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美诗-云,在天际漂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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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破镜

    白雪公主的结果令我担忧,因为她那么年轻。

    但是雅琴让我忘记了她,我和她的接触有点巧合,因为她也在推销饮水机;我们两个饮水机的广告都在报纸一个版面上,她也看见了征婚电话。

    她头回打电话是以咨询饮水机为借口,我说你这号码我眼熟,我们是同行吧?我应该向你讨教。女人心细但也有粗的时候,她说:“对不起!”

    我们的友谊之车这才从叉道上扳入正轨。

    雅琴,一个刚刚离异一年的女人,有一个女孩,但她没带在身边,跟着父亲。因为我们是一个战壕里的战友,情感交流也时常掺和着业务探讨,在这个推销饮水机的淡季里,我们的商品也有了交换与借用,一举两得的事终于也落在我头上一回。很快,她认识了我家,我也认识了她家。

    雅琴很善良、温和,女人善良好像已成定义,就像男人应该刚强一样;但她的确很善良,她说她总是把抚育女儿的钱提前甚至加倍的给她前夫,为了更好的培养孩子:“我俩之间已经结束了,但是孩子……”她的眼角就湿润了。

    我今天来她家,取一个急用配件,她不雇佣别人装饮水机,而是直接进货到商店代销,也有正宗的零配件。我刚刚落坐,她女儿就来了,我第一次见她女儿,读初中的孩子很秀气,也很礼貌,一进屋就问我:“叔叔好。”叔叔?我还像叔叔吗?应该说大爷好,因为我比她三十多岁的妈妈老多了,但这使我更加珍惜雅琴。而接下来的是她们走进卧室里谈话,是谈话,而不是母女之间的亲情交流,我能看出来。女儿走了,雅琴默然了许久。

    我又来时,已隔三天,她正在匆匆钉一个坎肩上的扣子,见我来了就放在了一边。她说:“我女儿一会儿来,等她走了咱们下楼吃饭,我今天推出去三台饮水机。”我说是吗?你可真行。门铃丁冬,女儿来了,她们又到那间卧室里谈话。我没有理由告辞也没有办法把耳朵堵上,所以这次我听见雅琴说:“你先回去吧,告诉他,就说我有家了。”女儿问:“就是这个叔叔吗?”雅琴说你别管了,又把坎肩儿交给了女儿——这是一件男人的坎肩。她女儿这次没向我问好,只扫了我一眼,很陌生。雅琴笑着说咱们吃饭去,但眼角是湿润的。

    风,把窗子吹开,云,在天际飘流,一丝凉意涌进屋来。“你帮我把窗子都关上。”雅琴在阳台上收拾床单说。我走进这间卧室,脚下有一页飘落的纸,我拾起来,三个大字扑面而来——保证书!这内容是我一扫而能概括的:不再冲动!那坎肩儿、那扣子、那女儿、那湿润的雅琴的眼角,说明了他们的感情,但雅琴面对我又那么信守诺言。

    离异是一幕悲剧,再婚未必是喜剧,只要还能和好,只要还能复圆,只要那裂痕和裂痕能够恰好吻合,在还没有掺进其它新的裂痕时,就没有理由不吻合!在情感自由的面前,这一页纸比起宪法、婚姻法要沉重的多,我放下它像放下一座山。

    宁拆十座庙别破一门婚,我说:谢谢你,雅琴!我紧紧拥抱了她一下。

    狠漂亮

    天凉心也凉,街心花园拉二胡的人却依旧在这儿,依旧有人在聆听,这儿是他的领地。望着他迷着眼的样子,想,命运怕比,我的心态平衡了。

    我来到孙棒槌家,这儿是我的避风港。

    他准备酒和菜,但我的手机响了,一看是陌生号码我就压了,刚压了对方又打过来,孙棒槌说:“订饮水机的吧?”我说拿酒来吧,什么饮水机。孙棒槌瞪我一眼:“那就走啊,别错过缘分!”

