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没有你-我要横跨地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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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一亮,孟海涛就给咚咚办理手续,转出了乱糟糟的多人病房。刚刚生产过的咚咚异常虚弱,只知道不停地睡觉,孟海涛不想让待产的呻吟声、贺喜声、婴儿的哭声吵到她。为了给咚咚转到单人病房,孟海涛找了陈允帮忙。中午的时候,托娅带着一大罐鸡汤赶到了医院。

    “傻子,昨天晚上怎么不给我和陈允打电话?万一咚咚有事,你一个人怎么照看得过来?”托娅把保温瓶放在桌上,拉着孟海涛在外面说话。

    昨夜确实惊险,他那时只是不断告诫自己要镇定,要给咚咚信心,却没有想到找朋友帮忙。伤残之后,他愈加不喜欢麻烦别人,能做到的要自己做,做不到的也要自己做。昨天把咚咚送到医院,又等了大半夜,孟海涛心力交瘁,听到咚咚母子平安的消息,竟然脱力倒了下去,被强壮的男护士扶到休息室坐了一会才缓过神来。他顾不得休息,找到医生了解情况,又到新生儿监护室去看刚刚出生的儿子。

    孩子被放在恒温箱里,好像只有其他孩子的一半大,全身又红又皱,歪着脑袋沉睡。医生说因为早产,孩子比一般的婴儿瘦弱一些,但是只要细细照料,不久以后就会像其他的孩子一样健壮可爱。

    托娅知道孟海涛的倔犟,笑着给了他一拳,“好小子,都当爸爸了。回去给咚咚收拾一些衣物,你自己也要收拾一下。这里我来照看。”

    孟海涛胡乱地穿着白色休闲裤,蓝色条纹衬衫,忙了一夜,裤子脏子,衬衫也皱了,他没有穿假肢,又只有一根拐杖,看起来相当狼狈。他回去收拾。托娅总会在最关键的时刻陪在他身边,帮他解决很多难题。有这样一个好友,是他一生重要的财富。

    需要拿的东西不是很多,医生说咚咚早产身体虚弱,需要在医院待一个礼拜。孟海涛拿了一些换洗的衣服和洗漱用品,穿上假肢,换了一身得体的衣服,白色长袖T恤,黑色长裤,看上去精神奕奕。他有些亢奋,一点也不觉得累,把需要带的物品装在旅行包里背着,又匆匆回到医院。

    孟海涛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先上了三楼的新生儿监护室,扒在透明的窗户上,一眼就找到了他的儿子。小家伙被雪白的小毯子包着,放在一个类似摇篮的恒温箱里,外面是许多的仪器,显示着孩子的各项健康指数。孩子只露出一个红彤彤的小脑袋,眼睛还没有睁开,小嘴紧紧地抿着,一本正经地熟睡。孟海涛的手指在玻璃窗上摩挲着,描绘孩子的影像。原来当父亲的感觉是这样的奇妙,那个小宝贝,身上流着他的血,让他时时刻刻都在牵挂他,要一天看上几百遍才安心似的。

    路过的护士对孟海涛的印象颇深,见到他在这里傻了似的在看儿子,笑着说:“孩子很好,过几天就可以抱出来。他妈妈已经醒了,刚才还在找你。”

    孟海涛回过神来,登时红了脸。笑着跟护士道了谢,赶紧往病房走去。

    休息一上午,咚咚元气恢复大半,正靠在床上喝托娅送来的鸡汤。见到孟海涛,嘴巴一撇,委屈地就要哭。孟海涛把背包卸掉,忙坐到咚咚身边,捧着她苍白了许多的小脸,连声安慰,“不要哭,人家说刚生了孩子不能哭。”

    “昨天疼死我了!”咚咚说。

    “我知道。你很勇敢,很坚强。我刚才见到宝宝了,他很可爱,样子像你。”孟海涛怜爱地帮咚咚整理额前的碎发,俯下身吻她的脸。

    咚咚有点得意,“我想看看宝宝。”昨天夜里在产房的时候,她就知道可能是白天的疯玩闯了祸。她不断鼓励自己要坚持下去,把宝宝平安地带到人间。她做到了,感到自己是个了不起的女人,成就了一件伟大的事业。

    “宝宝早出来了一个多月,比较瘦小,所以需要在监护室观察几天。不过医生说他不要紧,你不要担心。现在你最需要做的,就是养好身体。”孟海涛温柔地抱着咚咚,用手帮她梳理着略显凌乱的头发,话语里满满的体贴,丝毫没有责怪咚咚不用心保胎。

    三天后,宝宝终于出了新生儿监护室。护士把孩子交给咚咚,他那么小,被包在被子里,像只营养不良的小猫。咚咚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个小家伙,他竟然是从她的肚子里出来的,红彤彤,皱巴巴,一点也没有想象中的可爱!孟海涛倒是欢喜得不得了,把孩子接过来小心地抱着,他那么小,那么软,像一包棉花糖。孟海涛先是亲了亲孩子的小脸,又打开那小小的被子,露出孩子胖胖的小腿和布丁一样柔嫩的小脚丫。孟海涛小心翼翼地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地碰触孩子细小的脚趾,突然把那双小脚捧在手里,像捧着一对珍宝,放在嘴边忘情地亲吻,激动得泪流满面!

    在旁边的托娅扭过,红着眼睛伏在陈允的肩上。孟海涛这两年遭遇了太多的挫折,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流泪,可是她知道那泪水中包含着幸福,也包含着希望。孩子不但能给孟海涛的生命带来欢乐,也有可能继承他曾经辉煌的舞蹈事业。她开始觉得他和咚咚的结合是正确的了,至少,咚咚给孟海涛带来了可以拯救他的天使!

