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研究这些的时候,孟海涛也会刚到懊恼,如果他的腿还在,他会把想到的片段舞出来,亲自检验它的效果,而不是坐在电脑跟前凭空猜测。可是,如果他真的还是健全的,他肯定还在忙忙碌碌地做空中飞人,根本无暇去尝试芭蕾舞以外的舞种。他会活跃在舞台上,会被鲜花与掌声包围着,会获得许多的大奖,会被许多师弟师妹视为偶像。他会每天和伊恋在一起,成为舞台上最耀眼的一对;他会体贴入微地照顾她,他们会成为人人羡慕的芭蕾舞伉俪。
孟海涛喝了一口水,不允许自己再胡思乱想下去。他又在回想以前了,尤其他在想起芭蕾舞的时候,不自觉地就想起了曾经属于他和伊恋的日子。
他的人生早已天翻地覆。他失去了伊恋,背叛了他们的爱情。他选择了和咚咚在一起,过着平凡的生活。他注定要亏欠伊恋一声,只能把愧疚深深地埋藏在心里,唯一能做的,只有把握住现在。
“伊伊,对不起……”他心里默默地念着,咽下嘴里的苦涩。他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在电脑上,去研究舞蹈,去研究理论,去编写剧本。
这几天,咚咚有些焉,造成起床都会觉得身体软软的,有时还会头晕目眩。孟海涛担心她是发烧,给她量体温,却没有任何问题。
一天下午,咚咚突然因为头晕恶心肚子疼被同学送回家里!
咚咚脸色灰白,没精打采,被两个女生扶着坐到沙发上,还没坐稳,一股酸水从胃里涌了上来,咚咚忙跑到洗手间,对着马桶大吐特吐。两个同学一左一右地扶着她,拍着她的后背。咚咚吐了很久,把胆汁都吐出来了,才咕咚一声坐在地上,闭着眼睛喘息。
同学连忙把她扶起来。
“会不会是吃坏肚子了?”一个女生说道。
咚咚漱了口,看到自己脸上汗津津的,就像刚从水里捞出来,她无力地说:“你们帮我给海涛叫回来吧,我感觉很不好。”
同学连忙答应。
孟海涛听到咚咚在电话里说不舒服,急忙赶回家里。那两个女生已经走了,咚咚一个人躺在床上,小脸纸一般地苍白,可怜兮兮的。
“怎么会吐得那么厉害?”孟海涛听说咚咚吐得天翻地覆,心都悬了起来。
“恶心,难受。你刚才不在家,我以为我快要死了。”咚咚有气无力地说,握住孟海涛的手,再也不撒开。
“别胡说,我送你去医院。你还能起床吗?”
“没那么严重,可能是吃坏了肚子,现在吐空了,就是觉得胃痛。”咚咚小声说。
“我去热点牛奶给你喝。”孟海涛边说,边帮咚咚盖被子。
咚咚听到“牛奶”两个字,一下子从床上跳起来,往洗手间跑。
咚咚的胃早已吐空了,一阵阵地往外吐酸水。
孟海涛拿毛巾帮她擦着脸,等她停下来,陪着她回到房间,给她倒一杯温水。
咚咚把睡喝了,感觉舒服了一些。她躺下来,拉着孟海涛的手。孟海涛专注地看着她,咚咚呼吸均匀,小小的嘴巴微微上翘着。孟海涛还是不太放心,一直握着她的手,小心地守护着她。
天亮了,咚咚在清晨微微刺眼的阳光中醒来,她看到孟海涛斜倚在枕头上,胳膊搂在她的肩膀上,粗糙的手掌包着她的手。他的眼睛闭着,脸上是疲惫而小心的神情,好像在梦里还在照顾她。咚咚稍微动了一下,孟海涛就醒了过来。
“好些了吗?还恶心吗?”孟海涛刚睁开眼睛,就用手去试咚咚的体温。
咚咚还是浑身没力气,却不像昨天那么难受。她说:“没事了,估计就是吃坏了肚子——海涛,我饿。”
“好吧,我去弄点吃的,一会就好。你今天不要上课了,在家休息一下。”孟海涛在咚咚的手上拍了拍,下床往厨房走去。咚咚懒懒地躺回被窝,看着孟海涛慢慢地走出去,有点感动,有点幸福。
过了一会,烤面包和麦片粥的香味飘了进来,咚咚胃里空空如也,闻到香味,更觉饥肠辘辘。她翻身下床,循着香味跑到厨房,孟海涛戴着棉手套,正把吃的从微波炉拿出来。
“好香啊!”咚咚叫道,坐在桌前大口大口地吃起来。面包是微咸的,麦片粥奶香中透着清甜。孟海涛又给咚咚煎了个蛋,盛在小碟子里放在咚咚的面前。
“你喜欢的,一面熟。”孟海涛说。
咚咚用叉子叉起那个煎蛋咬了一口,半液态的蛋黄是她最喜欢的,此刻却突然令她的胃再次翻腾,咚咚想也没想,捂着嘴冲进洗手间。
孟海涛慌了,看着咚咚把刚才吃下去的东西吐得精光,还在那干呕,粗重地喘气,脸色发青。
孟海涛帮咚咚擦干净脸,不容分说把她往屋子里拉,又打开衣柜帮她找衣服,“赶快去医院,肯定是肠胃炎。”
咚咚像个布娃娃一样,任凭孟海涛帮她换好衣服。她难受极了,虚弱地在椅子上坐着,感觉自己的胃都快要被吐了出来。
挂号,排队,看病。咚咚全身发软,气若游丝。他们看了内科,抽血化验,常规检查,结果却是一切正常。医生又听咚咚陈述了一遍病情,大笔一挥,让她出门上楼,再往左转,到妇科去。
“为什么是妇科?”咚咚问道,心里有了某种预感。
“你们太缺乏常识,她不是肠胃有毛病,八成是怀孕了。”
“不会吧!”咚咚和孟海涛异口同声地叫道。
医生没空理他们,已经让护士叫下一个病人。
妇科检验的结果,咚咚确实是怀孕了。
