是不是实话,咱们还需要调查一下。」

    「调查?去哪里调查?」

    范泽天看看窗外,院子里种着一株梧桐树,一阵秋风吹来,树叶正扑簌簌往下落。过了半晌,他说:「咱们去王婕家。」

    两人驱车来到西郊路118号,范泽天在楼梯口站了一会,这里的街道有点偏僻,大白天路上行人也不多。

    他缓步上楼,来到五楼,走到王婕住的503房门前。

    大门关着,屋里隐隐传出有人走动的声音。

    范泽天抬起头,想要敲门,却又没有敲下去,在门口站了片刻,忽然掉头快步往楼下走去。

    文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急忙跟着他跑下楼。

    范泽天来到楼下,看看手表,说:「刚好11分钟。」

    「什么11分钟?」文丽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范泽天说:「我刚才上下楼一趟,一共享了11分钟。」

    文丽这才明白,他是在实地考虑在这栋楼里,上下楼一趟,大约需要多少时间。根据视频显示,案发当晚,康哲是8 点40分上楼,52分下楼,中间一共享了12分钟,与范泽天刚才所用的时间大致相近。

    根据王婕的讲述,凶手进屋后,先是杀了秦启明,然后又提刀去追她们母女。她带着女儿躲进卧室,凶手撞了几下门,没有撞开,最后不得不悻悻离去。这个过程,最少也得需要5分钟。再加上上下楼的时间,应该在15至20分钟之间。但康哲从上楼至下楼,一共只用了12分钟时间。这说明他根本就没有在王婕家里作案的时间。

    回到局里,范泽天立即释放了康哲,案情也由此陷入僵局。

    经过警方这段时间的排查,重点嫌疑人只有王婕和康哲两人,但现在证实二人均无作案可能。难道存在第三个犯罪嫌疑人?可是从视频监控情况来看,案发前后,除了康哲,再无与王婕及秦启明有关系的人员进出过那栋楼。难道是在排查视频中进出过那栋出租楼的人员时,出现了疏漏?坐在计算机前,范泽天把银行监控探头拍摄到的视频画面重新看了一遍,果然发现了一些问题。

    视频显示,案发之前,王婕最后一次下楼,是在当日下午4点18分,当时她手里提着一个黑色大塑料袋,看起来像是下楼扔垃圾。

    十分钟后,她再次走入视频镜头,手里提着一个小小的白色塑料袋,袋子里似乎装着一包什么东西。她走上楼后,再也没有下来。

    大约晚上7点半,她丈夫秦启明才下班回家。

    范泽天把视频定格在王婕上楼的那一瞬间,问负责视频排查的小李:「她下午4点18分下楼,但十分钟后才上楼,扔个垃圾应该不需要这么久吧?你查过她这十分钟干什么去了吗?」

    小李说:「我已经查过了。她把女儿放在家里睡觉,趁下楼扔垃圾的机会,去附近的小超市买了一点东西。还有,她住的那条街有点偏僻,清洁工收垃圾也不那么及时,一般都是两三天才收一次。我在垃圾箱里找到了王婕丢的那袋垃圾,仔细检查过,里面有几个三号电池,不过已经被砸烂,里面的电池芯,也就是碳棒都露了出来,估计是给小孩子的玩具用过,还有一些生活垃圾,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可疑之处。」

    范泽天点点头,眼睛盯着王婕上楼时手里拎着的塑料袋,又问:「她去超市买了什么东西,查过了吗?」

    小李说:「我问过那家超市的老板,她当时买的是一盒蚊香。」

    「蚊香?」范泽天愣了一下,「现在都已经是深秋,早已没有蚊子出没,她买蚊香干什么?」

    小李搔搔后脑勺说:「这个我倒没有问过,也许买回家对付厕所里的蟑螂也说不定。」

    「在没有蚊子的季节买蚊香,露出了碳棒的电池?这跟眼前这个案子有关联吗?」范泽天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在办公室里踱着步子,浓眉紧皱,陷入了沉思之中。

    他思忖半晌,完全没有理出头绪,又回到计算机前,打上「电池碳棒的作用」这几个字,上网搜索。计算机屏幕上很快弹出几个搜索页面。

    范泽天点开看了一下,突然眉头一展,从座椅上弹跳起来:「我明白了,原来是这么回事。」他抓起桌上的警帽往头上扣,「走,你们俩跟我去抓人。」

    文丽有点莫名其妙,说:「抓谁啊?」

    「当然是杀死秦启明的凶手。」范泽天大步走了出去,「就是王婕。」

    康哲和秦启明这两个男人,一个抛弃了王婕,一个调包了她的儿子,都是王婕痛恨的男人。她杀死了秦启明,并且把康哲约到家里,嫁祸给他。警方问她认不认识凶手,她说不认识,只是虚晃一枪。她当然知道对面银行的监控探头能拍到她所租住的这栋楼房,她更知道警方迟早都会找到康哲头上。她觉得不说出康哲的名字,比说出他的名字对她更有利,更能让警方相信康哲就是凶手。

    警车拉响警笛,在大街上飞驰。

    文丽坐在车里,大惑不解地问:「王婕到底是用什么方法,在自己没有下楼的情况下,把杀人凶器扔到五百米以外的树林中的呢?」

    范泽天微微一笑,卖了个关子,道:「这个嘛,等抓到王婕,我自然会揭开谜底。」

    十几分钟后,警车停在了西郊路118号楼下。范泽天跳下车,抬头看了看,五楼阳台上,有一个人影缩了进去,是王婕。

    范泽天吩咐文丽和小李及后面几名刑警:「把枪拿出来,小心嫌疑人狗急跳墙。」

    文丽和小李顿时紧张起来,急忙把配枪拿在手里,把子弹推上膛。

    范泽天带着大家小心翼翼往楼上走去。刚蹬上几级楼梯,就听得身后传来「砰」的一声响,一条人影从五楼跃下,重重地砸在警车前面的水泥地面上,鲜血和脑浆迸射而出。大家定睛一瞧,跳楼者正是王婕。

