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差大臣-同一个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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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场

    市长、安娜·安德列耶夫娜和玛丽娅·安东诺夫娜。

    市长怎么样,安娜·安德列耶夫娜?啊?对这事你有什么想法没有?这是一个很大的筹码,老家伙!

    你老实说,这你连做梦也梦不到。一个普通的市长夫人,一下子,嘿,你这个老家伙,跟这么个鬼东西攀上了亲!

    安娜·安德列耶夫娜才不是呢!这我早就知道了。你才觉得大惊小怪呢!因为你是个普通人,从来没有见过大场面上的人。

    市长得了吧,我自己就是大场面上的人物。可是,你是怎么想的,我们现在成了什么样的人物!啊,安娜·安德列耶夫娜?我们现在成了飞黄腾达的人物,真他妈见鬼!

    等着瞧吧,我马上就要给所有那些喜欢递状子告发我的人一点颜色看看。喂,谁在那里?(警察上)啊,是你,伊凡·卡尔波维奇,去,把那些商人叫来!

    这帮坏蛋,我非好好收拾他们不可!让他们去告我!这帮该死的犹太人!你们等着瞧吧,伙计!

    以前我对你们客客气气,现在我可要给你们点厉害看看。去把那些来告发我的人们的名字记下来,特别是把那些替他们写状纸的文人的名字记下来。你去告诉大家,让他们都知道,上帝赐给市长极大的荣耀,他的女儿不是许配给了一个普通人,而是许配给了一个世上少有的大人物,他权大势大,一切都能办到,一切,一切,一切!

    去告诉大家,让大家都知道。你放开嗓子对全城人去喊,把钟撞起来,他妈的!该高兴,咱就高兴个痛快!

    (警察下)真没想到啊,安娜·安德列耶夫娜,啊?现在我们怎么办,住在哪儿?住在这里还是彼得堡?

    安娜·安德列耶夫娜当然要住在彼得堡,这里怎么能够待下去呢!

    市长彼得堡就彼得堡,其实这里也不错。我想,到那时市长这个鬼差事还要它干什么,啊,安娜·安德列耶夫娜?

    安娜·安德列耶夫娜当然喽,市长算个什么!

    市长安娜·安德列耶夫娜,你以为怎么样,现在我可以弄到一个大官啦!

    因为他与所有的部长都是好朋友,而且经常进宫去,所以他可以拉我一把,慢慢我就能当上将军。你看怎么样,安娜·安德列耶夫娜,我能弄个将军当当吗?

    安娜·安德列耶夫娜那还用说!当然能喽!

    市长他妈的,当个将军可神气啦!肩上披着绶带。唉,安娜·安德列耶夫娜,你说哪种颜色的绶带好呢?是红色的还是蓝色的?

    安娜·安德列耶夫娜当然是蓝色的好。

    市长什么?瞧,你还想弄个蓝色的!能弄个红色的也就不错了。你知道我为什么想当个将军?因为当上将军有事外出时,传令兵和副官就会跑在前头张罗:

    “快备马!”在驿站上,可以不给别人换马,都让他们等着,但是先得给我换马,因为他们不过是九品文官、大尉和市长之类的小官,你可以不理睬他们。要是到省长家去吃饭,市长就得站在一旁伺候!

    哈哈哈!(笑得喘不过气来)老家伙,这可是诱人的肥缺啊!

    安娜·安德列耶夫娜你总喜欢说些粗鲁的话。你应当记住,我们的生活要完全变换一下,你的朋友将不再是常同他一起去打兔子的那种爱养狗的法官,也不是泽姆利亚尼克;

    相反,你的朋友将是一些举止文雅的伯爵和上流社会的人们……我可真为你担心,你有时候说的那种粗鲁话,在上流社会是根本没人说的。

    市长什么?要知道粗鲁话并不碍事。

    安娜·安德列耶夫娜你当市长的时候,这样说还可以,可是到那里去,生活就完全是另外一种样子了。

    市长说得是。据说,那里有两种鱼:欧白鲑和胡瓜鱼,味道鲜极了,还没有吃,就会流口水。

    安娜·安德列耶夫娜他只要有鱼吃就心满意足了!

