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坟-“结”(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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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环住腹,惊恐到瑟瑟发抖,压根儿再也不敢回头。

    她急忙又拨那组号码。

    ……

    杜晓雯又打电话给他的时候,贺毅正在公司忙。

    最近因为母亲的病,他公司医院两头跑,一根蜡烛两头烧。

    拿出手机看清楚来电号码后,他的眉头深蹙。每天接到晓雯的电话不下二三十次,正常人都会觉得烦不胜烦。

    “阿毅,予问想找人来害我!”晓雯如同惊弓之鸟。

    贺毅有点反感,“晓雯,予问什么都不记得了,别什么事都牵扯到她头上——”最近,他和予问一直在一起,因为他母亲的病,他没有太多的时间在公司,公事上几乎都是予问一手在辛苦打点。

    他此时无法有安慰她的情绪。

    “不,她是装失忆!她明明没有失忆,只是为了玩我们,故意折磨我们!”晓雯急急打断他的话,“阿毅,你信我!”

    今天的天气灰沉沉的,他拼命平稳自己烦躁的情绪,他起身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穿前,俯身凝着脚下的世界,一片的灰色冷调。

    以前那个遇见任何事都是轻挑着眉头,唇角微扬,露出慵懒笑容的自己,不会再现。

    母亲明天要动手术了,瘤是良性还是恶性,马上就可以知道了。

    而且——

    他怔凝向自己办公桌抽屉的一角,里面也有一张X光片,那是他的报告单。

    良久,他回答,“予问是我的妻子,我信她。”

    晓雯瞬间就石化了,根本难以承受。

    办公室的门,被敲了一下,不知何时,予问竟站在他的身后。

    “这里有几笔支出,是最近几个企划案的费用,你看完了签个字。”她步了进来,把文件给他。

    因为公司是两个人合股的,所以任何的支出费用,都必须有两个人的签名才能生效。

    贺毅没有意外,平时这种来签章的事情都是助理经手,但是失忆后的她,更喜欢凡事亲力亲为,他再看了一眼,她拿来的费用单上,一些名目都做得极漂亮。

    现在的她,越来越恢复如昔的干练,只是,他们的距离总是看似很近,却很遥远。

    “还有,有几家公司的货款到期了,你的印章敲一下。”她指了几处给他。

    不多想,贺毅拉开抽屉,把自己的印章拿出来,在她的指处一一盖章。

    “公司有笔贷款马上要到期了,现在银行的利息太高,看着每月的利息支出挺生疼的,我打算以后有需要的时候再申请贷款,你的意见如何?”她眼睛一眨不眨得紧盯着他,询问的语气好象很精打细算。

    闻言,贺毅怔了一下。

    “这样太冒险,现在银行贷款的指标很紧,万一资金吃紧,不是说贷就能马上贷下来,没必要为了点小钱心疼,而不顾长远的利益。”他提出自己的意见。

    “你不相信我的能力?”但是,她的一句话,梗住了他。

    “如果有万一,哪件事情我搞不定?”她自信道。

    贺毅哑然。

    他不是怕她搞不定,而是……

    “或者,你不相信我?”她微微一笑,继续问。

    “好,你说了算。”他没有再多言,露出无所谓的笑容,痛快地签下了取消申请信贷的同意书。

    12

    贺兰女士手术后切片组织病理变化诊断报告单出来了,判断为三度,巨细胞瘤属于明显恶性肿瘤,医生建议接受截肢手术。

    “我还能活多久?”最先恢复冷静的反而是贺兰本人。

    “贺女士,您现在的病情已经是癌症中晚期,而且有转移的倾向,如果截肢,幸运的话,生存率可能有五年以上,如果不截肢,最多只有两年。”医生遗憾地宣布。

    “你要做好心理准备,这个病恶化的速度很快,无论是否治疗都很痛苦,很多病人甚至熬不下这种身体的疼痛带来的非人折磨——”

    几秒的沉思后,贺兰的选择居然是——

    “我不截肢,我的一生只打有把握的战,既然你们没有百分百的把握能让我活得更久一点,我为什么要牺牲自己的一条腿?!”贺兰强硬的态度,让所有人局促无措。

    劝说无果的贺毅脸容上毫无血色,他动也不动地坐在病房门口的长椅上。

    “回家吧,让妈妈好好休息。”

