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境检查站连亚琴一共有六名女兵。值勤的时候,她们英姿飒爽,威风凛凛,丝毫不比男兵逊色;不值勤的时候,她们也像普通女孩子一样,爱聚在一起谈论男兵。
大家谈的最多的是朱炜。朱炜是侦察大队副大队长,据说,他是总队最帅最酷的男兵,有名的神枪手,总队的散打冠军,侦察和追捕能力一流……那时,亚琴最大的愿望,就是能亲眼看到他。
直到三个月后的一天,中午亚琴不当班,正在宿舍前面的空地上洗衣服,有个姐妹突然碰了碰亚琴,说:“你不是总想见朱副大队长吗?他来了。”
顺着她的目光,只见五个全副武装的男兵和一个西装革履的商人从宿舍旁走过去。亚琴的目光在那些男兵身上搜索,却并没有发现谁显得特别,倒是觉得那个商人气定神闲,气宇不凡。
亚琴遗憾地说了自己的看法,两个姐妹笑作一团,原来那个“商人”就是朱炜!因为身份特殊,他很少穿军装,总是根据工作需要打扮成不同类型的人。商人、大学生、知识分子、毒贩……不管他打扮成什么类型的人,都让人难辨真假。
亚琴第二次见到朱炜,是在一年以后。春节刚过,那天女兵们正吃午饭,突然接到紧急集合的命令。站长说,据可靠情报,有个贩毒团伙要在今天偷运毒品入境,除当班兵力继续在1号道值勤外,女兵们要立即赶往2号道和3号道增援打埋伏。亚琴的任务是埋伏在3号道,在这之前,已经有侦察大队的战友埋伏在那里了,亚琴她们只是增援。
亚琴趴在灌木丛中一动不动,三个小时过去了,才望见边境那边有个人影跨过边境线,往亚琴这边走来。走了几步,那人突然朝亚琴这边开了几枪,亚琴立即举枪还击,双方展开了激烈的枪战。就在这时,一个人影扑过来,将亚琴压倒在地上,几乎是同时,亚琴听到子弹在身边“嗖嗖”飞过。亚琴推开那人才发现,他是朱炜,他的手臂已经中弹,鲜血直流。原来对方早就有埋伏了,那人朝亚琴这边开枪只是试探,等亚琴的枪一响,对方埋伏的人就一齐向亚琴开枪了,是朱炜救了亚琴一命。
朱炜拉着亚琴挪了地方,这时他的对讲机响了,是2号道那边打来的,说他们听到枪声,问要不要增援。朱炜说:“千万别过来,他们开枪的目的就是故意要分散你们的注意力。”
果然,没过多久,2号道那边抓住了4名毒贩子和两头驮毒品的毛驴。
那一次,亚琴以为会受到纪律处分,但站长只是在开会的时候将亚琴狠狠批评了一顿。会后才知道,总队本来是要给亚琴处分的,是朱炜为亚琴辩解,说亚琴开枪还击并没有错,只是因为缺少经验,中了对方的诡计。
亚琴跑到医院去看朱炜,看到他手臂上缠着绷带躺在病床上的样子,忍不住像个孩子似的哭了。朱炜却笑起来,说:“哭什么?这是好事呀!我早就想休假了。”
那段时间,亚琴每天都去医院看朱炜,接触得多了,发现他是一个很幽默的男人,擅长猜别人的心思。他说,要想当好一个侦察员,首先就要善于了解人。
虽然他这么说,但他看不透亚琴的心思,亚琴爱上了他。
到朱炜出院那天,亚琴知道,如果自己再不向他表白,以后就很难有机会了,所以低着头,结结巴巴地说:“朱炜,我……”这是亚琴第一次叫他的名字,以前亚琴都是叫他“副大队长”。
朱炜递过来一个袋子,说:“你想帮我提袋子对不对?那,拿着。”
亚琴接过袋子,张了张嘴,鼓起勇气说:“我爱你。”声音很轻,但很坚决。
说完了,亚琴几乎不敢看他的脸。
朱炜明显地愣了一下,但他立即说:“亚琴,这是不可能的。”说完这句话,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遭到朱炜如此直白的拒绝,亚琴很受伤。但亚琴心有不甘,她向姐妹们打听朱炜的个人情况。姐妹们告诉亚琴,朱炜28岁,以前是有个女朋友,是他读军校时的同学,但后来不知为什么分了手,以后朱炜就没谈过女朋友。