    我只希望我的房子是京城第一流的,而且我房间里芳香四溢,直刺鼻子,一进门,就得这样眯起眼睛。(眯起眼睛,嗅香味)哎呀,太好啦!

    第二场

    前场人物和商人们。

    市长啊!诸位可好啊!

    商人们(鞠躬)您好,老爷!

    市长怎么样,朋友们,你们过得可都好啊?生意怎么样?你们这些臭商人、布贩子,为什么告我?你们这帮无赖、坏蛋、骗子手!你们去告我啊?怎么样?

    捞到了许多好处!都以为会把我送去坐牢!……你们知道不知道,我要让你们祖宗八辈不得好,他妈的,我要……

    安娜·安德列耶夫娜哎呀,我的天,安东,你说的是什么话呀!

    市长(不满地)啊,现在还顾得了这个!你们知道不知道,你们在他面前告我的那个官员就要跟我女儿结婚啦?怎么样?啊?现在你们还有什么说的?

    现在我可要好好把你们……啊!……你们就知道骗人……同公家订了合同,骗走了十万卢布,最后给的都是破烂呢料,后来又赠送了二十俄丈,为这个还要得奖?

    这要让人家知道,就要收拾你……还有他,挺着个大肚子。好像他是商人,奈何他不得;他说:“我们也和贵族平起平坐。”人家贵族……哎哟,看看你,丑八怪!

    贵族都有知识,虽然在学校里被柳条抽过,那是应该的,为的是叫他知道一些有益的东西。可是你怎么样?

    一开始就干骗人的勾当,老板打你,是因为你还不会骗人。当你是小孩的时候,还不会念祷文,就知道卖东西短斤缺两,欺骗顾客,当你肚子大起来,钱包装满了的时候,你就不知道姓什么了!呸,这有什么稀奇!

    就因为你每天能吃香的喝辣的,就不知道你姓什么了?你这个不值钱的东西,我才瞧不起你呢!

    商人们(鞠躬)我们有罪,安东·安东诺维奇!

    市长去告我啊?那一回你修建一座桥,呈文上写的是用两万卢布的木料,结果没用了一百卢布,这是谁帮你蒙混过关的?是我帮的你,山羊胡子!你忘了吗?

    我要是把这件事给你捅出来,就会把你流放到西伯利亚去。你还有什么说的?啊?

    商人之一我有罪,安东·安东诺维奇!魔鬼迷住了我的心窍。往后再也不敢啦!您愿意怎么办就怎么办,只求您别生气!

    市长别生气!现在你跪在我脚下,为什么呢?因为我胜利了,要是你占一点上风,他妈的,你会把我踩到泥里,这还不够,上面还得压上一块大木头。

    商人们(叩头)饶命吧,安东·安东诺维奇!

    市长“饶命吧!”现在你们说,“饶命吧!”以前你们干什么来着?我真想把你们……(挥手)上帝饶恕你们!算了吧!我是不记仇的;不过现在要当心,放聪明点!

    要知道,我女儿可不是嫁给一个普通贵族。送贺礼的事……明白吗?这可是不能用干鱼和糖块来敷衍的。嗯,好啦,走吧!

    商人们下。

    第三场

    前场人物,阿莫斯·费奥多罗维奇,阿尔捷米·菲利波维奇,然后是拉斯塔科夫斯基。

    阿莫斯·费奥多罗维奇(还没有进门)传说不假吧,安东·安东诺维奇?是大喜事降临到府上了吧?

    阿尔捷米·菲利波维奇大喜,大喜,给您道喜!听到这个消息,我打心眼儿里高兴。(走过去吻安娜·安德列耶夫娜的手)安娜·安德列耶夫娜!

    (走过去吻玛丽娅·安东诺夫娜的手)玛丽娅·安东诺夫娜!

    拉斯塔科夫斯基(上场)祝贺您,安东·安东诺维奇!愿上帝保佑您长命百岁,新婚夫妇多福多寿,子孙满堂,世代兴旺!安娜·安德列耶夫娜!