    我在孙棒槌家吃过饭出来,天已经黑了,手机又响起来,还是刚才的号码,我犹豫了一下接听。

    对方果然是女的,声音好像很年轻,她问你怎么不接电话呢?我说没听见。她说:“既然征婚就胆大点儿,男儿无侠骨,女子不风流!”风流?我难道就没有侠骨吗?今天可遇上茬儿了!我说你在哪儿?她说我在你身边。这种对话很浪漫。我问她多大年纪?她咯咯笑:“我肯定是大姐了,见个面吧!”这咄咄逼人的气势让我想见面,我已经二十年没打架了,今天和一个女人斗一回吧。

    一见面我傻了,一个简直可以说是卡通画似的白雪公主!一点不夸张,她很漂亮,三十来岁,比麦妮儿还妖精。也使我想起那个键盘手。我已经没有勇气和她挑衅,什么男儿侠骨,我感觉我真是像雪薇说的缺钙了。但我镇定的问:“你没看我广告上的年龄?”她说看了,但是我想领略一个成熟的中年男人的气度,所以才想见一见。我又问感觉呢?她笑:“认你个大哥吧。”我说那好吧,回见!“这么急呀?不认妹妹也没关系,既来之则安之。”她朝一个茶吧撇了下嘴,“我请你喝个认哥茶。”认哥茶?也好,好解酒,我说了声认!第一次大胆的拍了异性肩膀一把——是她的气度感染了我。

    茶吧里有歌声,是邓丽君的:“在哪里,在哪里见过你?你的笑容是这样熟悉,我一时想不起……”

    在茶吧里,她变了,就像琼瑶“在水一方”中那样的女性可可伊人。她问我为什么不喜欢她?我说我没说不喜欢啊,她说:“可是我能看出来。”

    最后她偎着我的肩膀提出来一个小小的要求:寄宿在我家两个月。原来是这样啊,两天还差不多。我说“这样不好吧?”她说那就借妹妹五百块钱吧。我心想:哼,要是真正谈恋爱我可能没勇气,但要敲诈我你还差点儿!我说,“五百?先说今天的茶钱谁付吧?”她歪过了头去,靠在椅子后背上:“今天我白认了个哥”。她的羞涩和无奈让我心软,但我突然发现她腰里别着一把匕首,明晃晃的,是我眼花吗?为了证实这一点,我说:“哎,你的钥匙别丢了,都快掉了。”

    她突然一伸手把匕首抽出来:“防身用的!”说着在我眼前晃了一下又装了回去:“昨天有个小王八蛋想非礼,让我划了他一刀,所以我不能回家,我会被逮住的。”我又吃了一惊,我说自卫是正当的,我能帮你什么忙吗?我好像已经是她哥哥了。她说帮不上忙,他可能……我又问她是怎么划了他,划到什么地方?

    她忽然狠狠的说了一句:“我还不知道正当防卫吗?他是我男朋友,已经残了!”她忽然吹了一声口哨:“结帐啊!”

    货到付款

    中年人确实不能再搞恶作剧,那都是气的。

    杨金梅就比较严肃,但她爱穿传统的中式衣服却使用很时尚的手机,还下载了悦铃:“你是谁?你找谁?你不说,是情人!”这是个传统与现代相结合的“产物”,但她还是个很现实的女人,清晨她打电话说想先见见面,又说她是刚刚接触征婚人士;但我不愿很快又见面,是心灰意赖所至,可人家怎么知道你心灰意赖呢?饱汉子不知道饿汉子饥!

    我想了下说:“咱们一起吃早点吧,烧卖。”我告诉了她餐馆地点,就这样见了面。

    她一见我,说:“真不好意思,头一回见面就让你请我吃饭。”我打量她,一个身材细溜面容很和蔼的女人,至于她这句话,我觉得是假客套,这叫请你吃饭?等熟悉了以后满汉全席你也不会客气的。果然她又说:“东影南路有一家新开的大酒店,装潢的很豪华。”我说:“哪天咱们去尝尝!”

