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的,哭个什么?”王为家问。
“好,好个屁,让人家怎么说呢。”
“听闲话了?”
“没有。姑奶奶又没得罪人。”
“那就怪了。”
“为家,我,我命苦呀。”常淑美又抽抽搭搭哭开了。
“能让我知道吗?或许我能帮你。”
“为家……都怪我妈,愣让人家和那个杀猪的交朋友。他是牲口,不是人的种。今儿个,我说同学邀我,他就吃醋,把我堵在东单公园,在山坡上,他就要……我不依,我从不答应那事,他就打我。”
“啊……”王为家一惊,“你们不是挺好吗?我一直以为……”
“你看。”
常淑美撩起丝光背心,露出羊脂般的肚皮。可不,肚皮上有三块淤血。
“他拧的?”
“嗯。”
王为家想抚摸一下,手感到体温,却没敢碰——神圣的姑娘。他浑身燥热,恨不能立刻和那屠夫见个高下。
“可你,你,为什么还理他?”
“妈让我和他交朋友。”
“妈、妈,老是你妈。现在都什么年月了?你应该自己拿主意。”
“为家。我妈花了人家的钱,每星期都吃人家送的肉。再说,那牲口说,说我要是不和他好,他就先杀了我,再杀我的全家!”
畜牲,真正的畜牲。这哪里还有爱情,简直是抢男霸女的土匪尸五为家义愤填膺,气得全身肉颤。
“我进退两难,那黑心贼,大包鬼穷逼不舍,我家又没个兄弟,谁撑得了门子?”
“你告诉他,你不爱他,你有男朋友,让他找我算账好厂。只要他有种!”
“为家——”
常淑美大为动情,一下扑到王为家的怀里,象只小羊。王为家抱住常淑美丰腴的肩头,心通通直跳。他觉得自己象个男子汉,一个女人要求得到他的保护。每个男人都应保护一个女人。
打那夜以后,王为家格外注重仪表。头发半月一理,胡须天天必刮,一到星期六——情人相会的日子,他更是精神抖擞。浑身-上下,一尘不染,光彩照人。
那杀猪的是个口壮手软的懦夫。常淑美毫毛未损,王为家也没有得到一显身手的机会。蝼蚁尚惜性命,小老白姓犯不上为个女人拼掉身家性命,也是人之常情。
“为家,够味吧?”
“饼,还是菜?”
张燕生给王为家一拳:“装傻亢愣。常淑美,你的恋人。”
“正经点妤不好。”王为家笑骂,“别让人一听话茬儿,姓张的就象下流胚子。”
“好,你高尚,我下流。”张燕生满不在乎,“你俩到了什么程度?”
“这怎么说呢!”
“干脆点,你摸过没摸过……”
“去你的,难怪吴玉骂狗你嘴里吐不出象牙。”王为家红了脸。
“脸红什么?精神焕发!哈哈哈。”张燕生开心地大笑。
“淑美漂亮,能干。不过,总让人觉得少点什么?”王为家由衷地说。
“得啦得啦。你不就比人家多读几本没用的破书吗?凭心而论,常淑美文化修养是差点,不过过日子谁看老婆的文凭,还是看脸蛋子。常淑美是咱班有名的美人胎,你不要,我敢说,立刻就会有整排男人去抢她。白璧微瑕。你也得想想咱哥儿们自己,除了有俩钱,不是也一无所有嘛。十全十美的娘儿们倒是有,象傅霏霏那样的女人。得喽,那种娘儿们轮不到咱们哥儿们。依我看,你趁早和常淑美敲定了,那是过日子的好手,知冷知热,给你生个胖儿子。你再酸之假醋的,小心夜长梦多。”
王为家听愣了,张燕生恳挚动人的言语不无道理,但是……看发展吧。
最忙的时刻刚过,王为家、张燕生叼上烟卷,正要喘喘气,吴玉进来说:“孙平来了,港气得很!”
王为家、张燕生迎出来,果然眼目一新。
孙平大背头,打着发蜡,油光水滑:一身意大利咖啡色名牌西装,脚下是双意大利进口皮鞋,十个手指,八只钻戒,手腕是块吉拉德、佩雷高克斯牌白金手表:
“我的妈呀,几月不见,孙大哥鸟枪换炮,真不敢认了。”张燕生惊愕地说。
“换炮?换的可是火箭炮。”孙平俊了许多。门齿经过打磨,牙缝镶金弥合,一说话,满嘴金光灿灿。
孙平大咧咧地将摩托头盔一放,掏出一个14K金烟盒,递给王为家、张燕生七星牌香烟,没容张燕生掏火,啪地烟盒一关,火就有了。孙平说:“味不错吧,日本货。”
“大哥怎么弄顶‘绿帽子’?”张燕生指着头盔嘻笑。
“管它什么绿呀红的,我和你嫂子吹了。”
“离啦?为什么?”王为家皱起眉头。
“不舍家破业,能有今天?”孙平干了筒啤酒,“现在,北有权,南有钱,谁都想发财。我是过来人,不是哥哥倚老卖老,豁不出去,什么事也他妈的别想干!”