    (走过去吻安娜·安德列耶夫娜的手)玛丽娅·安东诺夫娜!(走过去吻玛丽娅·安东诺夫娜的手)

    第四场

    前场人物,科罗勃金夫妇、柳柳科夫。

    科罗勃金恭喜,恭喜,安东·安东诺维奇!安娜·安德列耶夫娜!(走过去吻安娜·安德列耶夫娜的手)玛丽娅·安东诺夫娜!(走过去吻玛丽娅·安东诺夫娜的手)

    科罗勃金妻我衷心地为您道喜啦,安娜·安德列耶夫娜!

    柳柳科夫恭喜,恭喜,安娜·安德列耶夫娜!(走过去吻她的手,然后转向观众,大胆地咂响舌头)恭喜您,玛丽娅·安东诺夫娜!(走过去吻她的手,然后转向观众,做同样的动作)

    第五场

    许多穿礼服和燕尾服的客人,起初走到安娜·安德列耶夫娜跟前,一边吻她的手,一边说:

    “安娜·安德列耶夫娜!”然后走到玛丽娅·安东诺夫娜跟前,一边吻她的手,一边说:“玛丽娅·安东诺夫娜!”这时鲍勃钦斯基和多勃钦斯基推开众人走过来。

    鲍勃钦斯基恭喜,恭喜!

    多勃钦斯基安东·安东诺维奇,恭喜您!

    鲍勃钦斯基祝吉星高照!

    多勃钦斯基安娜·安德列耶夫娜!

    鲍勃钦斯基安娜·安德列耶夫娜!(两人同时走过来,脑门儿碰到了一起)

    多勃钦斯基玛丽娅·安东诺夫娜!(走过来,吻她的手)给您道喜!您真是鸿运齐天,您以后可就会天天穿金戴银,顿顿美味佳肴,称心如意地过好日子啦!

    鲍勃钦斯基(插嘴)玛丽娅·安东诺夫娜,恭喜您!愿上帝赐您万贯家财,富贵满堂,明年再生个贵子,这么大的!(用手比画)可以把他放在手心上托着,孩子老是叫嚷:

    乌哇!乌哇!乌哇!

    第六场

    又有几位客人走过来吻手,卢卡·卢基奇夫妇上。

    卢卡·卢基奇我有幸……

    卢卡·卢基奇妻(抢在前边)恭喜您,安娜·安德列耶夫娜!(互吻)我真高兴死啦;人家对我说:“安娜·安德列耶夫娜要给女儿办喜事啦!”我心里就想:

    “哎哟,我的天!”我高兴地对丈夫说:“听我说,卢卡!这回安娜·安德列耶夫娜的鸿运可来了!”我心里想:“这可好啦,谢天谢地!”我对他说:

    “我高兴死啦,急得我非亲自去向安娜·安德列耶夫娜道喜不可……”我又想:

    “嘿,这回可好啦!安娜·安德列耶夫娜正希望给自己的女儿找一个好女婿,现在好运来了,如愿以偿,达到了目的。”我高兴得简直说不出话来。我就哭啊,哭啊,后来索性就放声大哭起来了。卢卡·卢基奇说:

    “娜斯坚卡,你为什么放声大哭呀?”我说:“卢卡,我自己也不知道,眼泪像开了河闸一样就流了出来。”

    市长诸位,请坐!米什卡,再搬来几把椅子。

    客人们坐下。

    第七场

    前场人物,警察分局长和警察。

    警察分局长恭喜您,大人,祝您多福多寿!

    市长谢谢,谢谢!诸位,请坐!

    客人们坐下。

    阿莫斯·费奥多罗维奇请问,安东·安东诺维奇,这件事是从哪儿说起的,也就是说,详细经过是怎么回事?

    市长这件事的经过可不同一般,这是他亲自求婚的。

    安娜·安德列耶夫娜他的态度非常恭敬,非常委婉。他说得非常好;他说:

    “安娜·安德列耶夫娜,我只是出于对您的人格的尊重。”这是一个非常漂亮、非常有教养、举止非常高雅的人。他说:

    “安娜·安德列耶夫娜,您信不信,生命对我来说是微不足道的;我所以活着,只是因为尊重您的罕见的品德。”

    玛丽娅·安东诺夫娜妈妈,他这是说的我,真的。

    安娜·安德列耶夫娜对,当然……对你也说过,我丝毫不否认。

    市长他甚至还吓唬我们,说要自杀。他说:“我要自杀,我要自杀!”