    这男女交往怎么除了吃就是吃,能再想出个高招来吗,少,探讨个爱好、逛逛书店什么的,但那会显得你是在回避花销,所以我也走不出这圈子。吃着烧卖,餐桌面老是在晃悠,她用脚去踢那桌腿,我说它困了,有点打瞌睡。她咯咯儿笑:“你挺有意思的。”有意思?我已经不是十八九岁张皇虚诈的年纪,更不会玩幽默玩深沉,我觉得什么都没意思;但她的温柔热情使我好像要走出沙漠看到绿洲,因为她很自然的挽着我的胳膊走出了餐厅。

    这是电影回放吧,以前有过多少次温馨感觉啊,最后一出字幕:剧终!走出餐厅,她说了她对再婚的看法,中心内容是男人娶女人,而不是女人娶男人,简单点:找个伴也就是找个依靠。我也算个传统的人,男人养活女人天经地义,再说她人也聪明,还有相貌,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第二次约会,她问了我的房子面积和具体收入,我实话实说。她高兴的又挽住我的胳膊说:“你是我见的第三个男人,你要是没意见,我就把他们都推了。”我愣怔了一下说没意见。于是她拉着我到电信那儿把手机卡换了,换了一个号码。

    我为她的真诚而感动。晚上我打过电话去,那悦铃消失了,她说这是第一个来电,但愿永久。我说肯定永久,我再也不打算拖了,身体和精神都拖不起了。很晚她又发来个短信:能否把你房子的产权名字改成咱俩的,我怕将来老了……你的儿女把我赶出去。看来我要“走”在你前面吗?我觉得有点不舒服。人啊,已经磕了九百九十个头,就剩这一拜征婚旅途就抵达彼岸,于是我迁就了她。可她又发短信:另外,你要诚心的话就把五万存款交给我,咱们领结婚证。

    这次,我没有立刻回复,坐在床上想,啧,你怎么传统的有点俗气了?我拨通了她的电话,说:“那你就是会计,我是出纳。”她笑着争辩:“不,我是出纳!”我冷笑了一下压了电话。

    我发了条短信:你是款到付货,我是货到付款!

    我不愿你当他的替身

    “蓝汐,我愿意给你个家。”顾晨浩认真的说,印象中,苏沐白也说过同样的话。冷笑,可是最后泪水却一滴滴落了下来,10年前期盼的家,用了整整10年的光景也终是没有找到。“顾晨浩,你和他真的好像。”醉眼迷离,冰冷的唇附上了他炙热的面颊,一切仿佛早已注定……

    深夜,退去酒气,看了一眼床上睡的正熟的顾晨浩。穿上外套,轻轻走出了旅馆。凌晨的凤凰古城一片静谧,唯有高跟鞋的声音久久徘徊在幽深的巷子中。突然想起了沈从文《边城》笔下的翠翠,那个痴心等待的女子,印象里边城写的就是这里,这座美丽却略带忧伤的古镇。

    抚摸微微隆起的小腹,一个人登上了回S城的飞机。顾晨浩,对不起,纵然那个男人狠狠伤害了我,可他毕竟是我用生命爱着的男人,是我孩子的父亲,而你只是我生命中的意外。总归是要回去的,既然是场旅行总免不了结束的结局,可还是要说,再见。

    “蓝汐,你太任性了。你知道我找你找的快要发疯了吗?”苏沐白轻声嗔怪不辞而别的我,可眉宇间是如水的温柔。长大后的我们是不是会对所有的人都温柔呢?可为什么这种温柔让人觉得遥远又陌生?我宁可他吼我,生气,也不要他泛滥的温柔。因为那种温柔里笑就是伪装的面具。

    “苏沐白,我们结婚好不好。”曾经傻傻的以为离开就可以忘却,但后来才明白,对他的爱早已成了生活的习惯,就像鱼要生活在水中一样,没有了水,剩下的必是死亡。“蓝汐,我……”“我怀孕3个月了。”“什么?怀孕?”惊讶的言语在我耳际蔓延开来。

    “是我的孩子吗?”只是当这样一句话钻进耳膜时血液还是瞬间凝固了。“哈哈,当然不是!苏沐白你配我给你生孩子吗?你不配,你不配!”歇斯底里的冲着眼前这个陌生的男人吼道。“对不起对不起,蓝汐,我……给我些时间,我会给你个交代的。”

