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梦游-第11章 借酒消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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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回到家里,德宗的脑子里还是不清净,到了半夜都没有睡着。第二天,始仪照旧上班,由于赵元昌要和德宗去果园里摘果子,她就没有带德宗去画室。眼见秋天已来,田野间到处都是彩色的奇观,赤橙黄绿青蓝紫各色都有,果香弥漫在大地上,空气中到处都是成熟的气味。始仪也似乎觉得他们的恋情也快发展到成熟的地步了,等到黄昏下班回来的时候,她又迫不及待地赶往家里,想见德宗。她的步伐再快点,脚下就生出一股风来了。她连自家的门都不进,就首先去德宗家里,把他叫出来拉到不远处的僻静巷道里。德宗还没有反应过来,还没来得及仔细看她的眼,她就把德宗拽到了身边,然后毫不委婉地说:“我们接吻吧!”她好像昨天吻得不够过瘾,今天还想继续。德宗脱口就说:“这样不好吧?”他的脑瓜倒是清醒,知道露天里抱着女孩子不是太合适的行为。他又开始有些犹豫,脸色淡然如灰,显得很不情愿。这时始仪又开始变换出她那股娇滴滴的声音,说:“求你了,就这一次,明天一天我都不打搅你了,好不好?”她揪着德宗的衣袖就像个不懂事的小孩子。德宗虽然显得不愿意,实际上也有接吻的冲动,加上始仪这颇有媚力的催促,也就答应了她。于是,她就毫不停留地把嘴扑了上去,又开始玩舌头的游戏。她就像一颗瘦长的糖块紧紧地黏在德宗的身上,很久都不放开,只有那个头和那条舌头在不断地变换姿势。

    可是,他们选择的时间和地点实在是太不合适了。恰好,阎得生开着三轮车从大路上满载而归,由于车辆的速度比较缓慢,他无意中瞥见巷道里那个亲热的场面,而且他确信那就是德宗和始仪,从他们的身形和服装可以断定无疑。那一刻,阎得生的精神立刻衰减下来。虽然黄昏时分温热的阳光持续地照在他的后脑勺,周围的空气也很温暖,可是他的心却好像突然被深秋寒露所覆盖,顷刻间变得冷寞。他知道,始仪就像仅有的一株花苗,她在他的心里不断萌发、生长,她的根已经开始在阎得生的心土里蔓延,可是突然有一只手把这花苗连根拔掉了。阎得生疼得要命,他的心里留下一个难以弥补的大坑,感觉到的是无尽的失落与彷徨。他没有打搅他们,开着车继续往前走,可是这车也好像染上了他的失落,显得精神不振。阎得生给人家卸完货物之后,就直去往镇上的无忧酒馆。这酒馆是镇上最好的酒馆,专为顾客排忧解闷。镇上有烦忧的人大都喜欢光顾此馆,大家也都说那是个多情伤感之地,忧虑消解之所。阎得生坐在靠窗的一个位置,要了一叠花生米,两盘小菜,一瓶酒,边吃边喝,开始借酒消愁。

    这时,天色已经暗黑。始仪和德宗还在巷道里。在迷蒙的夜里,始仪的舌头更有活力了,它在小小的空间里任意地游动,放肆,疯狂。她太专心了,好像坠入了一个温柔的天堂,那里到处都是美妙的气息和深情的气味,没有任何冷酷和无情。她沉醉于其中,好像觉得自己就是天下最幸福的女人。可是,她越是这样沉醉,德宗却越清醒。他一向混沌的脑瓜居然在这时学会了分析事情的后果,他知道性的力量绝对不是微小的,也许两三天之后始仪的行为会更加疯狂,而他自己也可能做出更疯狂的事来;可是,他已经犹豫了或者确切地说,他觉得不应该在这个时候恋爱,而这个思想因为它极强的固执程度足以打消他跟始仪继续亲热的想法。也许千年的封建思想意识还有残留,也许心仍在休眠,德宗竟然不敢恋爱。紧接着,他就想到,时间每过去一秒钟他对始仪的伤害就会更深一点,假如时间拖得越长,他对始仪的伤害就越大。德宗这时才意识到始仪也许已经开始恋爱了,而他却没有真正地踏入恋爱的轨道。不知道为什么,他在这个时候才似乎清醒过来。正在始仪感觉最好的时候,他却突然硬下心来推开始仪,说:“好了吧?”