星艺公司的办公室,伊恋在一纸附加合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梦想花园》正在全国热播,富有经济头脑的段超又和伊恋签了三部电视剧。伊恋再过生日就是二十四岁了,经历了失恋痛苦的伊恋,渐渐磨去了少女的棱角和个性,变得非常听话。公司为她制造了许多绯闻和话题,使她的知名度在段时间内急剧上升。精明的段超抓住了伊恋作为一个青春偶像最有简直的三年时间,他会把她捧得比现在更红,让她成为更多人的偶像。如果顺利的话,三年后他还会帮助她转型成为一个成熟妩媚的女人。伊恋够漂亮,气质脱俗,气势却并不逼人,就像可爱的邻家女孩。她是个非常有观众缘的演员,只要她听话,前途将不可限量,并且,她也会为公司带来巨额的财富。
面对着这张能使自大红大紫的纸,伊恋的表情淡淡的。合同一式两份,经双方确认无误后,伊恋把自己的那份合同对折装在包里,说道:“谢谢老板,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出了办公室门,伊恋吓了一大跳,有个熟悉的身影站在门口,看到她迎了过来,是莫庭。
“你怎么在这里?”她一周前回到本市,参加一个广告的拍摄。她没有告诉任何人,不知道莫庭从哪知道的消息,居然来到公司,把她堵个正着。
“我是明星背后的白衣天使,想打听明星的消息,还不是易如反掌!”莫庭戏谑道。
“我可不是什么明星。”伊恋说。
“你是我的朋友,今天来,是请你去家里吃个饭。你好久没去,我妈妈很想你,都想病了。”
莫庭的算盘打得很精。他知道心软的伊恋会拒绝他,却不忍心拒绝他妈妈,就总是拿他妈妈想念伊恋说事。伊恋动了动嘴唇,实在说不出“管我什么事?”这样的话。无奈地叹了口气,她上了莫庭的车。
莫庭和伊恋到家的时候,一个干干净净的中年保姆正把饭菜摆上桌,莫母还在坐轮椅,表情僵硬,莫父在她的身边,戴着一副老花镜,为她读报纸。一对相濡以沫的老夫妻,经历了人生的大起大落,至今还能互相扶持着生活在一起,也真不容易。
虽然莫父已经从领导的岗位上退下来,虽然莫母可能再也不能开口说话,可是看到莫父那样认真地读,莫母那样认真地听,一脸觉得他们未尝不是幸福的。总好过自己和师兄,明明曾经那么相爱,共同经历的人生的最高峰和最低谷,即将走向幸福的彼岸。可是,一念之差,他们的人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她赌气出走,以为孟海涛会一直停留在原地,守护他们的爱情。没想到,当她回归的时候,她已经和另一个女孩生活在一起。是他变得太快,还是她叛变在先?伊恋已经不想再去考虑,绝望过后,她已经明白,永远不能指望谁一直在哪里等着她回家!
保姆摆齐了饭菜,恭恭敬敬地叫大家吃饭,伊恋乖巧地帮莫母推轮椅,莫父跟在后面,心里有点不快。莫父是文艺界出身,知道这个圈子的女孩很少有省油的灯。儿子追求伊恋,他不过多干涉。谁知后来伊恋竟离开芭蕾舞团,头身影视圈。莫庭和影视圈的女演员打交道很多,以前甚至领女演员来家里住过,因此莫父对女演员的印象非常不好。儿子和谁交朋友他干涉不了,可是上升到女朋友,莫父不喜欢影视演员。要不是瘫痪的老伴没有道理地喜欢伊恋,他早就想好好和莫庭谈一谈了。
莫母全身瘫痪,吃饭全要靠保姆一口一口地喂,莫父也在身边帮着夹菜,一副动人的夕阳晚景。伊恋控制不住地又想起了孟海涛,当初为什么要离开他呢?那时的师兄,几乎连站都站不稳,摔倒在路边,她却负气收拾了东西跟随莫庭而去。那时的师兄,是否也和现在的她一样痛苦?她先是背弃了芭蕾舞,然后背弃了爱他的师兄。今天她已经是影视圈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可她并不快乐。得到了,她才值得,这不是她想要的,每天夜里,萦绕在她梦中的,依然是芭蕾舞。梦里的她,在练功房苦练,身边一个矫健的身影伴随着和她,在舞台上,鲜花与掌声环绕着她,举起她的是一双强健的手臂……
可惜,她无法走回从前。就算回到芭蕾舞团,她依然没有舞伴。而那个他魂牵梦绕的师兄,已经和别的女孩子生活在一起。她只能义无反顾地向前冲,做青春偶像伊恋,做星艺公司的当家花旦,做少男少女崇拜的对象。
晚饭后,莫母开始躁动起来,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光芒,嘴里呜呜地嘟囔着。伊恋用纸巾帮着莫母擦干净嘴角,像哄小孩一样对着她说:“不急,电视剧还有几分钟才开演呢!”莫母虽然生活完全不能自理,头脑却还有点清明,她非常喜欢伊恋主演的《梦想花园》。有趣的是,她看到剧中的伊恋和连晖恩恩爱爱就生气,看到伊恋和连晖闹矛盾,就会非常高兴,还对着伊恋和莫庭笑。她分不太清楚电视剧和现实,只是很单纯地把伊恋当成儿子的女朋友,她和连晖有了矛盾,莫庭才会有机会。
伊恋拉着莫母的手,因为血液循环不畅,莫母的手冰冷,一直冷到伊恋的心里去。伊恋下意识地去挼搓着那苍老的手,还不时地把莫母身上滑下来的毯子帮她盖好。莫母对她单纯的喜欢,让伊恋觉得十分感动。虽然她不能开口说话,神智也时而清醒时而糊涂,但她是真心地喜欢伊恋,想一个母亲喜爱女儿一样。多年漂泊在外,伊恋鲜少能享受到母爱,最近又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使伊恋对这种单纯的爱护十分渴望。
两集电视剧,加上中间插播的广告,足足播了两个多钟头。当第二集片尾曲响起的时候,莫母已经歪着头靠在轮椅背上睡着了。