    咚咚毕竟年轻,身体恢复很快,不多久就恢复了旺盛的精力。孟海涛查阅了大量的资料,有些书上说产妇生产三天后就可以恢复正常生活和工作,有些书中却主张现代产妇也要按照老传统坐月子,否则年轻时候不觉得,老了就受罪了。孟海涛本着宁可信其有的原则,把咚咚照顾得无微不至。

    出院那天,阳光明媚,孟海涛怕咚咚受凉,给她裹上了纯棉的长外套长裤子,头上戴了一顶时尚的针织帽子,脖子上围着轻柔保暖的丝巾,脚上穿了一双平底软布鞋。又拿了一张口罩要帮她戴上,咚咚哇哇大叫,“用不着这样全副武装吧!”

    孟海涛说:“书上说月子里不能受一点凉的,外面有风。”

    咚咚撇嘴,“现在才刚进九月,别人还穿短袖呢,你都快把我捂成粽子了。再说陈医生的车就在医院门口等着,怎么可能受凉?万一捂出了痱子,可就麻烦了!”

    “是吗?”孟海涛疑惑地放下口罩。他跳了二十几年的舞,运动科学是懂一些,可是对照顾产妇毫无经验,完全是现学现卖。听咚咚说得也有道理,就依了她。孟海涛把咚咚的衣物收进旅行包背在肩上,咚咚抱起襁褓中的孩子。

    孟海涛有些帐然,他的双手要用来拄拐杖,所以孩子不得不由刚刚生产过的咚咚抱着。咚咚生孩子很受了些苦,他发誓要尽量地补偿她,让她过得舒舒服服的,可是这双拐杖总是限制着他,很多事情他想做,却怎么也做不到。

    所以,能做到的,他就要做得更好。

    他已经打电话向日本的父母报告了咚咚已经生产的消息,他们非常高兴,孟母更以自己的经验告诉孟海涛这三个月要好好照顾咚咚及他们的宝贝孙子,等三个月后,孩子和咚咚的身体都完全恢复正常,孟海涛就赶紧带着咚咚及孩子来日本团聚。

    孟海涛把母亲的话转述给咚咚,咚咚也十分高兴。从怀孕到生产,好动的她已经被闷坏了,她热切盼望着日本之行,好痛痛快快地玩一场。

    月子里,孟海涛不让咚咚离开房子一步。早晚可能会受凉,中午太阳太大,又怕她中暑。咚咚无聊想看电视,孟海涛又夺过了遥控器,“书上说,月子里看电视会伤了眼睛。”孟海涛振振有词,这可是他前一天晚上才在网上看到的。

    “我会被憋死的!”咚咚叫道。

    “好咚咚,就忍这一个月,过了这一个月你想怎么玩就怎么玩还不行吗?”孟海涛几乎是哀求了,咚咚说到底也是个大孩子,这样坐月子也是太难为她了。可是他真的很害怕那些资料上说的月子病,万一现在小小的纵容,给咚咚的健康埋下隐患,他将无法原谅自己。所以资料上说不许做的事,他就要严格限制她,哪怕她骂他“老古董”,他也绝对不能心软。

    孩子的小床就放在他和咚咚的大床旁边。咚咚午睡,孟海涛对着电脑查资料。突然,孩子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孟海涛看看表,还不是喂奶的时间,一定是又尿了。

    咚咚产后嗜睡,哭声也没有惊醒她。孟海涛手脚麻利地捏住孩子的小脚丫,向上一提,把纸尿布取下来,又用湿巾擦干他的小屁屁。最后,他拿出一块干净的纸尿布给孩子换上。孟飞扬是个懂事的小家伙,好像知道爸爸照顾他很不容易似的,只要浑身干爽舒适了,就停止了哭声,笑眯眯地进入梦乡。

    孟海涛亲了亲孩子的小脸蛋,未满月的孩子迅速成长着,几乎是一天一个样,已经不像刚出生时那样浑身又红又皱,而是一天天变得白嫩饱满起来。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翘翘的小鼻子,红嘟嘟的小嘴巴,一个英俊小生的雏形已经诞生。

    孩子睡得很香甜,孟海涛发现刚刚给孩子用的已经是最后一块纸尿布,又想到奶粉也不多了。他忙翻身下床,一下惊醒了咚咚。

    “你要出去吗?”咚咚说。

    “我去超市给宝宝买纸尿布和奶粉,还有你的孕妇营养套餐。”

    “我要吃香草冰淇淋。”咚咚说。

    “现在还不行,要等出了月子。”孟海涛笑着说,怕孩子一会再尿没有东西换,带了零钱就赶紧出了门。

    咚咚叹了口气。回想他们刚刚相识时,孟海涛是何等的帅气,虽然穿着假肢,却永远那么的倔犟挺拔。把他介绍给她的同学,她不但不觉得丢人,反而骄傲得很。谁的男朋友有孟海涛英俊?谁的男朋友在事业上取得过孟海涛那么大的成就?就连他遭遇的不幸,都是那样引人扼腕叹息。可是从她怀孕到孩子出生,他居然变成了一个十足的住家男人。南方的男人疼老婆顾家庭是不假,可咚咚总是觉得这样的孟海涛少了一丝帅气,不再是那个需要她仰视的孟海涛了。

    咚咚摇摇头,抱起身边的宝宝。她出院后,孟海涛重新布置了卧室,他当年飞跃舞动的照片换成了卡通图画,那些奖杯奖牌,统统扫进储物室,取而代之的是琳琅满目的儿童玩具。床头挂着婴儿床铃,一碰就叮当作响。曾经充满艺术气息的房间,现在被奶粉、尿片充斥着,一切为宝宝服务。宝宝正香甜地睡着,咚咚碰碰儿子的小手,又捏捏他的小脸蛋,宝宝却一点醒来的意思都没有。

    “真是个小懒虫。”咚咚一边抚摸宝宝,一边自言自语,就像是在摆弄一个洋娃娃。要是能找个人聊聊天就好了。咚咚看看表,现在正是上课时间,她的同学恐怕都在忙。突然,一个超级大闲人出现在她的脑海里。

    张嚣。

    心动立刻就行动,咚咚找出多日不用的手机,插上充电器,拨了张嚣的电话号码。

    张嚣只用一秒钟就接了电话,“肚子妹,我以为你失踪了呢!”

