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被老妈叫骂声或者亲戚们的窃窃私语声,烦扰了吗?他不知道。
“铃铃铃”楼下诊所的电话,居然在深夜中响了起来。
他掀开被子,急急下楼。
“喂,哪位?”
“我,宋予问。”
听到这个答案,莫名的烦躁了一天的心,慢慢平静下来。
电话里,她劈头就问:
“他抢了吗?”
“嗯,抢了。”
一阵,令人窒息的静。
最后,她用最后一丝力气:
“赵医生,能再帮我一件事情吗?”
“恩。”
“带上一笔住院费,送我去医院,我应该是——”憋着最后一口气,她吐出最后三个字,“流产了。”一说完,眼前,再度一黑。
他一憾。
“喂,喂,你在哪里?宋予问,你在哪里?”
但是,回答他的,只有死一般的寂静。
18
把宋予问紧急送至医院时,她的面容已经白得全无血色,身上更有着多处伤痕。
望着陷入昏迷的她时,他心底,竟然萌生了一种陌生的情绪,觉得疼,丝丝入疼。
为什么会疼?不过只是一个其实并不太熟悉的女人而已。
但是,见到她时,她的下半身染满鲜红血液,晕厥不醒的苍白脸孔上,依然充满坚硬如石的倔然,那一刻,心房确实被一种陌生的力量击中。
清晨的时候,她醒过来,动了动手指,却发现,不能动弹。
她缓慢地睁开眼睛,看向自己的掌。
原来是自己受伤的右掌,裹着一层厚厚的纱布。
另一个地方,也象受过伤一样,一抽一抽的,隐隐发疼着。
她抚向自己的腹。
这里空了。
“宋予问,恭喜你,从鬼门关里爬回来了。”昨天晚上的她,被送到医院,依然在大出血,医生保守估计出血量起码大于500毫升,情况真的很危及。
又是输血又是抢救,看得他也整个人发毛。
但是,他就是觉得,她会醒过来,她这种女人,太坚硬,即使与死神拔河,也能必胜吧!
她扯动唇角,淡淡一笑,琥珀色的瞳孔,迷迷蒙蒙,像是深不见底。
正望着她的他,心头微动,竟有种坠落的感觉。
他急急撇开眼,“你还笑,医生说你身体伤得太厉害,以后可能不能再生了!”莫名,他有点生气,故意说得很严重。
其实,医生指的是如果调养不好的情况下。
“我已经有瑞瑞了,能不能再生,我早就无所谓了。”和他明明才真正相识不到一段日子,但是,经历过的事情,让她觉得两人象惺惺相惜的战友。
因为,他和她,都是个被人背弃了的倒霉蛋。
而且,她笑,是因为,昨天晚上她在意识很模糊,现实与梦境交替间,隐隐约约知道有人好象又背了黑锅,被医生骂得很惨很惨。
考虑了很久,终于,他还是问:
“宋予问,要我通知他来吗?”贺毅终归是孩子的爸爸,他觉得,应该让贺毅知道,宝宝没了,她的身体为此伤得厉害。
这些,都是她的丈夫应该与她共同去承受的事情。
他的一句话,气氛顿时变得沈窒僵凝。
“不!”她摇头。
她和杜晓雯前后怀孕的时间不过相差半个月而已,这令她觉得可笑与羞辱。她逼自己看清楚这伤人的背叛,让心底再深刻的感情,也都彻底荡然无存。
……
他陪了晓雯整整三日。
晓雯孕吐得特别严重,几乎什么东西都吃不下,怕她身体承受不住,他寸步不离地陪着她。
第四日,他去隔壁邻居王阿姨家接瑞瑞。
“贺先生,你可回来了!”王阿姨的表情心急如焚,“楼下的物业都找过你好几回了,昨天派出所的人也来了,但是,我们都没有你的联系电话,急死了!”
“物业和派出所?”他错鄂。
出什么事了?
“贺太太失踪了!”
“贺太太失踪了?”他象八哥学舌一样,鄂鄂重复。
贺太太不是去出差了吗?她怎么可能失踪?
王阿姨不忘回头瞧瞧屋里的瑞瑞,确定瑞瑞在做功课,听不到他们的讲话,也并不清楚发生的大事,才压低声音,急道,“三天前,地下室车库拍到贺太太在取车的时候,被四名男子挟持上了车!”
“昨天派出所的人说有一辆宝马车被丢弃在路边,车内有空掉的皮包,和一张被丢的电话卡,疑似有罪案发生,想找车主贺太太问个清楚。”
那就找啊!