    始仪感觉奇怪,应道:“没有。你累了吗?”

    德宗说:“没,这么久了,我们还是回家吧?赵阿姨肯定担心你。”

    始仪说:“没关系。我经常很晚回家,她早也习惯了。”

    德宗又说:“以后我们不要这样了,好吗?”

    始仪脸色大变,心冷如灰,疑惑而又愤愤不平地问:“为什么?”

    德宗很久都不开口。始仪又平静地加了两个字:“到底为什么?”

    德宗回答道:“我们不合适。”

    这话是那般斩钉截铁,确定无疑;是那样坚定有力,没有丝毫犹豫,像好长时间孕育出来脱口而出的。始仪觉得头顶上被打了一棒,突然间轰鸣不已,脑袋膨胀。她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德宗会说出这样的话。先前德宗几乎从来都没有拒绝过她,就算拒绝也不能这么迅速、这么突然吧。可是,事实就是如此突然。很多时候,你无法预料有些事情会在不经意之间从天而降。那句“我们不合适”就像这秋的落叶在始仪的心里不断地旋转飘落,那样清晰,那样无情,那样冷漠,那样无可奈何。她还想争取挽留的机会,于是说“是真的吗”,但无济于事,德宗什么都没有回答,而这往往就是确定的答案。始仪的泪水在眼睛里打转,她拽着德宗的衣袖不放。可是,这又是能奈何得了的吗?就算她一辈子都抓着那衣袖不放,就是一辈子抓着他的手不放,她拿什么来保证德宗的心就会被抓住!德宗似乎还在想晚上赵元昌会给他做什么好吃的,他对始仪说:“真的不早了,我们回去吃饭吧!”

    始仪说:“我不吃。”

    德宗说:“那我回去了,好吗?”

    始仪漫不经心地说:“好。”

    然后,他们就一同出了那个巷道。原本他们可以跟着回到家里,可始仪好像有其他事情要办似的说了句“你先回去”。德宗也就答应了,然后匆忙地转身离去,好像怕耽误了赵元昌给他做的好饭。他走的很快,一瞬间就淹没在夜色中,连一句安慰始仪的话都没有。当他转身的那一刻,始仪的眼泪刷刷地掉了下来。她沿着镇上的大路朝无忧酒馆走去,不多时就到了。那时候,阎得生已经喝得很多了,他手里抓着酒瓶子,耷拉个脑袋。始仪见到他也在小酒馆也很好奇,于是整理了一下神色,轻轻地走到他的跟前,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阎得生抬头一看,觉得眼前这面相熟悉得很,当确定是程始仪的时候,他立刻瞪起眼睛,好像清醒了不少。他赶忙地表现出似乎很正常的样子问她:“你也来了?”这话立刻招来始仪的一句骂:“我当然来了,你瞎眼了吗?难道我是鬼?给我倒酒。”程大小姐的命令怎敢不从,阎得生小心翼翼地拿来一个新的酒杯,然后认真地抓起酒瓶斟满一杯酒,然后用两只手毕恭毕敬地送到始仪面前。但是,始仪正要触碰酒杯的时候,他突然间又把手缩了回来。

    阎得生问始仪:“你怎么会来这里?”这样的怀疑其实也很正常,因为始仪压根儿就没来过,她向来 滴酒不沾,这天居然想要喝酒,谁都不会相信她是个疯子,肯定事出有因。可始仪的回答却很让人无语,    她说:“不过是喝喝酒而已,何必大惊小怪。这酒馆又不是你家开的,就只有你可以过来,我就不能过来吗?”

    这话说的轻巧,但却掩盖不住那张具有表现功能的脸的神情,语言会欺骗人,但脸色永远是最真实的。阎得生的心思也开始延伸:始仪分明是很失落的,她肯定受到了很大的伤害才会这样,也许只有在恋爱中才会表现出这样的情绪,而这种伤害几乎可以确定是刘德宗造成的。他不加任何考虑就突然说道:“是不是你那个邻居把你伤成这个样子?”这邻居也就是指刘德宗。始仪没有回应他的话,脸上显出更深的无奈,好像是承认了。这时,阎德宗站立起来,咬着牙说:“我跟他算账去!”

