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坟-“变”(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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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些孽缘,真是挡都挡不住。

    予问的心房说不出的滋味。

    她唯一能做的,只能是相信,相信他这回是下了决心认真经营婚姻。

    她在美术教室门口,站了一会儿。

    “小朋友们,这个象电话线一样,一圈一圈,卷起来卷起来是什么呢?”杜晓雯往黑板上涂鸦出优美的一笔。

    小朋友们开始唧唧喳喳猜测着。

    瑞瑞把手举得老高。

    “家豪小朋友你来回答!”

    “圈圈!”

    “家豪小朋友你回答的很好,但是,再想一下哦!”

    瑞瑞把手举得更高了。

    转过脸,晓雯淡淡一笑,“瑞瑞小朋友,你来回答!”

    “螺旋线!”瑞瑞马上回答。

    “瑞瑞小朋友好棒!”她惊讶,拍拍手。

    “接着,哪位小朋友能告诉老师,你们画里的小秘密呢?”

    予问站在教室外,心情复杂得瞧着教室内瑞瑞又在积极举手,与台上的杜晓雯一直在互动频频。

    晓雯真的成熟很多,以前,她连上个台都不敢,哪象现在一样,能这么生动的给孩子们上课。

    果然,岁月是最好的老师。

    五年的时间,确实能改变一个人,她那个曾经敏感又带点内向的好朋友,长大了、成熟了。

    看一下手表,离下课的时候,还有半个小时,予问在家长休息区坐下,然后拿出包里的上网笔电,插上无线上网卡,开始处理公事。

    其实,她没有三头六臂,她只是很会合理运用时间。

    她开始打电话:“黄太您好,我是问毅的宋予问……关于玫兰服饰的宣传片,我写好了广告策划案,已经发到您的信箱上了,您看完的话,有什么建议给我个答复行吗?”她的性格,不错过任何商机。

    不料,对方比她还痛快。

    “当面谈?我现在不在公司,我在‘童梦’艺术中心……”她回答。

    她喜欢和痛快的人谈生意,这样合作起来,无比愉快。

    “您也在这一带?正好很空?……行啊,你来,我详细讲给您听!”

    果然,五分钟不到,黄太太就出现了。

    玫兰服饰的黄太太,长得很漂亮,衣着打扮更是年轻,但是,一个四十出头的女人,即使保养得再好,还是一眼就能看出岁月的痕迹。

    “宋小姐,你说我们俩有缘分不?我刚把我小儿子送到早教中心,你就来电话了!”一进艺术中心,黄太太爽朗的笑声就溢满整室。

    黄太太已育有两女,听说,一年前,黄太太又给黄先生添了一个新丁,被征收了上百万的计划生育社会抚养费。

    “黄太太不参加早教中心的亲子互动吗?”她笑问。

    黄太太摆摆手,“算了吧,那些爬爬爬的活,实在不适合我,我只负责送宝宝过去,让保姆进去陪着呢!”

    她笑容更深了。

    养育一个孩子不容易,当年她陪着瑞瑞又学爬又学唱,确实比谈笔大买卖还费劲。

    “黄太太,来,这里坐,我把我写的策划案一些概念讲给您听。”那件事情以后,她就和黄太太曾经见过一面,两个人一见如故,非常聊得来。

    “行啊,我听不懂的地方你多讲解!”黄太太笑盈盈地坐下。

    两个女人,在艺术中心的家长休息区,就这样完全不搭的环境,开始谈起公事。

    予问的思维很清晰很有条理,这么多年来,问毅的发展很迅速,但是,大客户的策划案,依然全部是她亲自在抓刀,她不敢怠懈。

    不知不觉,二十几分钟过去了,教室里开始传来喧哗声。

    她的瑞瑞要下课了。

    “黄太太,这样好吗?我女儿接下还有一堂课,我们先喝口水,休息一下再聊行吗?”离下节课还有十分钟,她的瑞瑞要人陪,她已经连着出差十几天,如果再为了公事将女儿置之不理,肯定瑞瑞会小嘴撅到天边去。

    “行!”黄太太很爽快。

    瑞瑞一出来,就快乐地嚷嚷,“老妈,我要学!我要跟着杜老师继续学画画!”