王为家心灵震颤,看来自己的雄心抱负,在孙平眼里也是张飞吃绿豆芽——大眼瞪小眼。他喝了口酒,急于求教:“依大哥看,我们该‘豁’点什么?”
“扫扫库底,在西单、东单……再买几个铺面房,大干一场。”
张燕生笑道:“手大捂不住天,一个四美就忙得撒尿都得瞧机会。”
“那不是剥削嘛?”王为家连连摇头。
“土了不是。”孙平又开了一筒啤酒,“南边雇人的有的是。尽他妈的雇女工,十七八的大姑娘,二百块一月。北京城有的是安徽妞,找几个顺溜的不就得了。”
“嘿!我怎么想不到。”张燕生大为兴奋,“为家,孙大哥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大哥,依你的话,咱们干一场。”王为家双手抱拳,“大哥见多识广,朋友多,指指门径,冲锋陷阵,是我们哥俩的。大哥得头份。”
“痛快!”孙平一拍大腿,说,“我已号了一处,你们再讨讨价。”
“干一杯,为这好消息。”张燕生提议。
“侃了半天,大哥是怎么发的财,我们哥俩还不知道呢?”张燕生问。
孙平说:“哥儿们当倒爷了。”
“倒建材?”
“那能有多大油水,还落个‘偷’字。”
“古玩?”
“谁他的妈的干哪玩艺儿,一个康熙碗就得蹲五年大狱。”
“别卖关子,到底干啥?”
孙平做个点钞票的动作。
“外汇?”
“赚老外!不简单。”王为家说。
“没那能耐。他妈的,外汇黑市和国家牌价差的邪乎。哥儿们也是赚同胞的钱。”
孙平高兴得小眼一眯:“哥儿几个够辛苦,今儿个我请客,大家开开洋荤,把有嘴长牙的都叫上。”
宣武门饭店、马克西姆餐厅。大厅内灯光柔和,西洋乐悠扬,食客多是西洋游客。路易十四时代的装饰,更让人感到仿佛到了中世纪的欧洲,这群衣着入时的青年男女也好象成了电影中才能看到的欧洲贵族。
孙平很有风度的将烫金菜谱递给身边的吴玉。吴玉脸一红,推说自己不懂西菜,常淑美大大方方地接过菜谱,一口气点了:牛排、扒牛肉、烤牛肉、牛骨汤。孙平又要了烤蜗牛、烧鹅肝一类的法式大菜。
孙平象个多情的骑士,教女士们如何使用刀叉,如何进餐,又讲了不少中国人吃西餐闹的笑话,把大家逗得肚子痛,又不敢放声笑——这地方太雅静。
人凭衣服,马凭鞍。孙平年方四十,刻意修饰,虽然没有王为家的英俊,却有一种中年男子的沉稳、老练。常淑美早就注意到孙平那双珠光宝气的手,暗暗叫好,她自己尽平生所得,也治不起这么多家当。
“为孙大哥的盛情美意、博学多才干一杯。”常淑美举杯倡议。
孙平受宠若惊,小眼睛熠熠放光,不由对常淑美望去。那常淑美秋水一潭的凤目,正好也投了过来,四目相对,灼烫难耐。常淑美媚眼一飞,嫣然一笑,竟有几分羞怯,手摆刀叉对付那只奶油龙虾去了。常淑美那眼真厉害,孙平五脏俱动,象猪八戒见了美嫦娥,心痒难禁。他精神大振:“不敢当,不敢当。大家如此看得起孙某,可孙某却有个疏忽,没点女士最爱的吃食。”
孙平立刻叫过男侍,要了一份蛋糕。
蛋糕?常淑美撇嘴,有什么好吃的;吴玉只觉好笑,孙平把我们当成馋丫头了;王为家却心痛——八百元人民币吃一只蛋糕,不值,张燕生也看了菜谱,知道价,快人快语,问:
“一块蛋糕,不值不值,孙大哥冤大头!”
孙平得意一笑,说:“这可不是平常的蛋糕,上面撒着藏红花。”
“藏红花?不是药材吗?”吴玉问。
“弟妹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了。”孙平卖弄着,“藏红花原产西藏,是药材,但它也是名贵的调味品。欧洲国家,普遍种植。但一公顷地所收的花蕊,晒干后少得可怜,那干花蕊,比黄金还值钱。”
“妈呀!“常淑美失声叫了出来。
男侍捧上蛋糕,果然异香扑鼻。
常淑美咽了口唾沫,直勾勾盯着蛋糕,那上面真有一层暗红色的花蕊。
孙平亲自切开蛋糕,首先分给常淑美、吴玉,然后分给男士,处处遵守欧洲绅士习惯。
常淑美用银叉将一块蛋糕送入嘴里,正在细品,忽然心头一跳,接着一阵悸动——她的大腿根被捏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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