    文丽急忙跑下楼梯,上前查看,王婕头先着地,已经当场死亡。但小李还是掏出手机,打了120急救电话。

    范泽天看着王婕的尸体,重重地叹了口气,他没有想到这女人性格如此刚烈,竟会以如此惨烈的方式在警察拘捕她之前结束自己的生命。

    「她家里还有一个孩子。」文丽忽然想了起来。

    从楼上跑下来围观的一个中年妇女说:「昨天她已经办好认养手续,把女儿送给别人了。」

    文丽不由得一呆。

    120急救车很快就来了,急救医生上前检查一下,摇头说:「你们直接叫殡仪馆来拉人吧。」

    王婕的尸体被拉走之后,文丽说:「范队,你是不是可以给我们揭开谜底了?」

    范泽天看了大伙儿一眼,见大家都是一副很期待的样子,也就不再卖关子了,说:「王婕杀人之后,要在足不出户的情况下,把凶器扔到大楼后面五百米外的树林里,其实很容易做到,只需要一个足够大的氢气球就行了。王婕用一个氢气球,将扎紧气球的细线从水果刀刀柄后面的小环孔里穿过,将水果刀吊在氢气球上,然后再在细在线绑上半截点燃的蚊香,从后面窗户放出去。这样氢气球就把水果刀带上了半空,并且越飘越远,到达一定的距离之后,蚊香就会烧断细线,水果刀就从细线上面滑落下来,掉进树林里。因为当时是晚上,风向也是往树林那边吹的,所以她不担心被别人看见。」

    原来是这样,文丽和小李这才恍然大悟。

    范泽天说:「王婕在没有蚊子的季节里急着去买蚊香,还有她的垃圾袋里有电池碳棒,这两点引起了我的怀疑。我上网一查,电池碳棒的作用之一,竟然就是放进盐水中,再通过一些简单的仪器,通上电之后,就能产生氢气。我把氢气、蚊香和水果刀联系起来,就大致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能把水果刀吊起来的氢气球应该不会太小,王婕知道对面有监控探头,不敢直接从街上买个氢气球回家,所以就只有自己动手做了。」

    文丽这才明白队长为什么会抓住蚊香和电池碳棒这两个细节不放,原来破案的关键,竟然就藏在这样不起眼的细节里。

    案子虽然破了,可是她看着王婕跳楼时留下的一摊血迹,想到这个为情所困的女人,最后竟是这样一个结局,心情也变得沉重起来……

    决战擂台

    由于昨晚率领招商局的几个人陪着日本投资商、隆一公司总裁米山隆一一行喝酒娱乐到深夜,青阳市市委副书记顾正平今早起床时,头还有些隐隐生疼。不过一想到米山隆一对这个由他亲自挂帅的接待团高规格的接待还算满意,这个项目已是煮熟的鸭子飞不了了,他就觉得头再疼也值得。

    最近几年,青阳市的经济发展速度有所放缓,省领导下来视察工作时重点强调,要加大招商引资力度,以大项目带动大发展。明年换届,市长会升上市委书记的位置,而上面的意思是,几个副书记、副市长中,哪个的招商引资工作做得好,贡献大,就让他来当市长,争取让青阳市的经济发展再上一个台阶。

    包括顾正平在内,青阳市委一共有三个副书记,再加上市政府那边还有四个副市长,竞争市长位置的,至少有七个人。

    眼瞅着这一年时间就要过去了,其他几个竞争对手都抓到了几个超十亿元的大项目,唯独顾正平还没有什么消息。

    眼看这升迁的机会就要让别人抢了去,而且因为年龄关系,顾正平也已到了过了这个村就再也找不着这个店的关键时刻,你说他这心里能不着急吗?

    正是年关逼近之际,日本隆一公司从网上看到青阳市的相关资料,主动上门联系顾正平,准备投资十八个亿,在青阳市搞一个国际化的大型化工厂。

    这不是天上掉馅饼吗?

    只要把这个项目谈妥了,他顾正平就会成为今年全市招商引资的大功臣,他的前途自然也会一片光明。真是喜从天降,可把这位顾副书记给高兴坏了。

    米山隆一率领的日方考察团一到,顾正平就推开一切公务,亲自陪同,全程接待,并且承诺,只要隆一公司在此投资,青阳市委将在为投资者提供各种优惠条件的基础上特事特办,推出全程代理一站式服务,帮助他们联系相关部门,办理相关手续,成立用电、基础设施建设、办证等专门服务小组,排出服务时间表,全力确保该项目按时顺利进行。

    经过一个星期的详细考察,米山隆一一行对青阳市的投资环境基本满意,眼下已到了拍板定案的阶段……

    顾正平敲敲额头,从床头柜里翻出两片可以抑制头疼的阿司匹林塞进嘴里,心中暗暗祈祷:菩萨保佑,在这关键时刻,可千万别出什么岔子。

    他刚擦了把脸,前来接他上班的司机就在楼下摁响了喇叭。

    黑色奥迪将顾正平缓缓送进市委大院。

    顾书记走进自己的办公室,刚坐下不久,门卫就送来一大沓今天的报纸和信件。

    顾书记往信件堆里看了看,都是一些黄皮纸的公函,也没甚在意,可最底下露出的一截白色信皮却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扒开上面的公函,拿起那白色信封一看,只见上面写着市委大院的地址,并且注明「顾正平副书记亲启」,而寄信人名字一栏,却只填着「一位有良知的市民」几个字。

    他心里一紧,立即涌起一种不祥之兆,急忙撕开信封,取出里面的信函,还没读完,他的脸色就变了,恼怒地把信纸往办公桌上一拍,猛然站起,背着手在办公室里踱了几个来回,却又忍不住回转身拿起那封信认真地读了一遍,看着看着,冷汗就从他额头上冒了出来。

    「他娘的,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他捏着那张普通的16开信纸,翻来覆去地看,似乎要把那个匿名写信的家伙从信纸上揪出来似的,但是字里行间根本找不到能透露写信者身份的半点线索。