保姆赶来安顿莫母,伊恋对莫庭所:“我回家去了。”
“我送你。”伊恋没有拒绝。从莫庭家到她叫要绕半个城市。
一路无话。莫庭的车开得又快又稳。伊恋虽然已经小有名气,却仍然住在大学刚毕业时父母帮她买的小公寓里。莫庭把车驶进小区,一直动她倒楼下。
“谢谢。”伊恋说。她和莫庭认识这么久,就是提不起多和他说话的欲望。
“我能上去借用一下你的洗手间吗?”莫庭说。
伊恋无语,一侧头,让莫庭和她一起走。
伊恋听到哗哗的冲水声音,莫庭解了手,却不着急走,而是坐在了沙发上。伊恋只好说:“我明天还要上通告,今晚要早睡。”
莫庭却摸出一根烟点上,慢悠悠地说:“我想问你一句话。”
“什么话?”伊恋的心悬起来,警惕地说。
“我到底算你什么人?为什么你对我妈比对我还要好?”莫庭眯着眼睛,看着香烟。
伊恋使劲吞了口口水,努力保持镇定,说道:“我去你家,本来就是为了你母亲。我不能拒绝一个老人的要求。”
“那么我的要求呢?”莫庭把目光移向伊恋。他的目光像手术刀一样凌厉,寒芒闪过,伊恋的心一哆嗦。
“莫庭,你知道,我们是很好的朋友。你有事情,我会尽力帮忙。”伊恋以为把话说得很有技巧,却弄巧成拙。
“好个‘很好的扑’!”莫庭边笑边点头,笑容里却有一种嘲弄的意味,“你到底有多深‘很好的朋友’?刘明扬?连晖?或者那个一心捧你的段超?我在你心中到底是什么位置?你是不是还心心念念地想着那个抛弃了你的孟海涛?”
“和你没有关系!”伊恋瞬间变了脸色。
“我的女人想着别人,怎么和我没有关系?”莫庭厉声说。
啪!清脆的一声响,伊恋把一个巴掌甩到莫庭的脸上。她猛地拉开大门,下了逐客令。
莫庭愣了一下,突然起身向前,把门关上。他搂住伊恋,把她推到在沙发上,狠命地吻了上去。
伊恋拼命挣扎,想叫,却叫不出来。她的双手被莫庭禁锢,心里一急,屈起膝盖顶莫庭的下身,没想到却更加激发了莫庭的欲望。
莫庭疯狂地亲吻伊恋的嘴唇,很快伊恋嘴唇周围的皮肤青肿起来,他又一路向下吻去,吻上她尖细的下巴、白皙的脖颈。伊恋的嘴刚获自由,就叫起救命,莫庭忙用自己的嘴唇堵住她。
随着一道刺耳的声响,莫庭撕开了伊恋的衣领,他吻上她精巧的锁骨。
伊恋的身体像水景雕塑一样完美,莫庭无法克制欲念,双手不安分地向下摸索过去。伊恋的脸憋得发青,她拼命挣扎着。
莫庭在伊恋的耳边吹着热气,“别怕,我是真的爱你,我不会伤害你。”
伊恋留下眼泪,她伸手推着莫庭,可他那高大魁梧的身材压在她娇小的身躯上,她推不开!莫庭一手压住伊恋,一手迅速脱掉她的衣服,她的身体真美!白天鹅般优雅的脖颈,精致突出的锁骨,小小的胸部异常饱满,腰部却极为纤细。一条美腿一下一下地蹬着,脚尖绷得笔直,就像是在跳舞!莫庭试图驯服这只不听话的小猫咪,伊恋却只是一味地流泪,也许是太累了,剧烈的挣扎转为了阵阵战栗,更加勾人情欲。
莫庭血脉喷张,早已按耐不住激情,他用身体压住伊恋,三下两下脱掉了自己的衣服……
伊恋放弃挣扎,昏了过去。莫庭怜惜地用自的外套把她包住,拨开她额前汗湿的发丝,帮她擦干脸上的泪痕。真没想到,她居然还是第一次。莫庭的心被触动了,他轻轻地吻着她,陪在她的身边。
一早,伊恋从疼痛中醒来。虽然从未经历过,但异样的刺痛使他明白,她的身上发生了什么。费力地撑起上身,伊恋看到雪白的沙发上斑驳的血迹,一切都无法挽回。
伊恋蜷缩在沙发上,无声地哭泣。
伊恋像个雕塑一般,抱膝坐在沙发上坐了整整一天。今天有两个通告,她都缺席了。电话一直打到家里来,莫庭接了,推说她重感冒,帮她摆平了此事。
直到傍晚,伊恋还是一动不动。莫庭一直在旁边照顾她,她连让他走的力气都提不起来。心好像静止了一般,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莫庭从厨房端出一碗热粥,柔声说:“你一天没吃东西了,好歹先吃点粥再生我的气也不迟。”
伊恋目光呆滞,完全没有反应。
莫庭舀了一调羹的粥,喂到她的嘴边,伊恋突然一掌扇过来,莫庭一躲,她打落他手里的粥碗。
莫庭眼里跳动着怒火,却压住没发作。他弯下身子,一点一点地把地上收拾干净。
伊恋木然地把头侧向一边。她不想说话,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莫庭,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自己。片刻,她声音沙哑地对莫庭说:“你走。”
“什么?”莫庭没有听清。
伊恋慢慢起身,站起来。白色沙发上的处女红已经干涸,变成深红,触目惊心。身体每动一下,就会撕裂般地疼,她的贞操就这样被他夺走了,伊恋却没有眼泪。
她走到门口,拉开房门,目光像鞭子一样看着莫庭。
莫庭走到门口,没有出去,却反手关门,然后,打横抱起了伊恋。
伊恋的眼中闪过意外,没有挣扎。她不知道他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莫庭把伊恋抱回她的卧室,像对待公主般把她放在床上。
“对不起。”莫庭低声说,小心地碰了碰伊恋的脸颊。
伊恋厌恶地躲开了。
“昨天是我太冲动,但是你放心,我会负责任的!”