    可这样的等待似乎太过漫长,这个男人终究是我今生无法摆脱的孽债。十年的青春都只为他一人,而今不再年轻的容颜究竟还能等待多久呢?可还能怎样,没有退路,只有孤注一掷,继续等待。有些事从开始的那一秒钟起,就再也没有了回头的机会。

    辞职、搬家、出国。当你的交代以这样的方式呈现在我面前时,一切终是结束了。没有了男主角的戏只能提前闭幕,而身为女主角的我必要为这场戏添上最后绚烂的一笔。依旧是一个人的别墅,依旧是冰冷的气息,依旧是你最爱的威士忌。唯一不同的,喝下这杯酒后,我将永远沉沉睡去。

    曾经,我一直固执的以为你还是那个面容苍白的小王子,却不知你早已成了头戴王冠的国王。对你的爱或许早已注定了悲惨的结局,可我仍然前赴后继无所畏惧。苏沐白,再见,顾晨浩,对不起。

    酒杯砰然落地,疲惫的身姿掠过滴血的夕阳,苍穹黯然,杜鹃悲鸣。最后看了一眼这座曾经期盼的房子和手机里顾晨浩发来的短信“蓝汐,那晚我不是冲动说出那番话,也不是冲动和你在一起,我真的爱上了你。我在凤凰古镇等你回来……”然后缓缓闭上了双眸……

    “我们离婚吧,我不能没有她,我真的爱她。”眉头紧锁,对着沙发上平静的洛染,苏沐白似乎有些抓狂了。他了解妻子,如若没有十足把握,她不会这般平静。“只要你愿意离婚,所有的东西我都可以留给你。”“你认为除了你我还需要什么呢?沐白,你真的要女儿没有父亲吗?你真的忍心她和你一样从小就没有父母的疼爱吗?”

    “我……”“我们明天就出国好吗?我爸在国外的公司需要有人接手,为了孩子,求你别那么狠心。”洛染自己也没有想到,婚姻的最后,孩子变成了她唯一的砝码。看着依旧沉默的沐白,她终于无法抑制的冲他吼了起来“你以为那个女人真的爱你吗?她只是为了钱才会和你在一起的,你自己看吧。”

    说着,将一沓照片丢到了苏沐白手里。当那些照片一张张从颤抖的手掌滑落时,低沉的声音也响了起来“你安排吧,我们尽快离开这里。”低头,盯着照片里躺在别人怀里的蓝汐,有种苦涩让他不知如何言语。那应该是在凤凰古镇拍的吧,记得他们说过要一起去的,只是没想到……

    肆夜,无边的黑暗蔓延了整个城市。独自坐在办公桌前,翻看着曾经写下的日记,冷漠的表情里隐藏着让人心痛的悲伤。良久,他终于将那些日记一张张丢进了火盆,淡蓝色的火焰夹杂着黑色的灰烬一同随风飘起。恍惚间,好像有晶莹的东西从他脸上滑落;恍惚间,好像看到那些日记上……

    1991年5月8日 天气:晴

    蓝汐,今天看着你哭泣,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你。院长奶奶说你最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家,蓝汐,我一定会快快长大,赚好多的钱,给你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家。

    1995年11月1日 天气:大风

    蓝汐,你知道吗,看着你的脸上渐渐露出的笑容,我真的很幸福。只希望我们可以一直这样幸福的走下去,永远永远不要转弯,不要改变。

    1997年3月2日 天气:小雨

    蓝汐,我到底该怎么办呢?院长奶奶说,你该过正常的生活,应该到那些愿意收养你的叔叔阿姨身边去。是我牵绊住了你的幸福吗?蓝汐,我该放弃你了吗?真的好想快点长大,那样我就可以给你家了。

    1998年12月4日 天气:雪

    蓝汐,对不起,我终究是伤害了你,看着你哭着撕了那张画,我的心好痛,可为了你能过正常的生活,我必须这么做。蓝汐,你会怪我吗?亲爱的,我只是想给你一个家,一份该有的幸福,就一定要放弃你吗?