    他眉头一皱,抓起桌上的电话,直接打到了市公安局副局长彭信义的办公室:「喂,老彭,你马上到我这里来一下。」

    放下电话,他看到桌子上的那封匿名信,又觉不妥,急忙拿出打火机,把那张信纸点燃烧掉了,只留下一个信封放在台面上。

    十五分钟后,彭信义火急火燎地赶了过来,进门就问:「顾书记,有啥急事?」

    彭信义今年已经五十多岁,原本是市公安局刑侦大队政委,是顾正平帮他走通关系,提拔他当了公安局副局长。彭信义也知恩图报,成了他的心腹干将。

    顾正平起身关上办公室的门,说:「老彭,日本隆一公司准备在我市投资办厂的事,你晓得吗?」

    彭信义一拍大腿说:「能不晓得吗?报纸电视天天跟踪报道,青阳市哪个不知谁人不晓?人家一投资就是十八个亿,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呀。」

    顾正平瞧着他表情严肃地说:「可偏偏有人不这么想,还鬼鬼祟祟写来匿名信,想破坏这件关系到全市人民切身利益的好事。」

    彭信义一怔,问:「哦?居然有这样的事?是谁这么大胆,竟敢顶风作案,破坏招商大计?我这就去把他抓起来关他个三年五载。」

    顾正平摇头说:「信里没有半点蛛丝马迹,我也不知道是谁在捣乱。信的内容极为敏感,我已经烧掉了,这里有个信封,你拿去看看,看能不能找出点儿线索,然后顺藤摸瓜,找到写信的那个人。」

    彭信义接过信封看了看,上面贴的是一张普通邮票,盖的是本埠邮戳。

    他忍不住皱眉道:「光凭一个信封,要想查明写信人的身份,这……只怕有点困难。」

    顾正平把眼一瞪,说:「查不到也要查,事关招商大计,绝不能出半点纰漏。这个人敢给我写匿名信,就敢给其他人写信捣乱,这事要是传到日本人耳朵里,咱们辛辛苦苦树立起来的大好形象就会遭到破坏,项目合作的事,便极有可能会功败垂成、功亏一篑,你懂吗?」

    彭信义一听他说得这么严重,立时被震住了,忙起身立正,道:「请顾书记放心,我一定想办法在事态进一步扩大之前,把那个写匿名信捣乱的家伙揪出来。」

    彭信义离开之后,顾正平一直心绪不宁,总感觉会有什么出人意料的事发生。不过他的疑虑很快就被打消了,下午时分,彭信义打来电话,说找到那个写匿名信的家伙了。

    原来彭信义拿着那个信封回去后,立即给刑侦大队大队长范泽天打电话,叫他去调查这个给顾书记写匿名信的人。

    范泽天平时就有点看不上这个只会拍领导马屁的副局长,而且手里有案子正忙着,就说:「不就给副书记写了一封匿名信吗?怎么连这点小事都找到咱们刑侦大队来了?我手里有个案子,正忙着呢,哪有这时间?」

    彭信义说:「此人写匿名信,意图破坏我市招商大计,这可不是什么小事。」

    范泽天无奈,只得说:「那好吧,我叫文丽和李鸣去调查一下。」

    文丽和李鸣接到任务后,先是去了彭信义的办公室,拿了那个信封。信封上面只写了收信人地址,并没有写寄信人姓名地址,唯一可称得上线索的,就是盖在邮票上的那个邮戳。但邮戳已经很模糊,根本看不清上面的字迹。两人没有办法,只好拿着信封找到邮政局。

    邮政局的人仔细看过,最后辨认出这信封上的邮戳,是新城区一个邮政代办点盖的,这个邮政代办点就开设在市一中门口,平时来这里寄信的大多是一中的师生。也就是说,这封信极有可能是一中的老师或是学生寄的。

    文丽和李鸣立即驱车赶到一中,拿出信封请校长辨认。校长一眼就看了出来,说这是他们学校一位体育老师的笔迹。文丽从这位体育老师的档案中调出一份由他本人亲笔填写的表格,拿回去让市局的笔迹分析员分析,两相对照,基本可以肯定,这封匿名信就是这位体育老师写的。

    两人将这个情况报告给彭信义。彭信义立即带着他俩赶往市一中,并且给顾书记打电话。

    他在电话中问:「顾书记,我现在就在一中,我们已经控制了这个老师,您说现在该怎么办?真的光凭一个信封就把他抓起来吗?」

    顾正平想了想说:「写个匿名信也不是啥大事,不过现在是非常时期,为了不让他捅娄子,只好委屈他一下,先将他关几天黑屋子,等把这个项目搞妥了,合同签订了,再放他出来。对了,事关重大,千万不可张扬,如果走漏风声,让那群日本人知道就麻烦了。」

    彭信义说:「顾书记你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的。」

    顾正平放下电话,顿觉心头轻松不少。

    下午下班后,顾正平来到米山隆一一行下榻的市府宾馆请他们吃晚饭,双方交谈甚欢。席间,顾正平提出签订项目合作协议的事。

    那米山隆一今年正好30岁,身形瘦长,非常精悍,两眼炯炯有神,一副精明外露的样子。他是一个中国通,说得一口流利的汉语。只见他放下筷子说:「顾书记,非常感谢您的热情接待。通过这几天时间的考察,鄙公司对贵市的投资环境非常满意,虽然有些基础设施建设还没跟上来,但有了您的努力,相信这种状况会很快得到改善。顾书记您放心,我们已经商量过了,这个项目就落户在贵市了,我们就不再另行考察其他地方了。不过在签订合同之前,鄙人还有一个小小的愿望。」

    顾正平说:「有什么事隆一先生尽管开口,我们一定尽量满足您的要求。」

    米山隆一却不说话,只是看了身边的秘书小姐真子一眼。真子心领神会,急忙站起身,向顾正平解释说:「是这样的,顾书记,在来中国投资之前,我们查过青阳市的一些历史数据,知道青阳自古以来民风剽悍,尚武成风,素有『武术之乡』的美称。实不相瞒,咱们隆一先生也是一位武术爱好者,对贵市的武林风尚仰慕之至,所以他想……」

    顾正平乐了,说:「所以隆一先生想跟我市的武林人士切磋一下武功,是不是?这个没问题,明天我就去体育局找几个武术教练来陪隆一先生好好玩玩……」

    「不,不,」米山隆一急忙摇头说,「不是切磋交流,是打擂台,打擂台」。

    「打擂台?」

    真子说:「隆一先生的意思是这样的,他想在你们市体育馆内摆下一座擂台,由他做擂主,欢迎贵地武林高手上台挑战。如果谁能战胜隆一先生,当场奖励现金一百万元,是一百万元人民币,不是日元。」