伊恋青肿的嘴角扬起一丝轻蔑地笑,他以为她在做什么?哀悼她的贞洁吗?她是个保守的女孩,但还不至于迂腐到那个程度。只是,她心心念念要把第一次留给最喜欢的人,而摩托,他不是。
“我知道你不够喜欢我,可是人应该朝前看不是吗?孟海涛已经那样对你了,你总的有心的生活。伊恋,我是真的喜欢你。”莫庭在她的耳边低语。
人应该向前看……伊恋震动了一下,抬起眼睛看莫庭。
莫庭深情款款地注视着她,他有医生那种寒气森森的英气,此刻目光中却包含着爱意、心疼和内疚。复杂的情绪,使他的目光异常温柔。伊恋垂下眼睛,不去看他。莫庭却抓住了伊恋神情上细微的变化,他帮她盖上被子,柔声说:“你累了,休息一下。我在这里陪你,好吗?”
伊恋的眼里立刻升起警惕,他忙补充到:“我保证今天晚上不碰你。”
伊恋听到他只保证了“今天晚上”不碰她,心里反而安定下来。在他温柔的目光注视下,她相信他的保证。况且她真的是倦极了。合上眼睛,她沉沉地睡了过去。
伊恋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二十四小时之后。她真是太累了,竟然睡过了一个日出和日落。莫庭还在陪着她,他身上的衣服已经换过了,一身全新行头,淡粉色的衬衫,发丝硬朗,全身散发着淡淡的香水味,显然是曾经出去又回来。
“醒了?你可真能睡,妈妈想你都快想疯了,保姆给我打了两个电话,问我怎么还不去看她。”莫庭故作轻松地说。
伊恋慢慢活动身体,觉得周身都轻松了许多。身下还是隐隐作痛,钝钝的,可以忍受。
“先去吃点东西,然后去我家陪妈妈,好不好?”莫庭是了解伊恋的,这是个心软的女孩子,他拿妈妈做挡箭牌,通常事情就好商量。
然而,这次伊恋没有表态。她走进了卫生间。片刻,她洗漱完毕,额前的刘海湿答答的,贴着憔悴的小脸,看上去楚楚动人。
伊恋默不作声,瞟一般走到门口。
“等一下。”莫庭抓住伊恋的手腕,拦住她。
“你要做什么?”伊恋的眼里没有了惊恐,只有轻蔑和无奈。
莫庭叹了一口气,经历了前天的事情,伊恋已经不信任他,开始讨厌他了。他从上衣口袋摸出一个精致的锦盒,放在伊恋手心里,“戴上它,好吗?”
“这是什么?”伊恋疑惑地打开锦盒,一枚漂亮的钻戒静静地躺在里面,粉红色的钻石光华流转。伊恋不禁眯上了眼睛。
“傻丫头,我在向你求婚呢,嫁给我。”莫庭语气温柔,却带着霸气。
伊恋浑身一震,啪地合上锦盒,扔给莫庭。
“你这算什么?负责任吗?”伊恋嗤之以鼻,“我不需要你负责任,现在请你离开我的家,以后我们也没有必要见面了。”
“我不是为了负责任才向你求婚,我是真的喜欢你!”莫庭有些急了,脸上淌下汗水。
伊恋笑了,嘴角微微上扬着,眼里却滚出泪来。
“我怎么可能和一个强暴了我的男人结婚呢?”
到底穿戴整齐地从卧室走出来,孟海涛合上报纸,拿起桌边的拐杖,站了起来。他刚好把娱乐版压向桌面,没有看到媒体关于伊恋嘴唇青肿着参加新片记者招待会的种种猜测。
“咚咚,你不再考虑一下吗?”孟海涛最后一次问咚咚。自从医生宣布咚咚怀孕的那一刻起,咚咚就决心不要这个孩子。孟海涛的心中充满了矛盾,没有孩子之前,孟海涛从来没想过当父亲,可是医生告诉他们咚咚的肚子里有了一个小生命,孟海涛竟然对这个孩子有了些许的期盼。会是男孩还是女孩呢?是像他还是像咚咚呢?这个孩子一定是健康而可爱的,以后会不会成为一个舞蹈家?孟海涛突然想到,如果有了孩子,也许他未竟的舞台事业将得到延续,就算不能,也不要紧,只要孩子健康快乐地成长就好。但孩子在咚咚的肚子里,主意还是要咚咚来拿。
咚咚哭了,她自己还是个小孩子,完全没有做好当母亲的准备。她不要这个孩子。
孟海涛尊重咚咚的选择,虽然他的心中有那么多的不舍。
医院妇产科。
医生看着咚咚的病例,又看看她和孟海涛,问道:“你们决定了?”
“是的,决定了。”咚咚说,孟海涛握住咚咚是手,沉默地点头。
“跟我进来吧!”医生说。
咚咚跟着医生进了手术室。孟海涛端坐在长椅上,神色肃然。决定了不要孩子,他就开始担心咚咚,虽然只是小手术,对身体的伤害却非常大,要是再留下什么后遗症,那他就真的是罪人了。他们怎么会那么不小心呢?现在害咚咚在里面受苦,还要白白牺牲掉那个无辜的孩子。只有他这个始作俑者,倒是安安稳稳坐在手术室外面。
只一会,手术室的门就开了,孟海涛踉跄着站起来,声音颤抖地对咚咚说:“你还好吧?”
