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倩的心情又沉重起来,她的家庭再不复平静和温馨,做一个好妻子好女人的梦想,因她和他“13号”的独特身份而骤然破碎。她受命于“12号”,吴戈呢,是不是受命于老管家汪一清?这种特工生活的危险性和遵守纪律的严酷性,使他们身不由己,他们都在为一种使命而工作,这对于一个家庭的男女双方来说,是一个悲剧。但她固执地认为,她和吴戈不应该成为敌对的两方,爱情有时可以超越许多东西。为了吴戈,她可以暂忘她的使命,但吴戈或许不可能做到。
吴老太爷的寿日这天,地福堂里里外外张灯结彩,各方要人都翩翩而至。宽大的寿堂里,一向病病歪歪的吴硕,似乎有了一些生气,他由人扶着观看满壁悬挂的寿联、寿幛,然后,他坐在寿椅上,接受吴戈夫妇、外房子侄,以及一些好友的祝贺。还有很多年轻的面孔,他自然是不认识的,那都是吴戈的商界同仁,一一由吴戈予以热情的介绍。于倩却看出这寿日的气氛是蓄意“造”出来的,吴戈并不喜欢这种大哄大闹的场面,这肯定是一个事件的发端。
在大家纷纷入席时,老管家高声喊道:“左次郎司令官、龟山课长前来贺寿——”
刚要起身的吴老太爷又矜持地坐下,接受左次郎和龟山的鞠躬和贺词,并由吴戈接过两份寿礼。
吴戈说:“谢谢二位的光临,请入席。”
吴戈端起酒杯站起来致词:“今天是家父的寿诞,承蒙各位美意,吴戈十分感铭,我这杯酒既祝家父寿比南山,也祝各位福如东海,来,干!”
吴戈一口干了个杯底朝天。
于倩发现吴戈是能喝酒的,这烈性茅台酒并难不倒他,他只是平常不喝罢了。
大厅里一片杯盏相碰的脆响。
左次郎也端起一杯酒,对吴老太爷说:“我敬老先生一杯,谢谢地福堂对圣战的协助。你的不必端杯,我先干为敬。”
吴老太爷微微点头。
龟山说:“老先生有福有寿,神仙一样,令人羡慕。”
吴老太爷叹了口气。
“这些我都明白,但也有憾事,百年后的热闹,我却看不到。我知道我的儿子、儿媳很孝顺,他们会把我的后事办得风风光光,但我那时躺在寿材里,看不到啊。”
于倩说:“爹,您还有寿,别说这些了。”
于倩发现老太爷今天的思路非常清晰,他执意要表述一种什么想法,刚刚扯出一个话头。
“不是有没有寿的问题,而是我想在生前能看到这出殡的热闹。”
左次郎说:“这怎么可能呢?”
吴老太爷说:“这个你们就不懂了。清代的红顶商人胡雪岩,富可敌国,他的母亲要亲眼见死后哀荣,便演了一场‘大活殡’。发丧、开吊,道场设在金山。老太太高兴地说:‘我死而无憾了’!”
左次郎说:“老先生博学,佩服,佩服。”
“我也要来一场‘大活殡’。然后停灵盐埠的云龙寺,请一班和尚做七天道场。百年来,我家一直是云龙寺的大施主,捐钱多多……”
吴戈说:“爹,这‘大活殡’就不必了吧。现在是非常时期,到处不平安,何况皇军有命令,不好违逆的。”
老太爷有些恼怒,说:“无非多用几个钱,你就舍不得!”
“爹,不是钱的问题……你就安安心心地过日子吧,百年后的丧仪我一定搞得轰轰烈烈,你尽可放心。”
于倩静观这父子俩的举止,吴硕是认真的,对“大活殡”充满一种渴望,关键是谁指引他联想起这一招儿?而吴戈的推托则是一种虚词。她心一亮,这一切分明是为了那批药品的出城。
她说:“爹,皇军有命令,出城都要特别的通行证,何况人多,怕出意外……”
老太爷虎下一张脸,说:“随你们的便,反正我老了,说话没人听了。”
吴戈忙说:“爹,您别难为我了。”
龟山忽然打了个哈哈,说:“老先生有这个心愿,你们何不满足他呢?至于特别通行证,我亲自送来。”
吴戈只好说:“那就谢谢龟山君了。”
老太爷孩子似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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