    「什么?这……」顾正平一下子怔住了。

    青阳城历来武风炽烈,藏龙卧虎,市里光有牌有照的武馆就有十几家,这些年还出过不少全省全国冠军,武术之乡,威名远播。瞧这位隆一先生,身精体瘦,在武术方面,充其量是一玩票的。这个日本人不知轻重,一时兴起,摆下这么一个擂台向全市武林高手挑战,万一重奖之下真的出了个不识趣的「勇夫」,上台把他给打了,扫了隆一的兴头,折了隆一的面子,隆一恼怒之下,拂袖而去,回了日本,那他岂不是白忙活了一场?想到这里,顾正平不由面露担忧之色。

    「顾书记,」真子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微微一笑说,「您别担心,咱们隆一先生的祖上乃是行伍出身,隆一先生身怀家传绝技,还在读大学时就曾获得过『全日大学生空手道大赛』冠军,现在是空手道黑带五段。贵地高手虽多,但想击败隆一先生赢得这一百万元的奖金,只怕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原来隆一先生不但是一位卓有远见的投资家,而且还是一位深藏不露的武术家,失敬失敬。」

    顾正平对于武术方面虽然是个门外汉,但也知道在日本,只有为空手道发展做出较大贡献或在空手道技击方面确有超人才华的空手道高手才能获得黑带四段以上的段位。米山隆一身负祖传绝技,能跻身黑带五段之列,看来必有其过人之处。

    他见米山隆一双目如电,正神情倨傲地盯着自己,不由得心头一凛,知道既然这日本佬提出了这个要求,他想不答应已经是不行了。只要他抱定宁可被他打败,不可把他惹恼的宗旨,见机行事,小心应付,也不会出什么乱子。只要这小日本在擂台上打得顺手,玩得尽兴,那这个超大投资项目就是板上钉钉了。

    主意一定,顾正平当即举杯笑道:「好,既然隆一先生有兴趣,那咱们就摆一座擂台,来一场『中日武术友谊赛』吧。」

    「多谢顾书记成全。」

    米山隆一端起玻璃酒杯与他轻轻一碰,尖利的眼睛里却不经意地闪过一丝阴谲的笑意。

    日本佬米山隆一悬赏设擂、公开挑战的消息在市电视台播出之后,全市人民都乐了。青阳历来尚武成风,男女老少都会几手拳脚功夫,老百姓个个都不是外行。这小子居然跑到「武术之乡」来撒野,这不是找打吗?那些自诩功夫了得的各路高手更是高兴坏了,小日本拱手送上一百万元巨款,不拿白不拿呀!

    一时间,看热闹的和准备上台一搏的都有些等不及了。

    三日之后,「中日武术擂台挑战赛」终于鸣锣开赛。比赛地点就设在市体育馆内,由于不收门票免费观赏,入夜时分,青阳城内几乎是万人空巷,男女老少争相涌入,把个体育馆挤得水泄不通。

    据老一辈人回忆说,这么轰动全城的擂台赛,除了新中国成立前搞过一次外,青阳市历史上还没出现过第二次。

    擂台就摆在篮球场上,两头的篮球架子早已撤走,中间用铁架和厚木板搭起了一座边长八米的正方形标准擂台,台上铺着一层猩红地毯。头顶几十盏大吊灯,把个体育馆照得如同白昼。

    擂台中央跪坐一人,约莫三十来岁年纪,瘦削脸膛,身着白色空手道服,腰里束一根黑色带子,双手平放在膝盖上,低眉垂目,一动不动,好似入定老僧一般,对场外闹哄哄的场景视而不见。

    有在电视中见过米山隆一的观众在台下指指点点:「瞧,他就是擂主米山隆一,听说他要投资十八个亿在咱们这儿办工厂呢。」

    另一个笑着说:「这小日本有的是钱,赢他一百万不算多,不过千万别把人家惹恼了,要不然人家一拍屁股回日本去了,十八个亿的大工厂就飞了。」

    「就是就是。」台下观众纷纷点头,很快达成共识,「咱们既要赢他,又要光明磊落,公平公正,赛出水平,赛出风格,让小日本输得心服口服,无话可说。」

    晚上七点半,锣声响起,一位从外地请来的、神态威严的大块头裁判员走上台来,清清嗓子,首先宣读本次大赛的比赛规则:

    「一、本次大赛为无级别无限制挑战赛,不分男女老幼,不问体重身高,不辨拳种流派,均可上台挑战;二、本次大赛的参赛者不穿戴任何护具,除下阴以外其余部位均可直接攻击。大赛无时间限制,以一方被击倒或投降认输为止;三、由于擂主米山隆一先生白天事务繁忙,比赛定在每天晚上七时半举行。为避免车轮战,擂主每天只接受三位挑战者的挑战;四、本次大赛设奖金一百万,谁能在台上击败擂主,即可领取……」

    裁判的话还没说完,忽听台下一声怒喝,半空中人影一闪,一位身材健硕的年轻小伙子凌空连翻三个跟头,落下之时,双足正好踏在擂台上。

    台下观众一见,识得这位便是市体育局武术训练班的教练员、去年省散打比赛冠军龙志刚,顿时震天喝起彩来。

    擂主米山隆一听见欢呼声,睁开双目,站起身来,虽然神态傲慢,却还是谨遵比赛礼节,走了过来,在裁判的示意下,向龙志刚鞠躬行礼,龙志刚则回以抱拳之礼,然后双方一齐向裁判员施礼,以示尊重。

    大块头裁判用询问的目光看了二人一眼,见二人均轻微点头,表示已经准备好了,当即以手为刀,竖在二人中间,向下用力一挥,喝道:「开始!」旋即退开观战。

    龙志刚立即后退半步,双手抬起,拉开格斗式,全神戒备,准备迎战对手。

    米山隆一瞧了他一眼,轻蔑一笑,仍旧直直地站在那里,没有半点动静。

    龙志刚瞧在眼里,不禁心头有气,暗想:你这小日本,也太狂妄了些吧。我大小也是一省级冠军,虽然上台之前顾书记亲口向我交代了,咱上台的目的就是陪你玩玩,哄你开开心,这场比赛咱只能输,不能赢,可你也不能这样目中无人呀。

    米山隆一见他不敢动手,忽然撇撇嘴巴,伸出一根手指头向他勾了勾,脸上满是不屑的表情。

    龙志刚差点把鼻子都气歪了: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呀?

