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寒烟

    天刚蒙蒙亮，虎子就醒了。昨晚临睡前虎子怕自己睡过了头，还一再叮嘱奶奶第二天早点叫他呢，哪成想，这一晚上虎子根本就没睡踏实，一想到天一亮就要去办的大事，兴奋得睡着睡着就醒了。

    奶奶见虎子正一骨碌爬起来，就心疼地说：“虎子你多躺一会儿再起，头天你满山没岭地摘了一天野酸枣，累坏了！”

    可不是咋的，昨天周六，虎子和大猛还有妞妞结伴到山上摘野酸枣，为了多摘一些，他们带着煎饼和水壶，跑到远离人烟的七连山，终于找到了一大片的酸枣林！那些树上结的酸枣真多呀，一串一串的，又大又红，把他们乐得大呼小叫，手眼简直都忙不过来了。

    本来，细心的奶奶给虎子准备了一副手套，可虎子嫌戴着手套摘酸枣不利索，就把手套拽了下来塞进口袋里，光着两只手摘。这样摘着摘着不小心手就被酸枣树上的棘子狠狠地扎一下，血珠子一下就冒出来了。刚开始虎子还忙不迭地用嘴把血珠子吮掉，后来扎得多了，干脆就不管它了。

    当红彤彤的夕阳在西山上沉下一大半时，虎子他们已经背着沉甸甸的尼龙袋子，疲惫而满足地走在通往山村的小路上。

    “哎，等卖了钱，我要全部存起来，等我爸妈今年回来过年时，让他们陪我去看大海。”走在前面的妞妞兴奋地回过头说，“你俩呢？卖了钱要干什么？”

    大猛得意地说：“去年我妈回来过年时带我去看过大海了，我要给自己买个好看的背包。”

    虎子的嘴角有些耷拉下来了。从他上一年级时，爸妈就在广东打工。今年他已经升入五年级了，爸妈才回来了两次。奶奶说，爸妈回家一次路上要花好多钱，那都是血汗钱啊，能省就省省吧。虎子很懂事，想爸妈的时候就偷偷地哭，不让奶奶看见。其实，他多么盼望爸妈每年都回家过年，只要爸妈在身边，他就高兴，看不看大海都不重要。

    当妞妞和大猛一起问虎子，卖野酸枣的钱准备干什么时，他紧闭着嘴巴，像没听见似的，低着头只顾着赶路。

    到了村头李叔叔开的小卖部收购点，虎子他们累得一下子坐在了地上。

    李叔叔给他们一个个称放在地上的尼龙袋子时，很惊讶地大声说：“嘿，你们可真能干啊，摘这么多！”

    虎子卖的钱最多，四十三块零八毛！李叔叔把钱递给虎子，赞赏地拍拍他的脑袋说：“好小子，明天叔叔到市里进货，你跟着去玩玩吧。”

    虎子心里一动，先跑回家问了问奶奶，奶奶答应了他，又跑回来和李叔叔定好明天出发的时间，上午八点。

    “虎子，这会儿才不到六点，你再躺着歇歇吧。”奶奶硬拉着虎子的手，想把他重新摁回炕头上。

    虎子像泥鳅一样哧溜钻到小南屋写作业去了。

    不到九点，虎子已经坐着李叔叔的小货车来到了五十多里外的市区。

    虎子只见宽阔的大马路上来来往往数不清的车，就问：“叔叔，海在哪里？”

    李叔叔笑着说：“海在城市的最东头，离市区还有二十多里呢，等我进好了货就带着你去逛逛。”

    虎子跟着李叔叔跑前跑后在偌大的太阳城市场忙了两个多钟头。这时，李叔叔的手机响了，他皱着眉头听了几句，就着急忙慌地说：“虎子，咱得赶回去，你婶婶肚子疼，怕是要生了！”

    虎子一下子失落得要命，他不甘心地跟在李叔叔身后走了几步，忽然很坚决地说：“您先回去吧，我自己看海去！”

    李叔叔不答应，可又拗不过倔强的虎子，嘱咐了几句，无奈地开车走了。虎子大声喊：“你回去告诉我奶奶，不用担心我！”

    一个多小时后，当虎子站在沙滩上，面对无边无际波澜壮阔的大海时，简直有些惊呆了。身旁传来小朋友快乐的欢呼声，他羡慕地看着那些在父母陪伴下尽情嬉戏的孩子，鼻子一酸，眼泪一下子涌出来了。他赶紧弯下腰，掬起一捧海水洗去脸上的泪水，洗脸的时候他偷偷伸出舌头舔了舔，呀，海水怎么和眼泪一样是咸的？

    坐上回市区的公交车时，虎子心里美滋滋的，等见到大猛和妞妞的时候，他可以自豪地告诉他们，他看到大海了！

    下车后，虎子找到一家眼镜店，花25元钱给奶奶买了一副老花镜。奶奶最近视力越来越差了，大白天做针线活还得让虎子帮她把线穿进针眼里，有了老花镜，奶奶做活儿再也不用发愁了！

    这时，虎子觉得肚子咕咕叫，又饿又渴。他问了问路边卖煎饼果子的，要五块钱一个，没舍得买，只花一块钱买了瓶矿泉水，咕嘟咕嘟喝下去，肚子舒服了点。然后，在路人的指点下，他走进了新华书店。

    虎子轻手轻脚地流连在一排又一排书架前，心里暗暗地惊叹着：书真多呀！多得让人眼花缭乱，都不知先看哪一本才好。终于，他在儿童文学区找到了他喜欢的书，他怯怯地抽出那本印刷很精美的《海底两万里》，看看定价12.8元，还好，自己裤兜里的钱买这本书还够。他放心地把书放在一边，又抽出另一本科幻小说津津有味地看起来……

    当虎子抱着新买的书意犹未尽地走出书店，来到车站时，售票的阿姨说票价八元，虎子一下子愣住了。糟了！昨天卖酸枣的钱现在只剩下三块了，买书的时候忘记还要留出钱买车票了！

    最后，虎子想出了一个办法。先用三块钱买到去北坡村的车票，到那里下车离家还有二十多里路，虎子相信自己一定能跑回家去。

    就这样，虎子怀里揣着买给奶奶的老花镜和买给自己的新书，在一眼望不到头的公路上小跑着，累了就坐在路沿石上歇一会儿，然后接着再跑。也不知奔跑了多久，当夜幕降临的时候，精疲力尽的他已经到了村头。远远地，虎子看到一束移动的手电光照在自己身上，耳畔传来奶奶熟悉而焦急的呼喊声。

    虎子心里一热，大声地喊着“奶奶”，眼泪哗地流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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