    1998年12月24起 天气:雪

    蓝汐,每年平安夜都是你陪我度过的,可现在……院长奶奶不肯告诉我你去了哪里?蓝汐,你恨我对吗?所以才连告别都不愿再留给我,我真的后悔了,我真的不该让你离开我。只是蓝汐,我还能在找到你吗?

    2005年7月5日 天气:晴

    蓝汐,今天我结婚了。因为洛叔叔对我不但有知遇之恩更有养育之情,我没有别的选择。但蓝汐,你永远是我今生的挚爱,不管在哪里你都要幸福,都要幸福,真的好想你,蓝汐你到底在哪里啊?

    2007年9月18日 天气:阴

    蓝汐,我真的没想到还能在见到你,你真的变了。变的成熟、漂亮,可也冷漠了。早就知道你会恨我,可真的看到你憎恨不屑的眼神,我还是好心痛。蓝汐,我从来都没有忘记给你承诺的家,也从来没有忘记过你,你知道吗?我好恨我自己,如果当初不放你离开我们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亲爱的,这次我一定不会在放你离开了。

    2008年12月4日 天气:雪

    蓝汐,看着那些照片里你幸福的笑容,我想我真的该放开你了。亲爱的,这次又是我阻挡了你的幸福吗?对不起,我不知道我的存在会一次次阻挡你寻找幸福,小时候是,现在又是。亲爱的,我放开你,不是因为我不爱你,而是真的希望你幸福,我离开了,宝贝,你一定要幸福。至于孩子,我想打掉会更好,好好的生活,生活在没有我的世界,你会更幸福的,因为我给不起你爱了。我爱你,所以放了你。

    纷纷扬扬的雪花让宁静的古城显得更加祥和。顾晨浩坐在Kiss me酒吧的一角,灯光黯然,他等的那个人也许会回来,也许永远也不会回来……

    爱情不是等待,爱情也不需要伟大的舍弃。总是冠冕堂皇的以爱的名义放弃,殊不知那是对爱人最大的伤害。如果爱,就请紧紧牵着手不要在放开;如果爱,就请相信你爱的人有和你一起面对困难的勇气。有些人一旦错过,就没有来生,没有下辈子,只有遗憾……

    爱沦年华

    至此仍不知该用什么定义我们之间刻骨铭心的爱情,现在,我已经不执著于一个结果,我对你已经习以为常了,尽管你还是会在我的梦里出现,但早已不会令我哭泣着惊醒,沉默,发呆。一切只是一个梦,只是这个梦太过真实而已,让我的记忆混淆,我只能简短的对自己进行催眠,借此平复七年里的忧伤或者欣悦。

    我每天都会在下班的时间经过林索的酒吧问她说有没有涂小年的消息,林索是酒吧的驻唱者,但这并不是我找她的理由,我找她仅仅是因为她是唯一一个知道涂小年去了哪里的人。

    大多数时候她低头玩弄着手中的酒杯头也不抬,沉默好一会儿会狠狠地把酒杯砸在吧台上指着我的鼻子说:沈嘉,涂小年过的很好,你也应该过得好好的,而不是整天守着一个未知的未来傻傻的赌上自己的一生。

    她就是这样,无论如何也不肯告诉我涂小年哪儿。所以最后我也习惯了沉默,和她在一起时避而不谈有关涂小年的话题。

    可是涂小年,我还是在想你,想你横刀立马的站在蓝天下喊出涂小年喜欢沈嘉的姿势,想你在黑夜里把我喊出来牵着我说我们一起逃走的那一瞬间。渐渐记起在林荫道旁那一排排挺拔的梧桐树下,我们牵手细数漫天星辰的光景。

    我像是一个记忆短缺的人,偶尔借由某些景物触起记忆里与你的片段,却也终究不过是零零散散。

    但,涂小年,我始终不懂我们究竟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就各自散落天涯。我还是在怀疑事件的真实性,为何我还在不断确认着疼痛存在的真实呢?是因为真的爱至骨髓还是仅仅是习惯?