    当即大喝一声,滑步上前,前手一记刺拳,迎面击向对方眉心。这招看似凶狠快捷,却是一记虚招,只要对方摇身躲闪,全身上下必会露出破绽,他的后手铁拳便会寻隙而上。

    拳风袭面,米山隆一紧紧地盯着他的拳头,却并不闪避。

    「这可是你自己找打。」龙志刚心头一声冷笑,招式由虚化实,刺拳变成直拳,带着虎虎风声,直奔对方鼻梁。

    一般情况下,面对迎面袭来的重拳,对手非得仰头闪避不可。谁知龙志刚的拳面都快碰着对方鼻尖了,米山隆一却还是没有半点动作。

    龙志刚心中一惊:哎哟,这小日本不会是吓傻了吧?我这一拳少说也有几百斤力,一家伙打下去,他的鼻子非得开花不可。要是把他打破相了,回头我咋向顾书记交代呀?

    心念电转,正欲撤招,米山隆一忽然双目一瞪,双手闪电般抢出,一手拿住他的拳头,一手托住他的手肘,双手猛然发力,只听「卡嚓」一声,龙志刚的右臂顿时折断,软软地垂了下来。

    米山隆一「呀」的一声发喊,右膝猛抬,一记上冲膝,正好撞中龙志刚的腹部。

    龙志刚惨叫一声,左手捂着肚子,「扑通」一声倒在台上。

    大块头裁判立即上前读秒,连数十下,龙志刚早已昏死过去,哪里还站得起来?

    裁判举起米山隆一的一只手,宣布第一场比赛由他获胜。到会医生这才上台将龙志刚抬下医治。

    台下观众直看得目瞪口呆,一片寂静。

    第二位上台挑战的是省武术家协会理事、青阳市武术家协会会长武宗一。武宗一虽然不过四十来岁年纪,却是青阳武术界的泰斗,早年曾三次夺得全国自由搏击大赛冠军,去年又获得全国武术锦标赛套路比赛第一名。但是众多的荣誉并未为他的这次挑战赛带来好运,上台交手不过十余回合,就被米山隆一一记飞踢踹中胸口,肋骨折断,当场吐血。

    见省级冠军、全国冠军先后在米山隆一手中重伤落败,本来已经报名登记的第三位挑战者吓得还没上台就弃权了。由此,中日武术擂台挑战赛第一天晚上的比赛,就以米山隆一大获全胜而告终。

    擂台上大爆冷门儿,擂台下的观众不由得群情激愤,一片哗然。但一直坐在角落里观看比赛的市委副书记顾正平心里却暗暗高兴。其实今天打头阵的三位挑战者都是他一手安排的,本意是想为台上的米山隆一助助兴,却没料到比赛结果令人大跌眼镜,青阳市的两位顶尖高手竟都身受重伤,铩羽而归。而他也由此看出米山隆一的武功确实不一般,连武宗一都血溅擂台,估计放眼青阳城已没有人是隆一的对手了。

    他一颗悬着的心顿时放了下来,以后他再也不必煞费心机地安排人员上台给隆一当陪练了,反正隆一已稳操胜券立于不败之地,等他打遍全市无敌手、心情大爽之时,岂不正是双方签订合同之机?

    第二天上台挑战米山隆一的是青阳乾坤武馆的赵乾坤赵老拳师和他的开山大弟子马如龙,结果交手不过十余回合,师徒二人便先后败北,重伤吐血,倒地不起,最后被自己武馆的人抬下台去。

    有一个小青年叫李虎,刚从嵩山少林寺艺成归来,本没打算出手,只想在台下观摩观摩,此时看见米山隆一态度嚣张,出手狠毒,每战必令对手非死即伤,不由得血气上涌,虎目圆睁,一声怒吼,也顾不上向大赛组委会报名登记,就一个虎步跃上台来,使出一套虎虎生风的罗汉伏虎拳,二话不说便打向米山隆一。

    米山隆一猝不及防,竟被迫得一阵手忙脚乱,不住向后退却,眼见就要被李虎逼下擂台。

    台下观众大感快慰,一齐为李虎吶喊助威。

    米山隆一退到台边,马上意识到情况不妙,眼中杀机一闪,忽然一声暴喝,双手正拳一齐击出,一上一下,分击对方眉心和胸口。

    李虎练过少林神功金钟罩和铁布衫,浑身上下肌肉坚硬如铁,根本不惧对方的肉拳,钢牙一咬,挺起胸膛便想硬接对方双拳。

    谁知米山隆一忽然变招,右手拳倏地张开,伸出中、食二指,像一把尖刀,直插对方胸窝,这一招叫「二指贯手突」,其原理与中国的「二指禅」差不多。因为杀伤力极强,在常规空手道比赛中是禁用的。

    李虎识得厉害,据他师父少林武僧告诫,这「二指禅」是专破金钟罩和铁布衫的玄功,不敢大意,急忙侧身闪避。便在这时,米山隆一左手五指齐伸,握成一束,弯曲成鸟嘴状,猛然「啄」向对方右眼。这种技击方法就如同用鸟嘴敲打啄击东西一样,所以在空手道技击中,这一招就叫作「鹫手打」。

    李虎防着下面却没防到上面,只听「叭」一声,眼睛已被对方「啄」到,顿时眼珠迸裂,鲜血涌流。

    台下观众都看得明白,知道这小青年的一只眼睛算是废了,不由得群情激愤,纷纷怒斥米山隆一出手太过狠毒。

    米山隆一却满不在乎,用不屑的眼神往台下一扫,伸出右手大拇指,缓缓翻转过来,大拇指朝下一指。

    这可把台下观众给气坏了,中国人都是有血性的汉子,立时便有三条大汉飞身跃上擂台,要向米山隆一挑战,却被大块头裁判拦住,说今天隆一先生已连战三场,要打擂台先报名登记,明晚再来。

