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上午,一个虚胖的中年人摇摇头说:“真想不到大毛被盗贼杀死在家里了。”
这已不是新闻了,因为事情已经过去几个月了。这一天是十月里一个下着秋雨的上午。但他提及了这个老生常谈。他提及这事是他感到迷茫。他觉得不应该的样子叹口气,“唉,真搞不清,为什么案子还没破。”
另一个中年人接住这个话题说:“是的,但我相信迟早会侦破的。当罪犯以为自己可以逍遥法外的时候。马脚就露出来了。也许半年,也许一年。我和大毛曾经是很好的朋友,‘文化大革命’中我和他是一派的。”他又补了句:“那时候我们真的威风。”
一个老点的男人说:“当年你们那个造反派组织叫虎山行吧?”
中年男人见有人还记得他们当年的那个造反派组织,猴脸上就充满了兴奋,“是的,”他脸上立即有了几分骄傲,“那时候我们好威风的,连县革委会的领导见了我们也要矮三分。我记得那年我们去县武装部抢枪支,那天县里下大雨,我们一群人冲到了县武装部的门口。我们当时都很年轻,十六七岁,都是初、高中生,那时搞停课闹革命,把我们的胆子闹得大得没了边。两个解放军想阻止我们冲进去,大毛鳖把解放军揎开,揎到一问办公室里,把他关了起来。我们用铁锤砸开了弹药库的铁大门,里面好多半自动步枪,还有一箱箱手榴弹。我记得那年冬天,我们经常拿着手榴弹跑到塘边上炸鱼。”
老点的男人说:“大毛就是因带头抢县武装部的弹药库而判的刑吧?”
猴脸男人说:“还不光是这一点,这只是其中的一条,那还有一些别的事。最主要是在冲县委机关时,把南下干部老县委书记打成了残废。还有,黄家镇中学的校长跳楼自杀,这笔账也算在了我们虎山行的头上。大毛是虎山行的头,自然就脱离不了干系。”
老点的男人叹口气,“没想到他现在被人杀死在自己家里了。”
虚胖的中年男人又说:“我估计凶手一定是个老手,他作案后没留下任何痕迹。”
这一桌旁坐着另几个人,他们在光裕里麻将馆里打了一通宵麻将,这会儿来喝茶和吃早点的。他们早已遗忘了这事,因为他们更关心麻将桌上的“坨索万”。他们吃包子和喝茶时听到这一桌中年人的议论,就开始想这事了。一个瘦瘦的男人突然想起了什么地望着方脸男人和一脸邋遏胡子的男人说:“你们两个注意过二牛没有?”
方脸男人说:“二牛鳖怎么啦?”
瘦男人说:“二牛以前从不打一块钱以上的麻将,以前你哪里看见他口袋里有过钱。打牌都是打欠账。昨天他居然坐在那一桌打五块的,他哪里来的那么多钱?”
瘦男人又说:“早几天我还在街上看见他和一个年轻女人坐在建军饭铺里吃饭。”
方脸男人忙点头说:“嗯哕嗯哕,我也看见了,那个女人长相还不错。”
胡子男人联想到二牛对他说的一些荤事,忙附和道:“上个星期五的晚上,二牛告诉我。湘江旅社很好玩,说只要五十块钱就可以搞妹子。”胡子男人说到这里望了眼方脸男人和盯着他说话的瘦男人,又把话题转到打麻将上说:“是的啊,他最近好像什么都不怯场,二块五的也打,五块的也敢上。早一向看见他穿一套灰色西装,前两天他又置了套黑灯芯绒西服,那应该都是几百块钱一套的。他哪里来的那么多钱啊?”
方脸男人兴奋了,说:“大毛不是他杀的吧?”
瘦男人笑笑,露出一口肮脏的牙齿。“我是有些怀疑,我跟他同桌打牌打得多。以前,他口袋里从没超过五十块钱,拿出来的钱都是零票子,一块、两块的,最多也是十块的。早两天我看见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两张一百的红票子,还有五十的绿票子。我崽骗你们。”
方脸男人说:“你的意思……”
瘦男人呷了口茉莉花茶,笑笑。“我什么都没说,我只是怀疑他钱的来路。”
胡子男人说:“按道理他不可能一下子有这么多钱。地上又没钱捡。他跟我们一样待在家里吃人民政府的,凭什么他一下子会有这么多钱?认真一想,我也觉得有问题。”
瘦男人说:“我这几天一直在想他哪里来的这么多钱。”
邻桌的猴脸男人带点意见道:“大毛从监狱里出来后,人就变了。去年我有些背,我儿子读大学没钱,我找大毛借,他第一句就说:我奉行一条,不借钱。我就没再开口。”
老点的男人表白自己的为人说:“我这人有一点好,从不开口跟人借钱。”他望一眼门外,见雨停了就马上说,“雨停了,我得走了。”他率先起身,匆匆忙忙地走了。
猴脸男人和虚胖的男人也没劲坐下去了,说了几句什么,抽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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