    “不要再叫我肚子妹啦,我已经生了宝宝,现在是漂亮妈咪了!”咚咚得意地宣布。

    “漂亮妈咪?别是超级大肥婆吧!”张嚣说,他知道很多孕妇生产后都会发胖。

    呼呼下意识地捏了捏自己的肚皮,手指间是薄薄的一层赘肉。咚咚顿时泄了气,握着话筒不说话。

    “喂喂,咚咚,你生气啦?”张嚣难得正经地说。

    “没什么,对了,你横跨地球的事准备得怎么样了?”咚咚转移话题。

    “哈哈,资金已经解决了,顺利的话下个月就可以去新疆进行体能训练了。”张嚣说。

    “真的吗?”咚咚兴奋地问道,带着一股蠢蠢欲动的劲头。

    “是呀,遇到一个美籍华人,回来考察教育的,我和他说了我的计划,他立刻就说要给我投资,还给我提供了全套的数码摄像设备,说我把沿途所见拍摄下来,随时通过互联网传递给他就行了。”张嚣开始讲述他最近遇到的传奇故事。

    “那你真是交了好运了。”咚咚转着眼珠说,“不过,你会摄像吗?”

    “不会。”张嚣如实说,“但我已经开始学了。告诉你,这么好的机会我一定不会放弃,我一定会尽快出发的!”

    “你的同伴找到没有?”咚咚问。

    “没啊,想找个会摄像的。”

    “我就会呀!我在美术学院旁听过摄影系的课程!”咚咚自告奋勇,话音刚落,她自己也愣住了。她刚刚当了妈妈,而且还在月子里……可是,横跨地球,这样的壮举简直酷毙了,是她做梦都想参与的!

    “喂,肚子妹,不是开玩笑的。我是真心想拉你入伙。”张嚣一本正经地说。

    “那……我考虑一下吧!”咚咚说。

    孟海涛在超市给宝宝买了尿不湿和奶粉,又给咚咚买了专门给孕妇调养身体的营养套餐,据说配合正常的一日三餐来吃,对身体的益处非常大。路过音像区的时候,想到不久以后就要带咚咚去日本,便又买了一套初级日语教材。反正咚咚现在在家很无聊,听听日语,就算学不到什么,受一下熏陶也是好的。

    咚咚从来没有出过国,这次日本之行一定会让她很高兴。他们可以在日本住上一年半载,反正爸妈那里有的是地方,正好借这个机会也让两位老人好好享享天伦之乐。自己出事以后,父母虽然不能经常陪在身边,却也为他操碎了心,现在他的生活终于走上了正轨,父母也该放心了吧!

    在日本玩够了,他还可以带咚咚到欧洲游历一圈,那里浓郁的艺术氛围,对他的创作非常有帮助,对孩子来说,也是很棒的早期教育。等到回国以后,孩子也大一些了,咚咚可以重返校园,他也该把沉淀下的东西创作成舞蹈……孟海涛摇头,他想得太远了,宝宝出生以后,他就变得很喜欢憧憬未来,希望他们一家三口有幸福的生活,希望将来宝宝可以继承他的事业。但是,在他想这些事情的时候,他就会不可避免地想到另一个人的名字,一个让他刻骨铭心的名字。

    伊伊,你现在过得可好?

    好像来自上辈子的问候,鼓荡在他的胸口。一切都无法回到过去,他能做的只有把握现在。那么伊伊,就让我在属于我的生活里,默默为远方的你祝福,只是,我要尽量克制自己少去想你……

    孟海涛揉揉发痛的额角,排队结账。孟海涛很庆幸自己终于过上了平淡的生活。拎着沉重的购物袋,孟海涛回到家里。

    “海涛,我有个朋友约我横跨地球。”晚上喂宝宝吃罢了奶,咚咚窝在孟海涛怀里,小心翼翼地观察他的反应。

    “什么?”孟海涛不是没听清楚,而是无法消化这件事情。

    “横跨地球,从北京出发,一路西去,穿越塔克拉玛干大沙漠,到达西亚,然后继续西行穿越整个非洲,再走水路到南美洲,经阿根廷、玻利维亚、巴西、秘鲁、哥伦比亚,进入北美洲的墨西哥、美国、加拿大,在加拿大做一次在的休整,取道拉斯维加,直奔西伯利亚,再回到中国新疆境内,原路返回北京。”咚咚原封不动地复述张嚣曾经说过的话。

    “开什么玩笑?宝宝刚出生,你还在坐月子呢!”孟海涛说,心里却隐隐觉得这不是个玩笑。

    “你不觉得这是个壮举吗?”咚咚很气愤,她没想到孟海涛竟然如此呆板,一点也不像她一样兴奋。她理想中的情况是,孟海涛会鼓励她,并且以她为荣。

    “是很伟大,但你刚生完宝宝,怎么可能横跨地球!”孟海涛说,摸了摸咚咚的头,“不要胡思乱想了,早点休息,要是不困的话就听一会日语。”宝宝夜里还要再喂一次奶,咚咚奶水不够,夜里的那次通常都是孟海涛喂他奶粉,还要为孩子换尿布。他母亲曾经打电话嘱咐他请个保姆,顺便还可以照顾他和咚咚,孟海涛只是嘴上答应,却没有行动。一直以来,他不喜欢陌生人打扰他的生活。

    孟海涛侧身逗弄孩子去了,咚咚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日语的声调很奇怪,有点像他们村的方言,可她又完全听不懂,她没什么兴趣。还是横跨地球有意思得多,咚咚憧憬着,骑上和张嚣那辆一样酷的越野摩托,风驰电掣地横跨五大洲,是一件多么伟大的事情!孟海涛并不支持她,却激发了她的反叛心理,她已经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横跨地球!

