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妈妈这话里有话,她是知道什么?
“妈妈您,何出此言?”烟雨惊疑不定。
徐妈妈抬眼看向烟雨,压低了声音道:“叶丞相曾经乃是我的救命恩人……”
烟雨震惊的看向徐妈妈。
原来,她一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份!
“您知道?”烟雨犹不敢信。
“是!”徐妈妈起身,忽然对着烟雨跪拜下来。
烟雨慌忙起身拉住徐妈妈,“妈妈不可,如今您才是我的恩人。八年前若非您肯帮助我们兄妹,我们岂会有今天?”
八年前,丞相府骤变。
众人不知何故,但也知道定然不会是一场大火那么简单的事儿。
原本与丞相府较好的王公大臣,也忙不迭的要和丞相府撇清关系,生怕受了连累。
侥幸留有命在的烟雨和秦川,亦不敢对人言明自己的身份,只好流落街头,乞食为生。
幸而有徐妈妈收留。犹记得当初表哥以为徐妈妈要把她填进窑子里,反抗之时,险些咬掉徐妈妈手上一块肉。
徐妈妈捂着血流不止的手,向表哥承诺,绝不会让她到堂前接客。
回忆历历在目。
却是如今才知道,当年收留了他们的徐妈妈,是冒着怎样的风险,有着怎样的勇气,才能将那般坚定的将他们留了下来。
被烟雨扶住的徐妈妈摇了摇头,“恩人这词确是不敢当,当年若非叶丞相救我,我只怕活不到今天。我虽收留你,也知你想要为亲人报仇,但我帮不上你什么……心中实在愧疚。如今你能留在宣府,是最好不过的了,我也能放心离开临安了。有宣府护着你,即便将来,你的身份被揭开,恐怕也没人敢对你怎样。至于报仇……烟雨,妈妈劝你一句,凡事都有命数,不要太过执着。”
烟雨脸色有些僵,但还是点了点头,“妈妈不打算再经营春华楼了么?”
徐妈妈摇头,“总归不是什么好营生,如今已经看着你长大,看着你有了坚实的依靠,我也能放心离开了。总算是对恩人有所回报了。”
烟雨耳中一痒,忽听得窗外墙根,有悉悉索索之声。
她立即起身,猛的推开窗户。
只见一只肥硕的虎斑猫“喵--”了一声,从窗户底下跳开。
她松了一口气,眼皮却蹦蹦直跳。
这关于她身世的话题,若让旁人听了去,可是不妙。
“怎么?有人?”徐妈妈起身,亦是一脸的紧张。
烟雨摇了摇头,“是一只猫。”
徐妈妈喘了一口气坐下。
“妈妈打算,什么时候走?”烟雨低声问道。
“自然是越快越好。”
“可需要我帮什么忙?”
徐妈妈摇头,“该准备的,我都已经备好了。今日请你来,就是想在离开之前,再见你一面,将闷在我心里这许久的话都告诉你。”
两人又惜别不多时,烟雨便回到马车上,心绪一时难以平复的回到了宣府。
只是耳力未完全恢复的她,没有发现春华楼角门旁的芭蕉树后,藏着一个人影。
见宣府的马车走远,那人拍着心口,大口的喘着气,“幸好没被发现……”
烟雨虽对徐妈妈的离去有些不舍,但想到自己将来要做的事,有可能会牵连到她,如今还是让她平平顺顺的离开临安为好。
只是没想到,当初徐妈妈收留了自卖己身的穆青青,三年来一直对她那么好,到底还是还是没有将她的心捂热。
回到宣府的烟雨并不知道,在她离开春华楼没多久,便有一个扮作小厮模样之人,等在宣绍回府的路上。
并拦下了宣绍的马车。
“公子,有个小厮说要求见您。”路南飞在马车外禀道。
宣绍冷哼一声,并未理会。
若人人都要求见他,他人人都见,那怕是累死也见不完。
平日里路南飞不需回禀他便会将人打发掉,今日这是怎么了?
“公子,他说他有关于烟雨姑娘的事情要禀。”路南飞低声又补充了一句。
“附近找个茶楼停下。”宣绍闻言,吩咐道。
马车停在茶楼后门处。
茶楼内的二楼雅间里,宣绍斜倚在圈椅之上。
那小厮的眼睛滴溜溜的在宣绍的脸上打了个转,脸色绯红,笑眯眯道:“宣公子果然俊美非常,今日得见,实在三生有幸。”
宣绍敛目冷笑,“你既听说过我,就该知道我的手段。说说,你是何人?为何女扮男装求见我?”
冰冷的语气,使得“小厮……”面容一滞,立即收了目光,不敢再乱看,垂头答道:“奴家是春华楼里的清倌儿,名曰芙蕖,今日求见宣公子,是因听到了与公子不利的言论。”
扮作小厮的芙蕖偷眼瞧瞧宣绍,见他面无表情,心里忽然少了几分底气。
“有话快说,别耽误功夫!”路南飞板着一张脸,冷冷呵斥。
“是,是!”芙蕖收回视线,“今日奴家见宣府的马车停在春华楼外,深感意外,又见到有贵人大早上的往雅间里去,甚是好奇,便跟着去瞧瞧。谁知道,就听见老鸨和那人说,‘有了宣府作依靠’什么‘便是有人知道了你的身世,也不是宣家的对手’,‘这样便可放心’。她们说话声音小,奴家在窗户外头,也听不太清,但‘宣家’两字,奴家是听得真真切切的!后来奴家才瞧见,从雅间里走出来的贵人,正是以往春华楼里的婢女烟雨!”