    众客人真是这样!

    阿莫斯·费奥多罗维奇他还有这一手!

    卢卡·卢基奇这真是命运安排的。

    阿尔捷米·菲利波维奇老兄,这不是命运,命运是帮不了忙的,这是你积功德的结果。(旁白)好事都便宜了这个蠢猪!

    阿莫斯·费奥多罗维奇安东·安东诺维奇,我可以把我们以前谈的那条狗卖给您。

    市长不,现在我哪里还顾得上狗!

    阿莫斯·费奥多罗维奇如果您不愿意要这一只,挑另一只狗也可以。

    科罗勃金妻哎呀,安娜·安德列耶夫娜,我为您的幸福高兴得不得了!您简直想象不到。

    科罗勃金请问,贵客现在在哪儿?我听说,他有事出门去了。

    市长是的,他有非常重要的事情,出门一天。

    安娜·安德列耶夫娜到他伯父那儿去,请求祝福去啦。

    市长

    请求祝福去啦,不过明天就……[打喷嚏、祝贺声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片嘈杂声]谢谢诸位,他明天就来……[打喷嚏声,乱哄哄的祝贺声,下边几个人说话的声音压倒了其他人的声音]

    警察分局长祝您健康,大人!

    鲍勃钦斯基祝您长寿百岁,家财万贯!

    多勃钦斯基上帝保佑您福寿延年!

    阿尔捷米·菲利波维奇叫你倒霉去吧!

    科罗勃金妻见你的鬼去吧!

    市长谢谢诸位!也祝大家万事如意!

    安娜·安德列耶夫娜我们打算到彼得堡去住。而这里,说实话,这样的环境……太土气了!……说实话,糟糕透了……而且我的丈夫,他还会讨个将军当的。

    市长是的,诸位,说实话,我真他妈想弄上个将军当一当。

    卢卡·卢基奇上帝会保佑您如愿以偿的!

    拉斯塔科夫斯基人办不到的事,上帝都能办到。

    阿莫斯·费奥多罗维奇大船才能远航,大材必有大用。

    阿尔捷米·菲利波维奇有功劳就有荣誉。

    阿莫斯·费奥多罗维奇(旁白)要是他真能当上将军,那才有意思呢!他要是当将军,好比给母牛配马鞍!不,离当将军还有十万八千里呢!

    比你有本事的人有的是,至今还没当上将军呢!

    阿尔捷米·菲利波维奇(旁白)真见鬼,还想当将军哩!

    说不定真能当上将军。看他那股傲慢的神气,魔鬼也奈何他不得。(转向他)安东·安东诺维奇,到那时可别把我们给忘了。

    阿莫斯·费奥多罗维奇如果我们出了什么事,比方说,公事上有什么需要的话,可要多帮忙啊!

    科罗勃金明年我要把小儿送到京城为国家效劳,请您帮忙,请您把他当做自己的孩子来加以照顾。

    市长我一定尽力而为。

    安娜·安德列耶夫娜安东,你总是有求必应。首先,你没有时间考虑这种事情。再说,你何必自找麻烦,答应这么多事呢?

    市长为什么不行呢,我的宝贝?有时候帮点忙也是可以的。

    安娜·安德列耶夫娜当然可以,不过也不能不管什么人都照顾……

    科罗勃金妻你们都听到她是怎么对待我们了吧?

    某女客是的,她总是这样;我了解她,你要是抬举她,她就不知道姓什么啦……

    第八场

    前场人物,邮政局长手里拿一封拆开的急信上。

    邮政局长诸位,出了一件奇怪的事!来的那位官员,我们都以为他是钦差大臣,原来不是钦差大臣。

    众人怎么不是钦差大臣?

    邮政局长根本不是钦差大臣,我这是从信里了解到的……

    市长您说什么?您说什么?什么信?