    坐完月子的第二天,咚咚向孟海涛提出,她要去做健身,恢复体形。

    咚咚生完孩子以后胖了几公斤。这个月把她憋坏了,现在重获自由,孟海涛不忍心干涉她。并且适当的运动对身体是很有好处的,便嘱咐她不要太累了,适可而止就好。于是,每天下午宝宝午睡后,孟海涛恢复了舞蹈理论的学习,而咚咚舍近求远,到市中心最大的健身俱乐部练习瑜伽。

    张嚣也在这家俱乐部办了健身卡,他通常是利用那些大型的健身器械去锻炼他的一身肌肉。咚咚练习完瑜伽后,也会凑热闹地陪张嚣练一会。张嚣怕产后不久的咚咚吃不消,就在一旁保护她。

    张嚣穿着短袖紧身的健美服,把一身古铜色的肌肉包裹得线条方正,十分有男人的质感。咚咚坐在健身器上练习护胸,张嚣站在她的身旁,坚实的胸肌几乎贴到了她的脸上。咚咚的心无法控制地狂跳起来。咚咚看了张嚣一眼,却不以为然。她年纪虽小,却已经是个成熟的女人,她分得清人的本能欲望与爱情的分别。这一刻她清楚地知道,她内心最爱的人仍然是孟海涛。

    咚咚一边健身,一边听张嚣叙述他的奇遇和计划。他是在一个越野产品的发布会上认识乔先生的。乔先生是美籍华人,培训教育家,年轻时也酷爱越野和探险,这次是回国考察教育准备投资办学,却意外地在这个产品发布会上与张嚣一见如故。张嚣只是随口跟乔先生提了他准备横跨地球的事,乔先生却表现出极大的兴趣。张嚣把握了这个机会,第二天就给乔先生提交了他的详细计划书,乔先生也是个爽快人,马上答应了资助他,还送给了他全套的摄像器材。乔先生还说,等张嚣横跨地球回来,一定要聘请他做培训师,把学生教育成有勇气的人。

    咚咚饶有兴致地听张嚣叙述,张嚣是个很把握机会的人,咚咚点头。她确定,他们是同一种性格的人,咚咚也很善于把握机会,比如这次横跨地球,咚咚知道,机会不只属于张嚣,也属于她咚咚。

    咚咚明确表达了她参与的意愿,张嚣十分高兴。咚咚本来就是他心目中的最佳人选,胆大,有主见,性格开朗,身体健康,长得又很漂亮。唯一的问题是,她刚刚当了妈妈,真的能舍得刚出生的儿子,还有她的宝贝老公孟海涛吗?

    “家庭不是女人生活的全部,我想让我的生活更加精彩。”咚咚这样回答张嚣。

    几天后,她感到自己的体力已经恢复得差不多,就背着孟海涛把瑜伽改成了器械,每天在大型器械上进行体能训练,最后还要在跑步机上跑上40分钟。张嚣本身就是个专业的健身教练,他说咚咚的身体素质非常好,通过这段时间的训练,加上过些日子到新疆去做穿越训练,横跨地球绝对没有问题!

    孟海涛几乎成了超级奶爸,除了母乳喂养让他无能为力外,一个人包办了宝宝的一切。本身他极爱孩子,又心疼咚咚生育时受了苦,不忍心再让咚咚辛苦。整天忙于照顾孩子,孟海涛几乎忽略了咚咚连日来的忙碌,看到她气色越来越好,人虽然瘦了许多却显得非常壮实,孟海涛也放了心。咚咚本来也是个大孩子,她喜欢出去玩就让她玩好了。看到孩子和咚咚都高兴,孟海涛的心里有说不出的满足。

    一晃孩子出生两个月了。这天,咚咚照例下午去健身,孟海涛陪着儿子玩,儿子玩累了睡过去。孟海涛亲亲孩子的小脸,打开笔记本电脑,准备工作一会。身边的手机突然地震动起来,是个陌生的号码。他与外界联系不多,除了咚咚和陈允、托娅,鲜少有人找他。孟海涛怕惊到孩子,连忙接听。

    “我是刘明扬。”对方说。

    孟海涛的心突地一紧,看了一眼熟睡的儿子,蹒跚地走到屋外,虚掩房门。刘明扬不等他回答,又说道:“伊恋的事你知道了吗?”

    “她怎么了?”孟海涛失声问道。

    “没什么大事,只是工作上出了点问题。”刘明扬说道。原来,有网友在网上贴出一组手机拍摄的伊恋的旧照片,显示伊恋曾频繁出入于某整形诊所,并与该诊所的首席医生关系密切。照片发到网上后,又有网友找出了伊恋的高清近照,以及她做芭蕾舞演员时的照片。通过对比,发现伊恋的额头至今隐约可见淡淡的疤痕,而她的眼睛比做舞蹈演员时更大,脸蛋更尖,身材更加苗条。一时间,当红偶像伊恋曾经整容的消息充斥网络,媒体记者捕风捉影,在报刊上大书特书。伊恋自然是全力辩解,又不肯说出她和整容医生究竟是什么关系,她在《梦想花园》中塑造的清纯励志形象被一条新闻毁灭殆尽!许多人给媒体打电话,说爱慕虚荣的伊恋不配演小茹,更不配做励志的学生偶像!现在伊恋正在拍摄一部古装电视剧,各路娱记都纷纷守在拍摄基地随时准备采访伊恋,剧组偏偏因祸得福,得了许多免费的宣传炒作,乐得招来更多的记者。伊恋却已经不胜压力,濒临崩溃,已经向剧组提出了辞演!

    孟海涛的心缩成一团,没有谁比他更清楚伊恋是怎样刻苦的一个女孩,做一件事就一门心思地做好,心无旁骛。这样一个简单的人竟被媒体的负面新闻所包围,成为人人指责的虚荣女子,这样的变故,她该怎么接受!

    孟海涛呼吸急促,几乎有点喘不过气来,大脑还在高速运转,替伊恋想主意应对目前的局面。虚掩的门里传来飞扬咿咿呀呀的哭声,他勉强镇定下来,告诉刘明扬他需要考虑一下,半小时后给他回电话。孟海涛稳定情绪,快步回到房间,把孩子抱在怀里,一边哄着一边给他冲奶粉。飞扬是个乖宝宝,吃饱了又露出一个花一样的笑容。孟海涛把他放在床上,打开卡通床铃,飞扬随着音乐手舞足蹈起来。孟海涛平定纷乱的思绪,谁能帮伊恋,怎样才能帮伊恋呢?