    这三条汉子是亲兄弟,姓杜,据说是自然门杜心武的后人。三人在青阳市各开一间武馆,都是性情刚烈的汉子,平日里为了争抢「自然门正宗传人」的称号闹得不可开交,三兄弟形同陌路已经多年,但面对米山隆一的嚣张气焰,三兄弟却摒弃前嫌,出人意料地站到了一起。

    翌日晚上,杜氏三兄弟早早地便来到了赛场,先由杜老三登台打擂,结果被米山隆一一记下砸肘砸中胸口,身受内伤,连喷三口鲜血,倒地昏迷。

    毕竟兄弟连心,杜老大和杜老二一见,也顾不上什么比赛规则,急忙双双抢上,来斗米山隆一。米山隆一以一敌二,却也不惧。三人拳来脚往,战成一团。

    自然门由孙中山的保镖杜心武所创,讲求心态平和,打法自然,「吞身如鹤缩,吐手若奔蛇」,杜家两兄弟一见弟弟受伤,心中发急,咬牙切齿,恨不得将对方一拳击倒,心浮气躁,正好犯了自然门的大忌。苦撑二十几个回合,二人终于被米山隆一神出鬼没的腿法踢倒在地,一个双膝关节脱臼,一个小腿胫骨粉碎性骨折,三兄弟一齐被人抬下台去。

    就在杜家三兄弟被人抬出赛场的那一刻,整个沸腾的赛场忽然安静下来,所有的人都把拳头捏得紧紧的,默默地目送伤者黯然离去。不知是哪家的女人,忽然低声抽泣起来。

    从比赛的第四天开始,尽管仍然不断有不服气的武师上台挑战,但台下的观众却在锐减。比赛进行到一个星期的时候,米山隆一已在擂台上接受了近二十名高手的挑战,结果无一败绩。在他凶猛凌厉、残忍狠毒、毫不留情的攻击下,对手轻则伤筋断骨终身残废,重则当场吐血,倒地昏迷,生死未卜。

    青阳人民咬牙切齿,义愤填膺,恨不得大伙齐心协力三更半夜冲进市府宾馆把这狗日的日本佬揍个半死。可人家是准备在青阳市投资十八个亿的大老板,市公安局副局长彭信义亲自领着一队警察二十四小时守护在宾馆四周,闲杂人等根本连大门也进不去。

    到了比赛的第八天,体育馆内忽然出现了冷场,既没一个人上台挑战,也没一个观众在台下观看,看来米山隆一的嚣张气焰真的把青阳人民和青阳城的武林人士给镇住了。一连三天,皆是冷场。但米山隆一却一点也不在意,仍旧天天晚上七点半准时出场,老僧入定一般坐在擂台上闭目养神,好像是在专心致志地等待一位约好了不见不散的老朋友似的。

    顾正平见到这种情况,心中暗自高兴。米山隆一征服了全城高手,大获全胜,皆大欢喜,既然再也无人上台挑战,米山隆一总不能在台上一个人唱独角戏,等再过一两天他没了兴致,估计就会宣布结束比赛。比赛一结束,他就可以趁着米山隆一心情高兴,一门心思地跟他谈合同的事了。

    但是一连过去了四五天,虽然再也无人上台挑战,米山隆一却照样天天上台等候,一点也没有要宣布结束比赛的意思。

    顾正平有些着急,众怒难犯,因为米山隆一出手太重,青阳城内已是群情激愤,充满着浓浓的火药味,稍有一点火星就会爆炸,若再拖延下去,事情只怕会起变化。为免夜长梦多,顾正平不得不在一天吃饭时把真子拉到一边,催问隆一先生悬赏摆擂的事是不是可以结束了。

    谁知真子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连声说:「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顾正平一怔,问:「为什么?隆一先生已经把青阳城叫得出名的武林高手都打败了,为什么还不能结束比赛?」

    真子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长地说:「这些人算什么高手,在隆一先生眼里,他们都只是陪衬,隆一先生真正要等的人还没有出现。只要这个人一天不上台打擂,隆一先生就一天不会宣布结束比赛。」

    顾正平满脸疑惑,问:「隆一先生真正要等的人?是谁?」

    真子见他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样子,只得找了个地方坐下来,用她那一口不太标准的汉语,将米山隆一之所以要在青阳市设台打擂的真正原因告诉了他。

    原来时间往前推进几十年,1945年的5月,日本的「中国派遣军」独立步兵第七旅团渡过长江,打到了长江南岸,侵占了不少城市。其中占领青阳城的是该旅团中佐米山靖正所率领的第三步兵大队。

    青阳素有「武术之乡」的称号,民风刚烈,不甘奴役,便有不少民间武师奋起反抗,常有三三两两的日军横死路边。

    米山靖正大为光火,略一调查,便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三番五次派出大队人马「剿匪」,结果毫无所获,反而惹得民愤更激,日军所受的骚扰和打击也更加频繁。

    无奈之下,米山靖正想出了一个办法。

    原来米山靖正在日本国内也是一位有名的空手道高手,他知道青阳百姓崇尚武艺,便想以武术来征服全城百姓。

    他在当时的市政府门口搭起一座擂台,宣布自己在擂台上亲自接受青阳武术界人士的挑战,三日之内,若有人能战胜他,他就马上带领日军撤出青阳城,若无人能打败他,则要青阳百姓从此以后安分守己,一切行动听从日军命令,不得再骚扰日军。

    勇敢的青阳人民欣然接受挑战,但是让人没有想到的是,这小鬼子还真有两下子,头两天便连下重手击败了十几位青阳城有名的拳师,一时间把青阳城所有练武的人给镇住了,再也无人敢上台挑战。