    邮政局长是他的亲笔信。我们邮局收到一封信。我一看地址,上边写着:“寄邮政局街。”我简直愣住了。我心想:

    “糟啦,准是发现邮局的毛病,向上司报告的。”所以我拿起信来,就把它拆开了。

    市长你怎么敢?……

    邮政局长

    我自己也不知道,是一种超乎寻常的力量驱使我这样做的。我本来想派信差火速把信送去,可是从来没有感觉到的一种好奇心战胜了我。不能把信送去,不能送去,有一种力量在拉我,一直在拉我。我一只耳朵听到:

    “嗨,别拆!拆了就糟糕啦。”可是另一只耳朵又听到魔鬼的声音:“拆吧,拆吧!

    拆呀!”一弄开火漆封印,血管像火烧一样,等到把信打开,又浑身发冷,真的,浑身发冷,两只手直哆嗦,两眼一发黑,什么也看不清了。

    市长您怎么敢拆这样一位钦差大员的信呢?

    邮政局长问题就在这里,他既不是什么钦差,也不是什么大员!

    市长那么您说他是什么?

    邮政局长他什么也不是,鬼才知道他是什么东西!

    市长(气愤地)您怎么敢说他什么也不是,而且还说鬼才知道他是什么东西?我要逮捕您……

    邮政局长谁要逮捕?是您?

    市长是的,是我!

    邮政局长你的手还短一点!

    市长您知道不知道,他要娶我的女儿,我也要做大官啦,我要把您发配到西伯利亚?

    邮政局长喂,安东·安东诺维奇!您说什么西伯利亚?西伯利亚远着哪。还是让我来读一读这封信吧!诸位,我读一读这封信怎么样?

    众人好,读吧,读吧!

    邮政局长

    (读信)“特里亚皮奇金挚友鉴,兹因要事急函奉达,我遇到一桩奇闻怪事。我在路上赌博,带的钱都被步兵大尉赢去了。旅店老板本来要打算把我送去坐牢,可是全城的人就凭我这京城人的特征和服装竟然把我当成了总督。现在我住在市长家里,寻欢作乐,拼命追求他的妻子和女儿。不过现在还没有决定先从哪一个下手,我想先从母亲下手,因为她现在好像乐于从命。想必你还记得,你我二人当时穷困潦倒,吃白食的情况。有一次因为我吃了几个馅饼没给钱,竟被点心铺老板抓住衣领轰了出去。现在完全是另一种情况了。大家都借钱给我,要借多少就给多少。他们都是些大怪物。你真会笑死的。我知道你常写些文章,可以把他们都写到你的作品当中。首先,市长蠢得像一匹灰色的骟马……”

    市长不可能!上面不会有这句话。

    邮政局长(把信给他看)您自己读吧!

    市长(读)“像一匹灰色的骟马。”不可能!这是您自己加进去的。

    邮政局长我怎么会写呢?

    阿尔捷米·菲利波维奇读呀!

    卢卡·卢基奇读呀!

    邮政局长(继续读信)“市长是一匹灰色的骟马……”

    市长妈的!还要重复一遍!好像不重复这封信就没法读。

    邮政局长(继续读信)嗯……嗯……嗯……嗯……“灰色骟马。邮政局长也是一个好人……”(停住不读)他在这儿对我也说不好听的话。

    市长往下读呀!

    邮政局长不必读了吧?

    市长不行,妈的,既然读了,就读下去!一字不漏地读下去。

    阿尔捷米·菲利波维奇来,让我来读。(戴上眼镜,读信)“邮政局长活像部里的听差米赫耶夫,大概也是个坏蛋,嗜酒如命的酒鬼。”

    邮政局长(面向观众)这小子坏透了,没别的可说,该狠狠揍他一顿!

    阿尔捷米·菲利波维奇(继续读信)“慈善医院院长……长……长……长……”(作口吃状)

    科罗勃金您怎么也停下来不读啦?