    他没办法堵住好事者的嘴,只能想办法让伊恋远离旋涡。

    看着儿子自己玩得欢,孟海涛悄悄走到门外,给刘明扬打电话。他告诉他,首先,赶快到拍摄基地,跟剧组请假,把伊恋带走,随便带到什么地方,总之是要远离媒体,让她休息一下。其次,要时时刻刻地守着伊恋,如果可能,多找些朋友陪着她。

    刘明扬不以为然,说道:“我给你打电话不是讨主意,难道你不知道吗?这个时候最能帮伊恋的是你,孟海涛!”

    孟海涛的心突地一沉,又猛地一缩,仿佛被生生摘下来一样疼。他何尝不想立刻飞到他的伊伊身旁,把她紧紧搂在怀里呵护着,告诉她不要怕,师兄永远会保护她?可是,他已经失去这个资格了。透过门缝,他看到自己的儿子,他现在是咚咚的丈夫,孟飞扬的父亲,他没办法把小飞扬和咚咚丢在家里面,一个人千里迢迢跑去安慰伊恋。而且他已经伤透了伊恋的心,这个时候以别人的丈夫和父亲的身份跑去见她,无异于雪上加霜。

    孟海涛说:“她现在需要的是朋友的支持,你去找她,越快越好!”

    孟海涛的声音不大,却十分沉稳。刘明扬不出声了。

    半晌,他说:“我这就去,你放心吧!”

    孟海涛合上手机,紧紧揪住胸口部位的上衣,闷得透不过气来。伊伊,对不起,师兄已经没有能力保护你。你要勇敢,要振作,渡过这次难关,不然,师兄永远无法原谅自己,永远无法原谅不能保护伊伊的自己……

    夜里,累了一天的咚咚在主床上酣睡,孟海涛给宝宝喂了牛奶,又帮他换好尿布,哄着宝宝进入梦乡。孟海涛松了口气,他可以睡两个钟头,然后起来给孩子换尿布,如果儿子饿了,到时还要再喝一次牛奶。

    孟海涛在咚咚的身边躺下,习惯性地搂住她的腰。经过几个月的锻炼,咚咚恢复得非常不错,腰肢滚圆结实,没有赘肉,一点也不像刚刚生育过的样子。孟海涛搂着咚咚的腰,并没有一丝的情欲,心里却觉得很温暖。他对咚咚从来没有刻骨铭心的爱情,却有着浓浓亲情。这个叫咚咚的西北女孩,是孟海涛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她是他的妻子,是他们共同的儿子的母亲。

    孟海涛觉得十分满足,他几乎已经忘记了当年芭蕾王子光彩炫目的生活,也主忘记了刚刚失去一条腿时的痛苦绝望,好像他生来就是现在这个样子,一直与咚咚过着平凡幸福一生活。可是今天晚上,疲惫的他失眠了。不知道伊伊现在怎样了,刘明扬是否已经赶到她的身边?那样单纯的伊伊,哪怕已经当上了大明星,还是不知如何面对众人的指责。刘明扬一直喜欢伊伊,孟海涛是知道的,如果自己肯早点放手,给刘明扬追求伊伊的机会,也许可爱的伊伊就不用一个人面对这么多的是非。说到底,是自己的自私害了曾经最心爱的宝贝……

    孟海涛思绪纷乱,头痛欲裂,无法入眠。两个小时后,他起床给飞扬换尿布。飞扬是个非常好带的孩子,不像很多宝宝一样夜里经常哭闹,只要屁屁干爽,肚子饱饱,就可以一觉睡到天大亮。孟海涛亲亲儿子的小脸,迷恋地看着他。他太累了,这次,他很快睡了过去。

    天快亮的时候,孟海涛梦见了伊伊。他的伊伊孤独地站在舞台上,聚光灯白惨惨地照着她,台下无数的人指着他的伊伊,他听到很多人骂她是个轻浮的女孩子。他想阻止那些人,想把他们赶走,来保护他的伊伊。可是,他张不开口,四肢也像灌了铅一样沉重。他看到伊伊像个委屈的孩子一样手足无措地站在舞台中央,透过强烈的灯光,他看到伊伊的眼里蓄满泪水。

    “伊伊,别哭!”孟海涛奋力说道,真正说出口的声音并不大,却惊醒了身边的咚咚。

    咚咚猛地坐起来,使出全身力气猛摇孟海涛,把他摇得快散架了,然后大声质问他为什么在梦里喊伊恋的名字。

    孟海涛定了定神,先看了一眼儿子。飞扬睡得很好,并没有被父母吵醒。孟海涛支着胳膊起身,声音低沉地把伊恋的事和盘托出,“对不起,咚咚,伊伊出事我不能不理。”孟海涛很坦率,他希望能够得到咚咚的谅解。

    咚咚怔了一会。孟海涛看着她,开始觉得不安。她是孟飞扬的母亲,他不希望给她带来任何的不快。突然,咚咚扑到孟海涛怀里,孟海涛吓了一跳,咚咚开始语无伦次地说话,她说她能谅解他。每个人内心都有属于自己的角落,他和伊恋不再是情侣也应该是好朋友,孟海涛关心伊恋,说明他是个有情有义的人。

    她坚持自我,也懂得尊重别人。孟海涛抱着咚咚,心里充满感恩。

    咚咚说:“再睡一会吧,天还没亮呢。天亮以后你给刘明扬打电话,心里就踏实了。”

    孟海涛看看天色,让咚咚平躺在床上,“你睡吧,我要给宝宝热牛奶了,一会再帮你买早餐。”

    咚咚打了个哈欠,并没有睡觉,她拉住孟海涛说:“海涛,我要认真地和你商量,我想横跨地球。”

    “不要。”孟海涛脱口而出。

    “为什么?我又不是不回来了。我们的孩子也会以我为荣的!”咚咚弹了起来,大声说。

    孟海涛做了个小声的手势,没听到儿子有什么响动,才小声说:“我不想孩子以谁为荣,只想一家人平静地生活在一起!”