    今天大家受到的冲击都太多,婆婆太固执,再劝下去也没有结果,不如让大家缓口气。

    但是,贺毅似乎听不见她的话,整个人毫无响应,好象陷入深不见底的黑洞中。

    刚才医生宣布母亲最多只有两年的时间时,他亲手盖上瑞瑞遗体的一幕又一幕象场恶梦在重演,一次又一次冲击着他的脑海。

    他不懂,这是怎么了,先是瑞瑞,现在轮到母亲,他其实,真的没有表面表现的这么坚强。

    “阿毅——”她伸手,抚触到的脸庞一片冰凉。

    指腹的温度触面,这才让贺毅怔然抬眸。

    那表情好迟钝,不知道在想什么,在怕什么。

    “贺太太!”他张臂,突然紧紧搂住她,那种搂法怎么说呢,紧到让人胸腔一阵窒闷,完全吸不过气来,那种感觉她形容不出来,但是他的无助,准确无误分明传递到了她的心间。

    他将脸埋进她的胸前,紧搂住她的腰,胸前传来的湿意,透露出他伤痛的状态。

    幸好,她在。

    她只见过贺毅哭过两次。

    一次是瑞瑞,这次,是医生宣布他母亲的状况。

    “我很讨厌她,但是从来没有诅咒过她不健康。”他用轻到只有她能听到的声音喃语。

    那种语气,充满了悔恨,悔恨能补偿能尽孝的日子太短。

    他的人生向来一帆风顺,但是,今年灭顶的灾难,却一起连着一起,让他难过到不行。

    她本能地无声回拥他。

    她厌恶贺毅,她仇恨贺毅,但是,此刻“仇人”流露的脆弱,居然一瞬间揪紧了她的心。

    “没事的,回家吧。”失忆到现在,她第一次释怀出善意。

    她以为,自己早就不会为这个男人而动容。

    简单的几个字,酸酸热热的感觉,竟又冲击他的眼眶。

    “好。”他把她搂得更紧了。

    ……

    “不是要约会吗?一起看电影吧。”回到家,他疲惫地放下车钥匙,予问在身后淡然道。

    “现在?”贺毅鄂然。

    老实说,他真的没什么情绪。

    “对,现在。”她肯定的点头。

    但是。

    “好吧。”牵强露出一个没什么力气的笑容,贺毅勉强同意。

    瑞瑞死后,他对自己发过誓,只要贺太太要的,他都会去努力做好。

    “那你先去洗个热水澡吧。”只是,她接下来的交代,让他意会不过来。

    “不是去看电影吗?”他怔然问。

    她也不再语,却已经步到电视柜旁,蹲下开始找碟片。

    他恍然大悟,看电影不一定要去电影院。

    ……

    他洗完澡出来,她已经安安静静窝在沙发上等他。

    家里的碟片比较老,60寸的电视屏幕上,现在在放演的是赵薇演的《画皮》。

    “本想找个轻松一点的喜剧片给你看,但是家里碟片不多。”她淡淡道。

    家里没有备电视连接电脑的数据线,而抽屉里剩余的都是惊险的枪战片,她想他不会喜欢在思绪一片混乱时,还偏好太激烈的场面,只能先将就着看聊斋片。

    “躺下盖着被子,一边看一边睡觉吧。”说话的同时,她还是一脸的漠然。

    贺毅抬起眼,定定地看着她,还有,沙发上的那床被子。

    她怎么察觉到,他今晚可能是难以入眠了。

    “抗癌是一场硬战,做子女的首先要先顾好自己的身体,才有能力照顾长辈。”她不看他,语气平淡。

    她甚至没有安慰他一句话,但是,他就是觉得很暖心,为她默默的细心。

    贺毅发现,这么多年来,自己真的是瞎了眼,总是把她的缺点无限扩大,却从来不去注意她身上一些难能可贵的优点,以及为他默默的付出。

    他终于懂了,贺太太其实要的东西很简单,只是,他一直没看明白而已。

    他窝入沙发上,盖上她给的被子,却不要枕头,反而将后脑直接枕入了她的腿。

    她漠然看了他一眼,眼神有点冷淡,但是,却没有抽出自己的腿。

    两个人不语,一起看电影。

    氛围,和馨。

    这个碟,真的有点老。

    讲男女之间,人妖之间,错综复杂的情仇、诱惑、陷害、抗争,他早就看过,更知道结局非常惨烈。

    以前看的时候,片子就是片子,除了出于职业本能偶尔更多去关注拍摄的角度,内容对他来说没有太大的意义,但是,今天,他却看出了不同的感觉。

    当看到赵薇在爱人与第三者之间挣扎时,他会设身处为自己曾经的自以为是而汗颜,而赵薇毅然喝下毒药变成魔时,他也会跟着一阵心痛。

    于是,他更加将脸埋在了她的腿间。

    “你说什么?”予问颦眉。

    他嘀嘀咕咕地,声音说得那么轻,她听不到。

    好象在说什么“对不起”“别离开我”什么的?

    “我说,我爱你,贺太太!”他抬眸,突然大声喊。

    予问吓了一跳。

    但是,她还来不及有任何反应,他已经半坐了起来,她的唇瓣被堵住,湿热的舌头,得寸进尺、贪渴啜吮地伸了进来。

    她僵住了。

    幸好,他没有过分太久,舌只是在她的腔内绕了一圈,就退了出来。

    “我睡觉了,贺太太!”他继续滑下来躺下,依然枕着她的腿。

    予问还回不过神来。

    “我们又进展了一步。”他依然紧阖着目,唇角却有了今晚的第一个笑容。

    “贺太太,晚安,我爱你!”他决定了,以后,每天晚上他都至少要对贺太太说一次我爱你!