咚咚脸色苍白,还未开口眼泪就流了出来。
“别哭,孩子拿掉了以后我们还可以要,你年纪还小……”孟海涛以为咚咚是为失去的孩子流泪,连忙安慰。她年纪虽小,但孩子毕竟在她肚子里孕育了几十天,母子间天然的感情已经形成。
“你们到底商量好了没有?”医生跟在咚咚身后走了出来,劈头就问。
“什么?”孟海涛愣了。
“海涛,我不做手术了,好像很疼的样子!”咚咚拉着孟海涛的手,嘟囔着。刚才医生用那些泛着寒光的工具在她面前比比画画,吓得她立刻穿好了衣服,大哭不止。医生劝了半天,她才又躺到手术台上,可一听器械声想起就又弹了起来,死活不肯再动这个手术了。
“舍不得做掉就生下来,困难是一时的,总会克服的。”医生说道。她看到孟海涛行动不便,咚咚年纪又那么小,只当他们是一对小夫妻,生活困难才想要做掉孩子。
“谢谢医生,我们会的!”孟海涛连忙说道。
回到家里,咚咚还是啼哭不止。刚才在手术室里她是吓坏了。孟海涛给她倒了一杯温水,喂她喝了下去。
“别哭了,怀孕的时候哭,对身体不好的。”孟海涛帮咚咚擦着眼泪。
“海涛,我把孩子生下来好不好?我死也不要动手术了。”咚咚吸着鼻子说。
“好的,咚咚,我们不做手术,过几天我们就结婚,把孩子生下来后我负责带,你还回学校读书去。”孟海涛搂着咚咚,拍着她的脊背,安慰道。求婚的话就这样不知不觉的说了出来。
“结婚?真的吗?”咚咚兴奋了。
“当然,我们不能让孩子出生后背着私生子的名声。”孟海涛说。说到底,他还是非常传统的男人。
“原来是为了孩子。”咚咚不高兴地沉下了脸。
“不是不是!”孟海涛急了,“你成为我女朋友的那一天,我就决定照顾你一辈子了。只是你还小,所以没提过结婚的事。现在孩子来了,我们不过是把婚期提前而已,我绝不是为了孩子才和你结婚!”
咚咚满意地点了点头,她故意激孟海涛,逼他说出真心话。她早知道孟海涛的心意,可一定要他亲口说出来,她心里才觉得受用。
“那好吧!看在你这么有诚意的份上,我就答应你。不过婚礼要尽快呀,我要穿最漂亮的婚纱,挺个大肚子就穿不成了!还有,我要一个盛大的婚礼,请全班的同学都参加!”咚咚高声叫道,终于忘记刚刚经历的手术室惊魂。
下午,孟海涛和咚咚来到了婚纱店。咚咚兴奋的脸色发红,她被橱窗里一款款精致的婚纱吸引住,瞪圆了眼睛。她穿着风红色的小风衣,像一只蝴蝶一样穿梭在洁白的婚纱之间。
“海涛,我选哪一件呢?”咚咚跑过来拉着孟海涛的胳膊问道。那些婚纱都太漂亮了,让咚咚拿不定主意。
孟海涛一进门就看上了一款模特身上的吊带婚纱,白色和香槟色相间,仿佛为咚咚度身打造。孟海涛指着那款婚纱说:“试试吧!”
导购小姐把婚纱从模特身上取下来,笑着说:“这位先生的眼光真好,这款婚纱是我们法国总部的老板亲自设计的,全球限量,只有一千件。每个城市加盟店仅此一件。”
咚咚欢天喜地地捧着婚纱进了更衣室,导购小姐也进去帮她试衣。孟海涛独自置身于满屋子的婚纱之间,感觉自己在云上飘,不真实的感觉让他晕眩。
结婚生子,几乎是从来没有考虑过的问题,在一瞬间齐齐向他压了过来。他知道他该做什么,可同时又感到惶恐,命运总是猝不及防,他还没来得及迎接,命运已经把他推到了那个位置,不给他任何的思想准备。突然地,他得到事业上至高的荣誉,却很快摔入人生的低谷;突然地,他得到梦寐以求的爱情,却不到一年就失去伊恋;突然地,他认识了咚咚;突然地,他即将走进婚姻的殿堂。命运不会让他按照计划行事,他用那么多时间重新找到自己的位置,开始了舞蹈的创作,可是突如其来的孩子和婚姻,使他又不得不暂时放弃这些。他马上就是一个丈夫、一个父亲,他必须集中一切精力,为咚咚担负起一个男人的责任。
“先生,看看您的女朋友要变成仙女啦!”导购小姐轻快的声音飘了过来,惊醒发怔的孟海涛。咚咚被导购小姐拉着从更衣室走出来,脸蛋红红的,眼睛亮亮的,头微微低着,带着娇羞却掩不住兴奋。
孟海涛屏住了呼吸,咚咚穿上婚纱实在太漂亮了!香槟色的小抹胸云一样拢住她的胸脯,白色的锦缎包住她细细的腰肢,两条小腰带交叉环绕着她的腰部,纯白的裙身上一层层缀满珍珠的香槟色薄纱,就像传说中的美人鱼!咚咚咯咯笑着,对着镜子转身,细细的吊带从她的前胸绕向后颈,在颈后系了个别致的蝴蝶结,带尾飘逸的垂在腰间。导购小姐笑着在咚咚的头上别上一个嵌了水钻的小皇冠做装饰,咚咚顿时变成了《罗马假日》里优雅活泼的小公主!
“海涛,你的眼光真好!我真是太喜欢这款婚纱了!”咚咚兴奋地拉着孟海涛的双手转圈圈。
孟海涛也微笑了,“小姐,就要这款了。”他拿出信用卡,又加上一句,“这个小皇冠我们也一起买了,可以吗?”