    想起十七岁的单车年华,那时的你就是这个样子,霸道无理,却又慵懒无比。放在大学,乃至整个社会你都不会是个受欢迎的人,但我偏偏喜欢的是你。

    昏昏沉沉的伏在桌子上睡去,面前是摊开未来得及合上的日记本,因为熬夜而略微潦草的字迹,但一笔一划都刻在了我的心上。

    早上醒来才发现自己上班要迟到了,急匆匆洗漱,肩部传来的疼痛感却让我连握牙刷的力气都没有,想来是昨晚枕着胳膊睡了一夜导致的,我最终选择了妥协,直直出了家门,好在,在最后一分钟赶到了公司。

    但是我该想到的,七月天气并不好,很快天变得阴沉沉的,光线被乌云遮住,丝毫未留,直到积压已久的雨水哗啦啦的倾泻下来才开始有一丝解放感。

    停下手中忙碌的工作,低下头略微扫视了一下周围的同事,无一例外的带了伞,很悲哀我除外。或者说我从来没有带伞的习惯,记得整个十七岁的年华里,都是你在用霸道的方式胁迫我在阴天的时间里带把伞。

    等到下班的时候,雨依然在下,很大很大,一直湮没了整个街道,周围的同事都相继撑着伞离开了,唯独我站在办公大楼前手足无措,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明明习惯了淋雨,习惯了一个人,此刻却还是慌乱了,涂小年,大概是我怀念你伞下为我撑起的温暖空间吧。

    而却真的有伞移至我的头顶,浅蓝色,不太冷但也不是异常温暖的颜色。我扭头,却看见了整个公司的女职员为之倾心的苏颜,他点了点头,微笑着看我,我一时哑言,他笑了笑,忽然牵起我在这个雨水蔓延的世界里奔跑。伞上的颜色因了阴郁的天空变得郁郁沉沉。

    明明七月已经不是那么冷,却还是让我有些哆嗦,伞遮住了大半的视线,他察觉到我的不适,更紧的握住了我,我朝他傻呵呵的笑,却让眼圈更快的红了。

    沈嘉……他欲言又止,我又是一阵心酸,什么话也说不出。于是停下脚步,周围的空间充斥着悲伤情绪压抑着伤感神经一幕一幕幻化成你干净而白皙的面容。

    而苏颜站在我身边也许感到好奇,却并未多说什么。然而让我堂目结舌的是他忽然扔掉了雨伞,在我不知所措的瞬间,紧紧的把我抱在怀里,还未等我用力挣开,他已经松手,在下一个瞬间里走在马路的中央,大声的喊:我喜欢沈嘉。

    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无视马路上来来往往的车辆,无视行人的指指点点,甚至是对周围司机的谩骂也无动于衷,他只是微笑着看我,说,沈嘉,我喜欢你。

    眼泪从眼角跑了出来,颠覆了所有的忧伤与难过。尽管这样,我还是摇摇头,撇下他独自去了林锁的酒吧。

    “沈嘉,你他妈就是犯贱!我真后悔当初介绍你们两个认识”我去的时候林索刚好闲了下来,她把我拉到角落里,又起身去拿了几瓶红酒,眼睛一闪一闪,有泪光的痕迹。

    “沈嘉,你总是认为难过是你一个人的,可是你难过我们就会跟着你难过,这些你丫怎么就没想过”她猛地灌了一大口红酒,舌头忽然有些打结。我把头伏在她的肩上用下巴点着她,“怎么办,我想他。”

    7月7号。传统情人节。

    早早的宣布下班,我诧异的抬头,却对上他明亮的眼眸,便什么都已知晓。

    一起去走走吧?他走上来牵住我,像个稚气未脱的孩子带着撒娇的口吻,只是脸上却蒙了一层解不开的浓雾。再是心冷却还是不忍拒绝。说是一起走走,他却还是去开车说要带我去一个地方,拒绝的话没来得及说出已经被拉到车上,变成无奈的笑容。侧头的时候不小心看到车窗外熙攘的人群,才暗自感慨原来也只是孩子。

