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梦游-第18章 爱之心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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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青柏镇上的时候,德宗依然不能单独走路。阎得生把他背到赵叔面前,赵叔看到德宗后很惊愕,他吓得说不出话来,连忙示意让阎得生把德宗放在炕沿上。紧接着他就问发生了什么事,那声音凄凉得如入深秋,他从德宗那憔悴和虚弱的身躯和腿上的白色绷带中看出事有不妙。阎得生说可能是被人打了。赵叔问他看见了没有,阎得生说,没有。他转而问德宗,德宗两眼无神,面部无光,什么话都不愿意说。赵叔并没有逼迫他立即给出答案,他马上说看过医生没有,要不要紧。德宗有气无力地说要做手术。赵叔匆忙地爬上床,从炕角的垫子下拿出一个装满钱的信封,塞进自己的口袋里,然后说去镇上的医院。他知道医院里的骨科有个姓安的做外科手术做得不错,找他应该没有问题。阎得生站在赵叔家里突然变傻了,他的心在咚咚地跳,脑子也乱成了麻。他痛苦着,因为他似乎不太愿意背德宗去医院,他不希望德宗的腿能够恢复到和正常人一样。

    赵叔故意看了他一眼,想让他帮着背德宗,把德宗弄到镇上的医院里,因为赵叔的年纪大了,身体不方便。可是,当他看到阎得生迟迟不动的时候,他慌忙之际也没有犹豫,自己背起德宗就急匆匆地走出门外。他知道德宗伤的不轻,不能有半点耽误。阎得生默默地走在后面,等赵叔已经走了老远,他似乎还在悠闲地散步,那步伐的速度比正常人要慢的多。他并没有沿着赵叔走过的路跟上去,而是在一个拐角处扭转了方向,灰溜溜地返回到自己家里。他没好意思跟着去。

    也许上天眷顾,安医生说德宗的腿骨可以恢复到正常人的状态。只是要多花些钱,要将近万元,赵叔把家里所有的积蓄拿出来都不够,他连忙去找刘大海、赵四爷、程浩等平常关系都还不错的朋友们借钱,总算搞定了。始仪晚上下班后第一件事就是去德宗家去看他,可是这天他家的大门是锁着的,这让她很不解。她回到自己家里问他爸是不是知道赵叔和德宗去干什么了,他爸哦哦了两声,说是他们确实有些事,赵叔去医院陪德宗了。始仪问德宗出什么事了,程浩说德宗的腿受伤了,具体的原因连赵元昌都不清楚,他更不敢妄加猜测了。始仪没有换工作服,也没有去洗劳累过后的脸,也没有去梳杂乱的头发,当她听说德宗在医院的时候,马上前去看望。这时,天色已经黑了,不过有月光照着,夏的余温还浸透在空气中,夜虽然暗但并不寒冷。

    窄小的医院里看病的人不少,楼道里护士们拿着各种医疗用品来回地跑。大厅里的座位上基本上都坐满了人,德宗也坐在其中等着做手术,赵叔陪在他身边。始仪在嘈乱的人群中立刻辨认出德宗,当她看到德宗的腿上绑着很多白色绷带的时候,她差点儿哭了出来。

    她走到跟前问德宗:“怎么回事?”

    德宗说:“没什么!”

    始仪无奈地噎回一口气,她本来想说:你以为一句没什么就可以瞒天过海吗,你总是说没什么,遇到什么事都是没什么,可是你想没有想过我的感受,你是不是想要把我逼疯,你知道我想了解真实情况,我不想你受到任何委屈,任何伤害,因为我爱你。可是这一连串的话只在脑海里闪过,然后就消散在幽冥当中而不知其踪了。她不想在手术之前让德宗心里不舒服,她慢慢使自己平静下来,坐在德宗旁边的座位上,凝神看着德宗,微蹙着眉头,伤感着,等待着。赵叔也同样看着德宗,眼里有几颗辛酸的泪。而德宗什么也没有看,当始仪和赵叔正在全心关照他的时候,他还在幻想着回家雕刻自己的莲花,还在幻想着怎么变成一个大名鼎鼎的雕刻家;他不关心自己的腿伤到底如何,只觉得有些疼痛,以为做了手术后就没有什么大碍了;他甚至把暴打他的人忘掉了,他没有责备他们,也没有任何心思去追查他们的踪迹,他似乎真是个慈悲为怀的高人,成了心胸宽大的佛祖。没有人会像他这样对任何事都满不在乎,他太可爱了,同时也太愚蠢了,太不正常了。当医生叫到他的名字时,他还在傻傻地盯着地板,甚至露出丝丝的微笑。他似乎有向疯子进化的趋势,赵叔和始仪也觉得他的表情跟正常人有差别。紧接着他就被推往手术室,赵叔和始仪都在手术室外面焦急地来回走。等了好久都没有出来,他们就坐在楼道的椅子上,心绪稍微有些平缓。

    这时始仪问道:“叔叔,你知道德宗是怎么受伤的吗?”

    赵叔说:“我也不清楚,刚回家的时候阎得生背着他回家,我问他怎么回事,他说可能是被人打了,回头我非要弄个明白,看谁敢打我儿子,我要了他的命!”