“当然可以。”导购小姐笑着说,双手接过信用卡。
想到结婚的时候咚咚的腰身可能会比现在粗,孟海涛说:“腰部要放开一点,底下锦缎的裙身也要再改短一点点,我希望能透过最底层的轻纱隐约看到脚上的水晶鞋。”
“没问题,先生真的很会欣赏女人呢!”导购小姐由衷地说。孟海涛穿着黑衬衫、黑夹克、黑西裤,虽然双手拄着拐杖,看上去也气质不凡。
孟海涛表情淡然,那么多年的芭蕾舞经验,他当然知道女孩子怎么穿衣服好看。
“我们什么时候可以来拿婚纱?”
“一个星期之后吧,这款婚纱是我们老板的得意之作,他会亲自提出修改意见,由本地高级成衣师修改。现在我要为小姐量身了。”
准备一个婚礼也是极为麻烦的。
怀孕初期,咚咚的妊娠反应非常厉害,稍微劳累就会头晕恶心,甚至呕吐不止。医生建议咚咚在怀孕前三个月尽量减少运动,并且要多休息,谨防流产。孟海涛十分细致的照顾她,咚咚只想吃又酸又辣的泡菜,却不喜欢餐馆里做出来的味道。孟海涛连忙去市场买了正宗的四川泡菜,他不擅长做菜,咚咚亲自上阵,却一闻到油烟味就想吐,只好坐在客厅里远远的指挥他。泡菜切碎炒过,配上泡椒、生姜,加进鱼头熬成汤,再把鱼身切成片,下到汤里,就是鲜美的酸菜鱼;泡菜切成小块,与辣椒、肉丝一起炒,就是开胃的泡菜肉丝;或者干脆切成细丝,用红油拌一半,成为爽口的红油泡菜。怀孕的咚咚吃泡菜上了瘾,甚至吃米饭、吃面条,吃肯德基外带全家桶,都要就着酸脆的泡菜。
孟海涛忙得不亦乐乎,心里却异常温暖。没事的时候,他像所有的准父亲一样,把耳朵贴在咚咚的肚子上,倾听孩子的声音。咚咚笑他傻,现在孩子只是一粒小小的骰子,怎么可能用脚踢他?孟海涛笑而不语,咚咚是将要嫁给他的女孩子,还在为他孕育着一个小生命,他愿意为这两个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做一回傻瓜。
咚咚到学校办了休学手续,临走前邀请所有的同学参加一个月后她的婚礼。她读的是成人研修班,结婚生子都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同学们愉快的接受了她的邀请。樱花之上也请了个大学生来勤工俭学,咚咚和孟海涛整日为婚礼忙碌,没有时间打理。
房间不需要再装修,却得重新买一些家具和配饰。休息够了咚咚就拉着孟海涛一起逛商场,一个商场都有半个小城市那么大,孟海涛穿着假肢,每天都会受伤。但他担心的却是咚咚,既怕咚咚累了饿了,又怕她在大理石地面上滑倒,她的肚子里有他们的孩子,他不能让咚咚母子受到一丁点的伤害。
商场都有完备的送货系统,咚咚看上的东西,孟海涛只需要签单划卡,配送中心就会在约定的时间把东西送到家里去。
一切都准备好了,咚咚发现墙上还少点东西——大幅的婚纱照。
咚咚的婚纱已经改好了,就挂在她的衣柜里。咚咚太喜欢她的婚纱了,坚持要穿自己的婚纱拍一套照片,再穿影楼里的中式服装拍一套。她的要求孟海涛全部答应,打电话跟影楼约定拍摄时间。
现在的摄影棚设施极为完善,不需要出外景,也可以拍摄到蓝天碧海、亭台楼阁。咚咚已经换好了婚纱,正在化妆。年轻真是最美丽的财富,咚咚稍一上彩妆,人就更明艳起来,就像刚刚成熟饱满的苹果。孟海涛有很多西装,却很少穿。这回,他破例穿了一身白色西式礼服,里面是粉色衬衫和纯白领结,整个人一下子就阳光起来,就像从童话中走出的白马王子。头发重新理过了,喷了发胶之后根根抖擞,俊美帅气得让影楼的小姐都看直了眼睛。
咚咚化完妆,和孟海涛一起进摄影棚。孟海涛把拐杖靠在门口,他不让那对拐杖进入照片,他要给咚咚留下最完美的回忆。摄影师先带着咚咚摆造型,咚咚虽然好动,却完全不懂造型技巧,摄影师让她做的动作,她总是做不到。孟海涛只好亲自去教她,等她的造型漂亮了,他才站在她的身边,露出温暖的笑容。摄影师不禁赞扬他的客人,“新郎官真是一个艺术家。”
咚咚自豪地说:“他以前是很有名的芭蕾舞演员!”
摄影师惊讶地望着门口那对拐杖,孟海涛却微笑着弹弹咚咚的头纱,并不在意。
大学期间,孟海涛勤工俭学,给时尚杂志做过平面模特。还有经纪公司和他接洽,他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回学校把这个事情当成一个笑话讲给伊恋听。过了这么多年,发生了这么多变故,他依然十分会拍照,他知道怎么做画面才好看,也知道怎样做才不至于抢了咚咚的风采。顾及到咚咚有孕在身,他们没有出外景,花了一下午的时间,拍好一套“水晶之恋”和一套“中国红”。咚咚穿上了旗袍,孟海涛不想穿那种傻呼呼的新郎装,只是换了黑色西装和喜庆的大红领带配合咚咚,中西合璧,倒也交映成辉。
走出影楼的时候已经华东初上,兴奋过度的咚咚这才感觉到劳累,竟然跑到路边扶着栏杆干呕起来!孟海涛大步跟过去,紧张的检查咚咚的情况。
“我好难受哦,想喝泡菜鸡汤。”咚咚喘息着说。
回到家,咚咚浑身无力。孟海涛送她回卧室休息,然后,衣服都来不及换就到厨房忙碌起来。冰箱里还有半只鸡,孟海涛把它剁成段,和泡菜一起放进砂锅里煮,锅开了之后,把火拧小,孟海涛才感觉连着假肢的部位疼得要死,像一把锋利的小刀,缓慢而尖锐的切割自己,疼痛从表皮和肌肉一直渗透到骨头里。孟海涛吸了几口气,缓步挪回卧室。咚咚马上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海涛,你这个样子真是帅极了,以后都穿西装,好吗?”她看着他,双眼放光。多年的舞蹈功底使孟海涛的身材异常完美,剪裁合体的西装最能衬托他的气质,让他宛若王子。
孟海涛笑了一下,受伤以前,他经常需要出入各种正式场合,西装就是他的工作装。受伤后,他被禁锢在一方小小的天地,莫非西装革履地逛超市去菜场?