他的心,慌成一团。
“所有人都联系不上贺太太,她失联了,可能遇害了!”王阿姨把警方最坏的推断说出来。
“胡、胡说!”他大喝,扬高音,脸都涨红了。
他马上给贺太太的助理拨电话。
“我老婆去哪了?”对方电话一接起,他劈头就问。
“……”助理讲不出话来。
“她到底去哪了?马上给我联系上她!”他大吼。
在公司,大家都公认贺总脾气好、人风趣,容易说话,容易沟通,什么事都笑笑耸耸肩膀不会太计较,很多时候,甚至会和员工打成一片。
反观之,宋董就有点太冷太严肃,对员工要求极高,人缘很一般。
犹豫了几秒以后,察觉到事态严重的助理,终于选择实话实说,“贺总……其实,我也不知道宋董去哪里了,她只说自己有点私事要处理,必须离开公司几天,当时她和我说好,有重要的公事就电话联系……但是,我也一直联系不上她……”
完了。
她真的出事了。
全世界都知道,女王陛下拥抱事业的欲望强过拥抱男人,现在,她居然和下属失联了!
闻言,瞬间,贺毅觉得四肢都发冷了。
19
“王阿姨,麻烦你再照顾下瑞瑞,我去趟派出所!”说完,他就如旋风般转身。
“老妈!!!”哪知道,后面已经惊天动地地哭喊了起来。
聪明的瑞瑞,马上就察觉,妈妈可能出事了。
“我也去!”瑞瑞扑过去,抱住贺毅的大腿不肯放。
“瑞瑞!”看着女儿鼻涕眼泪一大把,贺毅这才惊觉,这种事情,会制造孩子的恐慌,实在不该这么冲动就当着孩子的面嚷出来。
但是,他太心急。
“你乖,爸爸有事出去忙一会儿就回家!”
他心急如焚地想出门,但是,却怎么也哄不下死抱着他的大腿哭闹不休的瑞瑞。
就在他完全拿女儿没办法的时候。
“瑞瑞。”身后,一道清冷的声音,在喊女儿。
瑞瑞急忙着一抬头,见到予问正站在电梯口,叫唤着她的名字。
“老妈!!!”瑞瑞奔向她的怀抱。
见到她的那一刻,贺毅总算能顺畅呼吸,扶额,嘴角不自觉地扬起笑容,“我就知道,我们贺太太无坚不催,不会出事的!”松了一口气的他没有注意到,瑞瑞撞向她的时候,她踉跄了一下,虚弱到几乎站不稳脚步。
她看也没看他。
“瑞瑞,妈妈接你去外公家,好吗?”她低头凝着女儿。
一听到去外公家,瑞瑞眼睛一亮:“外公和外婆回来了?”外公和外婆但是每次回来,都给她买好多好多的礼物。
“不,他们还在上海。”她摇摇头,“但是,你去的话,妈妈可以在后花园陪你玩荡千秋。”她父母家的房子很大,常年空居,适合她和瑞瑞搬过去。
听到又有秋千可以荡,瑞瑞马上拍手,“好啊好啊!”
“为什么突然要带瑞瑞去你爸妈家?”他敛了笑,问。
因为,察觉到有一丝不对劲。
但是,她依然当他没存在,低下身,朝女儿伸手,“瑞瑞,那我们走吧。”
“好!”三天没见妈妈了的瑞瑞,毫不加思考,就抓住老妈的手。
她去按电梯。
“老妈,你的手好凉啊,是不是很冷?瑞瑞替你暖暖。”瑞瑞掂起脚,朝妈妈的掌心呼呼热。
窝心的举动,让她的唇角,有了浅浅笑容。
电梯门开了,她牵着女儿,就迈入了电梯。
然后,按关合键。
电梯门,当着他的面,冷酷地关上。
从头到尾,都被当成空气的他,这才回过神来。
贺太太,为什么突然要回娘家?而且,一回家就把瑞瑞也一并带走了!
他怔在当场。
好半晌,才突然想起,她说去出差前,带了一只大皮箱。
而平日,只去几天的话,她根本不会带这么多行李!