    阿尔捷米·菲利波维奇字迹不清楚……不过,可以看出,这小子是个恶棍。

    科罗勃金把信给我,我想我的眼睛好一些。(拿信)

    阿尔捷米·菲利波维奇(不肯给信)不,这一段可以跳过去,下边就清楚了。

    科罗勃金给我,我知道。

    阿尔捷米·菲利波维奇要读还是我自己来读,真的,下边都是挺清楚的。

    邮政局长不成,都要读出来!前边不是都一字不漏地读了吗?

    众人阿尔捷米·菲利波维奇,把信给他!给他信!(向科罗勃金)您来读!

    阿尔捷米·菲利波维奇给您。(交信)好,您来读……(用手盖着)就从这儿读起。(大家围住他)

    邮政局长读吧!读吧!别听他的,都读出来。

    科罗勃金(读信)“慈善医院院长泽姆利亚尼克不折不扣像一个戴便帽的猪。”

    阿尔捷米·菲利波维奇(面向观众)写得并不高明!戴便帽的猪!哪有猪戴便帽的?

    科罗勃金(继续读信)“督学浑身散发着臭葱味。”

    卢卡·卢基奇(面向观众)说实话,我还从来没有吃过葱。

    阿莫斯·费奥多罗维奇(旁白)谢天谢地,好在没有讲到我。

    科罗勃金(读信)“法官……”

    阿莫斯·费奥多罗维奇这可不妙!(大声说)诸位,我看这封信太长,而且信上说的都是些胡言乱语,废话连篇!干脆不用读啦!

    卢卡·卢基奇不行!

    邮政局长不行,要读下去!

    阿尔捷米·菲利波维奇不行,一定要读!

    科罗勃金(继续读信)“法官利亚普金-佳普金是一个货真价实的莫凡东……”(停止读)这大概是法语。

    阿莫斯·费奥多罗维奇鬼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如果这是骗子的意思,那还好,说不定比这个意思还坏。

    科罗勃金

    (继续读信)“不过,这都是一些好客而又善良的人。再见,亲爱的特里亚皮奇金。我也要以你为榜样,从事文学活动。老兄,这样的生活太枯燥,究竟得找一些精神寄托。我看的确需要从事某种高尚的工作。来信请寄萨拉托夫省,转波德卡季洛夫卡村。(把信翻过来,读收信人地址)圣彼得堡邮政街九十九号,里院,三层楼右侧,伊凡·瓦西里耶维奇·特里亚皮奇金先生收。”

    女客之一这真是突如其来的变化!

    市长这回可把我害苦啦,简直要了我的命!完啦,完啦,彻底完啦!我现在什么也看不到,所看到的都是猪脸,不是人脸,别的什么也没有……把他抓回来,快抓回来!

    (挥手)

    邮政局长哪里能抓得回来!我还特意吩咐驿站长给他配了最好的三套马车,而且鬼使神差,我让各个驿站都照此办理。

    科罗勃金妻这真是天大的难堪!

    阿莫斯·费奥多罗维奇可是,真倒霉,诸位!他从我这里借走了三百卢布。

    阿尔捷米·菲利波维奇他也借了我三百卢布。

    邮政局长(叹气)唉,也借了我三百卢布。

    鲍勃钦斯基借了我和彼得·伊凡诺维奇六十五个卢布。

    阿莫斯·费奥多罗维奇(困惑地摊开双手)诸位,这是怎么回事?我们怎么真的都成了傻瓜?

    市长(敲自己的脑门儿)我是怎么啦?瞎了眼?我这个老糊涂!真是昏了头,简直是个废物!

    ……我做了三十年的官,没有一个商人和包工头能骗得了我,连最狡猾的骗子也都受过我的骗,就连那些想偷遍天下的老奸巨猾的骗子手也中过我的圈套;我还骗过三个省长!

    ……省长算什么!(挥手)省长不在话下……

    安娜·安德列耶夫娜可是这是不可能的,安东,他和玛申卡是订了婚的……

    市长(气愤地)什么订婚!扯淡!让他这样订婚!他是借订婚来让我丢人现眼!

    ……(狂怒)你们来看呀,都来看呀,全世界的人,全体基督教徒,大家都来看,市长被人家愚弄啦!并且说他是个傻瓜,说这个老家伙是个傻瓜!