泡菜鸡汤的香味飘了过来,勾起了咚咚的食欲。
“汤可以喝了!”孟海涛揉揉咚咚的脑袋,把她支出去。
孟海涛把门关好,才挪到床边坐下。他先把右边的裤腿退了下来,牵动左侧身体,顿时眼前金星乱冒;他连吸几口气,勉强站起身,缓缓把假肢卸下来,低头查看,才发现内裤已经牢牢的贴住伤口,黑红一片。
孟海涛死死咬住嘴唇,慢慢把布揭开。
咚咚突然冲进来,“海涛,汤好喝极了,你也快来喝一点……”
孟海涛手一抖,用力大了点,沾着血的布带下一层皮,血柱蹭的窜出来,一直激射到咚咚的脸上。
“啊——”咚咚惊恐的尖叫。
“咚咚别怕!”孟海涛站起来,把她搂在怀里,用手捂住她的眼睛,不让她看到自己不断喷涌而出的鲜血。
“你出去等我一下,马上就好。”孟海涛蒙着咚咚的眼睛,把惊魂未定的咚咚推出门,迅速反锁上房门。咚咚反应过来,在外面拍着门。孟海涛隔着门板安慰她,把她打发去喝汤。他在门上靠着,喘息良久,才有力气到浴室。
几下除去衣服,打开喷头,让冷水劈头盖脸的淋下来。晶莹的水珠经过他的身体,变成透明的红色。冷水刺激着他的神经,让他渐渐感觉不到疼痛。过了一会,伤口停止了流血。仔细一看,伤处皮肤经过这些天与假肢的摩擦,早已破皮溃烂,不成样子。孟海涛丧气的吐了口气,伤处总也长不出让他期待的硬茧。
“海涛,快开门,让我看看你伤得怎么样了!”水声一停,孟海涛就听见咚咚又在拍门。
孟海涛用浴巾包裹著自己,给她开门。咚咚不容分说,就掀起他的睡袍,尽管已经有了思想准备,孟海涛伤处的惨状还是让她惊讶的叫了起来!
孟海涛赶紧安慰她,“假肢用久了就会这个样子,已经习惯了!”
咚咚却不能习惯,她心疼的吸了吸鼻子,伸手抚上那破碎的断面!
“不!”孟海涛低声叫着想拦她,却还是晚了,咚咚的手一接触那断面,孟海涛就疼得浑身哆嗦,冷汗顺着棱角硬朗的脸直淌下来!
“你怎么样?!”咚咚一动也不敢动了,紧张的叫着。
孟海涛摇头,抬着下巴示意咚咚柜子里面有药箱。
咚咚捧过那个小药箱,看着孟海涛咬住雪白的毛巾,用棉签沾了一种黄色的药水在腰侧反复擦洗消毒,再撒上白色的药粉。冷汗一直顺着他的脸往下流,他的睫毛浓密,上面都凝着痛出来的汗珠。
伤口处理好了,孟海涛拿掉毛巾,低声说:“等到明天上口干了,就好了。”他怕咚咚担心。
咚咚默默地拥住孟海涛,她从没想到,那场可怕的车祸给他留下如此可怕的后遗症。她抓着孟海涛的手,按在自己平坦的小腹上。咚咚的身体温软而柔软,孩子在那里,一定是舒适而安全的,他不会经历父亲那么多痛楚。孟海涛突然觉得疼痛算不了什么,一种幸福的感觉从心底升起。
第二天,孟海涛的伤口果然薄薄的结了一层痂,他这才敢缠上绷带,让它慢慢愈合。
该准备的都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孟海涛突然想到,咚咚还缺一枚钻戒。
咚咚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还能拥有一枚钻戒,高兴得几乎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她知道孟海涛的腿伤还没好,不能走太远的路,就体贴地提出到小区附近的那家珠宝行去买。
经过一番挑选,咚咚选中了一枚很别致的小钻戒,孟海涛提醒她钻石是不是太小了,咚咚却不以为然。她不贪钱,只关心这枚戒指是不是漂亮,钻石嘛,只要有就可以了。
孟海涛哑然失笑。咚咚骨子里是个单纯的小女孩,虽然曾经饱受困苦,却没有学得市侩,她只是一心一意的渴望过上她想要的生活——在她喜欢的地方,做她喜欢的事情。她是个热爱理想的姑娘。而他,就是她的理想。孟海涛的心里再次涌上幸福的感觉。感谢咚咚,使他以为自己失去一切后,还能收获幸福,孟海涛暗暗握紧拳头,发誓要好好的怜惜她,满足她。
孟海涛曾经在去年这个时候光临这家珠宝行,给伊恋买了一枚漂亮的钻戒。那时他是想向她求婚,可是他却在她生日的晚上把她赶走了。那件事,他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如果他当时不是那么粗暴的赶她,也许伊恋就不会走,他向她求婚,他们永远生活在一起……
孟海涛使劲咬住下唇,让疼痛提醒他不能再想这些。他旁边的这个女孩子,小小年纪就为他怀孕生孩子,还答应嫁给他,把自己的一生托付给他。他不能再想别的女人,伤了咚咚的心,哪怕那个女人是伊恋,他也不能再想了。
回到家里,孟海涛还是克制不住自己,打开床头柜最底层的抽屉,找到那枚角落里的戒指。孟海涛最后一次把戒指握在手里,感到刺心的痛。
“别了,伊伊。”他对自己说。把戒指重新丢回抽屉,重重地上了锁。