    始仪说:“哦,阎得生!昨天他突然说要让德宗跟车,我觉得他没安什么好心!”

    赵叔说:“应该不是他干的吧,要是不安好心他也不会把德宗背回来。你说是吧?”

    始仪应道:“哦,那倒也是。”说完她的眼睛就沉默着,陷入深深的疑惑中。

    赵叔也突然问始仪:“你怎么对我们家德宗这么好?”

    始仪故意说:“我是她女朋友。”

    赵叔有些惊奇。可他点了点头,心里泛起一丝温暖。他平日里就很喜欢始仪这姑娘,她大方精干,贤惠懂事,如果始仪能成为自己的儿媳妇,那是件好事;况且,他和始仪的父亲程浩有很深的交情,如果接上亲,那就更亲一层了。他们本来就是邻居,办什么事情方便多了。反正,听到始仪说她是德宗的男朋友,有一大堆数都数不来的好处,说不上来的喜悦之情涌上赵叔的心头。他的心里有了暖暖的希望,他恨不得德宗刚从手术室里出来就能直接回家,第二天就可以和始仪结婚,紧接着生孩子,他就可以抱孙子了。因为他也日益感觉到自己身体上的衰弱,感觉到不久将离开人世。他的头发已经快白完了,只剩下个别部位有有几簇残余的黑发,那种黑也显得很沧桑,脆弱干枯好像一折就断。他面部也日渐苍老,身体日渐疲乏,去别家拜访的闲心也渐渐被衰老的事实所消磨。原来的赵大忽悠现在也没有那么大的力气吹牛了,眼睛里总是飘满死神的影子。可是,他没有绝望。因为有德宗在,有始仪在,未来还可能见到他的孙子或者孙女。总之,尚存牵挂则不孤独。

    他们在手术室外等了三四个小时,一直到深夜,两人坐在椅子上迷迷瞪瞪,不知时间停留在哪刻。忽然听到手术室的门开了,赵叔和始仪马上从迷瞪中清醒过来,他们连忙问医生手术做的怎么样,医生说应该没有问题休息两个月就好了。赵叔和始仪的心立刻放松,就像被死死地捆缚了几个小时后,突然有人把绳子解开。不过,镇医院里的人说让德宗在医院住些天,需要观察。始仪自告奋勇说她可以照顾德宗,让赵叔放心地回家去睡好了。赵元昌实在累得不行了,他吊起来的心虽然放下来了,但身体已经疲惫过度,可是医院没有空余的床位安置病人更何况是个陪同的人。他对始仪姑娘说,真是麻烦你了,始仪说您太客气了,她都快成了他的半个女儿了,还说这客套话。说完赵元昌就回家了。护士把德宗安置到特定的病床上,吩咐了几句就走了。始仪问德宗疼不疼,德宗闭着眼睛没有回答,几分钟后自己睡着了。始仪搬了个凳子坐在他的床头,趴在他的枕头边上也进入梦乡。

    她做了个美妙的梦。她和德宗结婚了,德宗给她买了钻石戒指,亲自给她戴在手上,他还特意按照她的样子雕出一个美丽的木人送给她,他还主动地抱起她走到厅堂里,他们拜天地,拜祖宗,拜家长。始仪的母亲哈哈笑起来,年轻了二十年;她的父亲和赵叔喝了很多酒,高兴得如若成仙。他们入洞房,德宗主动地亲吻她,她的脸红的变成一片祥云。德宗也变成了一股祥云,他在天上追着她,自由地漂浮着。

    第二天早上,德宗已经睡醒,而始仪还在昏睡。德宗没有打扰她,他静静地看着她的头发,又转头看看窗外的绿树和麻雀。不一会儿始仪醒来,她的脸很脏,头发也很乱,再给补点儿浓妆,就快变成疯婆子了。她两天都没有洗脸了,也没有梳头。她又好奇地问德宗到底发生了什么。德宗说黑夜里有几个人突然用铁棒敲他的腿,他在夜里什么也看不见,他不知道那些人是谁。始仪又问是不是阎得生,因为她知道只有阎得生跟他在一起。德宗说不可能,因为他依靠微弱的亮光看见阎得生朝远处走去,他当时去找汽油了,而且打他的是好几个人而不是一个人,再说如果是阎得生他也不可能分辨不出来。这样一说,始仪倒 觉得奇怪了。还有这样的事?难道是土匪,土匪也不可能专打人的腿啊?无论如何,始仪都想不通为什么。她说要去调查调查,德宗说算了吧,他也不知道那个具体的地点在哪里,荒郊野外的也很难找到那些人。始仪很气愤,但自己也无可奈何。就这样,追查的事情被德宗的口堵死了。始仪请了假专门照顾德宗,赵元昌在白天呆在德宗的病房里帮他买饭,他们两个都密切地陪在他的身边。有时,始仪还故意逗德宗,她说从前有个对一个爱吹牛的人说“你不要再吹牛了”,那个爱吹牛的人很疑惑,摸着脑袋问为什么,那人说“我害怕你把牛给吹死了”,听到这里德宗居然笑了,赵叔也在旁边跟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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