    “胸无大志!”咚咚说道。

    孟海涛心中一痛,他勉强压下,继续说道:“是,我没有那么大的志向。我已经是一个残废了,我现在只求你和飞扬都平安健康,我们一家人生活在一起。我们很快就去日本旅行了,爸妈在热切地盼望我们。然后我们再去别的国家,你想去哪玩咱们就去哪!好吗?”

    “坐飞机有什么意思,骑摩托车穿越才是挑战自我。我不想这么年轻就日复一日地过平凡的日子!”

    “咚咚!”孟海涛几乎是哀求地叫道,他知道咚咚是认真的,他突然明白了她刚才说的每个人内心都有属于自己的角落。咚咚的心中有一个大大的角落,那个角落里没有他和儿子,却装着一个宏伟的梦想!孟海涛知道梦想的力量是惊人的。凭着梦想,他和伊恋创造了芭蕾舞事业的辉煌。凭着梦想,天外来客一般的咚咚和他成了夫妻。可是他一定要说服她,她横跨地球的梦想来得不是时候,他可以支持她的梦想,却不能同意儿子失去母亲!

    孟飞扬突然大哭起来,孟海涛顾不上和咚咚理论,抱起儿子上上下下地摇。咚咚叹气,撇嘴。她敢肯定以前的孟海涛不是现在这个窝囊样!失去一条腿把他害惨了,拐杖不但束缚了他的身体,更束缚了他的心灵!她突然觉得与孟海涛是两个年代的人,与张嚣才是同一个战壕里的战友。

    吃过早餐咚咚就去了健身房,而孟海涛终于和刘明扬通上了电话。

    刘明扬说:“你放心,我已经带伊恋出来散心了。没人会来打扰她,她现在一切都好。她离我只有三米远,你要不要和她说话?”

    孟海涛一惊,手机差点掉到地上,他急急道:“不用。你别告诉她我们通过电话。”

    挂了电话,疲惫如波涛一般涌上来,孟飞扬精神很好,瞅着老爸呵呵地乐。孟海涛拉起儿子的小胳膊,疲惫地笑着说:“来,爸爸教你跳舞。”

    咚咚在跑步机上挥汗如雨,张嚣拧开一瓶矿泉水,咕咚咕咚灌了下去,对咚咚说:“你都跑了一个小时了,歇歇吧。”

    咚咚又跑了一会,才从跑步机上跳下来,灵活地做舒展运动,把腿搭在横杠上,头、胸、腹能成一条直线,贴在腿上,宛若运动健将。

    “你够厉害的啊,一点也不像刚生过孩子的样子。”张嚣说。

    咚咚压完腿,开始下腰,“再厉害又怎么样?海涛不同意我横跨地球。”

    “他不同意你就不去了吗?”张嚣斜着眼睛看咚咚,似笑非笑。

    “你什么意思,难道叫我离家出走?”咚咚起身,靠在横杠上,反问。

    “我可没说,不过,如果你想和我私奔,我也没意见。”张嚣还是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

    “去你的,玩笑别开大了。”咚咚不看他,“我爱孟海涛,也爱孩子。”

    “但你更爱自己。”张嚣目光炯炯地盯着咚咚说。

    咚咚突然心烦意乱,丢下一句“累了,回家了”,就把张嚣一个人扔在健身房,自己整理背包走了。

    孟海涛生病了,发低烧,咳嗽,虽然不太要紧,却不敢接近宝宝,怕传染给他。他搬到了隔壁的客房,咚咚便挑起了照顾孩子的担子。其实咚咚是个非常聪明且耐劳的女孩子,认真起来,也是个尽职的好母亲、好妻子。

    咚咚烧得一手好菜,孟海涛身体不舒服,她就给他煲很清淡很滋补的汤,还劝他不要太担心伊恋,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孟海涛看到孩子般活泼的咚咚如此认真,心中非常感动,拉着她的手说:“等身体好一点,我就带你去办签证。我们争取下个月去日本。”孟海涛每天盼望着和父母团聚,这是最普通的幸福,却是他以前所缺少的。现在的他,曾经的光环不再,习惯了平凡的生活、体贴的妻子、可爱的儿子,还有爱护他的父母,这就是他生活的全部,他非常满足。

    咚咚轻轻把手从孟海涛的手中抽回,小声道:“我去看儿子。”

    “好。”孟海涛微笑着,仿佛又看到儿子可爱的小脸。孟飞扬已经完全脱离初生婴儿那种又皱又红的状态,变得白白嫩嫩,长胖了很多。眼睛大大的,眼珠黑黑的,有着和他父亲一样长而密的睫毛,和他母亲一样翘翘的小鼻子。虽然只有三个月大,已经可以看出他集父母的优点于一身,是个非常漂亮的小男孩。

    “帮我好好亲亲儿子。”

    “知道啦!”咚咚笑着,故意大声说。她已经下定了决心,不管孟海涛同不同意,她都要和张嚣去横跨地球。虽然只是走一年的时间,她还是非常舍不得孟海涛和儿子,况且她有预感,这一年中肯定会发生什么变化,是好是坏,她也说不清。

    孟海涛被低烧折磨得浑身无力,只得靠在床上看电视。他还是一如既往地看舞蹈类的DVD,看许多优秀的舞蹈,也看自己以前的舞台片段。他已经可以面对屏幕上劲舞飞扬的自己,从自己以往的艺术经验中寻找灵感和不足。他总有一天要重返舞蹈界,虽然自己永远无法再跳,却可以以自己的智慧,为别的演员编导更精彩的舞蹈。孟海涛看着往昔生机蓬勃的自己,压下心中的郁闷,努力集中精神,钻研着。