    始仪厉声喝道:“阎得生,你给我坐下。你怎么知道是我家邻居?你凭什么说是我家邻居?你不怕你 的腿被人家打折吗?”这话对阎得生的作用实在太大了,阎得生听到后马上坐了下来。他脸斜着,盯着酒馆里的那株君子兰发起呆来,愤愤不平之色尤烈,思绪不定。正在此时,始仪夺过斟满的酒,咕嘟咕嘟喝了下去,她呛得要命,可是还觉得不解气,就又满满地倒了一杯吞了下去。那酒杯很大,装的酒不少。不过两分钟,始仪的脸已经像涂满了一层厚厚的胭脂。阎得生居然不理她,还在那里傻愣愣地不知在寻思什么。这时,始仪倒想起刚来时候的问题,她问阎得生为什么来酒馆,他没有回答,于是又带着满口酒气朝阎得生问道:“你来这里干什么?”可阎得生还是不答,他像个聋子似的呆在那里不动,只是不满的情绪不断从脸上散开,好像有不少顶着锅盖的蒸发气体在他的体内翻动,显示出要把锅盖顶起来的气势。

    始仪自然不满,又大声说:“你说话啊,哑巴。你到底在想什么?”

    阎得生情急之下说道:“我想钻到你的裤子里。”

    始仪恼羞成怒,定了定神,抓起酒瓶子,二话不说,将它狠狠地摔在地上。没有朝他的脸砸去那是便宜他了。这时,馆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始仪身上。响亮的砸酒瓶的声音居然把半个月都窝在办公室里的馆主给引出来了。他大肚便便,名叫刘大海,是刘淙的二叔。他们家族以水为尊,崇尚水利万物之德,起的名字也大多与水有关。刘淙小的时候性情温顺平和如淙淙流水,长辈就名之为“淙”。刘大海小时候就有浩然之气,故有“大海”之名,这个名字是族辈中最阔气的一个。他是矮胖子,皮肤白皙。他看到始仪东倒西歪的样子,马上吩咐一个女服务员扶住她并把她送回家去。送个醉酒之人那是酒馆的职责也是常有之事,更何况始仪和刘淙是同学,也是赵四爷的外甥女,平常刘大海会说“路上小心”,而这次特意加了两个个字说“路上千万小心”。正欲走时,阎得生突然提出他送始仪,毕竟他们是有十几年交情的同学,让始仪发怒的也是他,理应赎过。刘大海迷顿了片刻,想这孤男寡女恐怕有失,况且他们都喝醉了,但他的理由也充分,当下难以决出最好的办法。此时,始仪神智尚清,她狠狠地瞄了阎得生一眼,好像对他恨之入骨,她甩了个不太优美的拒绝姿势,顺便说了句“我才不要你管”。这话一出,刘大海果断地朝那个女服务员说:“去吧!”然后,她就扶着始仪迈出酒馆的门槛,不多时就消失在迷蒙的夜色中。

    后来,阎得生也出门去了。他漫步在镇上的大街上,街道上的人很少,夜很安静。秋天的落叶已经有了不少,寂寥的气氛也有些浓了,昏黄的灯光静静地照着。他的心被始仪刺了一刀,好像还在流血。他没有想到始仪对刘德宗那样痴迷,即便刘德宗伤害了她,她还要极力为他辩护。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不过这也正常,因为这本来就是千古谜题,恋爱的事情谁又能说得清楚。只是他不甘心就这样放手,毕竟他们做了十几年的死对头。他也喜欢她。他也不再那样消沉,他下了决心要追到始仪,始仪不能受到丝毫的伤害;而要让始仪回到自己身边,首先要削弱始仪对德宗的信任,要让德宗从始仪的视野中逐渐消失。阎得生本来不想卷入恋爱的战争,可是他没法作出第二种选择。一夜之间,他那邪恶的种子就在心里开始萌发,并且破土而出。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即将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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