    等我一会儿。他忽然在靠近路边的地方停了车,几乎是飞奔着向着某一个点跑去,最终湮没在人群中。我安静的坐在车里,音乐开的很大声,把情绪放任逐流,记忆忽然卡壳,想起你,涂小年。

    我还是不知道我们为什么会不见了。在那之前尽管你很任性,尽管我会偶尔的反抗你的任性,尽管我们闹过分手,却还是一起羁羁绊绊的走过了七年,可是怎么忽然就不见了呢。

    还没来得及收拾情绪,苏颜已经回来了,神秘兮兮的拿着一个小盒子,把它塞进我的掌心,微笑着等着我拆开。犹疑了一下,不忍拂他的意,还是打开了,包装纸被撕裂的那一刻,我忽然听到有些东西碎了,而又有什么郑重其事的交到我手中。

    暮色像是沙,轰然滑落,落满了整个世界。

    我努力支撑着情绪,微笑。盒子开启的时候,有些微微的疼。是一只精致的尾戒。眼睛有些涩涩的,稍微柔了一下才抬起头:我好像,受不起呢……

    他紧张的情绪松懈下来,叹口气:嘉,如果不想伤害我,就收下可以吗?不管你接不接受我,都让这只尾戒陪你一生,看着你幸福好吗?

    我含糊的“唔”了一声,任由他低下头,为我戴上那精致的戒。只是我知道,一旦戴上,就负担上了一份沉重而炽烈的爱,但我没有力气挣脱,更没有力气接受。

    然后,我们一起去了林索的酒吧。林索显然很激动,眼睛一闪一闪的,她说:沈嘉你个死丫头,终于肯交男朋友了。

    我尴尬而无奈的笑了笑,苏颜显然也很愕然。

    林索神秘兮兮的把苏颜拉到一个小角落里,不知道在谈论什么,我只能傻傻的站在门口等待着。

    回家的路似乎变得比来时的路漫长了许多,苏颜沉默着。印象里似乎他从未如此忧伤过,我也只能一起沉默,而关于谈话的内容便无从得知。

    到涂小年家乡的火车是凌晨到站。没带什么行李,也没有告诉林索和苏颜。我知道林索一定会阻止。只是我没想到自己还是慌乱了,总以为自己已经足够成熟了,内心已经成长到足够强大,可是路过候车厅看着来来往往的人才发觉自己也只是那么渺小。

    下了车以后还很早,料想涂小年一家大概都还在睡觉,不想打扰便一个人闲逛。寻着记忆一点点熟悉这个许久未来过的地方,几年不见,这所小镇也在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唯一不变的那一排排挺拔的梧桐树,偶尔还是会听到飞鸟掠过时振翅的声音,而阳光就在这个时候撕裂黑暗的布帛显露它的绚丽。

    巷子的深处是一所红房子,很是显眼。记忆告诉我,这儿是涂小年的家。而门敲响,有人慵懒的走来开门,在看见我之后起先是震惊而后是愤怒,不由我说什么便重重的关上了门。

    可是,为什么我在厅堂看到了悬挂着的涂小年的相片……为什么是黑色镶边的相框?

    我急于回去,找林索要一个答案。好在,是林索闲下来的时间,而苏颜也在,满脸的焦虑。我故意忽略,视而不见。只是盯着林索:涂小年去哪儿了,他到底去哪儿了!

    不知道什么时间瞥头往门外看,只是看到了刺目的灰暗色,风大得厉害,偶尔伴着雨声,噼噼啪啪,让人难过。

    林索的眼睛变得红红的,有些愤怒,显然苏颜意识到她要说什么,可是已经来不及阻止了:涂小年死了,他死了。我的脸渐渐由冷漠转为震惊最后是难以置信。

    “去年的七月七日……”林索缓缓地说。

    ——记忆像是混乱的时钟,开始吱吱呀呀的转动。

    灵魂上升到虚空,看到了那年固执的我任性的甩开了你的手,却忽略了因为绿灯疾驰而来的货车。可是涂小年,你为什么要推开我?就让我一个人承担任性的后果,不好吗?