    这天下午,孟海涛刚看完电视台的一个舞蹈节目,随手换台的时候,在娱乐频道见到了伊恋。她瘦了,不是从前做芭蕾舞演员时的那种苗条饱满,而是彻头彻尾的瘦,短短的小礼服套在她的身上就像挂在衣架上一样。她对着镜头自信而优雅地笑,像美丽的白天鹅。主持人用特有的娱乐音调介绍说,这是伊恋自“整容风波”后首次亮相,虽然她只消失了一周时间,再次出现在公众面前的伊恋却已经变得自信优雅。伊恋浅笑着从容应对记者的提问,不再是刚被人冤枉时手足无措的小女生。伊恋对着镜头说,被人误解后,她才更加意识到友情的温暖,她非常感谢好朋友陪她渡过难关。她承认自己额头上的疤曾经做过整形,还俏皮地对粉丝说,自然美才是真的美,但假若身上真的有难以掩盖的缺陷,整容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节目的最后,主持人用“愈坚强愈美丽”作为总结语,概括如今的伊恋。

    孟海涛关上电视,长长的吁了口气。愈坚强愈美丽,现在的伊恋已经不再是那个处处需要别人保护的小女生,她自信,她优雅,她坚强。孟海涛发现,他已经需要仰视他曾经的小师妹。孟海涛微微笑了,不管怎么样,伊伊,只要你过得好,我就放心了。

    咚咚去外面给宝宝买了很多吃的穿的用的,堆在小小的婴儿房里。孟海涛笑着说:“这些东西我随时可以买,你一次提这么多回来干吗,累着了怎么办?”他还把咚咚当作月子里的小妈妈照顾着。咚咚甩着被购物袋勒疼了的手说:“你买是你买,这是我给宝宝买的。”

    孟海涛搂着咚咚说:“我们还分什么你我,只要你和宝宝都过得好,我就满足了。”

    咚咚突然激动起来,紧紧抱着孟海涛的腰,把脸埋在他的怀里,“海涛,谢谢你给了我这么好的生活,我最爱你的一点就是,你对我的宽容,你让我完全过着自己想要的生活。”

    孟海涛没有听出咚咚话语里透露出来的信息,只是温柔而满足地搂着咚咚笑。

    几天后,孟海涛终于摆脱了缠绵的低烧,咚咚说今天的阳光好极了,提议一家人到楼下的花园去玩玩。孟海涛前几日在客房里禁足,想儿子都要发疯,自然想和儿子亲密接触。他热烈响应咚咚的提议,从婴儿床上抱起宝宝,一边和他说话,一边给他穿上咚咚刚给他买的浅蓝色小衣服小鞋子,戴上白色的小帽子,宝宝咯咯笑着,小手兴奋地挥动。孟海涛穿着假肢,把儿子抱起来,四个月大的小家伙,抱在手里沉甸甸软绵绵,让孟海涛格外感动。他抱着儿子,在那张可爱的小脸上亲了又亲,咚咚被这一对快乐的父子感染,也从孟海涛的手里接过宝宝亲了亲,把他放进婴儿车里,又用小被子遮上他那胖乎乎的小身子。外面已经相当冷了,冻坏孩子可就糟了。

    孟海涛给自己穿上一件小长风衣,在秋冬天气里,他很喜欢穿那种长长的风衣,遮住僵硬的假腿,只显得他的身形瘦削挺拔,异常俊朗。他又给咚咚拿一件粉红色的长外套和一条围巾,细心地帮她穿戴好,“你也要多穿一点,不要冻着了。”咚咚向来是要风度不要温度,这次却乖乖地穿好大衣,还在孟海涛的脸上亲了一下。孟海涛不习惯在孩子面前这样亲昵,微微垂下眼睫。咚咚怦然心动,这时的孟海涛就像一个英俊羞涩的大男孩,让人情不自禁地迷恋他,想永远守住他。咚咚咬着嘴唇,笑着说:“我们快走吧,太阳落山就更冷了。”

    咚咚推着婴儿车,孟海涛用保温袋拎着宝宝的尿片、湿巾、奶瓶,一家人在花园玩了一个小时。宝宝对一切都感到新奇有趣,胖胖的小手对着行人挥舞,眼睛骨碌碌转个不停。他那可爱的小样子惹得许多无事闲逛的大人停下脚步,捏一把亲一下,都说从没见过这么漂亮可爱的小宝宝。孟海涛和咚咚的脸上全是满足的笑,飞扬是他们共同的作品,这件小小的作品是那么可爱那么优秀,他们做父母的觉得自豪万分。

    天色渐晚,咚咚还是意犹未尽。起风了,孟海涛怕孩子着凉,提议去酒店吃晚餐。不远处有一家广式酒家,有很好吃的粥和小笼包子,是咚咚的最爱。他们到了酒家,要了艇仔粥、水晶包子和各色点心。累了的咚咚大口大口地吃,孟海涛把儿子抱在怀里,喂他吃奶。宝宝的小嘴使劲吸着奶嘴,吃得不亦乐乎。孟海涛不时地用柔软的纸巾擦拭儿子白嫩的腮边流下的口水和牛奶,幸福地微笑着。咚咚快速喂饱了自己,便把孩子接过来,让孟海涛赶快吃点东西,一会粥要是凉了,害他犯胃病可就不好了。孟海涛揉揉咚咚的小鼻子,这个女孩子很不容易,才二十一岁,就要担负起母亲的职责。所以他要尽量多照顾孩子,让咚咚尽量能像其他二十出头的女孩子一样享受青春。

    孟海涛喝粥,咚咚抱着宝宝,闲来无事,竟然突发奇想,给一只小包子剥了皮,把那浸着肉汁的面皮往宝宝嘴里塞进去。孟海涛瞟见这一幕,吓得惊呼一声,丢下勺子,把面皮从宝宝的嘴里抢出来!