难道——
他拔腿就冲向安全门,直接跑楼梯。
……
她牵着女儿的手,走向楼下停着的一辆黑色轿车。
驾驶座里,静侯着一道沉稳的身影。
“赵医生,谢谢你来接我。”她走到驾驶座前,温浅地道谢。
“行李呢?”他窥了一眼她的身后。
“女儿就是我唯一、也是所有的行李。”她淡淡一笑。
“等一下!”身后传来叫唤。
予问一僵。
他们同时转过头,见贺毅由楼梯口冲来。
他顿住脚步,在大门口急喘:
“贺太太,你要带我们的‘行李’去哪?”即使露着显然的焦躁,他帅气的眉宇依然还是习惯性玩世不恭地讪笑。
“赵医生,我们走吧。”她依然当他是空气。
“好。”赵士诚转身,回驾驶座。
她正继续钻入车后座。
手,被一把扯住,“贺太太,我刚才在问你,要、去、哪?”贺毅的声音,是由齿缝出迸出。
被一直忽略的感觉,太不爽了。
她极冷静,“赵医生,拜托你,把车子先向前开20米等我。”
说完,她把车门关上,关住瑞瑞满怀好奇的眼。
赵士诚点点头,踩下油门,依言,先开了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停下车,再等候。
瑞瑞翘着小屁股,趴在后车窗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瞧着后面的一幕。
“和瑞瑞回家。”她终于正视他,淡声回答。
“贺太太,你好象忘记自己五年前就嫁给我了吧?”他失笑。
“五年前,我的婚礼,没有新郎。”那场婚宴很糟糕,他和她只是第二天才去民政局领证而已。
“你这是在算旧帐吗?”他挑眉,努力压下心虚。
谁让她那时候,非逼他结婚啊。
“你应该清楚,我从来不是善于翻旧帐的女人。”交往两年,结婚五年,她有在他面前提过一次杜晓雯这三个字吗?不提,不是因为她惧怕,而是因为,她真的不爱翻旧帐。
但是,显然,杜晓雯这三个字,已经不是旧帐那么简单。
她果然都知道了!贺毅不傻,而且,他自己做过什么,他心知肚明。
他清楚,瞒不住了,这件事情,闹得太大。
他终于隐了笑容,沉吟片刻,“我懂分寸,晓雯的存在,不会影响到你和瑞瑞的地位。”这算是一个承诺,他不会抛弃她们母女。
不会影响到她和瑞瑞的地位?予问若有所思凝着他。
“所以,你准备怎么安排?”既然都到这地步了,她开门见山。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她倒很想亲耳听听他的想法。
“晓雯,她——”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干脆承认,“她有我的宝宝了,我不能不管她。”
予问一点也不意外的神情。
“她的身体不太好,这十个月,我可能会多陪她一点。”他神色复杂地看着她。
晓雯不象她这么坚强,他真的没办法。
他等着她抓狂,甚至,等着她扇一个重重的耳光给他。
但是,什么都没有。
她依然冷静,只是冷冷地笑。
“等她那边……稳定下来……我保证,会多陪你和瑞瑞一点。”
她低下头,又是一阵发笑。
她居然错估了局面,以为他敢去抢亲,就是豁出去了。
但是,原来,贺毅并没有这么“义无反顾”。
真是,太好笑了。
如果杜晓雯知道,他只是暂时稳住她而已,一定会深受打击吧?!
“瑞瑞那边,请你多瞒着点。”他深呼吸,说完最后一句话。
他相信,如果她愿意配合,瞒过瑞瑞,其实很简单。
“准备怎么分配,她那边现在一三五日,我这边二四六,等她生完孩子,时间再换过来?”她冷冷静静地问。
他沉默了。
“或者,她前半个月,我后半个月?”够可以了,她自己都说不下去了。
难道,她一向对他的容忍,变成了纵然?
“不用这么委屈,你时间都给她吧,我不稀罕,以后我们各过各的,我也不想再见到你。”没什么好谈了。
“什么叫各过各的?”但是,他却又抓住她的手。
心,七上八下的。
莫名恐慌。
是徒空保有婚姻,各自精彩的意思?还是……离婚?
她没有回答,只是回头,冷冷瞧他一眼,唇角都是讥讽。
他马上想到,她说过。
他出轨一次,她就爬墙一次,他睡十个女人,她就给他戴十顶帽子。
顿时,他冷汗都冒出来。
因为,他开始怀疑,她这三天,到底是去哪了?为什么时间那么凑巧,刚好是他抢婚那天。
“开车来接你的这个男人,到底是谁?”他警觉起来。
在商场,他人面很熟,根本没见过这张生面孔。
“你这几天,到底去哪了?为什么车子会扔在路边?”她这三天不会都是和这个男人在一起吧?这72个小时,她又做了什么?
他一定要问个清楚!
她依然不回答,只是,一指一指掰开他的手。
冷凝他一眼,那眼神,寒入心骨。
瞬间,他就被冻住。
冷冷一笑,她挺着身,头也不回的,向前走。
20
最近公事很忙很忙。
开工才没多久,积压了一大堆的公事,需要处理与实施得实在太多太多。
贺毅忙得快要虚脱,却总是不知不觉得透着玻璃窗,看向对面依然空空如已的董事长办公室。
贺太太依然没有来上班,和贺太太斗了五年,这是第一次,他一点也不想“斗”。
“贺总,有些事和你汇报一下。”财务部的会计来敲门。
“坐。”他指指面前的办公椅。
“是这样的,我们联系不上宋董,但是发现资金动态很不稳定……”
他鄂然。
“你讲。”
“前几天公司的现金银行卡上,被宋董转走了几百万。”会计很为难,“我们公司现在现金有点困难,虽然我们可以从公司帐户上提现,不至于对公司经营造成影响,但是,这几笔横空消失的资金帐面上该怎么处理?”
公司的现金银行卡,全部都在宋予问身上,密码也只有她一个人知道。
他沉默了几秒以后,“我懂了,我会和我太太商量一下,看看以什么项目出帐比较适合。”
打发走会计以后,他的心,一路发沉。
脸上的笑容也没有了。
靠在椅背上,他怔忡地瞪着前方好一会儿,眸色复杂。
直到,他的手机响起。
“阿毅,有……打扰到你吗?”手机那头,传来小心翼翼地柔声。
“没有。”他抹抹脸,强装轻松,“晓雯,什么事?”
“我、我想问你,今天要吃什么菜?”她嗫嚅着,轻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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