    少年安静的躺在血泊里,微微张合的嘴,是想说什么,是说我爱你,还是忘记我?往事一幕幕浮现在眼前交织成缠绵而错乱的爱情。你拥着我在广场人旁若无人的亲吻;你横刀立马的站在天空下喊出“我喜欢沈嘉”;你给我的义无反顾的爱情……刹那间泪眼朦胧。

    我的精神状况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变得混乱,原来涂小年,我和你错过那么久那么久了?

    你其实都看到了,只是旋转性遗忘……林索拥住我,我在想,如果那个时候我没有那么任性,我还有一点点顾及涂小年的感受,或许,我们现在会很幸福很幸福的在一起……

    片刻的喧哗打乱了我的思维,抬头却看到一群人带着棍子之类的东西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很显然是闹场、我只是很好奇为何领头的少年我如此熟悉,林索慌乱的表情让我有了答案,他是那个叫做云木,曾经爱林索爱到死的少年……

    很久里,我们各自都沉默着,恍惚中似乎有东西向着我的额头砸来,我闭上眼没有了躲避的心思。但是涂小年,苏颜居然也如你那般,紧紧的护住了我……

    当我醒来,艰难的支撑起身体却看到倒在一旁的苏颜,鲜血从他的头部汨汨流出,他沉沉的睡着,我知道他一定是累了,所有爱我的人到最后一定都会筋疲力尽。笑着笑着,眼泪就滚落下来,灼伤了我的唇。

    林索慌乱的跑出去拦车,去医院的路上,我紧紧抓着苏颜。不想重温那样孤寂的感觉,偌大的世界里只有我,我到处寻找,却怎么也找不到我深爱的人……

    手机从苏颜的口袋里缓缓滑落,在草稿箱里我看到了很多条未曾发出的短信,而最近的一条是:沈嘉,如果可以,我想陪你到老,一起看细水长流。

    我面如死灰,只有眼泪的温度还可以让我感觉到自己还活着。到了医院,苏颜被送去手术,而林索死死地抓着我的手:沈嘉,医生说苏颜成为植物人的可能性很大,你一定要冷静。

    冷静?你要我怎么冷静!云木不是爱你吗,他不是爱你爱的死去活来吗……我歇斯底里的喊叫,终于在医院走廊里嚎啕大哭。苏颜,你还没有陪我去看细水长流,我知道你一定不舍的离开我……

    而最终。事件原因被揭开了。云木因为索索不爱她,所以决定毁了林索再以死殉情,他想的并不复杂,既然生不同衾那么只求死同穴,而他没有料到,苏颜成了这一场盘根错节的爱情里最大的牺牲者。

    涂小年。

    我还是会想起你,可是早已不那么倔强的寻找一个结果。请原谅,我只能将你深深刻入我的心里,一生不相忘,可是那与天长地久有什么关系呢?我们早已经错过了……

    可是我得等苏颜醒来,我欠他的,还未偿还。

    其实涂小年,如果我肯安静的听林索的话,不执着于一个答案,也许现在我会和苏颜一起过的很幸福。可是因为我对你的执着,却伤害了苏颜。

    所以涂小年,我得等苏颜醒来。否则他戴在我尾指上的尾戒会日日夜夜烙疼我,如果罂粟一般,欲罢不能。所以涂小年,我得忘记你了,总有一天,我会和苏颜一起,看潮起潮落,看细水长流,一直相伴到老。

    就好像所有滥情的情节,林索在与沈嘉的相依为命中对她动了情,而两个女生之间又怎么能,林索一直都在苦苦压抑着心中越来越强烈的感情……所以到最后,沈嘉都不曾知道林索心里一直在重复着一句话:一定要看到沈嘉幸福……更不曾知道林索要重复这句话的时候心底在重复着另一个理由:只能这样我才能够死心……

    倘若知道了,沈嘉会不会觉得其实大家都一样,对爱情这场浩大的漩涡无能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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