    眼看着三天时间即将过去,青阳人民从此要成为日本人的奴隶,全城百姓急得捶胸顿足,却又无可奈何。

    第三天傍晚,正在米山靖正扬扬得意,正要宣布自己的胜利的时候,忽然有一个左足残疾、身材精瘦的中年汉子跃上台来挑战。

    台下观众一见,都认得这汉子姓岳,家住城北角子楼旁,以卖豆腐为生,因天生残疾,大伙都叫他「岳跛子」。

    据说这岳跛子是岳飞的后人,习过少林拳、戳脚、北派潭腿和太极拳,当然最拿手的还是祖传的岳家拳。

    青阳懂拳脚功夫的人数都数不过来,平时也没看出他有什么特别厉害的地方,今天怎么就敢上台挑战呢?大伙儿心里既纳闷儿,又暗暗为他捏了把冷汗。

    米山靖正瞧他是个跛子,根本没放在眼里,双拳连击,满以为不出三招就可把这精瘦汉子打下擂台。谁知岳跛子虽然是个跛子,但他最厉害的神功绝技偏偏就是他的腿法。

    外人不知,岳跛子的腿跛得与众不同,极有特色,左腿齐踝以下卷成一团,向内弯曲,正好形成一个铁钩形状,进可以踢,收可以钩,再加上那时没有鞋穿,这条跛足长年累月在地上拖行,足踝以下的皮肉早已磨得老茧丛生,坚硬如铁,有一回他老婆切菜不小心把菜刀掉到他脚上,硬是没砍进去半分半毫。这腿要是踢在人身上,真比铁锤还重。

    两人战有数十回合,米山靖正眼看太阳就要下山,心头一急,脚下就有些虚浮,岳跛子抓住机会,中宫抢进,一招岳家拳中的「珠帘倒卷」,跛足从一个让人意想不到的方位踢出,正好踹中米山靖正胸口。

    米山靖正拳势一缓,当时并未觉出有什么不妥,等他猛吸一口气,冲上来还欲接着再战之时,忽觉胸口一阵剧痛,「哇」的一声,喷出一大口鲜血,手捂胸口,仰天倒下,好久才在卫兵的搀扶下站起来,用生硬的中国话吐出三个字:「你赢了。」

    此时中国的抗日局势已发生重大扭转,由防御阶段转入了全面反攻阶段,军队势如破竹,一路打到长江沿岸,先后解放了许多城市和地区。

    米山靖正迫于内外压力,不得不于三日后黯然率部撤出青阳城。

    不久后,日本投降、战争结束,米山靖正回到日本,内伤发作,每日里呕血不止,迁延日久,生不如死,数年之后,郁郁而终。

    他儿子米山吉幸目睹了父亲回国之后痛苦万分生不如死的惨状,发誓要学好武术,为父报仇。最后他虽然成为了日本一代空手道大师,但在有生之年却始终无法涉足中国,引为毕生憾事。临死之前他又嘱咐自己的儿子,一定要学好武术,有朝一日去到中国,为祖父报仇雪恨,完成他毕生夙愿。

    后来他儿子谨遵父命,念念不忘为先祖报仇之事,不但刻苦练功,成为日本空手道界青年一辈中出类拔萃的高手,而且还涉足商界,凭自己精明的生意头脑,赚了不少钱。

    听真子说到这里,顾正平恍然大悟,终于明白过来,问:「真子小姐,你说的这个发誓要为祖父报仇的人,就是米山隆一对吧?」

    真子点点头说:「不错,这个人就是隆一先生。隆一先生之所以要选择在青阳市投资,原因有三:其一,青阳市的投资环境确实不错,基本符合咱们的要求;其二,隆一先生的祖父曾经征服过这座城市,隆一先生对这块土地也有感情;其三,隆一先生想借这次机会完成先父先祖遗愿。在来青阳之前,我们就已调查得一清二楚,当年将隆一先生的祖父打成内伤的跛子姓岳,他有一个孙子叫岳光霁,今年二十七岁,一直生活在青阳。这个岳光霁不但身怀祖传绝技,而且还在体育学院待过,擅长各类传统功夫和现代技击术。隆一先生之所以要在此大肆张扬悬赏打擂,首先是想继承其先祖遗志,以日本武术征服『武术之乡』,但最主要的目的还是想引岳光霁出来,在擂台上,在大庭广众之下,在电视直播之中,与之公平一战,让世人看看到底是米山家族的空手道厉害,还是岳家的岳家拳厉害。谁知这个岳光霁竟是个缩头乌龟,眼看着隆一先生将无数青阳市的武林高手一个个打成重伤,他居然还藏头缩尾不肯上台一战。顾书记,我实话告诉你,在这姓岳的未上台认输之前,隆一先生是绝不会罢休的。隆一先生不打败岳跛子的后代为先祖报仇雪恨,那个十八亿元的投资合同你也别想签了。」

    真子说完,丢下目瞪口呆的顾正平,扬长而去。

    顾正平立即来到史志办,找到史志办主任老刘,让他找出1945年的档案,查一下有没有一个叫米山靖正的日本人在市政府门口设擂比武。

    老刘戴上老花镜一查,还真有一段这样的记载:

    五月初八,日军步兵大队长米山靖正设擂于市政府大门前,三天连挫数十名拳师,后败于一残疾人之手。十四日,日军撤出小城。

    顾正平问:「有没有提到打败米山靖正的人是谁?」

    老刘边找边念:「……此人姓岳名定,传为岳飞后人,擅长岳家拳,左腿残疾,家住城北角子楼旁,以卖豆腐为生。日军撤走前夜,有人发现……」

    顾正平追问:「发现什么?」

    老刘叹了口气,继续念道:「有人发现岳定倒毙江边,背部中弹,乡人疑为日寇所为……」

    顾正平皱眉道:「米山靖正到底没有放过他。他儿子米山吉幸不知父亲已暗算岳跛子,所以一直嚷着要为父亲报仇雪恨。」

    他又问:「快看看,岳定有无后人活在世上?」

    老刘又埋头查看半天,才说:「据市志记载,岳定死后,留下寡妻王氏和四岁的儿子岳安生。岳安生1965年参加工作,在市机械厂上班,颇善拳术,于1990年病逝。」

    「岳安生有没有留下后人?」

    老刘又翻了一阵市志,摇头说:「不知道,这上面没有记载。」

    他想了想,忽然道,「哦,对了,上次我们下去搞调查,曾经借阅过《岳氏宗谱》,看到上面记载岳安生中年得子,育有一个儿子,名叫岳光霁,听说在市一中教书。」

    顾正平一拍桌子说:「还真有岳光霁这么一号人。」

    走出史志办,他又给一中校长打电话,问他们学校有没有一位叫岳光霁的老师。

    校长怔了一下,在电话里嗫嚅着说:「有倒是有一位叫岳光霁的老师,不过……」

    顾正平不快地说:「有就有,没有就没有,不过什么?」

    校长说:「我们学校确实有个叫岳光霁的老师,是教体育的,不过自打上次公安局的彭副局长来找过他之后,他就、他就神秘失踪了,我们也正在到处找他呢。」

    顾正平一愣,忽然明白过来:难怪米山隆一在擂台上等不到岳跛子的后人,原来他就是给自己写匿名信的那个家伙。回头又给彭信义打电话,问:「老彭,上次你们抓的那个给我写匿名信的老师是不是姓岳?」