距婚期还有半个多月的时候,孟海涛和咚咚开始寄请柬。虽然孟海涛不想太张扬,咚咚却渴望有一个盛大的婚礼。她请了全班同学和所有的老师,除此之外,她在这个城市里再没别的朋友。孟海涛没有想到咚咚竟然是这样的孤苦无依,发誓要更好的对待她。
咚咚趴在桌上写请柬,突然咬住笔头问道:“海涛,我们要请伊恋吗?”她觉得孟海涛和伊恋相恋一场,发张请柬也是必要的礼节。再说如果有伊恋这样的大明星参加她的婚礼,她在同学面前也有面子。
孟海涛呆了一下,脸色变得雪白。他没想到咚咚竟然会想到伊恋。他的胸口撕裂般的疼,苦涩漾满胸腔。他只是摇头,却不说话。咚咚也没说什么,继续在请柬上填写人名。
孟海涛请了托亚、陈允及张承伯,又给远在日本的父母写电子邮件说明了情况。父母立刻把电话打过来,虽然有点怪他人生大事过于仓促了,但也没指责他什么。一来他从小就是个让父母放心的孩子,对于他的选择,他们总是无条件支持;二来他已经残废,父母无法在国内照应他,已经感到无奈,结了婚有个女孩子照顾他,他们在国外也更放心些。唯一的遗憾就是新娘不是那个和儿子青梅竹马的伊恋。不用问他们也能猜到发生了什么,两位老人也只能一声叹息。
孟海涛的父母工作太忙,婚礼又太仓促,他们没办法安排时间回国参加儿子的婚礼。孟母嘱咐儿子,婚礼结束后一定带着咚咚到日本度蜜月,孟海涛把母亲的原话转告咚咚,咚咚高兴得拍手跳了起来。
咚咚不肯通知她父母结婚的事,孟海涛劝她这么大的事还是要告诉父母才好,如果能把他们从西北乡下请到婚礼现场,就更好了。咚咚却怎么也不肯,劝多了咚咚竟然掉下眼泪来,哭诉道:“他么都说不要我了,你不知道当时我没去县城的大学报到,偷着把学费交到了民办大学,他们把我骂成什么样子。我爸爸当着全村人的面说我是败家子,要是不把学费要回来去县城报道,以后就再也不要回家,不要叫他爸。他这么说了,也是这么做的。我在这边上学的时候,他一分钱也没给过我,第一次过年回家,他把我赶了出来!从那时起我就知道,我再也没有家了……海涛,我没有家了,爸爸妈妈真的不要我了,你是我的家,唯一的家……”说到后来,咚咚激动起来,竟然扑在孟海涛的怀里泣不成声。
孟海涛忙把咚咚抱得紧紧的,柔声哄道:“既然这样,我们就先不通知他们了。刚才是我不好,触动你的心事,不要哭了,小心哭坏身子。”
咚咚好不容易止住了抽泣,却趴在孟海涛怀里不肯起来,这个精瘦的胸膛是她唯一的家园,漂泊了多年的她终于有自己的家了,她一刻也不想和他分开。
托娅收到孟海涛的结婚请柬,立即风风火火的跑到了孟海涛的家里。
家里已经有了些新婚的喜气,家具重新换过了,又买了许多新鲜漂亮的配饰,大幅的结婚照已经上墙,孟海涛的笑容温暖而含蓄,与咚咚深情凝望,竟带着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咚咚知道托娅在孟海涛心目中的位置,她不仅是一个朋友,更是一个大姐,是孟海涛的亲人。给她留下一个好印象,至关重要。咚咚乖巧的给托娅倒茶,又陪他们聊了一会儿,便知趣的回到房间,给他们单独谈话的空间。
“海涛,你决定了吗……她还是个孩子。”托娅看到咚咚离去,压低声音说。
“婚姻不是儿戏,我决定娶她,就会永远疼她,照顾她。”
托娅无言的叹气,她是怕咚咚的不成熟让孟海涛受苦这个傻弟弟却忙不迭地跟她保证会照顾好咚咚。
多说无益,托娅大笑着点头,“一晃我弟弟都是大人了,居然比我先结婚了。姐姐祝福你!”
孟海涛也笑了,温柔而担忧的望着面前的大龄女青年,“什么时候轮到姐姐你办喜事呀?”
“再等等吧,我和陈允都想趁年轻先忙忙事业,反正我们已经定下来了,早晚都一样。”托娅脸上带着甜蜜。
“是哦是哦,姐姐还年轻着呢,不急。不过别等我的孩子都上幼儿园了,你再来嫉妒我!”在托娅面前,孟海涛总是很放松。
“不是吧?咚咚她……你要当爸爸了?”托娅敏锐的捕捉到了孟海涛玩笑话当中的信息。
孟海涛苍白的脸上升起了一抹红晕,微笑着点头。
“你这个傻小子,不会是为了负什么责任才……”托娅话只说了一半,她太了解这个弟弟,知道他一定会这么做的。
孟海涛摇头,认真地说:“我和咚咚在一起的那天,就决定对她负责任了,与孩子无关。本来打算让她念完了书再结婚,现在孩子来了,我们只是把结婚计划提前了而已。”
托娅看到孟海涛的眼中闪着幸福的光,不好劝他什么,笑着在他的肩上一捶,“等孩子出生,一定要认我做干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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