    (用拳头威胁自己)你这个大鼻子!竟把一个穷困潦倒、一钱不值的家伙当成了大人物!现在他正乘马车飞跑,马铃声响彻整个大道!

    他要把这件事传遍全世界。这不但会成为取笑的材料,而且还会有蹩脚文人、胡编乱造的作者把你编到喜剧里去,那才丢人呢!

    不管你是什么官,什么头衔,大家会咧着嘴、拍着手笑你。你们笑什么?这是笑你们自己!……唉,你们这些人啊!……(用脚狠狠踏地)我真想收拾这些臭文人!

    这些该死的臭文人,该死的自由派!这些孽种!我要把你们都捆起来,磨成粉末,给魔鬼做衬里,做魔鬼帽子的衬里!

    ……(挥拳,用脚后跟踏地板。沉默片刻)我到现在还咽不下这口气。真的,上帝要是惩罚人,首先夺去他的理智。这个吊儿郎当的家伙哪一点像钦差大臣?一丁点儿也不像!

    半丁点儿也不像!可是大家都一致说:钦差大臣!钦差大臣!是谁第一个说他是钦差大臣的?回答我!

    阿尔捷米·菲利波维奇(摊开双手)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就是打死我,我也说不清楚。我真像堕入五里雾中,搞得我糊里糊涂。

    阿莫斯·费奥多罗维奇究竟是谁说的?就是这两个好样的说的!(指多勃钦斯基和鲍勃钦斯基)

    鲍勃钦斯基真的,不是我,我连想都没有想……

    多勃钦斯基我什么也没有说,根本什么也没有说……

    阿尔捷米·菲利波维奇当然是你们两个人。

    卢卡·卢基奇那还用说!你们像疯了一样从旅馆跑来说:“那个人来了,来了,吃饭不付钱……”你们可是发现了个大人物!

    市长当然是你们!你们尽在城里造谣生事,搬弄是非,真该死!

    阿尔捷米·菲利波维奇让你们连你们的钦差大臣和谣言见鬼去吧!

    市长你们就知道满城乱跑,搅得人人不得安宁,你们这两个该死的长舌头!到处散布谣言,真个短尾巴喜鹊!

    阿莫斯·费奥多罗维奇真是两个活宝!

    卢卡·卢基奇两个笨蛋!

    阿尔捷米·菲利波维奇两个大肚子蘑菇!

    大家围住他们二人。

    鲍勃钦斯基真的,这不是我说的,是彼得·伊凡诺维奇。

    多勃钦斯基唉,不对,彼得·伊凡诺维奇,是您先那个……

    鲍勃钦斯基不对,是您先说。

    最后一场

    前场人物和宪兵。

    宪兵奉圣旨从彼得堡来的长官,在旅馆下榻,召你们马上去晋见。

    这几句话像闷雷一样使大家感到震惊。夫人们一致发出了惊讶的声音。所有在场的人一下子改变了姿势,呆若木鸡似的站在那里。

    哑场

    市长张开两臂,头朝后仰,像柱子一样站在中间。他的妻子和女儿站在右侧,身体向前,摆着要扑向他那边去的姿势;在她们身后的是邮政局长,像是变成了一个大问号,面向观众;接着是卢卡·卢基奇,惘然若失,表现出无辜的样子;再过去,舞台紧靠边的地方,是三位女客,她们互相依靠着,以讥笑的表情看着市长一家人。市长的左侧是泽姆利亚尼克,脑袋稍微歪向一边,好像仔细听什么东西似的;他后边是法官,张开双臂,几乎要蹲到地上,嘴唇努动,既像是吹口哨,又像是说:

    “倒霉的日子到了!”接下去是科罗勃金,他面对观众,眯着一只眼睛,对市长露出讽刺的表情;再下去,紧靠边的是多勃钦斯基和鲍勃钦斯基,互向对方伸出手,张大着嘴,呆呆地互相望着。其余的客人都像木桩一样一动不动地站着。全体人员以这样的姿势呆呆地保持了差不多一分半钟。幕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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