    予问的笑容,僵硬不自然了几秒。

    因为,在见到杜晓雯的那一刹那,她原本打算帮女儿转院。

    “好啊!”她温浅的笑容恢复如常。

    只要女儿喜爱的事物,她从来不打消她的积极性,当然,除了生个小弟弟那件事情。

    “你女儿长得真可爱!”黄太太笑容可掬,“五官长得不太象你,是不是象她爸爸多一点?”

    “是。”她点头承认。

    收拾完了教具的杜晓雯从教室里步出来,刚好听到这句话。

    她一垂眸,转身就走。

    “都说女儿长得象爸爸,宋小姐,你再生个儿子肯定就长得象你了!”

    “一个孩子都操心怕了,目前我们没生第二个孩子的计划呢!”她摸摸瑞瑞的头,这句话,其实,她是讲给女儿听。

    哼。

    很聪明的瑞瑞,果然懂了,但是,不爱听。

    “杜老师,等等,先别走,瑞瑞有张画,给你看看!”于是,瑞瑞装聋作哑,借故跑开了。

    黄太太笑了,和予问一样,目光追着瑞瑞的小身影。

    那停驻下步伐的清韵身影,转过来秀致的脸孔时,让黄太太整个人一谔,紧接着,双目燃起熊熊烈火。

    在所有人来不及反应之间,黄太太一个箭步上前,很重的一个巴掌就甩了过去:“杜晓雯,你这不要脸的狐狸精!”

    这巴掌极重,打得杜晓雯耳朵嗡嗡响,秀颊更是迅速起红。

    杜晓雯整个人都被打蒙了,但是,看清楚来者以后,她的脸色迅速苍白。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不仅让予问怔住了,艺术中心里很多来接孩子下课的家长还有其他教师,也都收住了步伐。

    “教师?”黄太太看着她的员工牌,用刻薄的语气讽刺,“你这种人也配当教师?再当下去,这个中心里来送孩子上课的男家长,都被你这张故作清纯的脸蛋勾引光了!”

    杜晓雯的脸色已经苍白到毫无血色。

    转过身,她就想逃,但是紧接着一个很重的巴掌,又甩向了她另一边脸颊,把她打在地上,“你今天被我撞见了,就别想那么容易就逃!”

    杜晓雯死咬着下唇,眸底已经起了点点水雾,但是,黄太太不放过她,向所有人嚷嚷,“这个中心里所有的家长,我告诉你们,你们这里的这个叫杜晓雯的教师,是我老公在广州包养了三年的情妇,是个极其不要脸的小三!”

    无法挣脱的杜晓雯,脸色开始一阵红一阵白。

    而且,黄太太甚至动手动脚,想脱她的衣服,极其泼辣,“我把你这狐狸精脱光了,让大家瞧瞧你狐狸的尾巴!”

    杜晓雯又羞又辱又害怕下,不敢出声求救,挣扎到几欲崩溃。

    在黄太太毫不客气的撕扯下,杜晓雯的胸衣都快曝露了,予问匆匆反应过来,急忙抓住黄太太的手,不让她乱来,“黄太太,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杜晓雯是别人的情妇?以她对杜晓雯那保守性子的认识,真是打死她,予问也不敢相信。

    但是,黄太太冷凝着身下的人,唇齿间冷笑;“没认错,就是她!这个把我老公迷晕了头,害得我差点家破人亡的狐狸精,化成灰我都认识!”