    “怎么了?”咚咚不解地问。

    “这么小的孩子,连牙齿都没有,不能吃固体食物,就算不被噎到,进入胃里也消化不了。”孟海涛一边哄着快要哭出来的儿子,一边给咚咚普及育儿常识。

    “哦。”咚咚觉得有点扫兴,也许她真的不是个好母亲的材料。

    孟海涛扬手叫侍者埋单。一家人回到家里,总的来说,这是个极温暖而开心的下午。

    次日清晨,咚咚说要去健身房,中午参加一个派对,就不要等她吃饭了。孟海涛叮嘱她不要为了身材把自己搞得太累了,咚咚满口答应,深情地亲吻孟海涛。午饭过后,孟海涛照顾宝宝睡觉,估摸着咚咚快回来了,可是咚咚没有回来。到了晚上,咚咚依然没有回家。

    孟海涛着急地打咚咚的手机,铃声却在他们的卧室里响了起来。孟海涛把电话打到健身俱乐部,前台的接线小姐说咚咚压根就没有来健身。孟海涛慌了,担心咚咚出事,宝宝也在这个时候大哭起来。孟海涛蹒跚着走到婴儿房,把啼哭不止的宝宝抱在怀里,一向很好哄的宝宝这次却像着了魔一样,任凭孟海涛喂奶、换尿不湿、用玩具哄,都无济于事。宝宝哭声震天,孟海涛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一边拨打报警电话,一边求托娅过来帮忙。

    托娅刚从舞台上下来,就赶到了孟海涛家里。

    “陈允开车一家家急救中心去找了,你不要着急,咚咚不一定是出事了,也许是贪玩跑去逛街也不一定。”托娅从孟海涛手里接过宝宝,有节奏地拍着宝宝,在屋子里来回走,简直是无师自通的育婴专家。

    “不对……”孟海涛神情慌乱,语无伦次,“她贪玩跑去逛街也会事先告诉我的……她这几天就不对劲,我应该早有预感的……”

    “什么不对劲?”托娅打了个寒战。

    “好像……好像是要告别什么似的。”孟海涛目光迷离,回忆着咚咚这些天来的一举一动。

    “你不要吓我!”托娅以为孟海涛预感咚咚会出事。

    孟海涛踉跄着奔到房间里,把被子枕头扔了一地。托娅站在他身后,想阻止他,无奈手中又抱着宝宝,只得大声喊道:“你冷静一些,别吓到孩子!”

    孟海涛拉开床头柜,突然,他像被电到了似的,浑身僵硬地跪在那里,一动不动。

    “你发现什么了?”托娅说。

    孟海涛面无表情,双手颤抖着从床头柜的抽屉里取出一封信。他拆开信封,一字一句地读完,那页纸静静地飘落在地上。孟海涛依然跪在那里,一动不动。

    托娅疑惑了,她把宝宝放在床上,弯腰捡起那张信纸。龙飞凤舞的笔迹,是咚咚的。

    “海涛,我坐下午2点的飞机去乌鲁木齐了,我已经决定和张嚣一起横跨地球,这是我想做的事情。不要为我担心,也不要找我,一年以后,你会看到一个让你骄傲的咚咚。”下面的日期就是今天。

    “这是怎么回事?什么叫横跨地球?张嚣是谁?”托娅知道咚咚没事,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

    孟海涛摇头,答非所问,“我早就该知道,她是那么热爱自由的人,她一定会去追求她想要的生活。”

    “你在说什么呀?你是说咚咚和这个叫张嚣的人跑了?”托娅好像看明白了点什么。

    “她早说她要走的,我以为我和儿子能留住她。我忘了她是那么我行我素的人,她的父母都管不了她,我怎么能留住那样一颗自由的心?”

    托娅翻了个白眼,把孟海涛从地上拉起来,让他坐在床上,又连忙给陈允打电话,“你别在急救中心傻找了,咚咚什么事都没有,她留书出走了!”

    宝宝仿佛也明白“留书出走”意味着什么,他扁了扁小嘴,竟然呜咽着喊出一声:“妈!”然后又扯起嗓门,嘹亮地哭了起来。

    孟海涛被儿子的那声“妈”叫得心如刀绞。这个小小的孩子,是不是也知道妈妈弃他而去了?他赶紧从托娅手里接过宝宝,又抱又哄。

    等陈允开车赶回孟海涛家的时候,孟海涛还是那样紧紧地抱着孩子,手掌有节奏地拍着孩子的脊背,一声声地抚慰大哭的儿子。

    “宝宝不哭,妈妈一年后就回来,我们一起等妈妈回来,好不好?”孟海涛哄飞扬。

    “这样的妈妈,还等她做什么?你和宝宝今天就去我家,我和陈允帮你照看宝宝。”托娅快人快语。

    陈允拉了一下她的衣角,使了个眼色,意思是都这个时候了,你就别刺激孟海涛了。

    宝宝的哭声更嘹亮了,在黑夜中格外凄惨。孟海涛把宝宝抱得更紧,把头贴在他小小的胸脯上,喃喃地说:“不要怕,妈妈走了,爸爸还在你身边呢,爸爸永远不会离开你。”

    咚咚和张嚣走了,只留下一封信,甚至没带走一件东西和一分钱。孟海涛把咚咚的东西收拾得整整齐齐,还放在原来的地方,他说只要咚咚肯回来,给宝宝一个完整的家,他就不会怪她。托娅给他四个字评价,“是非不分!”

    对于咚咚的离开,托娅颇不以为然,这样对家庭不负责任的女人,走了也罢。只是可怜孟海涛,行动不便还要独自照顾一个小婴儿,他刚刚恢复的斗志,恐怕又要被这个孩子给消磨殆尽了。

    “不会的,姐姐。”此时的孟海涛却表现得异常坚强,“不管怎样,咚咚是我的妻子,是我有义务照顾一生的女人。她去实现她的梦想,我应该支持她的。阻拦她是我不对,不然她也不会这样偷偷摸摸地走。我知道一个人想做自己喜欢的事却不能做的痛苦……”孟海涛低下眼睛,目光落在自己空虚的左胯。托娅心痛万分,她知道他是在说他的腿,没有腿的芭蕾舞王子,再也不能回到他喜欢的舞台,而咚咚有能力去横跨地球,所以他会体谅她。

    孟海涛抬起眼睛,笑着说:“飞扬已经是我生命的全部,为了他,我会振作起来,做一个让他骄傲的好爸爸。”孟海涛突然理解了咚咚的话,做一个让儿子骄傲的父母,这不但是儿子的幸福,也是父母的幸福,父母理所应当为儿子作出表率。

    托娅只能叹息,用以前对他说过无数次的总结语结束他们的谈话。

    “你这个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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