    予问面无表情静默着。

    几分钟后,她的腿间,居然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他睡着了。

    予问这才低下眸,用复杂的目光凝着他。

    其实,她有感觉,贺毅变了,起码,他在努力改变中。今晚,他没再用无所谓的态度掩饰下的眼神,已经褪去了以往的轻狂率性,变得茫然而消沉,成熟得让人揪然。所以,那瞬间,她还不及细想,已经情不自禁先给了一个拥抱。

    只是,无论他怎么变,对她还有意义吗?

    “嘟嘟。”轻轻两声声响,她拿起茶几上的短信,点开。

    “宋董,根据您的指令,念瑞广告公司已经注册成立。”是助理来的短信。

    她的眸,暗沉了几分钟,指在键上,却久久不知道该怎么回复。

    《画皮》到结局了,一场浩劫,真爱让所有人感动。

    她转了台。

    刚好,在播放夜间新闻。

    “中新社东京7月10日电日本东部沿海地区10日发生里氏7.1级地震,包括东京在内的日本东部地区有明显震感,目前还没有此次地震造成人员伤亡或财产损失的报告。日本气象厅已发布海啸预警……”

    一瞬间而已,她捂住胸口,痛的几乎喘不过气,这则新闻,掀起来她埋在胸口无法抿灭的伤。

    那道伤上,清晰写着仇恨两字。

    不是任何伤害都可以被原谅!

    电影就是电影!

    “开始着手在公司暗暗挖人!只要是人才,无论出多少价格,我都要挖走!”她的眼色遽冷,刚起的一点心软早就消失殆尽。

    先是挖员工,接着是客户,问毅的每一桌每一凳,每一砖每一瓦,她都要搬走!

    问毅,是她付出了很多的心血成立,现在,她要亲手毁掉它!

    因为,她曾经的梦想是看着他发光发热,现在,她的梦想就是亲眼看着他高空陨落!

    13

    那晚以后,贺毅以为会是一个新的开端,起码,他已经找到了热恋的感觉。早上,他醒过来的时候,被子依然盖在身上,只是沙发上的人早已经不知踪影。

    好吧,他不计较这么多,就当她难为情好了!反正,他的本性就很热情与浪漫的人,那句“贺太太,晚安,我爱你”藏了多少感情,他想,聪明如她应该会懂。

    现在的他非常确定,贺太太住进了他的心,让他那么渴望去拥有她的怀抱。

    但是,他的渴望越重,开始越发现不对劲,因为,他甚至连再说一句“贺太太,晚安,我爱你”的机会也没有了。

    在医院里,母亲固执的态度让他发火不是,不激动又不可能。他急着想见贺太太,就算她从不温柔,但是,能见见她,他的心灵就得到了一些慰籍。

    但是,他等到很久很久,甚至已经近凌晨12点,依然不见予问的踪影。

    无边无际的寂寞席卷着贺毅的同时,让他一片心慌。

    凌晨一点,依然联系不上她。

    第二天一大早,他赶去公司,在公司待了一个上午,也不见予问的踪影。

    是不是出了意外?他开始担忧她的安危。

    隐约记得以前,她也有过失踪三天的记录,他有了报警的冲动。

    但是,助理在整理的工作,却全部都是今天中午她电话交代的内容。

    ……

    又过了一天一夜,贺太太还是没有回家。

    下午在病房的时候,他的几个朋友听说了他母亲的病情前来探访。

    临走的时候。

    “昨天晚上我们在酒吧遇见嫂子。”

    贺毅愣住了。

    “宋予问和一个陌生男人离开了酒吧……很亲密的样子……”

    14

    贺毅让自己沉住气,别想太多,毕竟,他现在的婚姻如同在走钢丝线,经不起一点点冲动下的折腾。

    但是,看着她接过其他男人递过来的红酒,看着她将杯中红酒一口仰尽时,他的心脏鼓动着不规则的韵律。

    没错,那个一举手一投足,尽是挑动人心的风情女人就是贺太太。

    抛却过于冷漠疏远面具的贺太太,真的极美,她象酒吧里的所有女人一样,轻支着额,妩媚地眨眼时,那种风情能轻易勾走男人的魂魄。

    贺毅怔怔地看着不远处完完全全象变了个样子,全然陌生的贺太太。如果不是他可以肯定贺太太不是这个圈子里的人,差点会被她“人人有机会,个个没把握”的熟稔调情手段骗倒。

    “跟我回家!”他一把拉起她,就想把她拉离座位。

    这里不是她能玩的地方!

    他的脸色太铁青太难看,她身旁那些狼们刚想对他这中途杀出的程咬金表示不满,在他瞪视一圈,冒着杀人般火光的眼神下,所有人都怔了一下,没人再敢上前冒然阻止。

    见到他,予问故意露出意外的表情,然后,她冷淡格开他的手,优雅地重新坐入吧位。

    “即使来这里,大家都是找乐子的,我们彼此各玩各的,谁也没必要管着谁吧?”比起刚才与那些男人们的调情,她对他说话的口吻实在疏远冷淡。

    方才的酒才入喉,予问马上就察觉到不对劲,但是想要呕出来,已实属不可能。她冷扫了四周一眼,发现那位痞雅男人已经不见踪影。

    贺毅的胸口憋着一团火,却没法发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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