芙蕖说完,路南飞瞪眼瞧着她。
宣绍却摆弄着手中折扇,似是根本没将她的话听到耳中。
芙蕖心里有些急,本想借着这事儿,也攀一攀宣绍的高枝儿,春华楼不干了,她之前又得罪了太和楼。徐妈妈一拍屁股走了干净。她往后可怎么办?她还要留在临安混口饭吃呢!
若非烟雨发现了她的那封信,现在她手里定然已经握了太和楼一成的红利,便是什么也不干,也是吃喝不愁了!
“你还听到了什么?”
芙蕖正是焦急之时,听到头顶上传来宣绍淡漠的声音。
“呃……旁的,旁的……”旁的她就没听到了啊,就这都是她连蒙带猜的,还没听全乎,就差点让人发现了!她哪儿敢听得更多?
“除了你,还有谁知道这些?”宣绍转过视线,随意的看着她。
芙蕖却是觉得脸红心跳,呼吸都急促起来,“没有了,奴家一听到是有关宣公子您的事儿,便急急忙忙赶来告诉公子您了,没有旁人知晓。哦,对了,那春华楼的老鸨,打算离开临安,公子您可千万不能让她跑了!此事她知道的更为清楚!”
宣绍勾着嘴角冷笑。
路南飞冷脸斥道:“公子怎么做,还要你交代?”
芙蕖连连应是,只视线黏在宣绍脸上,不愿挪开。
这般妖孽俊美的容颜,便是在春华楼那种地方,也不多见。坊间传闻宣公子武功绝世,却鲜少提到宣公子的容貌,只说他心狠手辣。见到宣公子以前,芙蕖以为他长得如凶神恶煞一般,着实没想到,竟会这般惊为天人!
“你看够了没有?”宣绍黑曜石一般的眼眸冷冷看着她。
“呃……”芙蕖脸一红,垂下头来,扭捏道,“公子好相貌,直叫人心猿意马。”
宣绍点点头,“带回刑狱封口,别让她乱说话。”
路南飞躬身应是。
芙蕖的笑还在脸上挂着,只听得“封口……”两字,如遭雷击。
瞪大了眼睛看向宣绍,“公子说什么?”
却见宣绍已经起身向外走去。
路南飞面寒如霜的向她走来。
“不是,大人,我是不是听错了……”芙蕖颤抖着,话未说完,就觉后脑一痛,接着便没了知觉。
路南飞收手,扛起软倒的芙蕖,纵身飞出雅间窗户。一路向刑狱飞走而去。
春华楼转手交由太和楼之前,楼里花娘发现少了昔日分外活跃的芙蕖,禀了徐妈妈知道,徐妈妈当她是逃走了,叹了口气,只当放她一马,并未追究。
此事不了了之,再无人见过芙蕖的身影。
让路南飞处理了告密的芙蕖。
宣绍仍旧回到宣府上。
让人在正房之中,摆了晚膳。
仍旧和烟雨同席而坐。
“你的耳朵还未恢复么?”宣绍问道。倘若恢复,她又怎会让旁人听到她们谈话的内容?
烟雨有些失落的摇头,“痒的少了,但比以前还是差得远。不过公子放心,安大夫医术很好的,奴婢的耳朵定然能够恢复的!”
后一句话,她说的信誓旦旦,不知道是在安抚他,还是在安慰她自己。
“不必着急,明日我会抽出时间带你前去复诊。”宣绍夹了耳丝放在她面前盘中。
烟雨无语的看着切成丝的猪耳朵,宣绍这是让她吃什么补什么吗?
“公子若是公务繁忙,不必专程陪我前去,只是复诊,让浮萍和云珠陪我就行。”烟雨尽可能语气平缓,若无其事道。
“嗯,明日再看吧。”宣绍并未坚持。
两人开始用膳,再无话说。
待停了筷,饭菜撤下。
宣绍一面啜饮着淡茶,一面状似随意的对烟雨道:“你若有什么难处,可直言与我。”
烟雨一怔,抬眼看向宣绍。
见宣绍低头吹着茶叶,面上并无异色。
他是在试探?还是只是在关心自己,随口一问?
她知道宣绍疑心颇重,当初抚琴之时,自己刻意弹错音,接近与他,就被他识破。如今他却不闻不问就将自己留在身边,究竟是何用意?
她知道宣绍对她是有心思的,若非如此,她也不会敢对自己下药。可正如舅舅所说,宣绍不是那种会被女色迷了心智的人。他将自己留在身边,动机定然不单纯。
只是自己身无长物,他却身份高贵,什么都不缺,他在图什么?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么?”宣绍放下茶盏,抬眼看她。
黑曜石一般的眼眸中,倒影着她瘦长的身影,他深邃的眼神,藏着她看不懂的情绪。
“没有。”烟雨微笑,“留在公子身边就很好。”
宣绍脸色淡了几分,坐了不多时,便起身离去。
烟雨看着他的背影,竟生生觉出几分落寞和萧索来。
她暗笑自己多想,宣绍乃天之骄子,皇帝面前宠臣,有权有势,富贵无人能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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