    4

    “童梦”艺术中心楼下的宝马车内,坐着两个女人。

    驾驶座上的那位,妆容精致,气度优雅,身上散发着淡淡迷人的香水味。

    副驾驶座的人不施粉黛,衣裳皱摺变形甚至有点撕痕,白皙清秀的脸上,此时有多条狼狈的抓痕。

    “刚才……谢谢你……”整个人还在发抖中的杜晓雯,把下唇几乎都咬得破皮了,终于还是道谢。

    谢谢她出手救了她,而且,还送她回家。

    她这一生中,最难堪的这一幕,被自己最想保有尊严的人面前,居然亲眼目睹。

    “不客气。”予问靠向椅背,发动轿车,淡淡道。

    刚才,她丢了一笔大生意。

    谁都看得出来,黄太太那副架势根本不是唬人而已,黄太太是真的想把杜晓雯脱光了扔在大厅,让大家鉴赏。

    “黄太太,她是我朋友,算卖我个面子,别把事情闹大,行吗?”予问是唯一在出面阻饶的人。

    “她是你朋友?这狐狸精是你朋友?”黄太太的眸顿时变得锐利无比。

    予问知道,自己现在松手还来得及。

    “黄太太,事情闹大的话,对您和您的先生都不太好!”明知道对自己不利,但是,和杜晓雯毕竟相识一场,她实在无法袖手旁观。

    “好好好!你让我卖你一个面子?”黄太太的眸,极冷极寒,“宋小姐,桌上的那份还没签字的合约和卖你的这个面子,你要选哪个?”

    结果,她选了面子。

    “对不起,害你丢了一笔生意。”杜晓雯吸了吸鼻子,扭着头,不让予问看见,她眼眶里强忍的泪水。

    今天发生的事情,真的太可怕了。

    在广州的时候,她也被黄太太打过一次,但是,至少没有在大厅广众之下。

    予问没有回头,但是,一边开车一边递了一张纸巾给她。

    “我之前只见过黄太太一面,但是,一直觉得她是个挺不容易的女人。”打了方向灯,按照杜晓雯给的地址,予问向右转:“黄太太有两个女儿,大女儿已经20岁,小女儿也有16岁了,她有两次剖腹产史、做过一次卵巢囊肿手术,医生说过,如果再生产的话,有子宫破裂的危险性。但是,这种情况下,一年前,她还是冒着危险,不顾生命安全,生下了小儿子。”

    “黄先生不是个太体贴的男人,有子万事足,虽然很有满足感,但也只是表面一句话而已,代替不了女人的心酸。小儿子生下来以后,黄太太身体差了很多,而且,也无法得到两个女儿的谅解。她的大女儿已经在上大学,现在要被同学耻笑有个在吃奶的弟弟,丢脸到连暑假也不想回家,而小女儿更激进,已经恼怒到一年多不愿意喊一声妈妈。晓雯,你说,她做这些蠢事,是为了什么?”她用很冷静地声音反问她。

    杜晓雯紧咬着唇,始终沉默着。

    “能让一个女人连命和面子都不要了,除了家庭两字,还有什么?!”

    掌中的纸巾,被杜晓雯用力揪成了一团。

    “黄太太和黄先生刚结婚的时候,他们什么也没有,起初他们靠替人做裁缝为生,黄太太背上背着女儿,缝纫机从早踩到晚,累得手和脚都麻了也不愿歇一下,后来,他们环境稍微好了一点,慢慢有了很小的制衣厂,那时候的黄太太,既是老板娘同样也是女工,省吃俭用一心为黄先生盘算着,以至于到现在还是保有着不敢乱花钱的习惯。”把这些听到的事情,她讲给杜晓雯听。

    “刚才听黄太太说,黄先生曾经在广州买了一栋豪宅给你?”予问问。

    杜晓雯低着头,不语。

    “而且,他还因为你有了身孕,所以回家甚至动手打了黄太太,想逼她离婚?”予问又问。

    杜晓雯还是一副回答不出来的样子。

    予问明白了,她斩钉截铁,“如果黄太太说得都是真的,晓雯,我一点也不同情你。”如果她是黄太太,她也会很想把杜晓雯脱光了扔在大厅广众来泄恨!