    彭信义大大咧咧地说:「好像是吧,我哪记得清楚。」

    顾正平火了,说:「荒唐,人是你抓的,连人家姓什么叫什么你都不知道吗?快去给我问清楚。」

    彭信义一听顾书记发火了,急忙问过文丽后说:「对,没错,那家伙是姓岳,叫岳光霁。」

    顾正平点点头,又问:「他现在咋样了?你们没为难他吧?」

    彭信义忙说:「哪能呀,他又不是什么罪犯,当然要区别对待。他现在待在咱们局条件最好的羁押室,有吃有喝还有电视看,除了没有自由啥都不缺。哎,对了,这家伙在一中教体育,听说是个练家子,咱们局里几个民警跟他切磋,四个打他一个,愣是没打赢。」

    顾正平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说:「我没工夫听你闲扯,你们没虐待他就好,你赶紧给我把他带过来,我在办公室等着。」

    十来分钟后,大街上忽然乌拉乌拉响起一阵鬼叫似的警笛声。

    顾正平眉头一皱,暗骂:这个彭信义,就是喜欢穷显摆,屁大个事也要拉警报,要是被那群日本人知道了,还以为青阳市的治安有多差呢。

    果不其然,几分钟后,彭信义和两个民警带着一个年轻人走了进来。

    顾正平抬头一看,只见那年轻小伙子约有一米七五的个头,身材不胖不瘦,脸庞棱角分明,双眼炯炯有神,理着平头,腰杆挺直,往那儿一站,比身旁三个警察精神多了。

    顾正平暗自点头,问:「你就是一中的岳光霁岳老师?」

    对方不卑不亢,点头答道:「是的,顾书记。」

    顾正平咳嗽一声,让同来的两个民警在门外候着。他关上房门,忽然变得客气起来,让岳光霁在沙发上坐下,亲手给他泡了杯茶,然后问:「岳老师,日本人米山隆一在体育馆悬赏摆擂、挑战青阳武术界人士的事,你知道吗?」

    岳光霁点头说:「知道,我在电视上看了直播。」

    顾正平问:「你知道他为什么要摆下这座擂台吗?」

    岳光霁双目中精光一闪,咬牙道:「他的底细我早已了解得一清二楚,他这么做的目的我当然知道,他是想激我出手,他是想为他爷爷米山靖正这个战争罪犯报仇雪恨。我爷爷死得不明不白,就算他不来找我,我也会去找他。」

    「好!」顾正平拍拍他的肩膀,赞道,「有骨气,有血性,不愧是条中国汉子。不过,米山隆一的拳脚功夫你在电视上也看到了,你有把握打败他吗?」

    岳光霁神情坚定地说:「事在人为,我就不信偌大的青阳城竟没有一个人能对付得了这小日本。要不是我被、被……」他看了彭信义一眼,「我早就上台揍这王八蛋去了。」

    顾正平盯着他看着,脸色渐渐沉下来,忽然话锋一转,神情严肃地问:「米山隆一先生要在咱们市投资十八亿元人民币兴办实业的事你知道吗?」

    岳光霁说:「我知道。」

    「那你知道他这十八个亿投资在咱们这儿,能解决多少下岗职工的就业问题、能给咱们市财政带来多少税收、能给咱们市的老百姓带来多少实实在在的经济利益吗?」

    「知道,可是他办的工厂……」

    「这些都不用说了。」

    顾正平挥手打断他的话,「关键是眼下就能给咱们老百姓带来实惠,这才是最重要的。」说到最后,顾书记的声音越来越大,神情也越来越严肃,「你想过没有,你为了私人恩怨逞一时之快将米山隆一打败,他一怒之下撤资回了日本,这个项目搞不成了,咱们青阳市要蒙受多大的经济损失,有多少老百姓会在背后骂你?这些,你想过没有?」

    岳光霁被市委书记义正词严的气势给镇住了,目光渐渐暗下去,半晌才低声说:「这、这个……我倒没想过。」

    顾正平瞧见他脸上神色的变化,对自己的劝说效果非常满意。

    他继续说:「没想过不要紧,现在想也还来得及。」

    坐在一旁的彭信义是个急性子,一时之间没能领会领导的意思,站起身愤愤地说:「顾书记,那你说该怎么办,难道这擂台咱不打了?」

    顾正平瞪了他一眼,说:「不打也不行,米山隆一就是冲着人家岳老师来的,岳老师一天不上擂台,米山隆一就一天不收兵,他一天不宣布结束比赛,他那个十八亿元的大项目就一天定不下来。」

    岳光霁瞧瞧满脸通红的彭信义,又瞧瞧一脸严肃的市委书记,渐渐明白过来,小心地问顾正平道:「顾书记,那您说我该怎么办?」

    顾正平哧哧地喝了口水,换上一副深思熟虑的样子,说:「我的意思是,这个擂台还得由你来打,在打擂的过程中,只要你有本事,把米山隆一打出点伤来也不要紧,关键是比赛的结果,不管你打不打得过人家,你都得让他赢,而且还要让他赢得自然,赢得开心,不能让他看出是你有意相让。人家打赢了,心里一高兴,这个十八亿元的大项目不就敲定了吗?」

    岳光霁一愣,说:「您这不是让我打假拳吗?」

    「不管是打真拳,还是打假拳,只要你按我的要求去做了,我绝对不会亏待你。你给我写匿名信破坏招商大局的事就不用说了,一笔勾销。你不是搞教育工作的吗,回头我就把你调到教育局去,我保证在我的任期内让你坐上副局长的位置。你结婚了吗?还没有,有女朋友吗?在哪儿工作?没工作,那好,税务局正缺一个女税收员,我打个电话,马上就可以把她办进去。」

    「真的?」

    「都什么时候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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