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裕亭

    女儿很少给我打电话。

    女儿有事，打电话给她妈。家中有事要与女儿说，也是她妈与女儿联系。好像女儿的事与我这个做父亲的没啥关系。但是，有时女儿在电话中说的事，明显是针对我的，可她还是打电话给她妈。娘俩煲电话粥时，我会在一旁插话，让女儿一个人在外面要注意休息、多吃水果，或是告诉她，明后天她生活的那座城市天气有变化，让她出门时多加衣服之类。女儿在电话那端听出我的声音，就会问：“是不是俺爸？”

    她妈愤愤然地回答：“不是你爸是谁，烦死了！我们打个电话，他也跟在一旁多言多语的。”

    女儿在电话那端出主意，让她妈拿着电话，到旁边屋里与其通话。

    这下好啦，娘俩抱着电话，少则10分钟，多则两小时，从姑家表弟相亲，谈到姨家表妹在大学里写了入党申请书；从老妈科室里谁谁的对象谈了两年多又吹了，到小街口卖菜的一个女人与老妈穿同一式样的裙子；等等。总之，随便扯个话题，娘俩都能说上一阵子，好像长途电话在她们娘俩手中不用付费似的。

    有时，我正在看电视，女儿的电话来了，我怕她们说起来没完没了影响我，干脆支使其到旁边聊去。可那样的时刻，我总会听到她们娘俩在谈论我的话题，多数是女儿问她妈：“我爸呢？”

    “你爸在看电视！”

    之后，就没有我的事了。

    印象中，有一回，她们娘俩为一件什么事儿，在电话中谈恼了，前后三四天，谁也不睬谁了。

    刚开始，她妈说：“这下，可好了，让我清静清静。”

    可没过两天，做妈的耐不住了，问我：“你说俺这丫头，是不是白养了，怎么说不给我们打电话，就不给我们打电话了呢？”

    我思忖了半天，给她出主意，让她不要在微信圈里亮动态。

    她妈说：“嘛？这与闺女来不来电话有什么关系？”

    我说：“你每天在微信圈里发动态，女儿在千里之外都能触摸到你，自然就不跟你联系了。”

    她妈一听，当即停了微信。

    果不其然，没过24小时，女儿电话打来了。不过，这一次是打给我的。但是，女儿开口就问：“爸，俺妈呢？”

    她妈当时就坐在我身边，听到女儿声音，还假模假式地冲我直摆手，示意不要提她。我却说：“你妈呀，她在这，喃喃喃，你跟你妈说吧！”我顺手把电话递过去，娘俩若无前嫌地又聊上了。

    我又成了局外人。

    总之，女儿的电话，与我无关。闲时，我也琢磨，女儿怎么就不愿与我在电话里聊聊呢？是从小管她太严，被我管怕了，还是我这个做父亲的某些地方做得不合格呢？

    扪心自问，我们这一代人，响应党的号召，一生只生一个孩子，在子女的教育上，缺少一定的育儿经。从孩子咿呀学语，到她展开书本接受启蒙教育，以及青春期的悄然叛逆，每一个成长阶段，对于初为父母的我们来说，都是未知的，更何况孩子，她是一张白纸。我们在陪伴她成长的过程中，自觉不自觉地步入了几多教育误区。比如，女儿两岁半时，拿起奶瓶砸大衣镜，她要找镜子里的自己；公园里玩跷跷板时，她在空中撒手掉下来，要去旁边骑木马；上小学时，常常在放学以后，躲到小街的巷子里玩跳棋，等等这些，表面上看，都是孩子的错，可仔细想想孩子又有什么错呢！我们只知道大声训斥，怎么就不懂得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地耐心启发引导呢。

    如果，让我们再生一个孩子，或许会避免一些教育误区。

    眼下，女儿研究生毕业，已经是二十几岁的大姑娘啦，在离家很远的一个陌生城市工作，我们做父母的思念她，她一定也思念我们。她时常与她妈妈通电话，怎么就不想着给老爸打个电话呢？好多次，我看她与她妈通话过密，心中颇有微词，甚至会想到，女儿不给我打电话，是与我这个做父亲的有隔阂。

    好在，她与她妈妈电话不断，我从中能感知到女儿，也就安然了。

    前几天，她妈去青海旅游，我一人在家时，中午被几个朋友叫出去吃饭。当时，我手机放在包里。回头看到有个未接电话，恰恰是女儿打来的。

    当下，我既欣喜又恐慌！

    欣喜的是，女儿终于给我打电话了，尽管此时我还不知道她要与我说什么，但是，当我看到手机屏幕上显示出女儿的乳名，一时间我很激动；恐慌的是，女儿怎么突然想起给我打电话呢？她在外面是不是遇到自己不能处理的难题，或是碰到什么非要我来帮她不行的事情了？而我，恰恰因为在外面吃饭，把手机放在包里没有听到铃声。

    我当即把电话反拨过去，不巧的是，对方正在通话中。等我再次去拨女儿的电话时，发现屏幕上闪出女儿的一个未接信息，打开一看，女儿语音告诉我：爸，我没有什么事，我妈不是去青海了吗，我想看看你一个人在家是怎么生活的，嘿嘿！

    听着女儿那软绵俏皮的语音，我愣了片刻，顿感心里一阵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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