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生姜！变化多大呀！她那高高拱起的、美丽光滑的脖子，变得又瘦又平直，而且还塌下来了；洁净挺直的腿和优美的球结都肿了，关节因重活儿而变了形；过去生气勃勃的脸孔而今却写满了痛苦。从她两侧的起伏和时时咳嗽的情形看来，我知道她的呼吸状况很糟。
我们两家的车夫都站在一块儿，离我们稍远。所以我向她这边靠近了一两步，以便同她小声地谈谈话。她给我讲的故事可真够惨的。
生姜在伯爵府经过一年的自由活动后，被认为可以重新干活儿了，于是被卖给了一位先生。在起初一段短暂的时间里，她的生活还不错，可是在一次长途奔跑后，她的旧伤复发，经过休养和治疗后，她又再次被卖出去了。此后她又几经易手，而且每况愈下。
“最后，”生姜说道，“我被一个出租车行的老板买走。你看起来境况很不错，我为此而感到高兴，但是我的遭遇却一言难尽。当他们发现我的毛病后，他们说我值不了他们付出的价钱，并说要我拉低级的出租车，把我用到油尽灯残为止。他们就是这样做的，用鞭子打我，使唤我，从不想想我的苦处。他们说，他们出钱买了我，就得从我身上把钱捞回来。租用我的人每天要付给我的主人很多钱，因此他也要从我身上把钱捞回来。这么一来，一个礼拜又一个礼拜没完没了地干活儿，从来没有休息过一个礼拜天。”
我说道：“你过去在受到虐待时，一向都能为自己抗争的。”
“唉！我抗争过一回，可是没有用。人是最强大的，倘若他们残酷、无情，我们就无法可想了，只有忍耐，再忍耐，一直到死为止。我希望死亡降临，我要是死了多好。我见过死马，我相信死马不会感到痛苦。我希望我能在干活儿时倒下死去，而不愿被送到收购和屠宰废马的人的手中。”
我觉得非常苦恼，我把鼻子抬起来靠近她的鼻子，我找不出话来安慰她。我想她很高兴见到我，因为她说过，“你是我唯一的朋友”。
这时，生姜的车夫走了过来，拽了一下她的嘴，让她退出车列，然后驾车离去，剩下我伤心地站在那儿。
此后不久，一辆拉了一匹死马的大车经过我们的车站。马脑袋悬在车后，没有生气的舌头缓缓地滴着血，眼窝深陷！我不忍描绘，那景象太可怕了。那是一匹栗色的马，脖子细长。我看到马的脑门上垂着一缕白毛。我相信那是生姜，我希望是，只有这样，她的苦难才会终结。唉！倘若人的心肠好一些，他们就应当在我们落到这样凄惨的地步之前把我们一枪了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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