    黄太太的这些经历,光听着,就让予问的心房也极不舒服。

    “晓雯,也许黄先生现在真的很有钱,但是,男人的财富不是一夜之间就暴涨的,这些财富是积累在女人的青春、汗水和眼泪上!”现在,她生气到真不想再载她,就这样把她放在路边算了!

    良久,良久。

    “我的家境是没有你这么好,但是,我不缺钱,也不卖自己。”因为觉得被羞辱,杜晓雯把下唇都咬出了印子。

    “杜晓雯,那又是为什么?”

    为什么,宋予问居然问她,为什么!

    ※※※※※※※※※※※※※※

    那天清晨,杜晓雯把自己消失了。

    离开自己爱的男人,成全另一个人的人生,

    离开了贺毅,她不知道,自己可以去哪,又能去哪。

    留在这个城市里,不能。

    她怕,贺毅会找到她。

    回上海,是不可能。

    C君不会原谅她,而她,也同样无颜也不愿。

    在街上游荡了很久很久之后,最后,她在火车站,浑浑噩噩的上了一辆列车。

    那辆车,要到哪里,她不知道,也不关心。

    只要,能离开这里,离开这个让她心痛到窒碎的城市,就可以。

    她的手里,捏着一张软卧的票。

    那个包厢里,只有一个中年男人,当时的她,根本没有去注意对方的模样是扁是圆。

    她秀致的容颜,让男人的眼,一亮。

    一路上,她就搂着膝,窝在下铺,眼泪一直不停的流。

    对铺的中年男人,拼命找话题和她聊着,她不响应,只是哭。

    于是,那个男人假装着对她关心不已,问她是不是失恋了,问她是不是被男朋友抛弃了,她无法回答,因为,心太痛。

    夜深了,包厢里另外两张铺位,依然空着。

    男人见她哭累了,给她喝了一杯水。

    她没多想,喝了那杯水,发现,自己的嘴唇很麻,连手指也麻了。

    接着,腰就被人紧紧箍住,衣服被无情的脱掉,中年男人压在她身上。

    救命、救命。

    但是,她无法挣扎,也发不出任何声音,意识到将快要发生什么时,她整个人都在颤抖。

    一股撕裂的疼痛后,男人气喘吁吁着,极乐极乐地在她身上抽(搐)闷吟不已。

    火车停靠站,发泄完了兽欲的男人逃下了车。

    而她,连手指也不能动弹一下,麻麻地躺在脏兮兮的火车卧铺里,被一个连面容也不知道的陌生男人,夺走了她为最爱的男人保留了很多年,却始终没有来得及送出的童贞。

    她的心,前所未有的绝望。

    她为什么要遭遇这样非人的侮辱?她做错了什么?她究竟做错了什么?

    有惧高症不能坐飞机的黄先生,就是在那时候,在另一个城市去广州谈生意的同一班列车,持着同一个包厢的票,上了车。

    他替她报了警。

    他帮她东奔西跑。

    几天后,黄先生对她说,自己很爱他的老婆,但是老夫老妻的生活,让他对妻子欲望已经不大,而他又常年在广州做生意,需要一个女人解决他的生理需要,问她愿不愿意做他的情人。

    那时候的她,考虑了几分钟后,点了头。

    即使,黄先生是扁是圆,照样对她没有任何意义。

    因为,她很想知道,男人为什么心里住着一个女人,身体却可以分给另一个女人?他们的心理到底是怎么想的?

    如果这世界上没有纯洁的爱情,那么,她还在坚持什么?为什么,不干脆去做一个坏女人?!

    ※※※※※※※※※※※※※※

    故事讲完了,宋予问整个人都鄂住了。

    杜晓雯的家也到了。

    “谢谢你今天救了我,虽然,也许,你只是在别人的悲剧中体味自己的幸福而已。”头也不回,杜晓雯下了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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