亚琴开始给朱炜写信,每半个月一封。前面的几封信都石沉大海,没有回音,直到寄出第五封信后,朱炜主动来找亚琴了。他将亚琴带到公路旁的树阴下谈话,也就是那一次,他告诉了亚琴他与以前的女友分手的原因。
他的女友不要他在边防总队当侦察员,说那样太危险,而女友的父亲是个军级首长,已经答应把他调到后方去,他没去,就这样,两个人分手了。他说,由那件事他想明白了,女孩子都希望有安稳的生活,而他的工作危险性太大,如果他与谁结婚,哪一天他光荣牺牲了,他就害了人家。所以他决定,没从侦察大队退下来以前,他不谈个人问题,请亚琴别在他身上浪费感情,浪费青春。
亚琴说:“可我不考虑这些,我爱你。”
朱炜摇摇头,说:“我不能不考虑。我要为爱我的人负责。”说完这句话,他走了,头也没回。
朱炜越是这样,亚琴越是铁了心爱他,亚琴觉得他是一个有责任心的人,这样的人,值得任何女孩子去追求。亚琴一如既往地给他写信。
这样又过了一年,那天是亚琴的战友张晓红生日,亚琴到她宿舍去送生日礼物,却意外地发现她在给人写信。亚琴只瞄了一眼开头,心里就一阵紧缩。信开头第一句就是:“朱炜,你好!”看到亚琴,张晓红有些慌乱,很快将信折起来,揣进了裤兜里。
亚琴这才发现,并不是只有自己爱上了朱炜。那段日子,亚琴痛苦不堪,再没给朱炜写过信。
过了不久,亚琴突然接到朱炜的一个电话,他说:“过一会儿,你能不能站在比较显眼的位置?”亚琴还没明白他话里的意思,电话就挂断了。亚琴打过去,对方的手机竟关了。
亚琴一直在琢磨朱炜这句没头没尾的话是什么意思。两个小时后,突然紧急集合,而且是由总队首长亲自给大家讲话。首长说,现在要去抓两个正在交易的毒贩子,但他同时严厉地告诫大家,不能真抓住他们,要让他们逃掉。没有命令谁也不能开枪,得到开枪的命令也不能打中那两个人,要往偏里打。
亚琴她们赶到离边境检查站十多公里的一个汽车修理站,在那里埋伏了起来。一个小时后,两个毒贩子出现了,亚琴惊讶地发现,其中一个竟是朱炜。她这才明白总队首长再三告诫不能击中毒贩子的意思,朱炜是在做卧底。
朱炜和那个毒贩子刚开始交易,亚琴她们就从围墙外探出头来,高喊:“不许动!”
朱炜掏出手枪,但亚琴发现,他举着枪有些犹豫。亚琴不知道他在犹豫什么,但一下子记起了他先前打给自己的那个电话,要自己站在比较显眼的位置!亚琴直起身,露出上半身,向他高喊:“放下枪!”
朱炜很快瞄准了亚琴,没有犹豫,枪响了。亚琴只觉得右臂一麻,手里的枪掉到了地上,血,从她的手臂上流了出来。
枪响的那一刻,亚琴一下子明白了朱炜给她打电话的目的,她真真实实地感觉到,随着这一声枪响,她梦寐以求的爱情,终于来临了。
亚琴住进医院,医生从亚琴的手臂里取出了一枚弹头。总队首长到医院来看望亚琴,他们告诉亚琴,为了使朱炜卧底成功,他们向朱炜下达了命令,要他向战友开枪,打伤一名战友,以取得毒贩子的充分信任。亚琴将那枚带着自己鲜血的弹头攥在手里,心里是从未有过的温暖。亚琴明白朱炜为什么向自己开枪,而不是向张晓红,不是向别人。
朱炜到医院来看亚琴,他捧着亚琴受伤的手,问亚琴疼不疼。还说,因为亚琴受伤,才使计划成功,总队打算给亚琴记功。
亚琴对记不记功并不在乎,当一名边防军人总会有流血,甚至有牺牲。
亚琴明知故问:“你为什么选择向我开枪?”
朱炜轻轻地抚摸着亚琴手臂上的伤口,说:“因为,我只能牺牲我的亲人。”
亚琴笑了:“我是你的亲人吗?难道我是你的妹妹?”
朱炜摇了摇头,双眼直视亚琴,说:“不是,你是我的爱人。”
那一刻,亚琴的泪汹涌而下。
(方冠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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